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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一千元买来假委任 七五扣索将大赃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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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宋阳泉被忠恕一碰,向后一退,嘴里鲜血直淋,唐尧卿吓得大叫。宋阳泉站定了,用一只手去握着嘴揉了几揉,摇着头道:“不要紧的,我牙齿撞破了,嘴唇皮出了血了。”宋忠恕听说并无多大问题,连忙破脸堆下笑来深深地打着拱道:“真对不住。但是这是一个好彩头,挂了红了。”童秀崇也在着慌,找不着一句什么恰当的话,来替他解释。听了宋忠恕挂红两个字,觉得意思太好了,拍了掌哈哈大笑道:“这是难求得的事,从前我一个叔叔,在差事发表的那一天,也是要想得一个挂红的彩头,就找一个初出手的剃头匠来刮脸。偏是这剃头匠不懂窍,小小心心地剃,一条口子也不曾割下,真把我叔叔气坏了。抢过剃头刀,在下巴上割了两刀,流了好些个血,才消了气。说也怪,那一任差事,我叔叔差不多挣上了一万。他那还是有意找的彩头,结果都那样好。阳泉兄是无意找的彩头,这要论到前途,更是未可限量。”他举了这样一个极好的例子出来,魏有德自是无可说的了,便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宋阳泉道:“你先漱一漱口吧。”说着,叫了两声茶房,也不见有人答应,于是亲自拿了宋阳泉的脸盆跑到厨房里去,给他捧了一盆洗脸水来。他这时已是止住了痛,便笑道:“这如何敢当,还要魏先生和我倒水。”魏有德道:“圣人云,疾病相扶持,你把牙齿碰出了血,我们帮你一点忙。”说着,他将洗脸盆放在架子上,宋忠恕赶紧就扯了手巾,在水里铺着。唐尧卿看到,心里想着,果然是宋阳泉做官了,要不然,这三个人不会这样地捧他。这个东西,真是走死运,弄假成真的。真给他弄了一个官做,我却一点好处未得,未免冤枉。不过他到了上任的时候,本利一齐要,可以和他多弄几个钱,这样想着,也就和宋阳泉连拱了两拱手道:“挂彩总是好彩头,你的事,大概是成功了。”宋忠恕见宋阳泉漱过了口,擦过了脸,已是无事的样子了,便道:“怎么大概成功,委任状已经由我在张厅长那里拿来了。”说着,将手上拿着一个大报纸包,解了开来,首先露出来的,却是一张硬素纸,将硬素纸打开,里面又是棉纸,将棉纸再打开,才露出了那个蓝色印字,盖着朱印的公文封套,宋忠恕拿在手上一晃,笑道:“就是这个了。”宋阳泉看到公文拿来了,一百二十分心,都可以放下,便笑嘻嘻地迎上前来,打算将公文接了过去。宋忠恕拿着公文,两手连忙向怀里一缩,摇了一摇头道:“且慢!这公事我在张厅长手上拿来的,可开了一张便条给他,就在明天早上,交给他一千块钱,分文不得短少。亲是亲,钱财上要分明,你拿了,公文到手,迟个三天两天交款,在你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以后要在财政厅这条路上说话,就一点也不灵验了。”宋阳泉倒不料手伸得快,还有这样一道波折,便笑道:“这个不成问题,我既然说了给一千块钱,这个数目,我也是分文不会短少的。钱是现成的,但不知交给哪个手里。”宋忠恕道:“公事在我手上,钱自然也是交到我手上的。我拿了你这笔钱,才能到张厅长那里去,把我的便条取了回来。”宋阳泉见公文在人家手上,不能拿过来看,是很可焦急的事,既是宋忠恕非拿钱到手不办,这也就不必耽误了。于是赶快地打开箱子,将那五十元一包的现洋,搬了二十圆包,放在桌上。当那洋钱包放到桌上的时候,便落在桌上,扑笃一下响,那声音很是沉着。魏童二人,只要一听声响,眼望了纸包,声上的肌肉便哆嗦一下。直等到二十包一齐搁下了,宋忠恕便坐在桌子边,透开纸包来,一五一十地数了一个够。宋阳泉怕他数不清,自然取监视的态度。