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道善行
命将
虞舜以有苗弗率，命禹徂征。禹乃会群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既而苗民逆命，禹遂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夏仲康肇位，羲和废厥职，王命胤侯徂征。胤侯乃告于众曰：羲和颠覆厥德，沉乱于酒，畔官离次，倜扰天纪，遐弃厥司。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
周宣王时，蛮荆背叛，王命方叔伐之，故诗人咏之曰：显允方叔，征伐俨狁，蛮荆来威。言其尝与北伐之功，是以蛮荆闻其名而皆来畏服也。列国
秦武王使甘茂伐韩，茂曰：宜阳大县，其实郡也，今倍数险，行千里，攻之难。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告其母，母织自若。及三人告之，母投杼下机，逾垣而走。臣贤不及参，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孙奭挟韩而议，王必信之。王曰：寡人弗信。乃盟于息壤。茂伐宜阳，五月而不克，二人果譛之。武王召茂，欲罢兵。茂曰：息壤在彼。王乃悉起兵佐茂，遂拔韩。
汉高祖王汉中，时，欲还兵东击项羽，乃用萧何言，设坛具礼，拜韩信为大将。既拜，礼毕，引信上坐，问曰：将军何以教寡人？信因言：项王所过，无不残灭，百姓不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于诸侯约，犬王当王关中。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
文帝时，匈奴大入边，诏将军周亚夫屯细柳，刘礼次霸上，徐厉次棘门。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驰直入，大将以下骑送迎。已而之细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帝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周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吏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帝乃按辔徐行，亚夫持兵揖曰：甲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帝为改容，成礼而去。群臣皆惊。帝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儿戏耳，其将固可龙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耶？称善者久之，遂拜亚夫为中尉。
宣帝初，遣义渠安国伐诸羌，诸羌怒，犯塞，攻城邑，杀长吏，安国以闻。时赵充国年七十余，帝老之，使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无逾老臣。帝遣问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愿至金城，图上方略。既至金城，帝赐书曰：皇帝问后，将军甚苦暴露，计欲宿留于进。借使虏知此意，或寇或匿，宁有利哉？将军不念国中之费，欲以岁数而胜，微谓𩔶年乃胜小敌也。将军，谁不乐此者？今诏破羌将军武贤等将兵亡虑二千人，以七月北行击罕羌。将军其引兵便道西并进，使虏闻东方、南方兵并来，分散其心意，当有瓦解者。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弗敢战者凶。将军急装，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巳又屡书，令充国熟计其便，复奏。充国乃奏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余屯田，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奏每上，辄下公卿议。初是其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魏相任其计，可必用。帝从之。期年，诸羌悉平。光式以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乃遣冯异讨之。车驾遂至洛阳，赐以乘舆及七尺具剑，𠡠异曰：
