疟论篇第三十五
黄帝问曰:夫痎疟皆生于风,其蓄作1有时者何也?岐伯对曰:疟之始发也,先起于毫毛,伸欠2乃作,寒栗3鼓颔4,腰脊(俱)痛,寒去则内外皆热,头痛如破,渴欲冷饮。
【注解】
1蓄作:潜伏、发作。
2伸欠:指身体和神志都感到疲倦。
3寒栗:因恶寒而发抖。
4鼓颔:发抖时颔部振动。
【语译】
黄帝问道:疟疾的发生,都是由于感受风邪,它的潜伏或发作都有一定的时间,为什么?岐伯答道:疟疾开始发作的时候,寒先起于毫毛,继而身体神志都感到疲倦,随之寒战,两颔鼓动,腰脊疼痛;及至寒冷过去,内外又发起热来,头痛如裂,口渴,喜欢冷饮。
帝曰:何气使然?愿闻其道。岐伯曰:阴阳上下交争,虚实更作,阴阳相移也。阳并于阴,则阴实而阳虚,阳明虚,则寒栗鼓颔也;巨阳1虚,则腰背头项痛;三阳俱虚,则阴气胜,阴气胜则骨寒而痛;寒生于内,故中外皆寒;阳盛则外热,阴虚则内热,外内皆热则喘2而渴,故欲冷饮也。
【注解】
1巨阳:指足太阳膀胱经。
2喘:呼吸急迫。
【语译】
黄帝道:是什么邪气使病至于这样呢?岐伯说:这是阴阳上下相争,虚实更替相胜,阴阳相互转化的关系。阳气为阴所并,则阴气实而阳虚。阳明经气虚了,就会发生寒战,以至两颔为之鼓动;太阳经气虚了,就会腰背头项疼痛;三阳经气都虚了,则阴气胜,阴气胜就会骨节寒冷而且疼痛。寒从内生,所以里外都觉得冷;阳盛的时候,要生外热,阴虚的时候,要生内热,如果内外都发热了,就要呼吸急迫、口渴、喜欢冷饮。
此(皆)得之夏伤于暑,热气盛,藏于皮肤之内,肠胃之外,此荣气之所舍也1。此令人汗空疏,腠理开,因得秋气,汗出遇风,及得之以浴,水气舍于皮肤之内,与卫气并居。卫气者,昼日行于阳,夜行于阴,此气得阳而外出,得阴而内搏,内外相薄,是以日作2。
【注解】
1此荣气之所舍也:即邪气居于营气之内。
2日作:每天发作。
【语译】
这种病是在夏天中病,是由于被暑气所伤。热气过盛,藏在皮肤之内,肠胃之外,也就是邪气居于营气之内。暑热使人汗孔空疏,腠理开泄,一遇秋天的肃杀之气,汗出时就会感受风邪;水浴后病情就进一步发展。这样,风邪水气停留在皮肤之内,与卫气相合,疟疾就会发作。卫气白天行于阳分,夜间行于阴分,这种邪气并于阳就向外发散,并于阴则向内里侵袭,阴阳内外相通,因此每天都要发作一次。
帝曰:其间日而作者何也?岐伯曰:其气之舍深,内薄于阴,阳气独发,阴邪1内著,阴与阳争不得出2,是以间日而作也。
【注解】
1阴邪:疟邪。
2阴与阳争不得出:阴与阳相争,邪气不得发散。
【语译】
黄帝道:疟病有隔日而发作的,这是为什么?岐伯说:这是因为邪气所在的地方较深,已经迫近阴分,致使阳气独行,而疟邪仍滞留于内。这样,阴与阳相争而邪气得不到发散,所以隔日才发作一次。
帝曰:善。其作日晏1与其日早者,何气使然?岐伯曰:邪气客于风府2,循膂3而下,卫气一日一夜大会于风府,其明日日下一节,故其作也晏,此先客于脊背也。每至于风府,则腠理开,腠理开则邪气入,邪气入则病作,以此日作稍益晏也。其出于风府,日下一节,二十五日下至骶骨4;二十六日入于脊内,注于伏膂之脉;其气上行,九日出于缺盆5之中,其气日高,故作日益早也。其间日发者,由邪气内薄于五藏,横连募原6也。其道远,其气深,其行迟,不能与卫气俱行,不得皆出,故间日乃作也。
【注解】
1晏:晚。
2风府:穴名,在颈项中央入发际一寸处。
3膂(lu吕):脊椎骨。
4骶骨:指尾骨。
5缺盆:指任脉天突穴。
6募原:膈膜之原,即脐下。
【语译】