唐尧卿见着整大包的洋钱,让人家搬了去,丝毫不能染指,自然也不免眼馋。魏童二人更是瞪了四只大眼睛,生怕宋忠恕会道术,把这些洋钱遁了去。所以在这个时候,一屋子人,只有宋忠恕口里数着一五一十的声音,此外倒寂然了。一直让他将二十包洋钱一齐都数完了,他站起来一伸懒腰道:“不错!我做事最规矩,决不失信,公文你这就拿去了。”说毕,将手上的一封公文,双手高高捧起,笑着一点头道:“恭喜恭喜!你这就是五道河厘金局长了。”宋阳泉一面接着公文,一面笑着回礼。拆开公文来一看时,自己也不知道公文是什么体裁。只见一张毛边纸折成一个手摺的形式,前后两面,都盖有两颗红印,掀开来,正中几行字,写得清楚,兹委任宋阳泉为五道河厘金总局局长。自己的尊姓大名,总算上了公文,经官许可称为局长,这一生算不枉来了。脚下只管在屋子由东到西,由西到东,哼着兹委任宋阳泉为五道河厘金总局局长一句话,像当年在私塾念四书那样起劲,捉住了这句,死也不松口。唐尧卿本想伸着手过来,将委任状接过去看上一看的。然而这位乡先生,现在已是一位局长了,叫他阳泉吧,未免太不恭敬,读书做绅士的人,难道官民之分,都不知道?要叫他做局长吧,陡然又改不过口来。不称呼人家一声,贸然就把委任状拿过来,自己又没这样的勇气。想来想去,只有含糊着行一个礼的办法,比较妥当。因之把那件旧缎马褂,临时加在长衣上,并且也将帽子拿在手里,然后对宋阳泉一拱到地,两手抬起来高过额顶,笑道:“恭喜恭喜!我们西乡,又多了一个官了,将来修起县志,我们一乡,多么荣耀。”宋阳泉受了他一揖,自也未便置之不理,因也一揖相还。笑着一摇头道:“我也是这样想,我们西乡,做官的太少了,让别一乡看不起。总应该出来几个人,争回这没有得到一件实在的差事,这也就由于运气的关系了。”说着,一看屋子里,宋忠恕和童魏二人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都走了,心想他们今天倒不敲我的竹杠,若是要我小请他们一餐,却也是义不容辞的哩。他如此想着,岂知宋忠恕不但不能敲他的竹杠,而且反有人敲他的竹杠。原来宋忠恕数过了二十包洋钱之后,拿了一块桌布,将洋钱一齐包了,然后背在肩上,就向房外走。同时,和魏童二人丢了一个眼色。走出房门来,魏童二人抢着上前,一个在宋忠恕之左,一个在宋忠恕之右,各伸了一只手按着那包袱。宋忠恕低声笑道:“你们放心,我跑不了。但是要求你二位不要作声,免得让杜梅贞知道了,又要分去一股。”说着,走到自己屋子门口,见房门是虚掩的,自己只觉粗心,何以出门去不带上房门。于是童秀崇和他推开门,魏有德进房去和他扭着电灯。宋忠恕一脚踏进屋,将洋钱包袱向椅子上一放,倒不由得他不吓一跳,原来他要瞒着的杜梅贞,恰是正正端端坐在椅子上,见他们进来,点着头微笑了一笑。宋忠恕笑道:“怎么不作声的,就溜进了我的屋子。”梅贞笑道:“半夜三更,走进人家,非奸即盗。你说吧,要治我哪一项大罪呢?”宋忠恕拱了一拱手道:“我的小姐,你就不要高声说话了,我算认得你。”杜梅贞并不理会这句话,见布包袱放在一张小桌子上,将嘴一努道:“你们费了整个月工夫,引动一大班人,所得的钱,都在这里吗?”宋忠恕道:“可不是吗?我们的手段,也就算不行得很的了。这么些个人说也可怜,真分不到多少钱。”梅贞连忙摇了两摇手,笑道:“你不要和我谈这个,可怜也是自作孽,哪个叫你们放了正事不干,来做骗子的。我们闲话少说,你看该给我多少钱,你还是给我多少钱。少给一文,我们就同坐在这里,今晚熬到明天,明天熬到后天。”宋忠恕笑道:“杜小姐真厉害,你的手段玩出来,叫人家哭不是,笑也不是。”梅贞笑道:“我用不着你给高帽子戴,你拿钱来。”说着,将手向宋忠恕一伸。他料着这个样子,不给钱是通不过去的,因望着童魏二人,微笑了一笑。那意思是说,怎么办呢?没有法子可以混过这一关啦。魏有德心想,让杜梅贞先分一股去也好,我们落个有例可援,还怕你能少分我一个吗?便道:“杜小姐对于我们这件事,出力出大了。我想她也是等着要钱用,她这一股,你就先分给她吧。彼此都是知道的,哪个还能说出什么不公道的话来不成?”梅贞坐在那里,点了一点头笑道:“聪明人总不肯为小失大的。”