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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西域宝马同归上苑 射圃曹霑连中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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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禵拿到了断如意,心中才算有了几分踏实。这下予,也算有了保命符。不过,他也想到:雍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弄不好,这断如意也会成了送命符。他当时是不能把它带在身边的,即刻交给了德妃的心腹太监双福……如果雍正欺人太甚,到了节骨眼上,他是要把它公诸于世,戳穿雍正的脸皮的!

允禵现在虽然象漂流在珊瑚礁上一般,只悬着一线希望,但心绪却比刚回京时好得多。因为一则,雍正有致命的把柄捏在他手上;二则年羹尧没有他那么得人心。西北老百姓,提到年羹尧都是谈虎色变。

他看到派去西北代他的年羹尧,权力越来越大,一反他在军中的情况:私行盐茶,牟取暴利;强娶蒙古贝勒七信之女为妾;家奴桑成鼎随军叙功,连升三级,一直放到直隶守道;另一个家奴魏之耀,赏四品顶戴,叙功居然作到署副将……种种违法,昭昭俱在。只是由于年羹尧和隆科多,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妻舅,大圈套小圈,雍正再也跳不出这个圈儿来。而且这圈儿越收越紧,凡是圈外的,都在排除之列。

同时,年羹尧又抄过去的老路子,从巫觋口中,说他命中何止大将军呢……野心勃勃,跃跃欲试。而雍正一味重用他。载船之水,亦是覆舟之祸。这个道理,雍正还没有悟到呢!

隆科多现任理藩院尚书,他是佟国维的儿子。佟国维是康熙仁皇后的父亲,位列侍卫内大臣,封一等公。允礽废立之后,佟国维向康熙请立允禩为太子,康熙怒不可遏,佟国维自知必死,便上书请罪自尽。康熙念及旧情,才赦他终老天年。

从那天起,雍正就和隆科多结合一起,两人一鼻孔出气儿,经常计议种种国家大事。雍正把隆科多当亲母舅一般看待。

仁皇后是孝康章皇后的侄女,她的妹妹也事康熙为贵妃。本来都是汉人血统,都是汉军旗。后来,因为受到康熙皇上宠幸,康熙便为之抬旗,入了满族。皇后家族抬旗,就是从这儿开端的。

隆科多最怕的是雍正仿照康熙的先例,为年妃的娘家哥哥年羹尧抬旗。那样一来,佟家的气脉,就会被年家给代替了。

凭着这种切身利害,隆科多和年羹尧,两人难免既互相结托,又互相猜忌。到了紧要关头,彼此拆台,定要压倒对方,事情就会越来越纠缠不清了。

原来这两人,一个有实力,一个掌兵权,都是雍正的保驾的。如今雍正真个成了皇上,隆科多和年羹尧未免都居功骄横起来。这使雍正很伤脑筋。但他登基不久,切不可轻举妄动。他决心先将允禵目前仅有的亲信,平郡王纳尔苏召回来,彻底褫夺他的兵权,任他有万般能耐,就如鸟失双翼,使他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纳尔苏郡王接旨,立即办理善后。

他把各方面都结束得利落妥贴,不为允禵留下话柄,也不为自己留下尾巴,就是有人故意挑眼找岔子,也不大容易做得到。

他这才从古木地方回京陛见。

雍正委派他管上驷院,随即召见。

纳尔苏到西北之前,见到允禛时,允禛是雍亲王,是四皇子,连太子也不是。可眼前,已是当今皇上了。这次召见,着实是个大关键,关系今后下半世的顺逆荣辱。因此,他特别小心翼翼。

纳尔苏行过大礼后,并不起身。他在胸前掏出一个大红绸小包,象把自己一颗红心掏出来一般,双手捧过头顶,两眼下视,表出他的一片真心。

纳尔苏抛掉郡王的架式和习气,诚惶诚恐,提高声音,连珠炮似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词儿之后,马上便转到题眼上来:

“奴才在战场上,虏获护心金佛一尊,敬献皇上。伏念金佛何等尊贵,岂可假手他人;特此陛见,顶礼奉献,恭祝皇上圣寿无疆!”

大太监接过,解开红包,便露出一尊金光灿灿、照人眼花的金佛来。

雍正…看,心下便知是件宝物了。眼角里浮动一丝微笑,但马上又把笑纹收拢起去。

纳尔苏估摸已合上意,这才又叩首陛辞,起身向丹墀下走去。

只听皇上降谕:

“回来!”