黄帝道:讲得好。那么有的疟疾在发作时间上,有一天早于一天的,有一天晚于一天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岐伯说:邪气侵犯风府,沿着脊骨逐节下移,卫气经过一昼夜的时间与邪气在风府那儿交会,可是它每过一天向下移行一节。这样,卫气与邪气的交会一天比一天晚,发病的时间也就一天比一天晚。这是邪气客于脊背时所有的情况。卫气每当达到风府的时候,腠理开泄,腠理一开泄,则邪气侵入,邪气侵入于是病就发作——这就是发病一天比一天晚的原因。卫气运行于风府,邪气逐日下移一椎,约经二十五日下至骶骨,二十六日又入脊内,注于太冲之脉,然后循太冲脉上行,至九日到达任脉的天突穴。因其气上行,所以病的发作就一天比一天早。至于隔日一发的,是因邪气内迫五脏,横连募原,距离较远,邪气较深,循行较迟,不能与当日卫气同时皆出,所以隔日才能发作。
帝曰:夫子言卫气每至于风府,腠理乃发,发则邪气入,入则病作。今卫气日下一节,其气之发也,不当风府1,其日作者奈何?岐伯曰:此邪气客于头项循膂而下者也,故虚实不同,邪中异所,则不得当其风府也。故邪中于头项者,气至2头项而病;中于背者,气至背而病;中于腰脊者,气至腰脊而病;中于手足者,气至手足而病。卫气之所在,与邪气相合,则病作。故风无常府3,卫气之所发,必开其腠理,邪气之所合,则其府也。
【注解】
1不当风府:“当”有遇到的意思。
2气至:“气”指卫气。
3府:风邪集聚的地方。
【语译】
黄帝道:你说卫气如果达到了风府,能使腠理开发,腠理开发,病邪因而袭入,而邪入病就会发作,现在卫气日下一节,邪气的发作并没遇到风府,疾病却每天发作,这是为什么?岐伯说:以上是指邪气侵入头项,沿着脊椎骨下行的情况。人体的组织有虚实的不同,而病邪所中的地方也不一样,这样,就不一定遇到风府才能发病。所以邪中头项的,如卫气行至头项,与邪气合就能发病;邪中于背的,卫气行至背,与邪气合就能发病;邪中于腰脊的,卫气行至腰脊,与邪气合就能发病;邪中于手足的,卫气行至手足,与邪气合就能发病。总而言之,卫气所在之处,与邪气相合,就要发病。所以风邪所侵并没有一定的地方,只要卫气与之相应,腠理开泄,邪气停留的那个地方,就是风之府。
帝曰:善。夫风之与疟也,相似同类,而风独常在,疟得有时而休者何也?岐伯曰:风气留其处,故常在。疟气随经络,沉以内薄,故卫气应乃作。
【语译】
黄帝道:以上讲得好。说起来,风气和疟病似乎是一样的。那为什么风邪常不间歇,而疟病却发作有时呢?岐伯说:风邪常留其处,所以可持续存在。疟气随经络循行,是以次内传的,要到卫气和它相应时,病才能发作。
帝曰:疟先寒而后热者何也!岐伯曰:夏伤于大暑,其汗大出,腠理开发,因遇夏气凄沧1之水寒,藏于腠理皮肤之中,秋伤于风,则病成矣。夫寒者,阴气也,风者,阳气也,先伤于寒而后伤于风,故先寒而后热也。病以时作,名曰寒疟。
【注解】
1凄沧:寒凉的意思。
【语译】
黄帝道:疟疾发作,有先感寒冷而后感发热的,这是为什么?岐伯说:夏天感受暑气,汗大出,腠理开泄,夏天的小寒乘机侵入,藏在皮肤里面,到秋天又伤了风邪,就成为疟疾了。寒属阴,风属阳,先伤于寒而后伤于风,所以先寒而后热,这种病的发作有一定的时间,病叫做寒疟。
帝曰:先热而后寒者何也?岐伯曰:此先伤于风,而后伤于寒,故先热而后寒也,亦以时作,名曰温疟。
【语译】
