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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师门惜别仗剑再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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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金龙惊喜交集之下,重行跪倒叩头说道:“师父,你能够不弃嫌我这贫寒家子弟,收录我作弟子,我石金龙复仇有望了。”说罢,连连叩首。

潇湘剑客此时却不再向他客气,竟任凭石金龙叩拜,只略还了半礼,这才叫石金龙站起来。公孙毅说道:“金龙你奉静虚方丈之命而来,我跟他武林中道义之交,彼此全是敬仰。他既把你托付我,老方丈是少林派中有数的人物,他从来不做冒昧的事。我本当见着你时就把你收入门下,只是无论如何,我对于你的品行、天性、武功、成就全在茫然。所以我故意地拒绝你,使以不能忍受的事来折磨你,可是你本身已有这种本领武功,竟甘心在我身旁做童仆,受折磨、被呵斥,低头忍受,没有一句怨言,我才知道你果然是非常的人,这正是武林中难得的弟子。近日来,你私自锻炼功夫,我全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我今夜若不是故意地现身与你相见,大约还不容易被你发觉已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你。我亲眼见到静虚方丈所传授的功夫,你已深得少林派的门径了,你只要肯好好地用功,我公孙毅要把我一生所恃为独掌门户的剑术传授给你,足可以随你的心愿。”

石金龙一听到这儿,赶紧叩头。公孙毅又说道:“不过你可得谨遵我门户中的门规,艺成之后,只要你把你的大仇一报,你要按着门规在江湖行道十年,做些有益人群,为百姓造福的事,你可能遵守么?”

石金龙仍然跪在那里答道:“只要师父能传授我本门的一字慧剑,弟子对本门的门规情愿终身遵守。”

潇湘剑客公孙毅道:“自今夜起,就是你入本门户之日,我不重仪式,这是岳忠武的坟墓前,一代名臣,忠孝信义,使千秋敬仰。你能在这地方拜师学艺,把脚步立稳,虽不敢比这千秋景仰的奇人,也要以这古人做个榜样。在你复仇之后,不致走入歧途,那就不枉我和静虚方丈成全你一番了。”遂把本门的门规宣布了一遍,叫石金龙一一谨记,更对天发过誓言。

石金龙行过礼站起来,潇湘剑客把石金龙这口剑拿了起来,看了看向石金龙道:“少林派中从来不重剑术,可是静虚方丈偏偏叫你使用这种兵刃,分明是他早具深心。适才你施展的这趟三才剑,虽则火候不纯,已经颇见功夫。你闪开,今夜的月色皎洁,我把你正式收入门墙,也是一种痛快事,我练几手你看看,和你的招数就不同了。”

石金龙赶紧退向一旁,潇湘剑客公孙毅也不脱长衣,连发辫也不挽起,只把两只袖管挽了一下,提着剑离开了祭台,往当中走了几步。身形一停,脚下站成了斜丁字步式,左手剑诀,食中二指往胸前一圈,掌中的剑已然向上一举,右手握剑,却是往里合着,手背向外。左手的剑诀,往剑身当中横着,一搭这口剑,剑尖往前沉,平端在胸前,左脚探出半步去,右脚也跟着移动,脚下虽然移动着,肩头绝不晃动。往前连进了六步,忽然左手的剑往右胯下一沉,从右斜边翻起来,圈到自己的头顶上,左手剑诀也往上一举,和剑身搭在一起。这种剑式,逐步展开,一剑一剑连用着,每一招施展出去,剑身上全带着风声。疾徐进退,起落盘旋,身随剑走,变化的招数迅捷,沉实稳练。

石金龙年岁虽轻,可是得过名师的指教。他一看到潇湘剑客公孙毅的这趟一字慧剑施展出来,实有不同的手法。这种长衫便履,施展剑术时,身形和剑术全好,似行云流水,赶到越施展越快,奔腾击刺,忽进忽退,忽起忽落。这一字慧剑是按着先天八卦之数,反正是一百二十八手,运用到紧急时,这剑上映着月色,寒光滚滚,起似惊鸿,落如沉电,矫若游龙,稳如泰山,剑与身合,把个石金龙看得目瞪口呆。以自己本身的功夫,和潇湘剑客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了。

赶到潇湘剑客把剑式一收,停身站住,石金龙忙向前说道:“师父,你老这一字慧剑,剑术通神,弟子能被师父取录在门下,传授弟子这种武林绝技,实弟子一生之幸了。”

潇湘剑客公孙毅把宝剑递与了石金龙,含笑说道:“不过我这剑术上要说是在武林中就没有敌手,那可是狂妄之言。比我剑术高得很有些位了,不过我这一字慧剑是我老恩师精心研讨出来,这剑术中全仗着他老人家个人的一点灵机悟化出来。这趟剑术按着奇门之术,八八六十四卦,以生克反,正得一百二十八手,剑招虽多,但都从一字中得来,这里边含着先天之机,万物之始,造物的本源,万物的归根,正和太极之理一样。不过,太极是南无形而有形,由无象而生有象,这一字慧剑,只由这一字为本源,能够推阐出来这一百二十八招。所以这趟剑术起于一字,收于一字这种理,现在不易讲解明白了,你慢慢地操练起来,自能悟中此中的妙境。”

石金龙听到潇湘剑客详细阐明一字慧剑精微之理,把潇湘剑客所说的牢牢记住。不过这种深奥的剑术,不是一时就能会,一时就能了解,白己遇到这种名师,只有安心下去,刻苦地用功,在他门下把一字慧剑学成,还愁大仇不报,冤债不伸么?