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无所依诉。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能御吏士，令自修饬，无为郡县苦。异顿首受命，所至皆布威信，群盗悉降。帝讨公孙述，命吴汉进军攻广都援之。帝戒汉曰：成都十余万众，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若不敢来，公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余，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为营，作浮桥，使副将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相去二十余里。帝闻大惊，使让汉曰：公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公，而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急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述果使其将谢丰、袁吉攻汉，使别将攻尚。汉败，入壁，丰围之。汉乃率诸将夜衔枚引兵与尚军合，丰等不觉，悉兵迎战，自晨至晡，遂大破之，斩谢丰、袁吉。自是八战八克，蜀乃平。晋武帝时，凉州羌叛，河西断绝，帝临朝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通凉州者乎？朝臣莫对。马隆。前曰：陛下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灭贼，何为不任卿？顾卿方略何如耳。隆曰：陛下若能任臣，当听臣自任。臣请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率之鼓行而西，禀陛下威灵，丑虏何足灭哉！帝许之。公卿佥曰：隆小将妄说，不可从也。帝弗纳，卒用隆。隆果攻杀诸羌，遣使回报，帝抚掌欢笑，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卿言，是无秦、凉也。唐高祖既定京师，以李靖初不附已，将杀之。靖呼曰：公起兵为天下除暴乱，欲就大事，奈何以私怨杀诏士乎？遂释而用之。开州蛮冉奢则寇夔州，靖率兵八百破其屯，要险设伏，斩肇则，俘禽五千。帝谓左右曰：使功不如使过。靖果然，因手𠡠劳曰：既往不咎向事，吾巳久忘之矣。靖遂为大将，屡立功。
太宗贞观八年，吐谷浑寇凉州，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帅诸军往讨之。帝诫靖曰：吐谷浑妄自矜大，失藩臣之礼，数为草窃，侵我边陲。是行也，以寡制众，良在不疑。然敌不可轻，寇不可玩，阃外之事，将军裁之，制变应机，不可预筭。官赏罪罚，并在此行，当思自勉。肃宗时，安庆绪弑禄山，继为乱，帝命天下兵马都元帅广平王倜、司空、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帅诸将佐往讨之。初，帝劳飨诸将，谓子仪曰：事之济否，在此行也。子仪曰：此行不捷，臣必死之。于是倜将朔方诸军及回纥之众，与子仪大败贼于长安，既定西京。巳而复与贼战于新店，大败之，东京亦定焉。代宗时，仆固怀恩叛，帝问郭子仪计所出，子仪曰：无能为也。怀恩本臣偏将，虽慓悍，然素失士心，其胁为乱者，又皆臣故部曲，素以恩信结之，彼忍以刃相向乎？帝曰：善。遂遣子仪击败之。宋太祖命曹彬伐江南主李煜，戒以勿暴虐生民，务广威信，待其自归，不须急击。取匣剑授彬，曰：不用命者，副将以下皆斩之。潘美以下皆失色。自王全斌伐蜀，多杀人，帝每恨之，彬性仁厚，故专任焉。彬将行，又戒之曰：城陷之日，慎无杀戮。设若困斗，则煜一门不可加害。及彬克升州，得煜以归。帝御明德门，见煜于楼下，不用献俘仪。帝以郭进为泽潞防御使，充西山巡检。进有材干，御下严毅。在西山尝有军校诣阙诬进者，太祖谓左右曰：彼有过畏罚，故诬进求免尔。遣使送与进，令杀之。会并人入寇，进谓诬者曰：汝敢论我，信有胆气，今舍汝罪，汝能掩杀并寇，即荐汝于朝，如败，可自投河水。其人喜跃听命，果致克捷。进即以闻，乞迁其职，太祖从之。
帝遣潘美伐南汉主刘𬬮，美进兵薄城下，汉主惧，美遣人论以帝意，以为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降，不能降则死，不能死则亡。此五者惟所行之，他不敢问也。汉主不果降，卒被擒而归。
黄帝征太原，过彰德，时韩重赟为节度使，迎帝，帝宴之曰：契丹知我是行，必率众来援，彼意镇、定无备，必由此入。卿可领兵倍道而进，出其不意，破之。遂命重赟为北面都部署。夜发，果遇契丹兵于定州，重赟大破其众。高宗时，兀术入寇，韩世忠战走之，诏曰：世忠荡平诸寇，连奏大捷，已加优擢。其告诸统制官，各务立功报国，共济中兴，以光史册。巳而兀术与刘豫合兵复至，帝以御札赐世忠，略曰：虏气正锐，朕甚忧之。朕虽不德，无以君国子民，而祖宗德泽，犹在人心，所宜深念累朝泅养之恩，永垂千载忠义之烈。世忠读诏感泣，遂自镇江进屯扬州以御之。帝命岳飞收复襄阳，遂诏监司帅守，饷军无阙，庶几必济。飞等进军，与金兵战，大破之，遂复襄阳及郢、随诸州，军声大振。帝寻命飞为宣抚使，扈驾至建康，以刘光世所统王德、郦琼等兵五万余隶飞，且诏德曰：听飞号令，如朕亲行。飞连上疏，反复极论恢复，帝赐报曰：览卿近奏，锐然以恢复为请，岂天实启之，以辅成朕志，行遂中兴也。飞由是率厉将士，将大举。会秦桧主和议，忌其成功，乃沮其志。元世祖大举伐宋，以伯颜领河南等路行中书省所属，兼听节制。及陛辞，世祖谕之曰：昔曹彬以不嗜杀平江南，汝其体朕心，为吾曹彬可也。至元十八年正月，命行省右丞相阿剌罕、右丞范文虎及忻都、洪茶丘等率十万人征日本。二月，诸将陛辞，世祖𠡠曰：始因彼国使来，故朝廷亦遣使往，彼遂留我使不还，故使卿辈为此。朕闻汉人言：取人家国，欲得百姓土地。若尽杀百姓，徒得地何用？又有一事，朕甚忧之，恐卿辈不和耳。假言彼国人至，与卿辈有所议，当同心协谋，如出一口答之。盗起云南，号数十万，声言欲寇成都。时立智、理威为嘉定路达鲁花赤，驰入告急，言辞恳切，继以泣涕。大臣疑其不然。