黄帝道:那么,有一种疟病,是先热而后寒的,这又是为什么?岐伯说:这是先伤于风的阳邪,然后伤于寒的阴邪所造成的。这种病发作也有一定的时间,病叫做温疟。
其但热而不寒者,阴气先绝,阳气独发,则少气烦冤,手足热而欲呕,名曰瘅疟。
【语译】
如只发热而不发寒的,这是病人阴气先不足了,阳气单独旺起来,所以在病发作时,就会感到气短烦闷,手足发热,想要呕吐,这病叫做瘅疟。
帝曰:夫经言1有余者泻之,不足者补之。今热为有余,寒为不足。夫疟者之寒,汤火不能温也,及其热,冰水不能寒也,此皆有余不足之类。当此之时,良工不能止,必须其自衰乃刺之,其故何也?愿闻其说。
【注解】
1经言:指《内经》以前古医经所言。
【语译】
黄帝道:医经上说有余的应当泻,不足的应当补。现在说发热是有余,发冷是不足,像疟病的寒冷,就是热汤和火,也不能使之温暖,而等到发热时,就是用冰水,也不能使之清凉,这种寒热,都属有余不足之类,但当它发热发冷的时候,就是良医也无法止住,必待冷热衰退时候,才可用针刺治疗,这是什么原因?希望听你讲讲这其中道理。
岐伯曰:经言无刺熇熇1之热,无刺浑浑2之脉,无刺漉漉3之汗,故为其病逆,未可治也。夫疟之始发也,阳(气)并于阴,当是之时,阳虚而阴盛,外无气,故先寒栗也;阴气逆极,则复出之阳,阳与阴复并于外,则阴虚而阳实,故先热而渴。夫疟气者,并于阳则阳胜,并于阴则阴胜,阴胜则寒,阳胜则热。疟者,风寒之气不常也,病极则复,至病之发也,如火之热,如风雨不可当也。故经言曰:方其盛时必毁,因其衰也,事必大昌,此之谓也。夫疟之未发也,阴未并阳,阳未并阴,因而调之,真气得安,邪气乃亡,故工不能治其已发,为其气逆也。
【注解】
1熇熇:热盛的样子。
2浑浑:形容脉来混乱。
3漉漉:形容汗多。
【语译】
岐伯说:医经上说,有高热时不能刺,脉搏混乱时不能刺,汗大出时不能刺,这是因为病在逆行,所以不能治疗。疟疾在开始发作时,外阳并于里阴,这时是阳分虚而阴分实,外无阳气之温煦,所以先感寒冷战栗。至阴气逆乱到了极点,那又外出于阳,因此阴阳又相并于外,这时是阴分虚而阳分实,所以先感到热而干渴。疟病并于阳分则阳气胜,并于阴分则阴气胜,阴气胜则发寒,阳气胜则发热。疟病是由于风寒之气的变化无常,热到极点,则阴邪之寒气至;寒到极点,则阳邪之热来。这疟疾发作的时候,热得像火的燃烧,寒得像风雨般不可抵御。所以医经上说,当邪气正盛的时候,不敢攻邪,待邪气衰退,治疗就可见效,就是这个意思。疟疾在未发作的时候,阴气未并于阳分,阳气未并于阴分,及时进行调治,那正气不伤,邪气也就完了。所以医工不能正在病发时候治疗,是因为正气和邪气逆乱的缘故。
帝曰:善。攻1之奈何?早晏何如?岐伯曰:疟之且发也,阴阳之且移也,必从四末始也。阳已伤,阴从之,故先其时坚束其处,令邪气不得入,阴气不得出,审候见之,在孙络2盛坚而血者皆取之,此真往而未得并者也。
【注解】
1攻:治疗的意思。
2在孙络:察看孙络。
【语译】
黄帝道:讲得好!疟疾究竟怎样治疗?早晚应怎样掌握?岐伯说:疟疾将要发作,阴阳也将相互移转,它必定是从四肢开始。阳气已被邪伤,阴分随之受到影响,所以在阴阳之气还未相并的时候,以绳牢固地缚住四肢的末端,使邪气不能入,阴气不能出,经过精审的诊察,看到孙络充实的地方,察其瘀血所在,都刺出其血,这样就能去掉真邪,而不致使邪气并入体内。
帝曰:疟不发,其应何如?岐伯曰:疟气者,必更盛更虚,当气之所在也,病在阳,则热而脉躁;在阴,则寒而脉静;极则阴阳俱衰,卫气相离1,故病得休;卫气集,则复病也。
【注解】