叩头谢过了公孙毅,潇湘剑客遂带着石金龙从岳王坟踏月而归。可怪的是那个书童如烟,他竞站在篱边等候,肃然侍立一旁让潇湘剑客走进去,却一把把石金龙拉住道:“你慢走一步。”

公孙毅却扯着头向如烟呵斥道:“你又要胡讲些什么!”

如烟笑着答道:“我有一点事和他商量,我哪敢胡说什么。”

公孙毅走进书斋,如烟却向石金龙一拜道:“我这数月来,可实在对不起你了,待你的情形过分无情。实不相瞒,我给老师做过书童,我可也算他的记名弟子,只为我天资体格不能学他的这门剑术,所以他不能取录我,只能记名在他门下。他也指点我些浅近的功夫,我想天成,就是没有的,我只好认命了。”

刚说到这,潇湘剑客已在招呼石金龙,两人忙来到屋中。潇湘剑客道:“石金龙你不要听他胡讲,如烟倒也是个好孩子,聪明、心性全不错,他只被天赋骨格气魄所累,对于我门户功夫无法深造。我也略微地牿占他.叫仙学此强身俣命的功去.千仙辫棠巾右粑女的用外转汶门中的剑术,只要入手一练,须要以一片精诚之念,坚忍之心,刻苦地去揣摩锻炼,更得跟着学调气的功夫。好在你已得少林门下的真传,入我门中事半功倍。我想你再有三年全新的锻炼,定有成就,此后对于操作的一切琐事,你不用再管了。”

石金龙对于师父所说,只好是一一答应着,不敢再把自己的心意随意说出。原本一到孤山这里,和如烟一见面,就觉得他十分可爱。数月来,他虽对自己有故意折磨之意,始终对他没有怀恨之心,如今真相说明,真对他起了同病相怜之念。当时公孙毅吩咐石金龙和如烟全去歇息。这两人回到屋中,反倒亲如手足一般。

从第二日起,潇湘剑客却按着时间传授石金龙剑术,和他本门中各种功夫。石金龙除了跟随师父练功夫之后,依然是按部就班和如烟操作一切,绝不肯和往日稍差,于是公孙毅轻易地不再指使他。

石金龙武功原有根基,现在潇湘剑客这么尽心地教导,他处处地能够心领神会,他这种进步突飞猛进,这种岁月过着尤其显着快。寒来暑往一转眼在潇湘剑客门下练到三年,那静虚方丈竟始终没到西湖来过,公孙毅轻易也不提起他。只是石金龙不时地想念起恩师,但是现在师门受艺,哪敢作别的请求。

直到转年春夏之交,这天突然公孙毅一走三天,直到第四日天色黎明中,从外面回来。石金龙和如烟好生地放心不下,这时儿师父回来却是满面怒容,两人哪敢多问一字,谨慎地伺候着师父梳洗。如烟给泡上茶来,石金龙也在一旁侍立。这位潇湘剑客忽然把石金龙唤到面前,向石金龙说道:“你近来这剑术上造就得很好了,虽然火候还稍差,可是以你得我两派的真传,以这身功夫,入江湖尚可以应付一切,我本想叫你在我门下多造就一年半载,只是事不由人,现在我有一桩重大事,待我亲自料理。我离开此地,尚不知准到什么地方,一时半时大约不容易回来。你怀着不共戴天之仇,以我这所传的剑术去对付那镇山虎秦大彪,他虽然武功本领不弱,你只要乘机下手,谅他还逃不开你的剑下,你复仇之后,也不必再回这里。

你能得今日这身本领,也全亏了静虚老方丈一番苦心,得意不能忘本,你若能报仇之后,可以赶奔福建少林寺去访寻静虚老师父,也不枉他救你一场,他更可指示你一切。我的事情紧急,师徒的缘分不尽,将来自有相会之时,赶紧收拾一切,我叫你要立时启程。”

石金龙听到潇湘剑客这个话,忙跪到面前说道:“师父你老有什么紧急事,怎的竟不能在留在这里?弟子蒙师父恩收之后,传授剑术,自己觉着功夫还不够,愿意在多随师父操练几年。师父若有什么可叫弟子效劳之处,我愿意暂时仍跟在师父身旁,也稍尽弟子一点报恩之意。”

潇湘剑客说道:“金龙你不要这样子,快快地起来去收拾去吧。”

