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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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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眞经义海纂微卷五十四

宋 禇伯秀 撰

秋水第四

?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谓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无如矣今子之使万足独柰何蚿曰不然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今予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蚿谓蛇曰吾以衆足行而不及子之无足何也蛇曰夫天机之所动何可易?吾安用足哉蛇谓风曰予动吾脊胁而行则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於北海蓬蓬然入於南海而似无有何也风曰然予蓬?然起於北海而入於南海也然而指我则胜?我亦胜我虽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衆小不胜为大胜也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

郭注物之生也非知生而生生之行也岂知行而行哉故足不知所以行目不知所以见心不知所以知俛然而自得矣迟速之节聪明之鉴或能或否皆非我也而或者欲有其身矜其能所以逆天机而伤神器至人知天机之不可易也故捐聪明弃知虑魄然无为而任其自动故无动而不逍遥恣其天机无所与争斯小不胜也乘万物衘羣才使才各自得物各自为而天下莫不逍遥此乃圣人所以为大胜也吕注?以一足怜蚿之多足蚿以多足怜蛇之无足蛇以动其脊胁而怜风之蓬蓬然起於北海而入於南海也则目之系此见彼而怜心之无所见而无往不至可知也?以一足为易怜蚿多足之难蚿以多足为易怜蛇无足之难天机所动莫知其然则其难易岂在於多少有无之间哉由是知风目与心莫不出於自然若河伯之区区计夫贵贱少多何足以与此夫风以小不胜为大胜而人之目与心之用其神於风也远矣乃不能得所谓无见无知而能见见知知者以制万物之大胜岂眞知也哉

疑独注?一足而危蚿万足而安蛇无足而疾风无形而动化目着色相心入触法者也以一足怜万足少怜多也以行迟怜行疾多怜无也蛇以有形为累而怜风能动化风以无见而怜目之有见目以为物所役怜心之处中而无为也趻踔行危貌如唾之喷岂期於如珠如雾皆出於天机自然则衆足之行迟无足之行疾与夫行安用足者亦天机而已风之起於北海入於南海出於隂而归於阳也为人所指?皆不能胜及其折木蜚屋则能胜矣喻圣人之学至於如风则无以复加自?之一足相怜至风则已矣盖有心有目然後有所怜目覩於外心动於内所以以此慕彼而无穷至於无心无目如风之於物则无所怜矣非圣人孰能与於此

祥道注以足为用则一足不如万足之多故?怜蚿以足为累则万足不如无足之愈故蚿怜蛇蛇有有矣覩无有为不足故怜风风蓬蓬矣以有方为不适故怜目目之为用司视而已心则无所不司故怜心也

碧虚注物有以少胜多以无胜有者皆天机时命使然强势不能夺至理莫能究其?蚿蛇风相怜之谓欤见莫如目知莫如心目见而弗辨者藴其明也心知而弗言者韬其智也此以小不胜而为大胜者也鬳斋云自一足说到无足皆天机自然之动可谓奇文中间又以人唾喻蚿之多足其末归之於风而心与目却不说此文字变换奇之又奇者也就风上又说个小不胜为大胜则万物孰能出於造化之外哉河伯海若问答既毕南华又自立说以衍前意云?蚿蛇以足之少多有无相怜是着於体也心与目之以内外劳逸相怜是着於用也皆物之妄情耳唯风则有体而不碍指?无体而不成大胜有用则动化万物无用则蓬蓬入海盖造化嘘吸复归於造化而已喻圣人屈伸从世体用兼资出处两全终不失道人见其小不胜而轻易之及积而为大胜则不止乎拔木蜚屋而已岂有心於胜物哉天机所动自然而然视彼河伯海若贵贱少多大小精粗之论亦如异类之以妄情相怜而不悟物物皆具自然之理无容憎爱於其间也夫形数之少多行止之迟速各安其自然则莫不足乎道此圣人处世所以无往而不适也或疑後文细述相怜之义至风而止怜目怜心之旨遗而不论疑独结以有心有目然後有所怜其说得之

孔子游於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子路入见曰何夫子之娱也孔子曰来吾语汝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时也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由处矣吾命有所制矣无几何将甲者进辞曰以为阳虎也故围之今非也请辞而退

郭注将明时命之固当故寄之求讳时势适然无为劳心於穷通之间夫渔父猎夫烈士之勇各有所安圣人则无不安也知命非已制故无所用其心安於命者无往而非逍遥也

吕注孔子之畏匡安於死生之际而不惧卒之以匡人请退者明夫不能去知与故而以死生为忧者非徒无益适足以累其心而已

疑独注穷通在已时命在天求通不得则易处讳穷不免则难处犹语云富而无骄贫而无怨也古人未尝以穷通为累各安其时而已夫不避蛟龙兕虎白刃者一偏之小勇若临大难而不惧此圣人之大勇也兼三者而有之孟子之勇於义可以与此其如予何未几将甲者辞而退以是知至於命者不生不死孔子尽之

