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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此为地方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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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所说的三个绅士,他们的性格,显然是不同的。曹金发是认定了淘浑了水就有鱼吃。李凤池是觉得自己有吃有穿,又读过书,中过秀才,便是不能做好人,也无须乎作坏人,图谋个什么。汪孟刚呢?自己觉得念了一肚子书,做得一手好八股,一点科举功名也没有得着,觉得朝廷埋没了他这样一个人才,这一口气,是无从可出。李凤池虽由秀才补了廪生,那完全是命运,至多是个读死书的书呆子。曹金发更不足取了,是搬石锁、耍大刀弄来的功名,把《孙子》十三篇念得滚瓜烂熟,默写一篇出来,主考就说他不错。这样的人,和他谈些什么?不过在乡下作绅士,只要是和地方上或私人方面曾出一点力量,那么,就取几个钱,却也认为可行。但是要听曹金发的指示,倒跟着他后面走,那也是不屑于做的事。因为如此,三个人一谈,便闹得很僵。在曹金发想着,显然三个人不容易抱拢的,无如办粮台是地方大事,何况这好处还是不少,而且还有那丁委员现在这里呢。及至听到李凤池还是搬上孔夫子书上乡党邻里的那些鬼话,不由他不气了。老凤池见他要把委员推走,说不定真僵到按照两万担米摊派,便拱拱手笑道:“发老何必发急,我不过是这样的说,你若还有法子,也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谈商谈。”曹金发道:“我还有什么好法子呢?我只譬方着说了个二百担的数目。汪孟老是不服气。你又是气不服,教我还说什么呢?”汪孟刚道:“派粮的数目,只要是我们这一乡出得起,我不执拗,可是拿官排场压我。我就不服。”曹金发见他的口气已是松了,便拱拱手道:“衙门里人下乡来,都是这样的,和地方上做事,受这一口气,也不要紧。只要我们能给他一点实惠,就让他陪服你两句,我也可以做到。”

李凤池皱了眉道:“什么?这是什么公事?还要我们送他的礼吗?”曹金发笑道:“怎么不要,恐怕送的还要更多吧?好在这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无非也是由地方上拿出来。地方上暗下送他几十两银子,至少也可以少出二百两银子的米,你觉得这不合算吗?”李凤池叹了一口气道:“合算是合算,然而益可知天下事不可为矣!”他说着,昂起头来,做个问天之势。曹金发只看他这种做法,就只有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之势,猜猜这两个人的意思大概都可以答应了,便约定了暂答应一百担米。看机行事,于是三个人重新走入房来。那个丁作忠不抽大烟,手上捧了管水烟袋,坐在床沿上,低了眉毛,垂了眼皮,架了大腿,表示出那很自在的样子来。曹金发依然坐在他并排,先敬了一杯茶,接着便笑道:“丁作翁,我们三个人商议了一下,公私两面都顾到的话,我们权且约定了个数目。”丁作忠喷出口水烟,闭了眼睛,慢慢地问道:“究竟能摊多少呢?”曹金发笑道:“我们觉得两甲,共出一百担的数目,已经是……”丁作忠不等他说完,睁开眼,猛然地站了起来,两手举了水烟袋道:“此岂卖古董乎?我说两甲要一千担,孝廉公却还个十成之一的价钱,差之远矣。”说着,依然坐下来架了腿,低了眼皮,呼噜呼噜抽水烟,脸上是板得一丝笑容都没有。