石金龙见师父这种情形,分明是他本身的事十分严重,自己恐怕竟自求他,反倒招惹出他的烦恼。今日的情形,正和静虚方丈那时一样,这种侠肝义胆的成名武师,他对于自己虽没有平常的人那种亲热,可是数年来对于自己一切以正义的关心,很看出来他把很大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这种依恋难舍忍住落下泪来。低头站起,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屋中。如烟也跟随过来,满脸也是凄凉之色,向石金龙招呼道:“师兄,你看这真是事出意外了,师父连去了三天,回来竟自这种神色,分明是也遇到什么事。并且我比师兄你早来数年,我就从没见过他这样,至于无故地把你打发走,我还不知怎样了,师兄咱们今日分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见。”

石金龙也觉得十分难过,拉住了如烟的手说道:“师弟你不要悲伤,好在我已经学得一身本领,我也只剩着孤身一人,我现在有两种打算,能够报仇之后,我要赶奔福建少林寺,投奔我静虚方丈,只要他肯收留我,我情愿意削发为僧,出家当和尚,倘若不能收留我,要仗着两派所传的武功,仗剑走江湖,做些济困扶危,剪恶安良的事,那时我定离不开江南这一带,我们不是容易见面么?”

如烟点点头道:“师兄我愿意你照着第二样想法去做,师父传授你剑术也愿意你行侠江湖,也不枉你会这一身本领,若是空空把它埋没了,岂不可惜?”

这时石金龙把自己的衣物打点起来,把宝剑插在包裹上。如烟替他提着,再来到书房。石金龙来到师父面前,恭恭敬敬给师父叩头说道:“弟子如今不敢违背师父之命,赶奔青狼堡,找寻那镇山虎秦大彪为我父母复仇,倘若天从人愿,能够把这个恶霸亲手残除,我立时赶奔福建蒲山少林寺寻访静虚老方丈,将来或者我重返江南,想念师父你叫我哪里去找?”

说到这儿,却把头低下,眼含着泪。潇湘剑客也觉黯然,可是跟着长叹了一口气道:“石金龙你可知道,我潇湘门下本着门规,凡是学成本领全不为的是己身,不图功名不求富贵,要本着侠义道的天职,做些有益人群的事业,所以我绝不把那种儿女私情放在心上。你的情形不同,怀着大仇未报,现在要尽你的力量为父母报仇雪恨,以慰地下的冤魂,将来师徒们相见那有何难?只看你个人行为了,要知道公孙毅虽然和你今日别离,将来也许时时地在你身边,不必多言,快快去吧!”

石金龙听到潇湘剑客这番话,不觉凛然,知道这分明指示自己以两派的武功传授与我,要我做他两派所愿做的事。倘若我一个脚跟立不稳,行为上一走入歧途,只怕我不易逃开他的剑下,诺诺地连声答应着,说了声“弟子这就走了”。潇湘剑客略一沉吟道:“等一等。”遂叫如烟把白己床头的一个木盒打开,取出一包银子。

潇湘剑客叫如烟交与石金龙,向石金龙说道:“你此去复仇,身边没有些银两使用如何行?我们虽挟一身本领,但是我们不是飞仙剑侠一流,一样地也在江湖上和常人一样。将来于行道江湖时,只要不是享个人的私欲,任意胡为,能取不义之财,做有益的事,个人生活所需无妨沾染些。我们不能说那种过分清高,我们全是家无恒产,剩得一身,不愿意空负一身本领,做那些庸庸碌碌的事,那么也只好收之有道,用之正当,问心无愧,行为上能够对得起天地鬼神,也就很好了。这个话你要牢牢谨记,把银子包裹起来,这就去吧!”

石金龙遂把银子收拾起来,离别师父向外走,公孙毅却也站起来,跟随着走出屋来,石金龙忙回身说道:“师父你老难道还送我么?”

公孙毅微摇了摇头道:“师徒如父子,我难道还和你客气么?我是要看你离开我门下,走人正途。”

石金龙忙答道:“师父放心,弟子脚步不会乱了,弟子离开师门之后,行为稍差,也就师父的剑到了我的项上之时。”

潇湘剑客答了个“好”字,一挥手,如烟仍然替石金龙提着包裹,却向公孙毅说了声:“老师请回去。我送师兄一程,这就回来。”潇湘剑客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这师兄弟二人顺着那绿草铺满的小道,奔一片柳林走去,路经岳王坟前,石金龙仍然进去叩拜一番,暗中祷告保佑自此去能够为父母报仇。遂命如烟赶紧回去,恐怕师父有急事,你不可再耽搁了,这师兄弟二人才洒泪而别。石金龙把包裹宝剑往背后一背,离开岳王坟雇船到了江边,弃舟登岸踏上征途。石金龙离开西子湖边,赶奔青狼堡。

石金龙此时,和当年离家出走困顿在土谷祠中时,已经是判若两人了。一来他年岁已长,随着少林僧静虚方丈,学艺五六年,又投到潇湘剑客的门下,既得着武功剑术的真谛,更得山川秀气,培养得他形貌上越发地英俊秀爽,虽然是衣服朴素,但是风度翩翩,另有一种高贵的气魄。到青狼堡并没有多远的途程,相隔不过三四百里。在第三日已经到了青狼堡不远,在相隔三四百里的一座镇甸上,落了店。

