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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太夫人权住罗王府 霑公子情殷见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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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每天御批密奏,直到深夜,他听了一下钟声,本想打个哈欠,又忍住了。用手正了正帽子,把笔插进笔筒。

这时,忽见大太监傻子进来,跪倒在炕沿前,纳头拜下去,并不起身。

雍正皇帝知道有事儿,便向四处看了一眼,问道:“什么事?”

傻子这才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奏道:

“奴才万死!今天才得知,平郡王辅弼十四王子在西边时,曾经私自回京一次。”

雍正浑身一动,用眼溜了傻子一遭,问道:

“什么时候?”

“奴才也打听不出来。只知道,就是十四王子掌了平郡王的嘴那会子,回到京里来的。只在家住了一夜,又回西边去了。”

雍正浑身又是一动。停了一下,又问道:

“还有呢?”

傻子奏道:“没有了。”

雍正轻声道:“下去吧,没你的事儿了。”

傻子的泪水,在脸上自干了,便叩头起去。

雍正在心里判断:如果是两人真的闹翻,纳尔苏回京上告,到京后,被家人劝回,这是说得通的。如果是苦肉计,故作不和,那,为什么到京之后,马上又返回去呢?……朕待允禩,真可谓仁至义尽。宗人府及诸王大臣,一再复议夺爵,都被朕宽缓下来。召允“回京,命允溏出驻西宁,允禟一再纵容家下人在西宁闹事,待朕下谕,撤回他的左右,竟暗中造字,传递京师消息……他们之间,通气儿是足够的了。难道,还需纳尔苏亲自到京密计?……纳尔苏不是个糊涂人,一定是有了必得他亲自出马的事儿不可……

雍正苦思,不得一解。心想,玉如意的下落,至今尚无可靠线索,又出来了一桩无头案……姑息是不行的了!

他决心削去平郡王的爵位。但是,克勤郡王岳托的一支,是铁帽子王……

雍正眼前忽然闪现出纳尔苏向他奉献金佛的神态,便冷笑起来:单凭他贪财受贿、献金佛邀宠这一款,发落他也就够了。

雍正想到这里,又枯坐了一阵子,这才起身回寝宫去了。

平郡王福晋心中明白,自从十四阿哥被召进京,明为守陵,实为禁锢。新皇上的圣谕,与自家关联的,就有李煦舅舅被抄,各王府被换走了心腹太监,皇上眼线派了进来……,今年三月,宗人府又翻起了旧账,劾十四阿哥为大将军时不法条款,议请降为镇国公。皇上虽命仍降为贝子,但这都是作给人看的。宗人府哪一样事儿,不是遵照皇帝的旨意办呢?王爷挂了一个主掌上驷院的名儿,不亚一位弼马瘟。如今,连挑选、奉献良马的权,也无形被取消了。到头来还不知如何发落呢……。不过,福晋虽说心中无底,但“铁帽子王”是祖传家法,新皇上虽说心辣手狠,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来干。她心中,也只有这一线指望了。

福晋素来孝敬母亲。舅舅倒了以后,娘家也是摆在桌面上的菜碟儿。想到太夫人恁般年纪,还要在江宁整日担惊受怕,不能安度晚年,更未免心如刀绞。想将太夫人接来北京,又怕皇上多心,反而会对娘家不利。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良策:和王爷商定,莫如早日为福彭完婚,接母亲来,可谓名正言顺,一举数得。

太夫人在京师的居处,也确实费了一番苦心。按照骨肉之情,恨不得整日能和母亲住在一起,早晚侍奉,克尽孝心。但,这又怎能做到呢……幸而文苓想出了好主意,再三筹措,找了门路,可以借住罗王府。规模虽比不上江宁汉府行宫,在京师也算数得上的了。何况早年还有妹妹这层关系呢。

眼前,罗王府的修缮、安宅、福彭大婚的筹划,均已就绪。福晋稍稍安心,病体也就逐渐痊愈了。

曹頫这次进京,明为太夫人来京长住作安排,实则是托个词儿,进京摸底。他深知皇上是决不会轻饶了曹家的,必须完足积欠。可几十万两银子,几辈子搭进去,也清还不了呀。

他暗自想挽回局面,豁出倾家荡产,也要筹借一大笔议罪银子,奉献皇上,说不定可以躲过这场灾难。他知道皇帝抄家,也就是把钱口袋提搂起来,倒个干净罢了。意思是,你吃进去多少,就要你倒出来多少……