太监们不解皇上的意思,只是鹦鹉学舌一般,也重复着说:

“回来!”……字不多,一字不少。

纳尔苏连忙回转身来,重新跪下。

雍正轻声顺气地说:“免礼!”

纳尔苏仍然跪着。

雍正轻声问:“只此一尊?”

纳尔苏马上回奏,出口敏捷流畅:

“只此一尊!皇上放心!”

雍正不再说什么,便命他下去。

纳尔苏回到王府,王妃正提心吊胆地等着他,见他脸色平静,才稍觉放心。

郡王换了朝服,一边饮着葡萄酒提神,一边把朝见的每一个细节,都告诉王妃知道。

纳尔苏回京以后,头等大事,就是要取得雍正对他的信任。这对于他来说,是极不容易的。任谁都明白,他和允禵关系最深,他是康熙指派给允禵的副手。现在,马上要雍正相信他对雍正决无二志,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何打动雍正?这是他和王妃想尽办法才得到的。为了打听雍正守制时的喜爱,贿赂宝义就花了五千两银子。

纳尔苏很巧妙地把掠获策凌的护心佛,奉献给雍正,确实攻对了皇上的心坎。雍正对这件事十分赏识。

接管上驷院后,纳尔苏和王妃商量,不能小看这个差事。给皇上做事,不能光看表面。

比如:煎药这个差事,总不能说是有什么了不起吧?!但这个专职,如今落到宝义的头上,就成了美差。大太监里,只有他拔了尖儿;谁上的折子先批了?皇上对谁高兴了?对谁恼怒了?注意到谁头上了?……都能从他这儿得到几分消息。现在,宝义既肯透露给他一些,将来用得着的地方还多着呢。

雍正把上驷院赏给纳尔苏来领,他是明白其中奥窍的:

原来,允櫏在西北豢养了一批名马,大宛马,伊犁马,三河马……都在网罗之中。这些马仿昭陵八骏,都挂了金牌,报了名号。如:狮子花、枫露紫、雪里站、兔火马、五花连钱……等等名色。

今后,允禵自顾尚且不暇,当然再也不会过问这些马了。

这些名马,现在都和御前名马养在上驷院了。纳尔苏凭着在西陲的多年经历,他便派出有眼力、有本事的干练下属,到塞外去赶马回来,着意压练,侍弄出许多骤耳骏马来,效忠皇上,讨得皇上的欢心。

王妃看到纳尔苏回来,没有白白张罗,才缓出一口气来。

但是,她想到舅舅李煦已经撤职待罪,家财人丁都已看管起来,只等皇上亲自发落,心中还是不能平静。看来,皇上对这事,并不轻易作出决断。李煦作过畅春园总管,他和宫里都有牵连。雍正还要伺察动静:看可有什么人为他走动说情?可有地方官为他出头作保?……自有探子下去摸底,也有臣僚乘机举发。目前,王妃最担心的,还是江南的娘家。

纳尔苏把公事摒挡利落,这才顾上过问家中情况。

福彭是长子,平郡王爵位,将来是要由他来承袭的。纳尔苏当然要先驾驭好这匹带头的马才行。

王妃告诉他,自从曹霑来家伴读之后,福彭的学业很有长进。老师很是褒奖他,亲眷们也都夸他是个全才,天生的王爷胚子。

纳尔苏告诉王妃说:

“皇上对阿哥们的功课,督催得可算点滴不让。单说弘历阿哥,除了喜庆大典必须参与之外,每日都在书房里,御花园是从来不去的。将来立为太子,自是意中之事。”

王妃道:“自从把霑儿接来,我就要他们俩搬到书房里去住。这样,他们就可以收心些。”

纳尔苏沉吟道:“我长期在外,顾不上照管儿子,京中诸事,都靠你张罗,这副重担,也够你挑了。对儿子的教导,幸而请到了江松筠老师,江老师为一代儒宗,以身作则,会把学生带好的。不过,也绝不能松懈大意。今后还得随时考察他们,以免后悔莫及。如今王子王孙,哪有一个是成材的?只要不辱没门庭,就算是好的了!”