自己把包裹宝剑存放在店房,到沙金岗上那座金佛寺去看了一番,庙门依然紧闭着,那台阶上已经长满了蓬蒿,可见数年来并没有人再进这庙内,真是荒凉凄人。石金龙遂腾身踏上庙墙,再一看庙内,好一片凄凉景象,满院中全是荒草。石金龙在墙头上一现身,那地上的雀鸟惊飞,腾空而去。再看那大殿上土蔽尘封,房沿下全结满了蛛网,知道静虚方丈和悟禅师兄,是不会再来此地了。

石金龙落到殿前的荒草上,转到后面看了看师父所住的禅房,也是经久没有人再开启了。干枯的荒草和落叶,全堆满了窗下,遂又到了后墙下,见父亲的坟地被荒草全掩蔽上了。石金龙痛心之下,哭拜着祷告父亲护佑,此去能够报仇,自己不愿意在这种伤心之地留恋,翻身从庙墙后纵出来,绕奔青狼堡。这时已经夕阳落山,野鸟归林,石金龙看到这青狼堡还是和当年不差什么。

转到青狼堡前面,只见从青狼堡内出来两三个小贩,全是做完了买卖,到这时相继归去。石金龙看着好生诧异,这青狼堡从来是不许小贩入内,怎么现在竟会改了规矩,这真是怪事。自己缓步走进堡门口,一看里面的情形,可和当年自己来时不一样了。这里边好像比当年反倒繁盛起来,里面的房屋也增建了许多,全堡内各处的民房,全涌起缕缕的炊烟,熙来攘往,变得和当年的情景绝不相同了。

石金龙因为这些年来,自己的相貌大改,绝不怕被人认出来,一直地扑奔镇山虎秦大彪那片庄院前门石阶前。石金龙愕然止步,向那门前看时,两扇宽大的庄门已经倒锁上,那台阶跟底下,走下潮湿处,长了许多青草绿苔。石金龙心头跳个不住,这分明是人已不在这里,青狼堡完全是他个人的私产,这里的房子地,多半是秦大彪所有,他更在这附近百余里内,拥有若干田产,他怎么会落到庄门倒锁,人全哪里去了?他真个要是已然去世,可怜我石金龙受尽了千辛万苦,好容易盼到了武功学成,二次寻仇,竟不能叫我如愿,抱恨终身,我怎对得过死去的父母。

石金龙木立在门前,这时从街道里走过一个本处的人,看到石金龙这样风度翩翩的少年,站在秦大彪的门首,木然痴立,遂凑到近前,说道:“这位客人,你站在这里找谁?”石金龙忙地收敛心神,向这人一拱手道:“老哥,我借问一声,庄主秦大彪怎么不在这里?他的家眷全转移走了么?我是被朋友所托,给他带来一封信来,我空跑了很远的路,竟见不着他,有劳老哥指示一切。”

那人上下又把石金龙看了一番说道:“你是给这位庄主带信的,他已经走了二年,大约这里他先不回来了。”

石金龙道:“老哥可知道他们迁移到哪里?”

这人摇摇头道:“我可说不详细了,他全家搬走时,听说往省城杭州去,可是后来听到别人透露出口风,他全家搬到杭州,是假话,实在的已经迁移到海州,可不知到哪里去落了户,还是经营别的事业,我们旁的事也知不清楚。不过看他在离开这青狼堡的上半年,把他的田产拆变了不少去,分明是不想再回青狼堡了。”

这人说了这片话,扬长走去。石金龙好生难过,自己受尽艰辛,为的是给惨死的爹娘报仇雪恨,这贼子分明是逃走了,我若不能找到他,我石金龙生不如死,我空学就一身本领,又有何用?这时天色已经渐渐地黑暗了,看到他这所庄院的情形,那人所说的话,一定不假。秦大彪定是早已离开这里,我不论海角天涯,我也要找寻他的下落,见不着他,我这一生一世,也就白活在人世了,太辜负了两位恩师的辛勤教诲,自己也不能竟自在这里久立。转过身来顺着街道走出青狼堡,此时真是心乱如麻,更不知道自己将来落到如何的结果。这秦大彪他既然把这全份的家业,全抛掉了不要,远走他乡,分明是躲避自己。至于他迁移到海州地面,尤其是不可靠的事,石金龙在痛恨中,自己竟不知是要走到什么地方。天色黑暗下来,这一信步往前闯,蓦然地望到了当年初访青狼堡乔装小贩,查探秦大彪的踪迹时,存身的那座土谷祠,今日又看到这种地方,更叫自己又惊又愧。当日慈母死后,离开老竹坡,寻访镇山虎秦大彪,寄身在这土谷祠中,风雪寒天,无衣无食,已经堪堪地要冻死在这土谷祠中,幸而静虚方丈大发慈大悲,把自己救回庙中,不止于有了安身之处,没落个冻饿而死,反倒蒙师父收为弟子。腊月初八日青狼堡复仇,几乎死在他们手中,师兄把自己救了出来,重投到潇湘剑客的门下。传授了自己一身本领,好容易盼到今日,竟自找不到秦大彪报仇之事,又落了个渺渺茫茫,毫无指望。我石金龙这命运也过于恶劣了,想到这里,真是痛心欲死。天地茫茫,哪里是自己置身之地,虽有一身本领,父母大仇不报,也不愿意再进取别的事业,灰心之下,离开了土谷祠,回到店中取了宝剑包裹,竟不愿在这住了。出了店房,沿着江湾往前走来,远远地看到江心波涛起伏,黑沉沉水面之上,涌起了烟幕,渔船三五,也点起了灯火,点缀着荒凉的江岸。蓦然耳中听得野寺钟声,石金龙突然惊醒,自己想到遇到这种情形,心情不该颓丧下去。静虚方丈收录自己时,就因为自己有坚忍之心,百折不回之念,才认定了我将来定能报仇雪恨,重振家声。难道那秦大彪已然移家远走,可是我一身无挂碍,我只要仍然抱定了不折不回之心,只要他能活在世上,终有见着他之时。石金龙打定这个主意,遂决意地想赶到海州,访寻秦大彪的下落。石金龙这一夜竟自趁着月色直走到天明,才找了一个大镇甸。

