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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朱子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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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蔡西山

朱子之门,西山蔡季通为领袖。季通名元定,建阳人。父发,博览群书,号牧堂老人,以程氏《语录》、邵氏《经世》、张氏《正蒙》授西山,曰:“此孔子正脉也。”西山深涵其义。既长,辨晰益精。闻朱文公名,往师之。文公叩其学,大惊,曰:“此吾老友也,不当在弟子列。”四方来学者,必俾先从西山质正焉。庆元元年,韩侂胄禁伪学,御史沈继祖奏朱熹剽窃张载、程颐之余论,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以簧鼓后进,张浮驾诞,私立品题,收召四方无行谊之徒,以益其党伍,相与衣粗食淡,衣褒带博,潜形匿迹,如鬼如蜮,其徒蔡元定佐之为妖,乞送别州编管。西山曰:“化性起伪,恶得无罪?”遂谪道州。郡县捕甚急,西山毅然上道。文公与诸所从游百余人送别萧寺,坐客愁叹,有泣下者。文公视西山不异平时,因曰:“友朋相爱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谓两得之矣。”杖履同其子沈行三千里,脚为流血。至舂陵,远近从者日众。或谓宜谢生徒,西山曰:“彼以学来,何忍拒之?若有祸患,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贻书戒诸子曰:“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一日,谓沈曰:“可谢客,吾欲安静,以还造化旧物。”阅三日,卒于贬所。嘉定三年,赐谥文节。西山从文公游最久,精识博闻,同辈皆不能及。尤长于天文、地理、乐律、历数、兵阵之说,凡古书盘错肯綮,学者读之不能以句,西山爬梳剖析,细入秋毫,莫不畅达。文公尝曰:“人读易书难,季通读难书易。”又曰:“造化微妙[1],惟深于理者能识之。吾与季通言而不厌也。”西山处家,以孝弟忠信仪刑子孙。而其教人也,以性与天道为先。自本而支,自原而流,闻者莫不兴起。著有《大衍详说》《律吕新书》《燕乐》《原辩[2]》《皇极经世》《太玄潜虚指要》《洪范解》《八阵图说》等。子渊、沆、沈,并躬耕不仕。西山之学,律吕、象数最长,于哲学非有独得之说。然蔡氏一门父子兄弟,并朱学之股肱。西山造次不违[3],以身殉道,尤为难能。述之以见当时所谓伪学之禁,有如此也。[4]

(二)蔡九峰

蔡沈,字仲默,西山季子也。隐居九峰,当世名卿求访不就。自胜衣趋拜,入则服膺父教,出则师事晦翁。晦翁晚年训传诸经略备,独《书》未及为,环顾门下生,求可传者,遂以属九峰。《洪范》数学,久失其传,西山独心得之,未及论著,亦曰:“成吾书者,沈也。”九峰沉潜反覆者数十年,而后成书。因数以推理,究极精微,学者重焉。[5]其《书经集传序》曰:“二帝三王之治本于道,二帝三王之道本于心,得其心,则道与治可得而言矣。何者[6]?精一执中,尧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极,商汤、周武相传之心法也。曰德、曰仁、曰敬、曰诚,言虽殊而理则一,无非所以明此心之妙用也。至于言天,则严其心之所自出;言民,则谨其心之所由施。礼乐教化,心之法也;典章文物,心之著也;家齐国治而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德其盛矣乎!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纣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存则治,亡则乱,治乱之分,顾其心之存不存何如耳。后世人主有志于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于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求心之要,舍是书何以哉!”[7]然《书传》晚出,亦颇与朱子之说有异同也。