1卫气相离:卫气和邪气相离。
【语译】
黄帝道:疟疾在未发作的时候,它的情况是怎样?岐伯说:疟气是盛虚更替的,它随同邪气的所在而发作:病在阳分,就发热而脉搏躁疾;病在阴分,就发冷而脉搏沉静;发病达到极点,则阴阳之气都已衰退,卫气和邪气相离,病就休止;但当卫气与邪气再合时,病就重新发作。
帝曰:时有间二日或至数日发1,或渴或不渴,其故何也?岐伯曰:其间日者,邪气与卫气客于(六)〔风〕府,而有时相失,不能相得,故休数日乃作也。疟者,阴阳更胜2也,或甚或不甚,故或渴或不渴。
【注解】
1时有间二日或至数日发:指疟疾有的隔二日,有的隔数日而发作者。
2阴阳更胜:阴阳更替相胜。
【语译】
黄帝道:疟疾的发作,有的隔二日,有的隔至数日;发作时有的口渴,有的不口渴,这是什么缘故?岐伯说:它所以隔几天再发作,是因为邪气与卫气会于风府的时间,有时是相错的,不能相得俱出,所以停几天才再发作。疟疾是阴阳更替相胜,或重些,或轻些,所以有的口渴,有的不口渴。
帝曰:论言夏伤于暑,秋必病疟。今疟不必应者何也?岐伯曰:此应四时者也。其病异形者,反四时也1。其以秋病者寒甚,以冬病者寒不甚,以春病者恶风,以夏病者多汗。
【注解】
1其病异形者,反四时也:那(形证不同的)疟疾,是因为与四时发病规律相反所导致的。
【语译】
黄帝道:医经上说:夏天被暑气所伤,秋天就一定要得疟疾。可是现在有些疟疾,不一定这样,这是为什么?岐伯说:(夏天被暑气所伤,秋天就一定得疟疾,)这是指和四时发病规律相顺应而言的。那形证不同的疟疾是因为与四时发病规律相反所导致的。那发于秋天的,寒冷较重;发于冬天的,寒冷不重;发于春天的,怕风;发于夏天的,多汗。
帝曰:夫病温疟与寒疟而皆安舍,舍于何脏?岐伯曰:温疟者,得之冬中于风,寒气藏于骨髓之中,至春则阳气大发,邪气不能自出,因遇大暑,脑髓烁1,肌肉消,腠理发泄,或有所用力,邪气与汗皆出,此病藏于肾,其气先从内出之于外也。如是者,阴虚而阳盛,阳盛则热矣,衰则气复反入2,入则阳虚,阳虚则寒矣,故先热而后寒,名曰温疟。
【注解】
1脑髓烁:指精神疲倦,头昏等症状。
2衰则气复反入:偏盛到极点,邪气又回入到阴。
【语译】
黄帝道:温疟和寒疟,各居何处?居留在哪一脏?岐伯说:温疟是在冬天中病感受风邪,寒气留在骨髓里面,到了春天阳气生发的时候,如邪气不能自行外出,遇到暑热,就会使人倦怠,头脑昏沉,肌肉消瘦,腠理发泄,这时用力劳动,邪气与汗就一齐出外。这种病是邪气先伏藏于肾,它发作的时候,是邪气从内而出外,这样的病,阴气先虚,而阳气偏盛,阳盛就会发热,及至偏盛到极点,邪气又回入于阴。邪入于阴,则阳气又虚,阳虚就又发冷。这种病是先热后寒,病名叫做温疟。
帝曰:瘅疟何如?岐伯曰:瘅疟者,肺素有热1,气盛2于身,厥逆上冲,中气实而不外泄,因有所用力,腠理开,风寒舍于皮肤之内,分肉之间而发,发则阳气盛,阳气盛而不衰则病矣;其气不及于阴,故但热而不寒,气内藏于心,而外舍于分肉之间,令人消烁脱肉,故命曰瘅疟。帝曰:善。
【注解】
1肺素有热:肺平时有热。
2气盛:肺气盛。
【语译】
黄帝道:瘅疟是怎样的情况?岐伯说:瘅疟由于肺平时有热,肺气盛,气逆上冲,气实不能向外发泄,适逢劳力之后,腠理开泄,风寒侵袭于皮肤之间,肌肉之内,因而发病。发病则阳气偏盛,阳气盛而不衰退,就会发病;由于邪气不及时回入于阴,所以只是热而不恶寒,这种病是邪气内藏于心,而外留于肌肉之间,能使人肌肉消瘦,所以叫做瘅疟。黄帝道:讲得好!