当然,曹頫心中,也还有另外一个算盘:亏空的这些银子,都是花费在老皇帝下江南的排场上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下江南,也不过是为了笼络百姓,恩威并用。恁谁,心里都是明白的。如果只要钱,不要人,那么,就会大失民心。皇上是再聪明不过的。轻重缓急,总是在心中盘算得一清二楚,是再妥帖不过的。

曹頫虽说年轻,可也是个老公事了。如果议罪银子上得太多,皇上便会疑心:曹家还有积蓄,没有掏光……倒不如再拖上个一、二年,说不定会遇到个什么机缘,能把这尾巴断了,也未可知。皇上是善变的。只要摸准了,对付好了就行。

为此,他决定找姐姐平郡王妃讨底。

福晋听了,皱着眉忙道:

“不可!议罪银子千万交不得!”又作手势要曹頫近前来,低声嘱咐道:

“当今皇帝的性情,还有些摸不透。一提交议罪银,皇上自会想到,这是虚晃一着,乘机隐瞒大宗。还不是早晚捏个词儿,变着方儿整治你,让你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样的事例,莫非还少吗?”

曹頫听了,连声应是。退了出来,决定不干这桩蠢事。

但是,已经筹借到的一批银子,又如何处置呢?还回去?那更会引起猜疑。在京师,借银子可以不避耳目,还银子、存银子,可就得考虑周全了。他想等老太太来了,请示了再说。但转而一想,老太太年事已高,有些事儿,但凡能不要老太太操心,就不要她老人家操心了……想来想去,还是尽早交到太太手上放心。曹頫心中的贤内助王夫人,在节骨眼上可真是大恩人呢……想到此,心也安了,气也顺了。便要茉莉去告诉曹霏,第二天把舅老爷找来。

王捷三正逍遥自在,得心应手,赌得不亦乐乎。忽听曹頫要他立即返回江宁,不禁面露难色。待他得知是要带一笔银子回去,交给王夫人时,难色就变为喜色了。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立足于一时的欢乐?做成了这件事,落进腰包的就不是千儿八百了……因而,表面还装得有些儿踌躇,随即,便答应下来,顾不得择日子,便匆匆上路了。

太夫人和马夫人及随身丫鬟、家人、婆子等,一行数十人,由王府派来专人,接到了京师,暂时在前海老宅落脚,待太夫人察看罗王府园子后,择个吉日,再搬进去。

太夫人带着曹霑,在文苓夫妇陪同下,后随丫鬟、婆子、软轿等,进入罗王府,迎面便见纳金等家人、太监,在大门迎接。

纳金忙上前请安道:“老太太,您还记得纳金吗?”

太夫人扶着明珠,仰头眯眼,瞅了一会儿道:“记得,记得!这不是随着九公公来迎亲的纳金吗?二十几年不见,咱们都老了啊……,身子骨儿还健旺吗?”

“托老太太福,吃个崩豆儿,还能咬得动呢!”

“这就好!没想到,如今却要住到王爷府来了。”太夫人特意转向罗王府的太监道,“这就给诸位公公添了麻烦了。”

众太监伫道:“老太太说哪儿话呢,盼还盼不到哩,老太太有事儿,只管吩咐,能应这个差事,也是福分!只要老太太不嫌弃就好!”

太夫人笑道:“我这随着灯草拨弄的人,能享这份儿清福,看来老运还过得去呢!”

一位太监道:“老太太正交好运,今年的甲子,又是相生的,可说是没对儿!”

众人都笑了。

太夫人也笑道:“多谢众位公公了。公公们都有要事在身,别为我老婆子耽误了。有这些丫嚣嬷嬷们陪着我,就行了。”

这时,在班上的太监、执事们,便请安乘机散去。

太夫人笑道:“我这又不是中了状元,要这么多人前呼后拥地跟着做什么?”

众人都哄笑起来。

太夫人又道:“再说,人家还有人家的事儿呢,我们娘儿们也免得拘束。”

文苓道:“老太太总是体恤下情,替别人着想。”

太夫人叹道:“可惜我替人着想的日子不长了……”

文苓忙接声道:“老太太总有福星高照,处处都有神仙保佑,摆在别人面前是团糟,摆在老太太面前是座桥!”

太夫人高兴道:“我就真成了张果老,骑着毛驴过赵州桥吧!”

文苓道:“老太太这回走的是李广桥,越走越宽广!”

太夫人笑道:“听听文苓这张嘴儿,多会说话,我听了就舒心!”

文苓笑道:“再会说话儿,也赶不上老太太呀!”