李凤池看到,心里一想,这也难怪他生气,本来所说的数目,也相差太远了。曹金发道:“明公休要性急,听我慢慢道来。说到军国大事,官府里派下差事来了,我们作老百姓的哪有不遵之理。只是今年秋收不好,现在又是年冬了,多了,老百姓真拿不出来。求佛求一尊,我们只有求求丁作翁布点恩德,在县尊面前担点担子。至于丁作翁这番好意,我们当然要去和各位绅士说明,重重地感谢。”丁作忠睁开眼来,摇着大腿道:“这话是孝廉一个人的意思呢?还是三位共同的意思呢?”曹金发道:“当然是大家共同的意思。”丁作忠脸上,不是先前那样的难看了,回转头来,向汪李二人望着道:“二位有何见教呢?”李凤池笑着拱手道:“这就不敢当。我们哪里还敢多求,只望人民能胜负荷之重,也就是了。”曹金发道:“我们这位李凤老,对乡下一个放牛的孩子,他也不能亏负的。丁作翁能成全我们这一乡人,李凤老自然是要替父老们九顿首以谢。”丁作忠且不说什么,可就盯住了李凤池望着。他是个极端反对行贿赂的人,既不愿意承认这几句话,可是也不能露出不然的样子,只好是向着丁作忠淡笑了一笑。丁作忠只要得他这一笑,就放心了。于是捧了水烟袋,亲身递给汪孟刚,笑道:“抽袋水烟吧。”汪孟刚虽是捏旱烟袋在手,却也未便让他又拿了回去,只好放下旱烟袋来接着他的水烟袋。丁作忠借着他站在面前很近的这个机会,就向他笑道:“刚才我说的那几句话,请你不必介意。我们为公事无论怎样的红脸失和,谈到了私事,我们依然是好朋友。现在我们平心静气,把这事来谈一谈。我兄弟只要办得到,无不遵命。”汪孟刚倒不想这家伙,说软就软,现在立刻就谈起交情来,也拱拱手道:“你阁下是明鉴的,若是为我自己的私事,我自己决不争执。”曹金发从中突然打了个哈哈笑道:“作翁是听见的了,谈到私事,汪兄也是不争执的了。”于是又低了声道:“言归正传,我们刚才所提的数目,丁翁以为如何?”丁作忠才坐了下来,向大家望了一望,摆了两下头道:“这实在叫我无话可说。我虽然答应了可以商量,而可以商量的数目,那也不过在说出来的数目上下之间,若是照三位所说的,那简直是打九折还价,那怎样可以办到?”说毕,他又微闭着眼睛,要出神了。李凤池心里,虽觉得人民的负担,要越少越好,但是像曹金发所还的数目,那果然也太少了一点,难怪丁作忠不高兴,便微欠了欠身子,将手拱了两下。自然他这是有话要说出来的样子。

曹金发看到接连地和他丢了几个眼色,便抢着道:“我想,只要丁作翁肯和我担起担子来,就是这个数目,也可以撑过去的。说不得了,请丁老爷多受一点累,我们自然知道好歹。”丁作忠依然闭着眼,微微地摆着头道:“难难难。”曹金发坐近一些,就报了他五个指头笑道:“据我们想,至多还能出这个数目的来了。这个数目,若是归到公家,老实说,那是九牛一毛,有了不见多,没有不见少,不如简直就送了丁作翁,请丁作翁给我们打个圆场,我们和一乡请命了。”说着,他抱了拳头,连连地和额头相磕,丁作忠好像经不住他再三恳求的样子,这就向他淡淡地道:“发老说的是第一位算盘子呢?还是第二位算盘子呢?”曹金发笑道:“梅花数,岂是孝敬丁老爷的,我所说的,乃是梅花十朵。”丁作忠这就斜着眼睛,笑了起来了。因道:“三位之意,我是很多谢的。不过在公事上,也要我交代得过去才好。依我想,你这两甲,没有二百担的数目,我简直是不敢去见县尊。三位若是嫌数目太大,不妨和外面堂屋里各姓的绅士去商量一下,再来回我的信吧。”李汪二人看他是正正经经地说着,似乎他真有些担不下这担子来,也就依了他的话,出去和那些二三等的绅士商量。自然的,那些人也是愿意再送这位委员几个钱,只求少摊派一些粮食。商量了许久,二人再来见丁作忠。这李凤池不但是不受贿赂,就是行贿赂的事,也十分的外行,不曾言,先就红着脸拱手道:“我们冒昧一点说话了,各姓绅士的公意,他们都求丁老爷做主。丁老爷还有什么意思,老百姓们总是会量力而行。这也就无须客气,昔孟子或馈之百金而不受,或馈之五十金而受,这自然是可以取,取不伤廉而已。”