王妃知道郡王还不放心,于是又把对福彭和曹霑的日常生活安排述说了一遍,还告诉他们每日作课的情况道:

“每天早起练武,上课不许擅离,不许无故请假,作课老师的批语,我都一一看过……”

纳尔苏听到这里,才感到有几分放心,不由地对王妃道:“福彭体格魁梧,性格爽朗,博闻强记,过吕成诵。如果导之以良师,齐之以益友,今后是会有出息的!霑儿长得聪明喜人,出落得一表人才,将来出人头地,也是可以预卜的!唯独听说霑儿小小年纪就不喜时文,惯弄杂学,这却不是小事一桩呀!”

王妃道:“王爷提的很是!今后该在这方面多加注意。”

纳尔苏素日重武功,深知无管天潢贵胄,还是开国元勋,如果后人不是武把子出身,金装玉食的希望就会越来越小。他不但对儿辈的武功抓得紧,对家奴们也不放过。特别是侍候儿子左右的丫环小子们,也都要在武功上能来两手,才显得平郡王府的家风,是以武功著称的。为习武功,郡王府不惜重金礼聘京里名师,教练诸子。纳尔苏公务闲时,更是亲至靶场指点。

澄心从王妃那里得知王爷要亲自考核福彭、曹霑的武功,心里自是得意。因为,这两位小爷的大丫环们的武功,也是不会现眼的。只是有一桩事儿要费周折;

和笔花掉包上来的茶仙,是上不了阵的。再说,这事瞒上不瞒下,王妃至今还不知道呢。要是哪天靶场考核,四个丫环只有三个上阵,岂不就要露馅了?王妃要一追问起来,那就要出事儿了。虽说是小爷捅下的漏子,但和他是没法儿商量的。……澄心思忖了一下,决心去找茶上总管安顺。

安顺听着澄心说明来意,并求自己给拿个主意,不由地咧着大嘴笑了起来:“这算个啥事儿?把笔花调回去,比了武再调回来就得了。管着她,不叫她说,她敢开口?”

澄心越想越对,回到三门以内,等着笔花回来一起操练,以便王爷考核。

笔花自到了茶上后,虽未象澄心所说,把她当小王爷的大丫环看待,但和下边的小丫头们还相处得不坏。唯独对总管安顺,眼既看不顺,心也不能安!干个什么事儿,只要路过安顺面前,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她也腻歪透了安顺。

这天晚上,她刚要躺下,忽然使唤丫头来传话,说茶上总管叫她,要她马上就去!她猛地站起来,不知又出了什么岔头?

她硬着头皮来到安顺面前。安顺用眼瞅着她,一边嚼着槟榔,一边慢吞吞地说道:

“把你东西收拾收拾,小爷调你回屋去了。王爷回来要考武功,回去好好练练,到时候别丢人现眼,给你们小爷找麻烦!去吧!”

笔花谢了总管,转身三脚两步地就往屋里走。一边走着,一边回过头看看,生怕后边有人追上来把她捉回去。回到屋里,她马上收拾了小包袱,飞步回到明德堂。

丫环们见她回来,自是高兴不迭;就是曹霑也围着她问个没完,要她说出回家探望父母兄弟姐妹的情景。因为笔花走后的第二天,曹霑没见到她,就问她到哪儿去了?双燕怕他刨根问底,捅了漏子,便扯谎告诉他,笔花的爹爹生病,回去看父母去了。谁知就这样讲了,曹霑还没个完,问笔花家在什么地方?父母是干什么的?家里可还有姊妹?……双燕无奈,只得顺嘴编下去。没想笔花一回来,倒被这位表小爷问懵了。从她记事以来,就没听说过她的父母是什么样儿,更别提什么姐妹兄弟了。她看到双燕一直在对她使眼色,她就只好机灵地随声应着。倒是福彭,见了笔花,就象她压根儿没有走过一样。这倒使笔花有点儿暗自伤心,使澄心有点儿暗自得意。

平郡王把上驷院都安排好了,便决心考试福彭和曹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看他俩个到底如何?

这一天,王府就象过节一样,人人精神抖擞,个个喜气洋洋。虽说王爷传旨,考核长子福彭和外甥曹霑,但其他人等也都心痒难熬,想在王爷面前露一手,显派一下平郡王府的家风,博得王爷的青睐。

射圃里,搭了个平台,台上设了座位。比武就该开场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平郡王和幕僚们,还'有一些清客,都来观看。

平郡王身着甲胄,脚蹬缎靴。紫膛脸,黑髭胡,隆隼深目,目光炯炯,威棱逼人。他身板挺直,迈着四方步,走上平台,胸前一块护心宝镜,映着太阳,闪闪发光。福彭、曹霑和一些家人太监,随侍左右。福彭三个弟弟,也随着观看,但并未参加演习。