曹霑在旁道:“我看三嫂就赶上老太太了。”

又引起众人哄笑起来。

太夫人忙搂着曹霑道:“还是我的儿最会说话儿,总是向着奶奶的。”

文苓笑道:“行了,行了!要疼孙子,停会儿回屋里疼吧。还是先看园子要紧。”

太夫人笑对众人道:“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这醋就要撒在地当央了……”

众人更大笑起来,边笑边随着太夫人往里走。

文苓摇头叹道:“老太太一来,可没我的戏唱罗,醋坛子还没打开,老太太就闻着味儿了;不但闻着味儿,还担心撒在地当央呢……”

众人一边笑,一边走。文苓专挑那修缮得焕然一新的所在,引导太夫人观看,那容易引起太夫人怀旧、伤心的处所,就抓个词儿,绕过去了。

文苓瞧着太夫人,虽说兴致高,但也有些儿累了。便命软轿过来,请太夫人坐轿巡视。自己扶着轿杆,边走,边详详细细向太夫人禀报。约摸一个时辰,把罗王府紧要之处,都看了一遍。回到旧宅,用过膳,歇了晌,太夫人才发下话来:原来为她老人家准备的天香庭苑仍空着,等王爷福晋等贵亲光临时使用,自己住在水木明华小院。

太夫人深怕京里对他家说长道短,便命文苓手面紧缩,只求过得去就行了,千万不要摆谱儿。北边和南边可不一样,处处要眼明心亮,针鼻儿点小事儿,撞到皇帝耳鼓上面,发下声来,就比五雷轰顶还来得厉害。吃不 了, 就得兜着走。何况,目前是寄人篱下过日子,要看主子的眼色行事,一步大步也不能迈。

文苓一一领承。她禀报太夫人,这次一点儿也没铺排,也没派人到南边去采买。只是就库存的冬夏用品、门窗饰物,略加修整。正如老太太嘱咐的,过得去就行了。

太夫人听了,更加喜欢,嘉许文苓处处都能想到自己心坎上来。眼见文苓能干,办事有板有眼,私下忖度,北京这个家,有这样的孙媳妇操持,也就放心了。

明珠进来禀报:四喜姨娘来拜见老太太。

太夫人道:“快让她进来!”

文苓听了,微笑着急忙站到太夫人身后。

四喜低头走了进来道:

“四喜向老太太请安!”便要行大礼。

太夫人忙伸手要明珠扶起道:“姨娘是双身子,免了吧!琥珀,快扶姨娘坐下。”

琥珀急忙端了方凳,放在四喜身旁。四喜并不就坐,仍然低头侍立。

太夫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欢喜得点头道:“是个福相,怪不得这么快就有喜了。听说,你娘也来了,是吗?”

“是!”

桃红在旁插嘴道:“是三奶奶把姨娘母亲方二娘接来的。还接来姨娘侄女儿五香姑娘哩。”

太夫人道:“好,好!也多亏有个三奶奶,凡事都想得周到。”

文苓瞅了桃红一眼,斥道:“老太太这儿,那有你多嘴的地方?下去!”

桃红抿嘴一笑,转身便出去了。

太夫人对四喜道:“要你娘到我这儿来玩,让我们俩老亲家母,在一块儿拉拉闲话,也好解个闷儿。别见外,要什么,只管和她说!”说着,向文苓一指。

四喜低声忙道:“谢谢老太太!”

太夫人爱怜地说:“回屋去吧,回屋歇着,别干那吃力的活儿!”

“是!”四喜又要行大礼告辞,被琥珀扶住,只请了安,便出去了。

太夫人对文苓道:“当年,老太爷盖这座房子的时候,就在后面建了家庙,在花园里修了缧祖堂,还供了送子观音。你颙叔,就是在这里怀的。眼下,四喜姨娘又有喜了。看来,老太爷生前,还是早就安排好了呢。就拿我们这老宅来说,当初盖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巧,和罗王府中间,只隔了一个夹道。从旁门和后门来去,通过王府东边的园子,就和这宅子连成一气了。”

文苓道:“可不,这都是吉人自有天相,只要挨着老太太,这福星自会高照的。咱们紧挨着罗王府不说,偏巧王府这么大园子还空着,专等老太太享用呢。”