刺疟篇第三十六
足太阳之疟,令人腰痛头重,寒从背起,先寒后热,熇熇暍暍然1,热止汗出,难已,刺郄中出血。
【注解】
1暍(yē掖)暍然:热盛的样子。
【语译】
足太阳经的疟疾,使人腰痛、头重,寒冷从背部起,先寒后热,热势很盛,热止汗出。这种疟疾不易痊愈,治疗方法是刺委中出血。
足少阳之疟,令人身体解,寒不甚,(热不甚),恶见人,见人心惕惕然,热多汗出甚,刺足少阳。
【语译】
足少阳经的疟疾,使人身体倦怠,发冷不很厉害,怕见人,见人就感到恐惧,发热的时候比较长,汗出得也多,治疗方法是刺足少阳经。
足阳明之疟,令人先寒,洒淅洒淅,寒甚久乃热,热去汗出,喜见日月光火气,乃快然1,刺足阳明跗上2。
【注解】
1快然:舒适。
2跗上:指足背上的冲阳穴。
【语译】
足阳明经的疟疾,使人先感到冷,寒冷得厉害,经过一段时间又发热。热一退,汗也就止了。这种病人,喜欢见日月光、火焰,看到它才感到舒适。治疗方法是刺足阳明经足背上的冲阳穴。
足太阴之疟,令人不乐,好太息1,不嗜食,多寒热汗出,病至则善呕,呕已乃衰,即取之。
【注解】
1太息:深而长的呼吸。
【语译】
足太阴经的疟疾,使人闷闷不乐,好叹气,不想吃东西,多寒热,汗出,病发作时就呕吐,呕吐后病势就衰减了。治疗方法是刺足太阴经的公孙穴。
足少阴之疟,令人呕吐甚,多寒热,热多寒少,欲闭户牖1而处,其病难已。
【注解】
1户牖:门窗。
【语译】
足少阴经的疟疾,使人呕吐得很厉害,多发寒热,热多寒少,总想紧闭着门窗呆在屋里,这种病不易痊愈。
足厥阴之疟,令人腰痛少腹满,小便不利,如癃状,(非癃也),数便,意恐惧,气不足,腹中悒悒1,刺足厥阴2。
【注解】
1悒(yì意)悒:不畅快。
2足厥阴:指足厥阴经的太冲穴。
【语译】
足厥阴经的疟疾,使人腰痛,少腹胀满,小便不利,似乎癃病,小便次数多,嗳气,害怕,气不足,腹中不畅快。治疗方法是刺足厥阴经的太冲穴。
肺疟者,令人心寒1,寒甚热,热间善惊,如有所见者,刺手太阴阳明2。
【注解】
1心寒:心里感到寒冷。
2手太阴阳明:指列缺、合谷两穴。
【语译】
肺疟使人心里感到发冷,冷极了就发热,发热的时候容易害怕,像看到什么东西一样。治疗方法是刺手太阴、手阳明两经的列缺、合谷两穴。
心疟者,令人烦心甚,欲得清水,反寒多,不甚热,刺手少阴1。
【注解】
1手少阴:指神门穴。
【语译】
心疟,使人心里烦热得厉害,愿意喝冷水,反而感觉寒多,不太发热。治疗方法是刺手少阴经的神门穴。
肝疟者,令人色苍苍然1,太息,其状若死者。刺足厥阴见血。
【注解】
1苍苍然:深青色的样子。
【语译】
肝疟,使人面色苍青,常太息,形状如同死人一般。治疗方法是刺足厥阴经太冲穴出血。
脾疟者,令人寒,腹中痛,热则肠中鸣,鸣已汗出,刺足太阴1。
【注解】
1足太阴:指商丘穴。
【语译】
脾疟,使人冷得难受,肚腹疼痛,脾热下行又会使人感到肠鸣,鸣后汗出。治疗方法是刺足太阴经商丘穴。
肾疟者,令人洒洒然,腰脊痛,〔不能〕宛转1,大便难,目眴眴2然,手足寒,刺足太阳少阴。
【注解】
1宛转:即展转、转动。
2眴眴:眩晕的样子。
【语译】
肾疟,使人感到有寒意,腰脊疼痛,不能转动,大便不通畅,目眩,手足发冷。治疗方法是刺足太阳、少阴两经。