说着,见桌上有一盒香烟,她拿出一根,嘴里衔着,然后一擦火柴,头枕在椅子背上,很自在地吸着喷出烟来,连话也懒说了。宋忠恕看这神气,料定不给钱是不行,只得将包袱打开,指着让梅贞看道:“小姐,你看我撒谎不撒谎?不都在这里吗?这有一二十位来分呢。”梅贞依然枕着椅子背,昂了头抽她的烟,对于他的话,并不答复。宋忠恕便拿了两包洋钱,放在她面前桌子上,笑道:“杜小姐,就依了你的话办,这是一百元。”梅贞看也不看一眼,冷笑一声道:“你少在我面前捣鬼,你做的事,我都知道。这事就是你们三人是大主脑,其余的人,和你们在一处吃了喝了,不过落个小便宜,知道你们什么内容?就是知道你们分给他们三块两块,也就行了。你们三三个一,每人都分二三百,却分一百到我,那不是太不公道了吧?你们为这事,上卖嘴,下卖腿,你可知道我还卖身呢?无论如何,这卖身的钱,不应该比你们少。话要说明,这一千块钱,我要分个七五扣。若是办不到,我也不要。”说毕,由椅子上站起来,一手夹着烟卷抽,一手叉了腰,斜靠了桌子站定,只等宋忠恕的回话。她一双眼睛,不望了洋钱,却望了房门,好像要走出去的样子。宋忠恕看到,连忙一伸手,将门关上,笑道:“怎么样?你还想和我大开玩笑吗?其实我们在外头混,大家讲个义气,一回事情做完了,还有第二回呢?你为了手边难,多分几个,那也不要紧,下回还要请你多帮一点忙呢。”梅贞点点头道:“话是说得好听,但是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不是几句米汤,可以灌倒的,我总还要有了实惠,才和朋友谈交情。你说多分几个,那也不要紧,我要个七五回扣,你总是可以答应的了。”宋忠恕见她没有坐下,而且也没有松口,这自然是无可通融的一件事,站着想了一想,点点头道:“请你坐下,我们慢慢地商量。”梅贞笑道:“你有话尽管说,我不怕站着累倒,你还替我累什么?”宋忠恕对着她脸上望了一望,才微笑一声道:“杜小姐,我们商量一下子,行不行?我们这些钱,实在不止三四个人分,每个人手上,无论如何,分不到一百以上……”梅贞脸一板道:“你不要和我讲这些苦情,我要多少钱,就要多少钱。我这是讲交情,才只和你要个七五扣,我要不讲价钱,我指着这一千块钱绑票,一定要五百,你又有什么法子?你若是不给,我叫了起来,不但是大家得不了钱,恐怕还要到警察厅去走上一趟。这件事你看要怎样对付,你自己斟酌吧。”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只破旧闹钟,看了一看,笑道:“现在到十一点,还差五分,我就以这五分钟为限,过了这五分钟,你就照给七五扣的二百五十元,我也是不要。不过让一个人发财,这总是让人红眼睛的事,你要留心一点。”说毕,只管抽烟,就一句别的话也不再说。宋忠恕心想,这个人说话,是说得到就做得到的,真个叫出来,大家是同归于尽。便笑道:“杜小姐什么事也不肯上当,这件事却有点不大高明,不多不少,怎么作个二百五?”梅贞笑道:“我只要有钱,什么人都肯做的,二百五又待何妨?你即是有这好意思,怕我上当,我也很感激,你就给我二百六吧。”魏有德笑道:“不怕忠恕有天大的本事,遇到了杜小姐,也总只好退避三舍,说了许多话,不但没有减少一文钱,倒反而要加上十块。”宋忠恕道:“这个时候,哪有工夫说笑话,你们就袖手旁观,一点儿不管吗?也和我疏通疏通呀。”梅贞全不理会,眼睛瞟着那只闹钟,只管微笑。宋忠恕没有法子,只得走向前和梅贞作了个揖,笑道:“杜小姐,山不转路转,请你多少让一点步,行不行?”梅贞不答话先向宋忠恕鞠了一个躬,笑道:“宋先生不敢当!我这里有礼相还钱的事我想不必通融了。一千块钱,我只要二百五,这已算是十二分的认交情了,你还要来说话吗?好吧,看在你作个揖的情分上,减少十块钱,也免得作二百五。只有一分钟了,你不答应我就对宋阳泉说去。”说毕,就做要向外走之势。宋魏童三人,都为之失色。要知他们能拦住也无,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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