碧虚注孔子游匡宋人围之所谓指?皆胜我也及其知非请辞而退所谓大胜者也

鬳斋云此段言时命自然非人力所与知道者又何惧焉中间以渔父猎夫烈士比圣人亦自有理由处矣令其止息不必言也

此章明死生有命穷通有时故君子不立岩墙之下亦不求生以害仁临大难而不惧知命有所制则尽人事於平日安天命於此时而已盖内得其至贵至富者则外之穷通利害不足以动其心卒使将甲者知非请辞而退有以见人不胜天而以弱制强之验也非圣人烛理之彻自知之明何以与此【陆氏音义载司马旧注云宋当作卫匡卫邑也今本多误作宋】

公孙龙问於魏牟曰龙少学先王之道长而明仁义之行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衆口之辩吾自以为至达已今吾闻庄子之言汒焉异之不知论之不及与知之弗若与今吾无所开吾喙敢问其方公子牟隐机太息仰天而笑曰子独不闻夫埳井之鼃乎谓东海之鼈曰吾乐与吾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虷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东海之鼈左足未入而右?已絷矣於是逡巡而却告之海曰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推移不以多少进退者此亦东海之大乐也於是埳井之蛙闻之适适然惊规规然自失也且夫知不知是非之境而犹欲观於庄子之言是犹使蚊负山啇蚷驰河也必不胜任矣且夫知不知论极妙之言而自适一时之利者是非埳井之鼃与且彼方跳黄泉而登大皇无南无北奭然四解沦於不测无东无西始於玄冥反於大通子乃规规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辩是眞用管窥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往矣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於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且匍匐而归耳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业公孙龙口呿而不合舌举而不下乃逸而走郭注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小鸟之自足於於蓬蒿左足未入右?已絷明大之不游於小非乐然也以小羡大故自失物各有分不可强相希效始於玄冥反於大通言其无所不至夫游无穷者非辩察所得非其任者去之可也以此效彼两失之矣吕注是非之境言其所自起得於是非之所自起是以视尧桀为一而知不知此观之汒然无所容其喙也黄泉六极之下太皇太极之上无南无北奭然四解沦於下测忘乎幽明无方而入於神也无东无西始於玄冥反乎大通则会乎冲和出神而遂於明也而要言之所谓六通四辟形充空虚是已此意之所不能尽言之所不能论也而规规然求之以察索之以辩是用管窥天用锥画地之类也

疑独注公孙龙困百家之知穷衆口之辩今闻庄子之言汒然若失而心异之公子牟引井蛙海鼈之喻故惊而自失也夫其知不能知是非之境论极妙之言无异於井蛙耳而庄子之方上过乎天之高下极乎地之深奭然四解显诸仁也沦於不测藏诸用也始於玄冥则寂然不动反於大通则感而遂通其妙若此岂察辩所能得哉寿陵燕邑邯郸赵郡余子弱龄之子闻赵郡其俗善行遂不远千里舍已能而强学之不得赵国之能而反失故步此鄙公孙龙不自量而学庄子非唯不能庄子之道终必失其旧业矣碧虚注野人以负日之煖而欲献之至尊犹井蛙之将命海鼈也海大故水旱不能损益人之达道者宠辱岂能忻戚哉寓言以是非为主舍是非而明寓言讵知轻重者?时利宗乎极致夸时利者未闻久长之策也且庄子者方蹑沈溺已超象外隐神化东西俱忘爰自寥天复乎原本若乃以规法之言而求之以察是用管窥天之类是故学行失步匍匐而归学知忘眞汒然丧道矣

鬳斋云九年之水七年之旱信然人类尽矣庄子添作十年九潦八年七旱便自别下蹈黄泉上登于天言其见趣高远奭同释解达也沦於不测所入者深始於玄冥在无极之先反於大通归於至道也以察察之明穷之以言辩不亦小乎邯郸失行之喻尤佳公孙龙赵之辩士能合同异离坚白困百家穷衆口及闻庄子之言而汒然失措盖逐外学而忘本眞者其患常若此故魏牟告以井鼃海鼈所见不同使知是非之所起妙论之所存斯可以登天彻泉奭然四达始於玄冥契虚合无也反於大通与道为一也今徒以区区口辩而欲穷庄子之道无异寿陵余子学行於邯郸直匍匐而归耳余子犹云孺子也

南华眞经义海纂微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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