胃疟者,令人(且)〔疸〕病也,善饥而不能食,食而支满1腹大,刺足阳明太阴横脉2出血。
【注解】
1支满:支撑胀满,腹部膨大。
2横脉:络脉。
【语译】
胃疟,使人胃里发热,感到饥饿,不想吃东西,食后腹部膨大,支撑胀满。治疗方法是刺足阳明、太阴络脉出血。
疟发身方热,刺跗上动脉1,开其空,出其血,立寒;疟方欲寒,刺手阳明太阴2,足阳明太阴3。疟脉满大急,刺背俞,用中针4,傍伍胠俞5各一,适肥瘦出其血也。疟脉小实急,灸胫少阴,刺指井6。疟脉满大急,刺背俞,用五胠俞、背俞各一,适行至于血也。
【注解】
1跗上动脉:即指冲阳穴。
2手阳明太阴:指合谷、列缺穴。
3足阳明太阴:指陷谷、公孙穴。
4中针:不大不小的针。
5傍伍胠(qu区)俞:靠近胠部的五个腧穴,即魄户、神堂、魂门、意舍、志室。“胠”,腋下、胁上空软部分。
6井:指手足各指末端孔穴。此指至阴穴。
【语译】
疟疾在发作后身体正热的时候,刺脚背上的动脉,开通经穴,放出一些血,立时热就退了。如疟疾是刚要发冷,那就应该刺手阳明太阴和足阳明太阴了。疟疾病人脉搏满大而急,刺背部的俞穴,用中等针,靠近五胠俞各取一穴,酌量病人的肥瘦刺出其血。如病人脉搏小实而急,灸胫部的少阴穴,并刺手足指末端的井穴。疟脉满大而急疾,应刺背部俞穴,刺五胠俞、背俞各一次,根据患者情况行针以至出血。
疟脉缓大虚,便(宜)用药,不宜用针。凡治疟,先发如食顷1乃可以治,过之则失时也。诸疟而脉不见,刺十指间出血,血去必已,先视身之赤如小豆者尽取之2。十二疟3者,其发各不同时,察其病形,以知其何脉之病也。先其发时如食顷而刺之,一刺则衰,二刺则知4,三刺则已;不已,刺舌下两脉5出血,不已,刺郄中盛经6出血,又刺项已下侠脊7者必已。舌下两脉者,廉泉也。
【注解】
1食顷:约一餐饭的时间。
2取之:刺之。
3十二疟:指上文五脏疟、六经疟、胃疟。
4知:愈。
5舌下两脉:即廉泉。
6盛经:血盛的经络。
7侠脊:指大杼、风门、热府穴。
【语译】
疟疾病人的脉搏缓大而虚的,就要用药治疗,不应该用针刺。凡是治疗疟疾,应在病发作之前一顿饭的时候,给予治疗,过了这个时间就失去时机了。各种疟疾,如脉伏而不见的,急刺十指之间出血,血去病邪就可止了;若先见皮肤上发出赤小豆般的红点,应该都用针刺去。上面的十二种疟疾,它们的发作各不相同,观察病人的症状,就可以了解病是属于哪一经脉。如果在发作前约一顿饭的时候就给以针刺,一次,邪气就可减退;两次,可大见疗效;刺到三次,病就可以好了。如果不好,可刺舌下两脉出血。如再不好,可取委中血盛的经络,刺出其血,并刺颈项以下侠脊的经穴;这样病是一定会好的。上面所说的舌下两脉,指的是足少阴廉泉穴。
刺疟者,必先问其病之所先发者,先刺之。先头痛及重者,先刺头上及两额两眉间出血。先项背痛者,先刺之。先腰脊痛者,先刺郄中出血。先手臂痛者,先刺手少阴阳明十指间。先足胫酸痛者,先刺足阳明十指间出血。风疟,疟发则汗出恶风,刺三阳经背俞之血者。酸痛甚,按之不可,名曰髓病,以针1针绝骨出血,立已。身体小痛,刺至阴,诸阴之井无出血,间日一刺。疟不渴,间日而作,刺足太阳;渴而间日作,刺足少阳;温疟汗不出,为五十九刺。