落了店,歇息了半日,仍旧起身,赶奔海州,一路之上毫无耽搁。这天到了海州地面,自己因为访寻这个秦大彪,不是一两天就是能得着什么信息,遂在这海州一座大丛林,普救寺借宿,一连在这里住了七天的光景,把这个海州地面全走遍了,哪有秦大彪的踪迹,连一点信息也没得着。石金龙失望异常,这种人海茫茫中,要想找寻一个人,谈何容易?空在这里耽误了许多日,竟音信毫无,就没有知道秦大彪这个人的。石金龙可实在灰心了,不便在海州这里自住下去,遂离开海州地面,到那里查访他的踪迹。一晃就是三四个月的光景,把江湖各省地面全走遍了,哪里去找他。自己默念着潇湘剑客临打发自己离开师门之时,也会谆谆地嘱咐,要不负师恩,以及一身所学。为父母报仇的事,虽然是必须做到,可是务必要本着侠义道的门规以一身所学,要尽力地去做些除奸诛恶,济困扶危的事。这个秦大彪不知隐匿到什么地方,寻访他的下落,毫无把握。自己若是就这么在江湖上游荡下去,岂不辜负了两位恩师成全我之美意?

石金龙遂在江湖上,遇见不平的事,也要伸手去做了。在江南地面,也倒为人间雪了几件不平的事。辗转到了安徽境内,风闻得凤阳府地面,不断地出些个奸杀盗案,任凭官家如何侦缉,始终没把这作案的强徒缉捕着。

石金龙是个行踪无定的人,此时如同闲云野鹤一般,真是任意所去。既知道了凤阳府地面上发生这种事,他焉肯不管,遂来到凤阳府地面。这里是安徽省省会的地方,富庶异常。白己不愿意住在那繁华之地,遂在北关外青林观,暂驻行踪,每日往各处查访秦大彪的下落,更注意着本处所发生的盗案。一连数日的工夫,这两件事毫无一些迹兆。

这日天气十分清和,石金龙感觉着心头欣快,遂到郊外游赏一番。一到城外这种地方,花明柳媚,见那一处处的农田,远山横黛,高峰插云,山坡上绿柳成行,野花吐艳,这种天然的雅趣,那石金龙看着十分高兴,缓行着竟奔山坡一带走来。本是想到山上游玩一番,但是一眼看到沿着山脚下,往南方有很长的一段道路,紧靠着绿生生的山壁下,竹篱茅舍,那田地修整得非常整齐,碧绿的麦苗,沿着山根底下,如同铺着一层绿藏毡。这近山住的农民,也得到山林的秀气,虽是乡农可也全那么干干净净。不像那北省风高土厚之地,田地里的人,全是那粗暴之气,并且皮肤被太阳晒得黑紫色。这一带的农夫人家,虽然没有城市中的那么白皙、秀气,可是丝毫没有粗暴之气。自耕自食,一家人无论男女,全在操作着,把他们的小儿女们放到地上,随便地玩耍着,鸡鸣犬吠。在这沿山的小农村间,越发点缀出人世乐园之象。

石金龙不禁不南得遂顺着脚下走过来,这里的农田尽是些小道,因为水田多,旱田少,并且种菜蔬全仗着灌溉,他们恐怕走路糟蹋了农田,不惜人力地在那田中必要开出几条道路来。这种道路可是极狭,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个人走,有的地方稍宽些,也不过就是二三尺宽的小道,全是用泥匪堆积,比较农田高着一二尺不等。虽然这样,因为土脉潮润,你走在这种农田中,就是有风也扬不起尘沙来。