太夫人听了,更是高兴不迭。

明珠、琥珀、紫箫几个大丫鬟,深怕太夫人想念南方,把水木明华小院,尽力布置得和南方一样。屋里的摆设,古玩、花草、香炉等等,就连桌围、椅垫,都按太夫人在汉府的喜好,一一铺设。加上水木明华这座小院,原本就是按照南方格局建造的,情趣和南方几乎没什么两样。当太夫人择了吉日,搬进去的时候,还真以为又回到了南方哩。

太夫人安顿下来,也就定下了不再回南的打算。一则,北京气候,早已习惯;二则,这儿也有许多借重之处。北京毕竟是老根所在,来到京师,靠着老脸,上下疏通,求个眼前照应,会比窝在南京,挺着脖子挨刀要强多了。曹家还不是从“照应”两字发家的吗?如果失去这个天上的福分,就象灯盏失去灯油一般,越加灯草,就越干得快呢!虽说曹家如今走在低处,但是,大家还捏着三分。就拿住进罗王府来说,要不是在这个茬口上,怕还住不进来呢。……

原来,太夫人最怕曹頫瞒着她,不把家运向她交底。自从到了北京,见到女儿福晋,心中有了主心骨;半天空又掉下一座罗王府,如同脚底生连一般。太夫人早就知道,曹寅一辈子,当的是马口上的嚼子,马背上的鞍子,勒着、压着,都是为了要他卖命。一旦卖不动了,什么玉勒金鞍,都是空的了。如今,福彭年轻有为,是四阿哥的伴读,三天两头被召进宫,和霑儿自幼在一起,一同进过畅春园,见过四阿哥。在铁帽子王的后代里面,皇帝要安置心腹,自会选中他,这是曹家的福兆。只要福彭不倒,曹家也就错不了。就象葡萄留枝儿似的,眼睛里面不要只有荒藤虚蔓,要看到正枝嫡脉是否能发?将来福彭袭爵,也正是这样。

不光是太夫人这样想,宗人府中,也都这样看。所以,曹家的事儿,在江南绷得紧,到了北京,反而显得松。太夫人在罗王府里,可以缓一口气的同时,又多想了一层:

既然皇上已经多心,在南方芝麻大的小事,也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与其听凭人家加油添醋,节外生枝,还不如索性来到天子脚下,是死是活,听凭发落为好!

不过,这话,太夫人只能放在心里,对谁,也不敢说的。

曹霑一心盼着太夫人来京,以便搬入罗王府,接回太姨和玥儿,仍过扫花别院那样的自在日子。谁知随同太夫人看过园子后,却要自己仍住郡王府,趁着福彭尚未大婚,哥儿俩在一块多聚聚,等表哥大婚后再搬回来。这样,要接玥儿妹妹的话,就没时候说出口来,不免有些不乐。便走到马夫人屋里,向母亲说出自己的打算来。

马夫人十几年没回北京了,这回随太夫人进京,依她自己的请求,仍住在老宅,和曹颙成婚的那套屋子里。睹物思人,再加旅途颠簸,原来有些起色的病体,又加重起来。听子儿子的打算,心中着实发愁。

在南京时,汤兴就把玥儿的处境,向太夫人禀报了。单等太夫人进京,便将玥儿送来。玥儿虽是太夫人的亲侄孙女,但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此事老太太既已知道,到京后,要不要马上将玥儿接来,就得由老太太做主,自己再提,就透着不妥了。如今,霑儿只知玥儿在京,到底是个什么处境,却浑然不知。李煦舅舅获罪,芸姨投江……他就更不知道了。

马夫人看着霑儿,真想将这些事儿的底里根由,都告诉他。但想到,儿子全不懂事,让他得知后,万一在什么有心人面前露了马脚,那就要闯大祸了。不过,又想到若不告诉他,他要在什么场合问将起来,则会更加不可收拾……,马夫人一时气促,又咳了起来。慌得曹霑又是端茶,又是拿小痰盂儿。

拈花正在外间煎药,听到马夫人咳嗽,快步进来,轻轻抚摸着马夫人脊背,笑对曹霑道:“这会子夫人不能喝茶,要呛了,就咳得更厉害了。”

曹霑只得将茶盅放下,也帮着拈花折摸妈妈脊背。

马夫人一阵咳后,舒展下来。拈花主茶盅里续上开水,便出去煎药了。

马夫人决定硬下心来,要对霑儿透个口风。她想到,瞒过了春,瞒不过夏。李家的事儿,早已从南京哄传到北京,风风雨雨没个消停。一旦从外面,或闲杂人员口中,传到霑儿耳里,还不如亲自告诉他来得稳当呢。

马夫人想到这儿,便打起精神,找出话头,试着对曹霑道:

“我的孩子,如今你也不小了。你可听到有句俗话说,‘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听过。太姨还告诉过我,老太爷在世时,常常爱说‘树倒猢狲散’这句话。其实,这都是一个意思。”

马夫人听到儿子直咕拢统的答话,全然未解自己说这话的意思。看来太姨也是有心人,早想点破霑儿了,眼眶禁不住发红,只得转脸喝茶,遮掩过去。

曹霑问道:“妈妈,您问这做什么?”

