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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娜艾尔常来他们家:有时独自来,有两回随约翰尼·卓莫尔来,有时同奥利弗一起来——在西尔维娅的感化下,小伙子的那种疏远神情很快便消失。娜艾尔的小塑像已开始在做。接着,春天实实在在来了,还有约翰尼·卓莫尔生活中的真正大事——纯种马的赛事,因为这时他不必再作不合常规的“跳跃”,而这种冒险使他的天才难以施展。在纽马基特首场赛马会的前一天,他在他们家进餐。他对西尔维娅深有好感,临走时总对莱恩南说:“你的太太真有魅力!”而西尔维娅也深知这位俗人,理解他才穷智竭的窘况,感到其无助处境的可悲可悯。

那天晚上他走了以后,西尔维娅说:

“娜艾尔这座像你快完成了,这段时间里,是不是该请她同我们住在一起?眼下她父亲经常不在家,她一定非常孤独。”

西尔维娅就是想得这么周到。但是这孩子既有古怪的大人气,又像小鸟依人,还有《佩尔蒂塔》那样的眼睛,接她来家是忧还是喜呢?莱恩南可真的说不上来。

娜艾尔来到他们家,那高兴劲儿让人感动——就像主人家全外出度假,留下了一条狗,谁对它好,就马上同谁亲。

她一点不给人添麻烦,因为早已习惯了自我消遣;她时时会从孩子一变而为世故的女人,看着也叫人觉得怪。家里有这个小东西,倒也是一番新的欢快感受。莱恩南夫妇都想要孩子,却没有这运气。两次都因为生病而没成功。也许,正因为西尔维娅有这欠缺——少了点泼辣劲,才让她做不成母亲?她自己就是独苗,所以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一个也没有;而西塞莉的几个儿子原先一直在校,如今都踏上了社会。是啊,是一番新的欢快感受,而在这种感受里,莱恩南的烦躁似乎融合了进去,似乎消失了。

除了娜艾尔端坐着给他照着样子塑像,其他时候他有意很少见这姑娘,让她去偎依在西尔维娅温暖的翅膀下;她也正是这样做的,似乎永远也不想从这翅膀下出来。就这样,对她的古怪热情和更为古怪的沉静,莱恩南始终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毕竟这种观察很有审美的乐趣,因为她半是沉迷、半是迷人的奇异凝视中,有着惹人哀怜的可爱,也让人有梦幻之感,仿佛她满腔情思没一个去处。

寒鸦是鸦的一种,颈项灰色,眼若珍珠,主要分布在不列颠群岛到中亚地区。 每天上午,她为自己的塑像摆过姿势后,还常待上个把小时,低着头画画,但是毫无长进。莱恩南常常发现,姑娘的大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而那吸引力之大,让两条牧羊犬老趴在她脚边,毫不动弹,却一个劲儿眨眼睛。莱恩南还养着一只寒鸦 和一只猫头鹰,都可在工作室里自由飞动;这两只鸟也一样,在所有的女性中,除了对女管家,对娜艾尔最宽宏大量。寒鸦常歇在她身上,啄她的衣裳;而猫头鹰只是挑动她斗眼神,彼此用勾魂的目光对视,但从没决出胜负。

现在娜艾尔同他们住在一起,奥利弗·卓莫尔开始常来他们家转转;他来的时间没个准,而各种各样的借口却一眼即能看穿。在他的跟前,娜艾尔极其任性:有时简直一言不发,有时把他当哥哥看待。对此,可怜的小伙子概不计较,只是坐在那里,满心爱慕地看着她,至于表现的方式是气冲冲还是意绵绵,就决定于娜艾尔的态度。

七月里有一个黄昏,莱恩南记得最清楚。这一整天他干得很辛苦,这时走出工作室,来到庭院里,想在夕阳中抽支烟,让面庞在太阳落到墙后前感受一下阳光。客厅外的窗下是大盆绣球花,他坐在盆边,听着远远传来的圆舞曲,那是手摇风琴的声音。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望到一方湛蓝的天空,还有他们家厨房烟囱冒出的轻烟;在这里能听到的,只是那乐曲,还有街上永不止息的嗡嗡声。鸟群两次飞过——都是欧椋鸟。一切都十分安宁,他的思绪就像他纸烟燃起的烟飘荡着,直到碰上谁也不知是什么的其他思绪——因为思绪自有其短暂倏忽的生命,自然也有寻找伴侣的欲望,寻到了就轻灵地融合在一起,生出其后代。为什么不能呢?在这奇迹荟萃的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就说那悠远的舞曲吧,也会找什么曲调去结合,去缠在一起并生出新的和音;这和音飘飘荡荡,也会找上飞虫蚊蚋的嗡营之声,再次生出后代。真是怪——每件事物都要找别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在一朵近乎粉红的绣球花上,他注意到一只蜜蜂——在这幽僻的花园里,在砖砖瓦瓦、铺地石子和盆栽花木之间,竟然注意到它!这毛茸茸、孤零零的小东西,睡意昏沉地待在那里,就好像忘记了为什么而来——也许同样受落日余晖的引诱,停止了操劳。它收拢的翅膀亮闪闪的,它的眼睛似乎闭着。那手摇风琴依然在响,曲调里充满着渴望、期待、渴望。……

这时,他听到头上的窗子里传出了话声,是奥利弗·卓莫尔的嗓音,调门很高,还有点拖腔,很容易听出来——这声音先是在委婉央求,后来变得急迫又强硬。突然响起了娜艾尔答话的声音:

“我不愿意,奥利弗!我不愿意!不愿意!”

他站起身来想要走开,不听屋里的说话。但接着,门砰的一声,他看见娜艾尔就站在他上方的窗口,腰部正在他头的高度上;只见她满脸通红,一双灰眼睛亮得很不妙,丰满的双唇分开着。莱恩南问道:

“什么事,娜艾尔?”

姑娘弯下身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感到姑娘的手火烫火烫。

“他吻了我!我不肯——我不愿意吻他!”

要安慰孩子的伤心,有各种各样的话;现在都乱糟糟涌进莱恩南的脑海。可是他拿不定主意,不像平日的自己。突然姑娘双膝着地,把火烫的前额凑在他嘴唇前。

看来她真是个小孩子,想让那里给吻一下,方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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