石金龙越看这个地方越爱,自己虽是生长在江南,家中也是务农为业的,不过到得自己懂事时,家中的田地全被镇山虎秦大彪给霸占去,虽是农家之子,对于耕种的事,是一窍不通。此时看到这种整洁幽雅的农村,石金龙十分动心,顺着一条小道往前走出很远来,自己一看这条道,大约是尽了兴,仍然得原路而回。沿着山根底下,连着过了两个小山湾,再往前去,一眼望不到边。山势是重叠起伏,绵延不断,大约总得有一二十里路长。石金龙正穿过一条横道,见这一段地方,比较着略高,紧贴着山根聚集着十几户农家,全搭盖着草房,也没有院落,全是出了自己门口,就是农田。这时农夫农妇,全在操作着。看到有一个农家,以他所住的房位置看来,他的田地很多,这一家有四个成年人,两个小孩子,一对老夫妇,全在田地里持锄操作,不辞辛苦地头也不抬。一对少年男女,那个男的正在用一铁锹培积着引水的土沟,一个年轻的妇人,穿着件鸭蛋青短裤,青色中衣,白腰巾子扎着腰,白绢帕包头,光着两双脚,站在一个井口上,正在用辘辘向外打水。两个小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个只是将将地会走,才学会了说话,一边跑着,一边招呼阿妈,那个女孩子领着他一只手,只顾跑,脚底下登在引水的大沟上扑哧跌在那儿,这个小孩子哭着爬起来,可是满脸黄泥。井台上那打水的妇人,笑得前仰后合,口中还说着:“宝宝这可真好看呢。”石金龙一听妇人是扬州的口音,莫怪打扮得这么干净潇洒。这时那妇人已经把小孩子抱了起来,向他们所住的房子那边走去。

石金龙看到人家这种自耕自食,天伦之乐,叫人羡慕,不禁勾起了自己的伤心。想到慈母早亡,爹爹更是含冤而死,剩下自己这么个苦命人,虽是如今把武功本领学成,但是仇家又访寻不着下落,自己流落江湖,还不知将来要得到怎样的结果。石金龙这一勾起心事,不禁有些忘形,痴瞪着两眼,望着那少妇的背影。忽然那个年老的农夫却猛然咳嗽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年轻轻的有什么看不够,闪了招子,再掉在沟里,落个溺死鬼,不嫌冤么?好容易长到这么大,自己出来家大人也放心么?”

石金龙心里一惊,心说:这可糟了!我这无缘无故地挨这种骂,我只要一答话,定又找出极大难堪来。可是猛然想起,他说便宜话时,怎么里边还夹着江湖术语,一个老实种地的人,怎么竟懂得这个?口中虽没答话,身形可半转身过来,要细看看这老农人。那农人也在愤愤不平两眼看石金龙,两下的眼光一碰,石金龙又是一惊,险些大声惊呼出来。这老农人好锐利的目光,分明这人有一身极好的功夫,难道这是高人隐士之流,隐居在这里,自耕自食,享着田园之乐。自己索性不带出神色来,也不拾他这个碴儿,竟自一低头,赶紧地要转身走去,耳中听得一阵惊铃声,一匹骏马抄着山地间的小道,如飞跑过来。因为这种土道上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尺左右,这一带又轻易没有马牲口的,此时这匹牲口移动过来,石金龙得紧往道边上闪躲,自己眼光一瞬间,竟见马上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仓促间也辨不出面貌来。只在一瞬间看出这位姑娘英气勃勃,可是马上这位姑娘似成心捉弄人之意,这小道上既有人,一片农田野地这又没有什么遮拦,她早早地就该把缰绳勒住。可是她旁若无人,仍然疾驰过来,从石金龙的身旁这一擦过,石金龙用左脚往后一倒,这脚下的土全是浮的,竟自登滑了,再也站不稳,连倒退了三步,才把身形挺住。可是脚下所踏的正是一片水田,扑哧扑哧,两脚蹚了很深的泥水。马上的这位姑娘,若是赶紧走下去,石金龙因为人家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绝不肯再说什么,只有认晦气。哪知这位姑娘在马背上咯咯的一阵轻笑,这一来勾起了石金龙的怒火,一纵身蹿上了土道,望着身后呵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这么横行无礼,这种地方,也是横冲直撞的地方么?把人家鞋袜全弄湿,丝毫不说客气话,你有什么势力?”

石金龙这一发声喊,马上那个姑娘才把笑声止住,缰绳也勒住了,扭着头也把脸沉下来,呵斥道:“野男子,怎样说话这么无礼,你自己不小心。掉在泥水里,你怨谁?你再这么出口不逊,小姐可要教训教训你。”

石金龙虽是在师门中学的这涵养,不过今天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竟敢这样无理欺人,并且也太以的不守女子的本分了。看这衣装打扮,绝不是小户人家的,竟自这么强掠无礼,石金龙所以绝不肯让步,厉声说道:“我们男子汉本不应该和你这做姑娘的沾惹是非,不过你也太以的欺压人了,不问可知你家中定是土豪恶霸,才会有你这不说理的女儿,出来惹是生非,我不愿意和你胡缠,你姓什么?家住哪里?我找你父兄去算账。”

这位姑娘竟自扑哧一笑道:“好大的架子,我父兄才管不着这些闲事呢。你不用这么强暴,只怕你连你家姑娘全淌不过去,还妄想找我的家中人,你不服气,这里不便动手,咱们错开这点地方,你有本事把你家姑娘打上一拳,踢上一脚,我不止于低头认错,我还拿老师来看待你。小伙子倘若不是你家姑娘的对手,你不只沾了两脚泥,我要你再滚一身泥水回去,往后好记住了别这么说话不检点,你可敢到前面么?”