纳尔苏在平台上举目四望,只见彩旗在靶场两边随风飘扬,旗下站着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家奴、小子和丫环,倒也显得威风。

他回身向大玻璃窗内看了一眼,见王妃早已在窗前坐好,便在位子上坐下。他轻轻一挥手,鼓乐齐鸣,一队家奴出来操练。

随着鼓乐声,长枪短刀,刺杀翻滚,喊声大震,节拍异常明快。纳尔苏看了,莞尔而笑。

接着便是丫环使女们上场演习。只见她们一色戎装,红缨银枪相映生辉。踩着鼓点,操练起来,由慢而快,扑朔迷离,看得人眼花缭乱。一些清客、幕僚们,连声喝采。

这时,王妃吩咐,由福彭的四个丫环和曹霑的四个丫环一齐舞剑。

这八个大丫环,本来素常就有些训练,听说演习,早就准备好了。个个窄袖蛮靴,神情不凡;上场列阵,整齐矫健,进退自如。

教师面前,一声令下,只见剑光如白练飘江;钢花如流冰簇雪;身不离剑,剑不离身,八个人舞成了八朵花团,花团又联成了花带……幕僚清客们发出一片赞叹之声。纳尔苏正在会神击赏,忽见其中一人有点失手,剑穗和带穗绞在一起,众人都捏着一把汗。正在这时,只见一人用左手轻轻一拨,便把两股穗子拨落开来,若无其事地继续酣舞。幕僚清客们更是赞不绝口。

八个丫环舞毕,气不喘,心不跳,站成一排,向王爷请安。

纳尔苏含笑传旨,赏赐有加。

丫环们谢恩领赏,退至一旁。

纳尔苏回头看福彭,福彭便知轮到自己了。

今天,他连辫梢儿上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他看着前面的演习,早已按捺不住,想在父亲面前大显身手了。可惜父亲并不考他全部武功,单单考他一门射箭。他在父亲的眼光下,上前请安后,快步走到弓箭架旁。

福彭挽弓已过了十个力,但他不敢在父亲面前卖弄。他预先就打算只挽到九个力,就取了可挽十个力的弓过来。

这是一支欇木弓,他随手弹动了一下弓弦。弓胎正面装饰着带花纹的牛角,背面绷着筋胶,再蒙上桦树皮。这也称为教射弓,弓弦是以缠丝弦二十余根作成一股,外面用丝线横缠。每幅七寸多,再空一、二分不缠。这样在不张弓时,可以把弦叠为三折,容易收存。

福彭又在箭架上取下三支青鹤翎箭。这是教阅用的髓箭,用短木雕空,箭桿飞出,随风嗖嗖作响。加上箭簇上面一个小小的骨角哨几,哨声止处,就霍然中的。

福彭本来可以发连弩的。他想,在父亲面前,不可流露一丝儿夸耀神情,免得父亲斥骂他锋芒毕露。只见他轻舒猿臂,慢展熊腰,把弓拉满,嗖、嗖、嗖,三箭带着哨音连声中的!

在幕僚清客们的喝采声中,纳尔苏微微点头,把自己拇指上的一个玛瑙斑指,退了下来,交给老太监给福彭套在手上。

福彭行礼谢过,请求父亲道:“儿子可否背后拉弓,射上三箭?请王爷允儿一试!”

纳尔苏听了,含笑应允。

福彭把弓转到背后,侧身拉满弓弦,就和刚才挽弓一样从容,一样自如,三支箭,全中靶心!

小子们马上把箭靶抬到纳尔苏面前,向王爷报喜。

纳尔苏看到三支箭一簇儿地立在靶心,不觉喜上眉梢。他轻轻将箭拔出,用手掂了掂分量,交给家人收了起来,便命曹霑前来射箭。

曹霑看见福彭得了头彩,便觉精神百倍。他没请示平郡王,竟连取三支箭,一口气射出。三支箭就如串在一根线上一般,连发连中。在一旁观看的齐声说:“小小年纪,毕竟不凡!”