他这样吞吞吐吐地闹了一阵子,丁作忠总算是懂了用意所在,因笑道:“李先生说可以的,兄弟自然也就不必虚推了。拼了丢掉大帽子,交各位这几个朋友。只是这公出的粮食,非一百五十担不可。至于兄弟本人,不敢请益,听便吧。”说着,他就捧着水烟袋,扛了扛肩膀。大家听他那口音,自然这是要加钱,因之汪李二人对望了一眼。曹金发本已躺着在床上抽大烟,这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左手捏了大烟枪,竖在大腿上,右手一摸胡子,将头一摆,神气十足,再将大腿一拍道:“丁老爷这样揭底子的话都说了出来,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这一百五十担米,敬遵台命,一甲七十五担米,我三个人拼老命。也把它挤了出来。我们原是答应丁老爷五十担米的好处,照时价呢,一担米,也不过七八钱银子。我们干折了吧,作八钱的数目,今天就过手。丁老爷,你看我这话爽快不爽快?”丁作忠笑着点头道:“很是爽快的,只是……”说到这里,他又带着笑容了,抢着和曹金发同在一排坐下,拍了他的肩膀几下,低声笑道:“老兄,你虽不是慷他人之慨,但是实在地说起来,全甲摊起来,所费于三公者有限,以米之数,易银之数,如何如何?小弟对此事,有千钧重责,虽是略嫌有无厌之求,三公当可见谅。”说着,他站在床前,还作了个圈圈揖,对三人都揖到了。李凤池心想,就是凭他所想,也不过十两银子,何至于就弄出这种形象来?他既有了这种情形,也可想到他要钱之急,假如不给他,他翻了脸,全局皆非了。而且他那副嘴脸叫人也实在地不想看,便站起来拱手相还道:“只要丁作翁和敝乡解这重困苦,兄弟就担了这份担子吧!”曹金发也就站了起来,向他拱了两拱手笑道:“这是李凤老答应下来了,好吧?就是那么说,我们担下这担子了。事情总算过了角了,吃完了饭,我们来斗个十和吧!哈哈。”

说着,他乱拍了丁作忠的肩膀。这时,丁作忠也是笑容满面,不怪人有失体统,也不说人行同造反了。他笑道:“刚才我初到贵庄来的时候,闻到一阵腊梅花香,在什么地方有这花?”曹金发道:“就在我这庄屋后面,竹林子外头。今天天气还不算怎么的冷,我陪着丁作翁出去走走吧。”丁作忠也不问李汪二人怎样,连说好好。曹金发道:“我陪丁作翁出去散散步,就请凤老和孟老出去和大家说上一声,就说这事妥了,也免得大家发愁。”李凤池道:“自然我要去回复大家,二位请便。”于是曹金发拿了旱烟袋,丁作忠捧了水烟袋,两人缓缓地由后门走出了庄屋,向一个小山岗子上走来。这小山岗子上栽着很丛密的松树,将一条人行小道,深深地掩藏了,在山脚下,便是曹家的后院墙。在墙根下,长了两棵腊梅,在墙头上还自伸出几枝花头来。他二人顺了那矮矮的土黄墙上,到了腊梅花下,二人便站住了。丁作忠首先向曹金发笑道:“今天的事,多承孝廉公帮忙,将来上县的时候,少不得多买二两好公板烟膏相请,只是有一层,这一百五十担的数目,报县只得一百担,这五十担瞒下,目前要不要对李汪二人说一说呢?”曹金发道:“目前不用说。因为李凤池是个书呆子,若说只要一百担,那五十担,他就叫百姓不用出了。只有汪孟刚,不能不和他打个招呼。不过他是一个草包,给了他,他也不会见人情,将来我自用手段来对付他。大概照亩数摊来的话,他家也少不得要出三五担,这个把他免掉就是了。无论剩下多少,我都和丁作翁二一添作五,只求作翁在县尊面前,做得干净些就是了。”