这可出乎石金龙意料之外,自己身为侠义道的门徒,两位老师全是成名人,自己走江湖寻仇,到处里虽也本着门规做些个路见不平之事,可是为这一点小事跟一个姑娘人家动手,一来也失了身份,二来胜败全不合适,并且也摸不清这位姑娘究竟是何路道。石金龙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是事情挤到头上,没法子不承当,这时哪能说了不算,她既较真,就得跟她比划一下子,遂朗声说道:“你既然倚仗着会些功夫,就敢欺压良善,今日大约是你报应临头。”

那马上女子含嗔带怒地说了声:“用不着多费那种无用的话,你就随我来吧。”她一抖缰绳,竟自顺着田地间小道,一直往前疾驰而去。

石金龙此时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越想这件事情办得越不对。她骑着牲口,还没有动手,先叫自己跟着她跑这一遭,这也未免太冤枉了,只是还不能被她落远了,立刻左手一提长衫,脚下也如飞赶了下来。自己耳中却听到那个老农夫似在讪笑着说什么,活该遭报,叫你现一回世,报应你两眼向人家死盯。石金龙是说不出的冤枉,急于追马上这位姑娘,哪有工夫来和他分辩?这马上的女子更十分狡诈,其实这山根底下清静的地方很多,她竟催着牲口不肯停留,石金龙也不肯招呼她勒马。他看匹牲口顺着山坡下,竟穿过前面那个山口,往山口西转过去,又出来一两箭地,这个女子才把牲口勒住,手一按马鞍子前的铜过梁,飘身而下。她这牲口竟也不用拴,把缰绳往过梁上一搭,任凭那牲口自己走开。石金龙离得她远远地站住,沉着面色喝问道:“你把我引到这里是何居心?”

这女子却笑吟吟地说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你出口伤人,你家姑娘就不饶你这个,我早看出来你定有一身功夫,才敢这么强横,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惊人的本领,来到凤阳地面,竟敢这么猖狂?”

石金龙说道:“这可真叫不讲理。仗着你是一个女流,任你说话无情无理,不过,光天化日之下,有王法的地方,由不得你这么强掠吧,我定要找你家父兄一辩是非。”

这位姑娘冷笑道:“用不着装这种假道学,我家父兄管不了我这些闲事,我要惩戒你,叫你往后在江湖上行走时,别这么目中无人。要知道女流也不是这么容易欺侮的,你也尝尝本姑娘我的厉害。”

这个女子还是真是厉害,说话间她也不容石金龙再答话,往前一纵身,劈面就是一掌。石金龙还真没防备她这么冒昧动手,口中喊了个“好”字,右肩头往右一斜,左腕轻翻,立掌向他的腕子上便劈。可是这女子竟自把右手一撤,左掌翻出,身躯一横,“野马分鬃”,向石金龙胸口下便打。石金龙见她招数变化得还是真快,往旁一斜身,左掌往外一穿,右掌斜着往右一展,向这位姑娘左臂上打来。这位姑娘往下一矮身,右臂往下一沉,左脚往外一滑,黄龙翻身,身躯很快地一个旋转,双掌斜着向石金龙的左肋后便举。石金龙右脚往外一撤,身躯反向他正面一转,双掌合在一处,向下一分,竟自向这位女子的双臂内猛截下来。这女子见石金龙掌风劲疾,也自惊心,双掌打空,趁势往两下一分,她可是很快地往回一带,“莲台拜佛”式,身躯往下一沉,“双照掌”向石金龙迎面打来。石金龙猝然一惊之下,认出这种掌法掌力,实是名门正派所传。分明是师父所说,衡山玉清庵所传,这女子她既会这种沙门八一式,虽未必是一尘庵主的门下弟子,也定是这一派所传了。石金龙怀疑思索之间,已经又连接了两掌,可是石金龙也开门立式,就用平常武林中所传的拳术立的门户,自己把潇湘剑客门下的剑术,和少林派所传的掌法,全没露出来。这是遵着两位恩师指示,入江湖不遇见真正的对手,不准用本门独有的功夫,任意施展。并且更不知道所遇的准是如何人,早早地以自己的门派显露出来,有许多不利之处。石金龙此时看出这位姑娘门派正大,手法颇见功夫。她和自己动手,倒是手底下也存了不肯无故伤人之意,绝不往致命处下手。石金龙对于她加了一番小心,手底下把拳术上真功夫施展出来应付她,两下里连拆了二十余式,那姑娘不能取胜,竟有些怒不可忍,掌力上渐渐加重,招数也越发变化得巧快。