(三)黄勉斋

朱子之门,人才虽多,然真能得其师传,为有体有用之学者,则推黄勉斋。勉斋名榦,字直卿,闽县人。受业朱子,夜不设榻,不解带,少倦则微坐,一倚或至达曙。朱子以其子妻之。尝知安庆府,方金人破黄州沙窝诸关,淮东西皆震,安庆安堵如故。以承议郎卒,谥文肃。先是,朱子编礼书,独以丧祭二编属勉斋。病革,以深衣及所著书授勉斋,手书与诀,勉斋持心丧三年。著有《经解》及《勉斋文集》。[8]黄东发《日钞》曰:“乾淳之盛,晦庵、南轩、东莱称三先生,独晦庵先生得年最高,讲学最久,尤为集大成。晦庵既没,门人如闽中则潘谦之、杨志仁、林正卿、林子武、李守约、李公晦,江西则甘吉父、黄去私、张元德,江东则李敬子、胡伯量、蔡元思,浙中则叶味道、潘子善、黄子洪,皆号高弟。独勉斋先生,强毅自立,足任负荷[9]。如辅汉卿疑恶亦不可不谓性;如李公晦疑喜怒哀乐由声色臭味者为人心,由仁义礼智者为道心;如林正卿疑《大易》本为垂教,而伏羲、文王特借之以卜筮;如真公刊《近思录》,语[10]先《近思》而后《四书》,先生皆一一辨明,不少恕。……凡其于[11]晦翁没后,讲学精审不苟如此。……晦庵于门人弟子[12]中,独授之屋,妻之女,奏之官,亲倚独切,夫岂无见而然哉!”[13]

(四)陈北溪

陈淳,字安卿,龙溪人。少习举子业,林宗臣奇之,曰:“此非圣贤事也。”因授以《近思录》。及朱子守漳,乃往请教。朱子告之曰:“凡阅义理,必穷其原。”北溪闻而为学益力。朱子数语人,以南来,吾道喜得陈淳。后十年,复往见朱子,陈其所得,朱子已寝疾,语之曰:“如今所学,已见本原,所阙者下学之功尔。”自是所闻皆切要语,凡三月而朱子卒。北溪追思师训,益自奋厉,义理贯通,洞见条绪。嘉定九年,严陵守郑之悌,率僚属延讲郡庠。北溪叹陆学全用禅家宗旨,认形器之虚灵知觉为天理之妙,不由穷理格物,而欲径[14]造上达之境。乃发明吾道之体统,师友之渊源,用功之节目,读书之次序,为四章以示学者。所著有《论孟大学中庸口义》《诗》《礼》《女学》《性理字义》[15]《详讲》等书,有集五十卷。[16]

北溪之学,多述师训,虽少特见,而实有融会贯通之妙。《性理字义》于心、性、命、道等字,能集众家而明其精义,是理学之秘要也。又《北溪语录》论仁曰:“自孔门[17]后,无识仁者。汉人只以恩爱说仁,韩子因遂以博爱为仁。至程子而非之,而[18]曰:‘仁,性也;爱,情也。以爱为仁,是以情为性矣。’至哉言乎!然自程子之言一出,门人又一向离爱言仁,而求之高远,不知爱虽不可以名仁,而仁亦不能离乎爱也。上蔡遂专以知觉言仁。夫仁者,固能知觉,而谓知觉为仁则不可。若能转一步观之,只知觉处纯是天理,便是仁也。龟山又以万物与我为一为仁。夫仁者,固与万物为一,然谓与万物为一[19]为仁则不可。若能转一步观之,只于与万物为一之前,纯是天理流行,便是仁也。吕氏《克己铭》又欲克去有己,须与万物为一体方为仁。其视仁皆若旷荡在外,都无统摄,其实如何得与万物合一?洞然八荒,如何得皆在我闼之内?殊失孔门向来传授心法本旨。至文公始以‘心之德爱之理’六字形容之,而仁之说始亲切矣。[20]”[21]此亦见北溪总和群言,而欲折衷于朱子者也。