马夫人道:“儿啊,我是想提醒你,一个人在事事如意的时候,也要常常想到会有不如意在等着呢。比如,你舅公当年那般显赫,可如今,就获罪了……”

“哦——?”

马夫人平静地告诉曹霑李煦获罪、抄家的事儿,但却瞒过了李芸投江和玥儿的处境。只是告诉他,老太太忙过这一阵,安顿好了,自会把玥儿妹妹接进府的。

曹霑听了,惊愕之余,似乎也悟了点什么,不过,要把玥儿妹妹接来的心思,却更切了。

吃晚饭的时候,玥儿感到鹧鸪神态与往日不同,总是含笑看着她。玥儿忍不住,问道:

“姐姐,有什么事了?透着那份儿乐。”

鹧鸪道:“姑娘把这碗面都吃了,我就对姑娘讲。”

玥儿嗔道:“我这不是吃着呢吗?有什么好事儿告诉我,没准儿我吃了这一碗,还要添呢。”

鹧鸪叹道:“我的好姑娘,每餐只要能吃一小碗,我就心满意足了。那能奢望姑娘添饭呢……”

玥儿含笑,用眼睛溜着鹧鸪,两筷三扒地把一小碗鸡丝面糊弄到嘴里,边咽边将碗亮给鹧鸪看:“看,我这不都吃完了?姐姐,有什么好事儿,请快讲吧!”

鹧鸪忙将手巾递过去道:“看看,我也没要姑娘吃这么快呀。噎着了怎么办?”

“这不没噎着吗?”玥儿揩着小嘴,用眼直盯鹧鸪。

鹧鸪再也抑制不住道:“脂砚老爷来过了!”

“脂砚叔叔来了?为什么不要我去见他?”……随即用双手捂着嘴,满眼含泪低声道:

“姐姐,好姐姐,我又忘了如今我是何等样人,身在何处了……!”一下扑到鹧鸪怀里,饮泣着问道,“脂砚叔叔来说什么?”

鹧鸪紧紧搂着玥儿,低声道;

“老太太来了,夫人也来了,小爷也来了,都到北京了!正在安顿呢,安顿好了,就来接姑娘了。”

“可太姑,再也回不来了……”

“象太小姐那样的人,世间能有几个?……太小姐,原本就不应是世上的……”

“脂砚叔叔是从宁古塔来吗?”

鹧鸪搂得玥儿更紧了:“脂砚老爷不是从宁古塔来,但到宁古塔去过。脂砚老爷看到爷爷了,他老人家身子骨儿比在苏州时候倒健旺了一些。有大爷在旁照顾,饮食起居都好!”

“我还能看到爷爷吧?”

“能看到,能看到的……姑娘!”鹧鸪忍不住泪儿扑簌簌往下流。

玥儿感到鹧鸪的泪水滴到自己脸上,仰起头看着她问道:“真的?”

“真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会看老皇上的情面,放老爷回来的!”鹧鸪想到,只要老太太来了,玥儿姑娘的终身有了着落,也就死而无憾了。如今,这一点能亲眼得见,倒觉放心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月完了,腊月来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可是,玥儿仍在汤家后院北屋里,过着小戏班的日子。

怎么还不见老太太派人来接呢?……从来把什么都安排得有条有理的鹧鸪,也显得焦虑不安了。倒是从汤经卿那里,知道了平郡王府定了腊月二十三日,为小王爷大婚的信息。鹧鸪想,老太太忙外孙大婚了,兴许忙过大婚再来接玥儿小姐。何况,这接,也不能明目张胆,得找好个借口才成呢……。再说,汤兴大爷还没回来,兴许要等汤兴大爷回来了,再接……霑哥儿绝不知道妹妹在这儿,要知道了,定会吵着接妹妹的……

鹧鸪思前想后,但凡能找着一点儿还不马上来接玥儿去曹府的理由,心就稍稍安定一些。原来,日子过得并不觉着慢,可自从脂砚告诉她,太夫人到了北京以后,却真个是度日如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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