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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五代词曲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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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时于文学之绩最伟者,莫如印刷术始盛一事。先是,蜀中早有雕板,自冯道请刻五经,而后天下竞以传刻古书为事。故印刷术虽非起于五代时,要至五代时刻书者乃渐众矣。此外词曲之体,尤为五代时所尚。《花间》一集,实词家总集之祖,后世倚声者咸宗焉。

五代诗文皆不竞。当时唐末诗人,如罗隐、杜荀鹤等,多有存者。后如王仁裕、郑云叟诸人,虽颇以诗名,而粗滑至无足观。惟后蜀花蕊夫人之《宫词》,可嗣王建之后。然故当最以小词为胜矣,文体尤浮浅猥俗。谭峭、史虚白之流(峭有《化书》,虚白有《钓矶立谈》之类),稍稍欲自拔于风气。又宣城蒯鳌,亦在南唐时。史称其为文力矫唐末织丽之弊,而所作不概见。此外,徐楚金亦质胜于鼎臣,惜其早世。蜀牛希济《文章论》,尚是有志古文者,其辞曰:

圣人之德也有其位,乃以洽化为文,唐虞之际是也。圣人之德也无其位,乃以述作为文,周孔之教是也。纂尧舜之运,以宫室车辂钟鼓玉帛之为文,山龙华虫粉米藻火之为章,亦已鄙矣。师周孔之道,忘仁义教化之本,乐霸王权变之术,困于编简章句之内,何足大哉!况乎浇季之世,淫靡之文,恣其荒巧之说,失于中正之道。两汉以前,史氏之学犹在,齐梁以降,国风、雅、颂之道委地。今国朝文士之作,有诗、赋、策、论、箴、判、赞、颂、碑、铭、书、序、文、檄、表、记,此十有六者,文章之区别也。制作不同,师模各异。然忘于教化之道,以妖艳为胜,夫子之文章,不可得而见矣。古人之道,殆以中绝,赖韩吏部独正之于千载之中,使圣人之旨复新。今古之体,分而为四:崇仁义而敦教化者,经体之制也;假彼问对,立意自出者,子体之制也;属词比事,存于褒贬者,史体之制也;又有释训字义,幽远文意,观之者久而方达,乃训诰雅颂之遗风。即皇甫持正、樊宗师为之,谓之难文。今有司程式之下,诗赋判章而已。惟声病忌讳为切,比事之中,过于谐谑。学古文者,深以为惭。晦其道者,扬袂而行,又屈宋之罪人也。且文者,身之饰也,物之华也,宇宙之内,微一物无文。无文乃顽也,何足以观。且天以日月星辰为文,地以江河淮济为文,时以风云草木为文,众庶以冠冕服章为文,君子以可教于人谓之文。垂是非于千载,殁而不朽者,唯君子之文而已。且时俗所省者,唯诗赋两途。即有身不就学,口不知书,而能吟咏之列。是知浮艳之文,焉能臻于理道?今朝廷思尧舜洽化之文,莫若退屈、宋、徐、庾之学,以通经之儒,居燮理之任。以扬、孟为侍从之臣,使仁义治乱之道,日习于耳目。所谓“观乎人文,可以化成天下”也。

《艺苑卮言》:“词者,乐府之变也。昔人谓李太白《菩萨蛮》《忆秦娥》,杨用修又传其《清平乐》二首,以为调祖,不知隋炀帝已有《望江南》词。盖六朝诸君臣,颂酒赓色,务裁艳语,默启词端,实为滥觞之始。”

忆秦娥 李白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菩萨蛮 同上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近时吴衡照《莲子居词话》曰:“唐词《菩萨蛮》《忆秦娥》二阕,花庵以后,咸以为出自太白。然太白集本不载。至杨齐贤、萧士赟注,始附益之。胡应麟《笔丛》疑其伪托,未为无见。谓详其意调,绝类温方城,殊不然。如‘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等语,神理高绝,却非金荃手笔所能。”

唐自玄宗以后,声乐弥盛。始则由诗变调,不尽长短句也。如《渔父词》《杨柳枝》《浪淘沙》诸调,唐人仍载入诗集,而《花间集》亦录之。自太白以下,温庭筠填词最工。庭筠自有《金荃词》,亦见于《花间集》。今略录数首如下。

菩萨蛮 温庭筠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清张惠言谓温方城《菩萨蛮》亦是感士不遇之意。然则小词非仅缘情绮丽之作,故往往有所寄托也。《花间集》者,后蜀赵崇祚编。崇祚,字宏荃。事孟昶为卫尉少卿。录自温庭筠以下十八人,凡五百首(今逸二首)。然其余多蜀士。欧阳炯序,作于孟昶之广政三年,即晋天福五年也。

五代时,词以蜀与南唐为最盛。蜀有韦庄、牛峤、毛文锡、牛希济、薛昭蕴、顾夐、魏承咏、毛熙震、李珣、欧阳炯、孙光宪等。晋汉之际,和凝亦好小词。南唐诸主,多善为词,而后主尤工。当时冯延巳作,尤警丽可观也。蜀词赖《花间集》以传。南唐诸词,往往见于《尊前集》。宋张炎《乐府指迷》曰:“粤自隋唐以来,声诗间为长短句,至唐人则有《尊前》《花间集》。”然《尊前集》不著编者名氏。陈振孙《书录解题》,但推《花间》为倚声填词之祖,故学者或疑《尊前》为晚出也。

《北梦琐言》:“晋相和凝,少年时好为曲子词,布于汴洛。洎入相,专托人收拾焚毁不暇。然相国厚重有德,终为艳词玷之。契丹人夷门,号为‘曲子相公’。”

马令《南唐书·冯延巳传》云:延巳,字正中,广陵人。……著乐章百余阕。其《鹤冲天》词云:“晓月坠,宿云披,银烛锦屏帏。建章钟动玉绳低,宫漏出花迟。”又《归国谣》词云:“江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霜月白。伤行色,明朝便是关山隔。”见称于世。“元宗乐府辞云‘小楼吹彻玉笙寒’,延巳有‘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之句,皆为警策。”元宗尝戏延巳曰:“‘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延巳曰:“未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元宗悦。

《古今词话》:“李后主煜《菩萨蛮》词云:‘铜簧韵脆银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勾,娇波横欲流。雨云深绣户,来便谐衷素。宴罢又成空,梦迷春睡中。’又:‘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下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按两词为继立周后作也。周后,即昭惠后之妹。昭惠感疾,周后尝留禁中。故有‘来便谐衷素’‘教君恣意怜’之语,声传外庭。至再立后,成礼而已。韩熙载等皆为诗讽焉。”按南唐后主为词至淫艳,入宋封陇西公。亡国以后,乃有哀婉之作矣。

女冠子 韦庄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更漏子 毛文锡

春夜阑,春恨切,花外子规啼月。人不见,梦难凭,红纱一点灯。 偏怨别,是芳节,庭下丁香千结。宵雾散,晓霞晖,梁间双燕飞。

采桑子 和凝

蝤蛴领上诃梨子,绣带双垂。椒户闲时,竞学樗蒲赌荔枝。丛头鞋子红编细,裙窣金丝。无事眉,春思翻教阿母疑。

山花子 南唐嗣主李璟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浪淘沙 南唐后主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谒金门 冯延巳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芳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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