丁作忠道:“这离乱年间,衙门里更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话总好办。就不然,我也没有这样大的胆。本来县尊的意思,以为事属创例,也猜不透全县能出多少米,预拟的数目,是至少三千担,至多两万担。老实说,就是少到一千担也不要紧。上宪来的公事,本是酌量采办,按市定价,采办若干,和上宪开多少钱报销,多少是一种官差买卖,并不干什么条例的。”曹金发笑道:“照着丁作翁原来的意思,只说全县要采办两万担,那就松得多了。怎好挤乡下人出钱呢?不瞒你老翁说,我有个亲戚,是在衙门里当幕宾的,早几天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来,说办粮的事,大有可为。听说办粮的差官,委的是个候补府,是位有名的挣钱手,上宪分给他办粮的银子,就要打个折扣,他将钱给县尊恐怕更要扣上加扣。只有办一千担,县尊送五百担给他,不说要银价,然后自用五百担,或者可通。照这个路数看起来,从最高的衙门说起,就有了花样,我们绅士和县尊是白帮忙,做这点小手脚,天理良心,都说得过去。若有人不服,从中要告发,这张状纸,在南京都告不动。除非上北京去叩阁,谁有这个能耐呢?”丁作忠哈哈大笑道:“我们看不出,曹孝廉比我所知道的还要多,其实也不到这种程度。我想办粮的委员来了,也未必肯给县尊粮价银子吧?”曹金发笑道:“我们只管出来送到县里去。至于县尊是不是敢得银子,我们不问。”丁作忠站在墙下,连抽了两袋水烟,因道:“这件事,我也不能十分清楚。如果是县尊真有这样的大好处,我想曹金老要点什么好处,我总可以把你的话转陈。只是有一层,你对我所说的这些话,千万不可告诉第二个人了。”曹金老笑道:“那是当然。其实我也不想什么好处了。只是在旧台衙里给我通信的那个亲戚,我总要报答他一下子。”他说了这话,将两只带了鱼尾纹的老眼,向丁作忠望着。姓丁的心里,倒是乱跳了一阵,想不到在阳沟里会翻了船。于是低着头,连连地吸了两袋烟,这才慢慢地道:“这位令亲姓什么?在旧台衙里办什么公事?”曹金发笑道:“我也未便奉告。不过,你若回去告诉了县尊,县尊或者也就明白了。”丁作忠听他的口风很紧,谅是不肯多说什么,只得罢休。因道:“那也好,明天我一早就回县去,现在我们在山上走走吧。”于是他先在前面引导钻出松树林子。在他这样走时,那松树林外的小路上,也就有了脚步声,到了路上看时,迎面来了一个小伙子,口里轻轻地唱着山歌,向前走了去。曹金发在后面,却叫起来道:“汪学正,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他笑道:“也是刚刚来罢了。家里有事,我来接家父回去。我从山上翻过来,就听到有人说话,原来是曹金老爹。”曹金发虽然是一张鸡皮老脸,他说是已经听到了说话,也就不由得红潮涌上,即至耳根。他瞪了眼道:“年轻轻的人,做事不循规蹈矩,倒愿意偷着捣壁,听人家说话。”

汪正学却不生气,淡淡地笑道:“你老爹有些错怪了人吧?说私话,不到僻静的地方去说,倒在大路边说着。大路上是人走路的,我顺了路走,有什么不循规蹈矩?难道我知道有人在树林子里说话,就绕开这条路走吗?”曹金发见他这样,更是料着他必定把所有的话都听去了,就向他连连点着头道:“好好好!我和你父亲是多年朋友,你敢这样把话来顶我?”汪学正本来是带笑着的,这时两手一叉腰,也正了颜色道:“金老爹,你不要恼羞成怒。我看你是个长辈,挨了你的骂,还是把笑脸对着你,有什么对你不住的。你只管把气话来压我,我不能受。”曹金发喝道:“你不能受怎么样?”汪学正道:“我也不怎么样,不过躲开你。你一是父辈之人,二是本乡之人,我还能到北京去叩阁吗?”这句话,又算点了曹金发的痛处,脸上不但是红,而且是变紫了。这就是丁作忠也看到有些扎手,就回了头向曹金发道:“这位是谁?”曹金发道:“他就是汪孟刚的儿子,外号叫汪老四。他很懂得几路拳棒,在乡下是无人敢惹他的。”汪学正道:“曹金老,你是个武举,不应该说这话。地方上有这样的无赖少年,不会把他灭掉吗?”曹金发道:“哼!也许有那样一天。”汪学正鼻子里连连地哼了几声。丁作忠就走向前向他拱手道:“原来是汪世兄。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见高低?”汪学正向他脸上看了一看,便笑道:“是自己人吗?哈哈!我可高攀不上。”说着,他头也不回就向曹金发家里去了。