【注解】
1针:古代九针之一,长一寸六。针的头部膨大而末端锐利,用于浅刺。
【语译】
凡刺疟疾,一定得先问明在病发作时最先感觉的部分,先行针刺。如先发是头痛、头重的,就先刺头上及两额两眉间出血。先发是项背痛的,就先刺项部背部。先发是腰脊痛的,就先刺委中出血。先发是手臂痛的,就先刺手少阴阳明十指间的孔穴。先发是足胫酸痛的,就先刺足阳明十指间的孔穴。风疟,病发作时,汗出怕风,刺太阳经背部的俞穴出血。小腿酸痛,不能按触,这叫做髓病,可用针,刺绝骨穴出血,痛就可以止住。身体觉得微痛,刺至阴,诸阴经的井穴不可出血,应隔一天刺一次。疟疾口不渴而隔日发作的,刺足太阳经;如口渴而隔日发作的,刺足少阳经。温疟而汗不出的,用五十九刺的方法。
气厥论篇第三十七
黄帝问曰:五脏六腑,寒热相移1者何?岐伯曰:肾移寒于肝,痈肿少气。脾移寒于肝,痈肿筋挛。肝移寒于心,狂隔2中。心移寒于肺,肺消3,肺消者饮一溲4二,死不治。肺移寒于肾,为涌水5,涌水者,按腹不坚,水气客于大肠,疾行则鸣濯濯6,如囊裹浆,水之病也。
【注解】
1相移:相互传变、转移。
2隔:鬲,心气不通。
3肺消:又称上消,属消渴病。
4溲:小便。
5涌水:病名。水自下而上,如泉之涌。
6濯濯:水激荡的声音。
【语译】
黄帝问道:五脏六腑的寒热互相转移的情况都是怎样的呢?岐伯说:肾移寒于肝,就会发为痈肿和少气的病。脾移寒于肝,就会发为痈肿和筋挛的病。肝移寒于心,就会发为狂证和心气不通的病。心移寒于肺,就会成为肺消,肺消病的症状,是饮水一分,小便要尿二分,这种病是死证,无法可治的。肺移寒于肾,成为涌水,涌水病的症状,是病人的腹下部按之不坚硬,但水气侵犯大肠,走得快时,可以听到肠中濯濯的水声,像皮囊里裹着浆水一样,这种病是水气形成的。
脾移热于肝,则为惊衄1。肝移热于心,则死。心移热于肺,传为鬲消2。肺移热于肾,传为柔痓3。肾移热于脾,传为虚,肠澼死,不可治。胞4移热于膀胱,则癃溺血。膀胱移热于小肠,鬲肠不便,上为口麋。小肠移热于大肠,为瘕5,为沉6。大肠移热于胃,善食而瘦(入),谓之食亦7。胃移热于胆,亦曰食亦。胆移热于脑,则辛8鼻渊,(鼻渊者,浊涕下不止也),传为衄蔑9瞑目,故得之气厥也。
【注解】
1惊衄:惊恐和鼻出血。
2鬲消:属消渴病。
3柔痓(zhì志):属痓病的一种,表现为筋脉拘急、项背强直、发热汗出等。
4胞:阴胞,在男子则为精室,在女子则为血室。
5瘕:沉伏在腹中的积块。
6沉:痔。
7食亦:病名。消谷善食,倦怠无力,为主要症状。
8辛:鼻梁内有辛辣的感觉。
9衄蔑:指鼻中出血。
【语译】
脾移热于肝,就会成为惊恐和鼻血的病。肝移热于心,就会死亡。心移热于肺,日久传变,就会成为膈消的病。肺移热于肾,日久传变,就会成为柔痓的病。肾移热于脾,日久传变,就会成为肠澼的病,是无法治疗的。胞移热于膀胱,就一定小便不利和尿血。膀胱移热于小肠,由于隔塞肠道则大便不通,热气上行,以致口疮糜烂。小肠移热于大肠,热结不散,成为伏瘕,或为痔疮。大肠移热于胃,会多吃饭而反消瘦,叫做食亦。胃移热于胆,也叫做食亦。胆移热于脑,则鼻梁内觉得辛辣而成为鼻渊,日久传变,就会鼻中出血,目暗不明,这是胆逆热气上行的缘故啊!