石金龙既和她没有深仇大怨,她更是女流,武功又出自衡山玉清庵一派所传,自己无论胜败,全没有丝毫的好处,安心撤身罢手,要问问她出身来历。这时这姑娘正用了手“龙捋珠”,右掌的二指向石金龙两眼上便戳,石金龙往右一撑身,左掌骈食中二指,向这位姑娘的曲池穴便击。这位姑娘也正用的是虚实莫测,右掌双指掉出没往外递满了,猛然往回下一撤,可是左掌都从右臂下猛往外一穿,掌心向下,手背向上,也是骈双指,竟向石金龙华盖穴点来。她这种掌力递出来得迅捷劲疾,石金龙凹腹吸胸,身躯往后猛一缩,左掌猛然往外一抖,可是右掌也微往回一撤时,却往下一沉,腕子已成立掌式,指尖向上,这一掌也向这姑娘的左肩头劈去。这种掌式变化的迅疾,眼看着掌风已经搭在这姑娘的臂上,也仅仅是沾到她的衣裳,却自猛往回一撤,右肩头往后一闪,身形已然倒纵起来,退出丈余外。

那位姑娘脸一红,明知道自己输了招,口中却喊了声“好掌法,你是哪一派所传?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莫怪你这么张狂,敢情实受过名师所传。”说到这儿,用手向自己马上一指,说道,“你看看姑娘还要和你较量较量剑术。”说了这句,她忽地自己喊了一声,说道:“你还没带兵刃,我要跟你再动手,那算姑娘欺侮你,快快说出姓名住处,三日内我定要找你。”

石金龙道:“我跟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怨,还值得你上门找我拼命?我姓石,至于我的名字和出身你就先不用问了,我认为你一个年轻的姑娘,不该这么放肆,你姓什么住在哪里?”

那姑娘道:“你既不肯说,你也不必问,我反正就在这凤阳府地面,你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可敢再和我较量较量剑术?从今日起,第三天太阳一出来,咱们这里见。”

石金龙道:“你趁早不用和我定约,我和你没有那么大牵缠,好在我来到凤阳府,也没想再走,今日这点小事你既然放不过去,咱们哪时相遇,哪时算着好了。”

这姑娘冷笑一声道:“可惜你是一个男子汉,这么怕死贪生,畏刀避剑,你真不如我们女流。”

石金龙怒斥道:“你一个姑娘人家,怎的这样无理讲话,你既然定要和我较量剑术,难道我真个怕你不成。我看你拳术施展出来,颇近于衡山玉清庵所传,你难道是一尘庵主的门下么?”

这位姑娘微微一笑,一纵身蹿到她牲口旁,手抖缰绳,认镫搬鞍,飞身而上,把缰绳一带,牲口一个盘旋,她却向石金龙说道:“什么衡山丰山,你这种无名小卒,你家姑娘用不着跟你称名道姓,来不来由你,我不陪了。”一抖缰绳,这匹牲口转过去,从这松林前直奔山口。

石金龙木立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自己真是如坠五里雾中。这个女子分明是一个大家闺秀,既生得风姿英秀,更有这么一身好功夫,竟自和自己这样牵缠不休起来,这真是意外遭逢。直望到那女子那匹牲口,在林木间忽隐忽现,转过了山湾儿,她却直向城市那边疾驰而去。石金龙遂也往回路上走来,回到店中,对于这种无谓牵缠,本不足放在心中,可是不知不觉的这件事反倒始终忘不下,心中时时地有那女子的影子。这一来石金龙倒拿定了主意,定了去赴三日之约,要看看她剑术上的功夫。

转眼间两天过去,这天一早,天也就是刚亮,石金龙梳洗完毕,却提着自己的宝剑走出店门,直奔郊外。这时东方的太阳也不过是刚刚地涌起,碧蓝的天空,晨星初敛,宿露未消,晓风扑面,碧绿的农田,带着一层露水,林间的野鸟,全在振翅飞翔。那小村中农夫们,全在扛着锄从村中走出来,这种凌晨野外的风景,清新爽朗。石金龙颇觉得心旷神怡,漫步在农田中,一股子清香之气扑入眉宇,直奔山坡下转向那个山口东,背后却是一阵蹄声杂沓,马铃振动,石金龙一回头,见正是那女子,风驰电掣向这边而来。这田地间窄窄的道路,石金龙和她这场牵缠,就是因为没闪避开她的牲口,惹出是非来。这时却早早地把路让开,那女子的牲口如飞而至。来到近前,这女子却看见石金龙这么闪避,她却扑哧一笑竟自扭着头说道:“你倒是一个信义君子,不要怕,牲口虽快,再不会撞着你呢。”她说着这话,牲口已经蹿出两三丈去,石金龙更不肯答话,也跟着紧走下去。石金龙跟这姑娘真是五百年前冤孽债,两人几乎断送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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