曹金发站在他身后,红了脸望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丁作忠走近了两步,靠近了身边,低声向他道:“这个小伙子,如何说话这样的强横?你老人家不会教训他一顿吗?”曹金发淡笑道:“教训他一顿?不用忙,我自会教他认得我。哼!”他如此的在这里发狠骂人,可是汪学正也毫不在乎地径直向曹家内室里走去。他往常见了李凤池,必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叫一声老伯。然而今天他顾不得了,老远地望了父亲,就叫起来道:“爹,我看什么事也不用说了,回去吧。这是什么公事,简直是通同作弊。”他突然将这话说了出来,汪孟刚倒是睁着眼睛说不出所以然来。汪学正走进屋来,就像放了爆竹一样,把刚才曹丁二人在松林子里所说的话,倾筐倒箧,完全说了出来。说完了,将两手一拍道:“这样子说来,由最上层说起,一直说到这个屋子里面来,哪一个人不要借着办粮这件事弄些好处。只有老百姓该死,是要白白地拿出钱来。爹,我们回去吧,不要管这回事。”他转说的这番话,不但是汪孟刚想不到,就是李凤池那样很精通世情的人,也万万想不到。这样重大的事,而且是无人不知的事,竟是层层剥削,直到小民头上,才是光吃亏的。两个人目瞪口呆,直望了学正,听他一篇报告。许久,李凤池掏出袖笼子里的手巾,擦了几把脸,然后才抬头沉吟着道:“能有这样的事吗?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吧。”

汪孟刚对他儿子道:“你不要胡扯,能够有这样大的弊病吗?”汪学正道:“请问你老人家,做儿子的,从哪里会知道这些周折,道出这样一席话来。好在说话的人,立刻可以当面,不妨问他一问。”汪孟刚立刻就相信了,顿时问道:“这还了得!我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来!我去告诉大家。”说着起身向外走。李凤池这就一把将他抓住道:“汪孟老,你不要孟浪,那曹金老来了,我们先问他一问。好在粮米虽是认定了数目,我们又不曾拿出一粒米来。到了问老百姓摊米的时候,我们再来算账也不迟。”汪孟刚气呼呼地坐了下来道:“我真想不到有这样的事。曹金发冤苦了我们……”他的话还不等说完,门外人就有人接嘴道:“汪孟老,我总是比你大几岁的人,为什么提名道姓骂起我来。”说着话,正是曹金发走进来了。汪孟刚如何忍耐得住,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一拍桌子道:“你说的话,我儿子都听到了,你还装糊涂吗?第一你不该……”曹金发抢上前两步,将他的手捉住,喝道:“汪孟刚,你瞎了狗眼,曹举人是好惹的,你敢拍我的桌子吗?”汪学正跳起来道:“好,你敢动手,打你这个老奸巨猾的。”于是伸了手就向曹金发扑去。然而他的手只在半空里,已经让人接住了,不过不是曹金发接住他的手,却是李凤池接住了他的手。于是屋子里老少四个,却揪着两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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