王妃早在大玻璃窗内,把福彭和曹霑的射箭本领,一一看在眼里。四格格在旁更是高兴不已。

王妃早已给曹霑准备下贺礼。如果射中,就作为奖品;如果不中,就算鼓励。准备的是一套《朱子语录》,一只桦皮箭壶,其中有辽东栝矢弓一支,雕翎箭三支。还有一柄少见的阿昌小腰刀,一口平郡王幼年戴的佩剑,这是纳尔苏郡王趁着这次试箭的机会,颁赐给他的。

王妃将这些礼物交给荣华和桂枝两个丫环抬了出去。丫环们抬着一个金漆小桌,桌上陈列着四件礼品。

幕僚和清客们一见,不免又倒出了一大堆恭维吉利话来,说什么世子和哥儿,连试连捷,将来殿前应试,也是稳操左券,定能名扬天下了。

纳尔苏郡王满腔喜悦,一手拉着曹霑,一手拉着福彭,领着他们到屋里向王妃报喜去了。

王妃自是喜欢。吩咐丫环取来果品给他俩吃,又问他俩近来可写了什么诗词?王妃的意思是要他俩拿出现成的诗词在王爷面前显派一下,能使王爷更加高兴,更加夸奖他俩。没想到这一问,倒引起了纳尔苏的兴趣,立即就要出题,考考他俩的文才了。

纳尔苏给福彭出了《论语》上的一句:“见善如不及”;给曹霑出了《中庸》上的一句:“明则功”,要他俩一旁去思考作文。

四格格捧来一盅舅舅最爱吃的大方茶,笑吟吟地道:“外甥女今儿可开了眼界啦!原来打仗是这样摆开阵势打的呀?”

纳尔苏不禁笑道:“傻孩子,仗才不是这样打呢!这是操练,摆样子给人看的!”

王妃道:“等你舅舅什么时候得闲,要他给你们讲讲,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四格格道:“那敢情好!那就更长见识了!”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曹霑首先就把文章交上来了。接着,福彭也把文章交到了父亲手上。

纳尔苏一一看过,见他们写得起、承、转、合,都很自如,自是点头,他教导他俩:

“作八股文,贵在一个熟字。熟能生巧。巧则合,天衣无缝,无可挑剔。作制艺诗,也是如此。象《湘灵鼓瑟》,是不足为训的,总以‘颂圣’为正。要练达有素,不管什么题目,就都能落到‘颂圣’这个题眼上来。”

纳尔苏呷了一口茶,继续说:

“后人都喜危言耸听,好象李杜文章,都是离经叛道之作。其实,他们都有‘颂圣’这种本事。李白承旨作的诗,不用说了。试问杜甫哪首诗曾经离开忠君爱国的意思?应值的诗:‘不寝听金锁,因风响玉珂。’这且不说它了,就如《佳人》这首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不是也有不忘君主的意思在吗?”

福彭深知曹霑,只要听到这一类的训导,便会心不在焉。他忙向曹霑示意,叫他赶快说几句顺应的话来。

谁知曹霑只听见“颂圣”两个字,其他什么也没听见,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纳尔苏又道:“如:‘宵寐匪祯,札闼洪庥’……”当纳尔苏说到“祯”字时,因要避讳,便停了一下,未将“祯”字说出,便接下去了:“……以此訾人,是欧公正当处也,但也有失之于浅易之处。含而不混,浑然天成,如天池之笔,八大之墨(注),才能称之为上品!现在家家都唱‘还魂、惊梦、闻铃、仙访’,冷落‘四声猿’,华而不实,秀而不工,媚俗取宠,这是最坏人心术不过的!”

纳尔苏和福彭、曹霑见而的机会极少,想传授给他们的话又太多,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讲到这里,觉得主要意思已经说清楚了,便煞住道;

“当今天子圣明,国家承平。只要你们力求上进,前途自是无可限量!不过,你们从小就得父荫祖德的庇护,生在福里,长在福里,你们自幼就该互相砥砺,如切如磋,才能上进!”

纳尔苏正说得起劲,忽听太监禀报:

“启禀王爷,孟太监传谕,王爷进宫听旨!”

纳尔苏不由一惊。他一时猜不出皇上为什么仓促宣他入内?他摸不清是祸是福!

他和王妃对看了一眼,连忙出来接见孟二公公,想从他那儿观察出可有什么行情,以便事先有所准备。但是,孟太监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说:内监说,是在南书房传见。

平郡王听了,顿时增添了喜色。他早打听明白,皇上在南书房召见,就是心情闲适的时候,不会担什么凶险的。但是,转而一想,此刻宣召,必有要事,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

注:天池之笔,八大之墨;天池是徐渭的号,八大山人是朱耷的号。他俩都是明代具有独特风格的大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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