咳论篇第三十八
黄帝问曰:肺之令人咳何也?岐伯对曰: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帝曰:愿闻其状。岐伯曰: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气,邪气以从其合也1。其寒饮食入胃,从肺脉上至于肺,则肺寒,肺寒则外内合邪2,因而客之,则为肺咳。五脏各以其时受病3,非其时,各传以与之。人与天地相参4,故五脏各以治时5,感于寒则受病,微则为咳,甚则为泄为痛。乘秋则肺先受邪,乘春则肝先受之,乘夏则心先受之,乘至阴6则脾先受之,乘冬则肾先受之。
【注解】
1邪气以从其合也:指风寒等邪气侵袭于皮毛,再深入于肺。
2外内合邪:“外”指皮毛感受风寒邪气。“内”指胃有寒饮食在内。二者相合而伤肺,是为“外内合邪”。
3五脏各以其时受病:五脏各有所主的时令,如肝主春,心主夏,脾主长夏,肺主秋,肾主冬。
4相参:相合、相应。
5治时:指五脏所主的时令,也叫旺时。
6至阴:农历六月为至阴,也称季夏。
【语译】
黄帝问道:肺脏能使人咳嗽,为什么?岐伯回答说:五脏六腑都能使人咳嗽,不单是肺脏能使人咳嗽。黄帝道:希望听你说一说其具体情况。岐伯说:皮毛主表,和肺是相配合的,皮毛感受了寒气,寒气就会侵入肺脏。设若喝了冷水,吃了冷东西,寒气入胃,从肺脉上注于肺,肺也会因此受寒,这样,内外的寒邪互相结合,留止在肺脏,就会成为肺咳。至于五脏六腑的咳嗽,是五脏各在所主的时令受病,并不是肺在它所主之时受病,是五脏之病传给它的。人是和天地相参合的,五脏各在它所主的时令中受了寒邪,便能得病,若轻微的,就是咳嗽;严重的,寒气入里,就成为泄泻、腹痛。一般来说,在秋天的时候,是肺先受邪,在春天的时候,是肝先受邪,当夏天的时候,是心先受邪,当季夏的时候,是脾先受邪,当冬天的时候,是肾先受邪。
帝曰:何以异1之?岐伯曰:肺咳之状,咳而喘息有音,甚则唾血2。心咳之状,咳则心痛,喉中介介3如梗状,甚则咽肿喉痹。肝咳之状,咳则两胁下痛,甚则不可以转,转则两胠下满。脾咳之状,咳则右胁(下)痛,阴阴4引肩背,甚则不可以动,动则咳剧。肾咳之状,咳则腰背相引而痛,甚则咳涎5。
【注解】
1异:分的意思。
2唾血:血随咳唾而出。
3介介:形容喉塞的样子。
4阴阴:即隐隐。
5咳涎:咳出黏沫。
【语译】
黄帝问道:那么这些咳嗽怎样来分别呢?岐伯说:肺咳的症状,咳嗽的时候,喘息有声音,严重了还会唾血。心咳的症状,咳嗽的时候,感到心痛,喉头像有东西梗塞,严重了,咽喉肿痛闭塞。肝咳的症状,咳嗽的时候,两胁痛,严重了不能行走,如行走,两脚就会肿的。脾咳的症状,咳嗽的时候,右胁痛,阴阴然痛牵背,严重了不能动弹,一动弹,咳嗽更重了。肾咳的症状,咳嗽的时候,腰背互相牵扯作痛,严重了,就要咳出黏沫来。
帝曰:六腑之咳奈何?安所受病?岐伯曰:五脏之久咳,乃移于六腑。脾咳不已,则胃受之,胃咳之状,咳而呕,呕甚则长虫出。肝咳不已,则胆受之,胆咳之状,咳呕胆汁。肺咳不已,则大肠受之,大肠咳状,咳而遗矢1。心咳不已,则小肠受之,小肠咳状,咳而矢气2,气与咳俱失。肾咳不已,则膀胱受之,膀胱咳状,咳而遗溺。久咳不已,则三焦受之,三焦咳状,咳而(腹)满,不欲食饮,此皆〔寒气〕聚于胃关于肺,使人多涕唾3,而面浮肿气逆也。
【注解】
1遗矢:即大便失禁。
2矢气:即放屁。
3涕唾:稠痰。
【语译】
黄帝道:六腑咳嗽的症状怎样?又是怎样受的病呢?岐伯说:五脏咳嗽,日久不愈,就要传移于六腑。例如脾咳久不见好,则胃就要受病;胃咳的症状,咳而呕吐,厉害的时候,可呕出蛔虫。肝咳久不见好,则胆就要受病;胆咳的症状,咳嗽起来,可吐出苦汁。肺咳久不见好,则大肠就要受病;大肠咳的症状,咳嗽的时候,大便可以失禁。心咳久不见好,则小肠就要受病;小肠咳的症状,咳嗽就要矢气,常常是咳嗽和矢气并作。肾咳久不见好,则膀胱就要受病;膀胱咳的症状,在咳嗽的时候,小便失禁。以上所说的各种咳嗽,如果经久不愈,那么三焦就要受病;三焦咳的症状,是咳嗽的时候,肚肠发满,不想吃东西。这些咳嗽,无论是由于哪一脏腑的病变,其寒邪都是聚合于胃,联属于肺,使人多吐稠痰,面目浮肿,气逆。
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治脏者治其俞1,治腑者治其合2,浮肿者治其经3。帝曰:善。
【注解】
1俞:输穴。
2合:合穴。
3经:经穴。
【语译】
黄帝问道:治疗的方法怎样?岐伯说:治疗五脏的咳嗽,要取输穴;治疗六腑的咳嗽,要取合穴;凡是由于咳嗽而致浮肿的,要取经穴。黄帝说:讲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