* * *

[1] “微妙”,诸本皆误作“精微”。据《宋元学案》叁第1979页,《宋史》三七第12876页改。

[2] “辩”,诸本皆误作“辨”。据《宋元学案》叁第1980页,《宋史》三七第12876页改。

[3] 按:“造次不违”,诸本皆误作“造次不达”。《论语·里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注疏》第48页)据上下文意改。

[4] 如上蔡元定生平,参见《儒林》:《宋史》三七第12875—12876页;《西山蔡氏学案》:《宋元学案》叁第1979—1980页。

[5] 如上蔡沈生平,参见《儒林》:《宋史》三七第12876—12877页;《九峰学案》:《宋元学案》叁第2138—2139页。

[6] “者”,诸本皆误作“则”。据《四库全书》第58册第3页,《宋元学案》叁第2139页改。

[7] 《九峰学案》:《宋元学案》叁第2139—2140页。

[8] 按:如上黄榦生平,参见《道学》:《宋史》三六第12777—12782页;《勉斋学案》:《宋元学案》叁第2020—2021页。

[9] “负荷”,诸本皆误作“荷负”,倒。据《四库全书》第708册第180页,《宋元学案》叁第2036页乙。

[10] “语”,诸本皆无,脱。据《四库全书》第708册第180页,《宋元学案》叁第2037页补。

[11] “于”,诸本皆无,脱。据《四库全书》第708册第181页,《宋元学案》叁第2037页补。

[12] “弟子”,诸本皆无,脱。据《四库全书》第708册第181页,《宋元学案》叁第2037页补。

[13] 《勉斋学案》:《宋元学案》叁第2036—2037页。按:引文系节略《四库全书》第708册第180—181页内容而成,文多异同,不俱引。

[14] “径”,诸本皆误作“经”。据《宋元学案》叁第2220页,《宋史》三六第12790页改。

[15] 按:陈淳《北溪字义》,原名《字义详讲》,又称《四书字义》《四书性理字义》。

[16] 按:如上陈淳生平,参见《道学》:《宋史》三六第12788—12790页;《北溪学案》:《宋元学案》叁第2220页。

[17] 诸本此处皆有“以”,衍。据《宋元学案》叁第2222页,《黄宗羲全集(增订版)》第五册第683页删。

[18] “而”,诸本皆无,脱。据《宋元学案》叁第2222页,《黄宗羲全集(增订版)》第五册第683页补。

[19] “一”,诸本皆误作“物”。据《宋元学案》叁第2222页,《黄宗羲全集(增订版)》第五册第684页改。

[20] “自孔门”至“亲切矣”,诸本皆同《宋元学案》叁第2222页。《北溪字义》第25页作“自孔门后,人都不识仁。汉人只把做恩惠说,是又太泥了爱。又就上起楼起阁,将仁看得全粗了,故韩子遂以博爱为仁。至程子始分别得明白,谓‘仁是性,爱是情’。然自程子此言一出,门人又将爱全掉了,一向求髙远去。不知仁是爱之性,爱是仁之情,爱虽不可以正名仁,而仁亦岂能离得爱?上蔡遂专以知觉言仁,又流入佛氏‘作用是性’之说去。夫仁者固能知觉,谓知觉为仁固则不可。若能转一步看,只知觉纯是理,便是仁也。龟山又以‘万物与我为一’为仁体。夫仁者固能与物为一,谓与物为一为仁则不可。此乃是仁之量。若能转一步看,只于与物为一之前,彻表里纯是天理,流行无间,便是仁也。吕氏《克己铭》又欲克去有己,须与物合为一体方为仁,认得仁都旷荡在外了,于我都无统摄。必己与物对时,方下得克己工夫。若平居独处,不与物对时,工夫便无可下手处。可谓疏阔之甚!据其实,己如何得与物合一?洞然八荒,如何得皆在我闼之内?此不过只是想象个仁中大底气象如此耳,仁实何在焉!殊失向来孔门传授心法本旨。其他门人又浅,皆无有说得亲切者”。

[21] 《北溪学案》:《宋元学案》叁第22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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