帝曰：云南朕所经理，未可忽也。乃推食以劳之。又语立智。理威曰：南人生长乱离，岂不厌兵畏祸邪？御之乖方，保之不以其道，故为乱耳。归以朕意告诸将，叛则讨之，服则舍之，母多杀以伤生意，则人必定矣。国朝甲辰八月，平章常遇春兵至赣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太祖皇帝令平章彭时中以兵会遇春等共击之。又命中书右司郎中汪广洋往参谋遇春军事。谕广洋曰：汝至赣，如城未下，可与遇春等言。能天瑞困处孤城，犹笼禽阱兽，岂能逃逸？但恐破城之日，杀伤过多，要当以保全生民为心，一则可为国家用，二则可为未附者劝。且如汉将邓禹，不妄诛杀，得享高爵，子孙昌盛，此可为法。向者鄱阳湖之战，陈友谅既败，生降其兵，至今为我用，纵有逃归者，亦我之民。我前克湖广，禁军士毋入城，故能全一郡之民。苟得郡，无民何益？广洋至赣，见遇春等，传太祖命，时天瑞拒守益坚，遇春乃浚濠立相以困之，未几，城降。
乙巳八月，命中书左相国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师二十万伐张士诚。集将佐谕之曰：自大乱以来，豪杰并起，所在割据，称名号者不可胜数。江南乱雄，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皆连地千里，拥众数十万。吾介乎二人之间，相与抗者十余年。观二人所为，其志岂在于民？不过贪富贵，聚渊数，劫夺寇攘而巳。友谅败灭，独士诚据有浙西，北连两淮，恃其强力，数侵吾之疆场。赖诸将连岁征讨，克取两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苏诸郡未下，故命卿等讨之。卿等宜戒饬士卒，母肆虏掠，毋妄杀戮，毋发丘垄。母毁庐舍。闻张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勿侵毁其墓，汝等母忘吾言。诸将帅务在辑睦，勿纵左右欺凌军士。凡为将之功，必资士卒善抚恤之。大抵克敌者必以成功为效，树德者必以广恩为务。卿等勉之。诸将皆再拜受命。吴元年十月，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由长淮入大河，北取中原。胡廷瑞为征南将军，何文辉为副将军，率吉安、宁国、南昌、袁、赣、滁、和、无为等卫军，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广参政戴德随征。湖广平章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率武昌、荆州、益阳、常德、潭、岳、衡、澧等卫军取广西。召诸将谕之曰：征伐所以奉天命，平祸乱，安生民。故命将出师，必在得人。今诸将非不健斗，然能持重，师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莫如大将军达；当百万之众，勇敢先登，摧锋陷阵，所向披靡，莫如副将军遇春。然吾不患遇春不能战，但患其轻敌耳。吾前在武昌，亲见遇春，才遇数骑挑战，即轻身赴之。彼陈氏如张定边者，何足称数。尚据城指挥，遇春为大将，顾与小校争能，甚非所望。切宜戒之。若临大敌，遇春须领前锋。或敌势强，则遇春与参将冯宗异分为左右翼，各将精锐以击之。左丞薛显、参政傅友德，皆勇略冠诸军，可各领一军，使当一面。或有孤城小敌，但遣一将有胆略者，付以总制之权，皆可成功。达则专主中军，策励群帅，运筹决胜，不可轻动。古云：将在军，君不与者胜。汝等其识之。又谓达曰：阃外之事，汝实任之，兹行必自山。东，次第进取山东。古云：十二山河之地。师行之际，须严部伍，明分数，一众心，审进退之机，适通变之宜，使战必胜，攻必取，我虚而彼实则避之，我实而彼虚则击之。将者，三军之司命，立威者胜，任势者强。威立则士用命，势重则敌不敢犯。吾尝与诸豪杰并驱，观其取败者，未有不由威不立而势轻也。汝其慎之。谕友德曰：此行，汝当努力。昔汉高祖与项羽争衡，彭越宣力于山东，今用师自山东始，汝其勉之。
论廷瑞曰：汝以陈氏丞相来归，事吾数年，忠实无过，故命汝总兵往取福建。何文辉为尔之副，湖广参政戴德从汝调发。二人皆吾亲近之人，勿以此故废军政。凡号令征战，一以军法从事。吾昔微时，在行伍中，见将帅统御无法，心窃鄙之。及后握兵权，所领一军皆新附之士，一日驱之野战，有二人犯令，即斩以徇，众皆股栗，莫敢违吾节度。人能立志，何事不可为？闻汝往年尝攻闽中，必深知其地里险易。今总大军进征，凡攻围城邑，必择便利可否为之进退，无失机宜。克定之功，全赖于汝。于是达等拜命辞出。洪武元年七月，太祖将发汴梁，大将军徐达等自陈桥入辞，乃谕之曰：朕与公等率众渡江，誓除祸乱，以安天下。今士卒舍父母妻子，战斗于矢石之间，百死一生，久未休息。朕每念之，惕然于心。然非得巳也。中原之民，久为群雄所苦，死亡流离，徧于道路。天监在兹，朕不敢怠。故命尔等帅师北征，廓清中原，拯民艰苦。昔元起沙漠，其祖宗有德，天命入主中国，将及百年。今其子孙怠荒，罔恤民艰，天厌弃之，君则有罪，民复何辜？前代革命之际，兵戈相加，视如仇雠，肆行屠戮，违天虐民，朕实不忍。尔诸将帅，当以为戒。克城之日，母虏掠，母焚荡，毋妄杀人，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凡元之宗戚，皆善待之，庶几上答天心，下慰人望，以成朕伐罪救民之志。有不恭命者，必罚无赦。诸将皆感激，拜辞而行。永乐四年七月，太宗皇帝命成国公朱能等征讨安南黎贼，临遣谕之曰：前安南王陈日煃，在我太祖皇帝时，率先归顺，恭修职贡，始终一诚，我国家亦待以优礼，安南之人皆受其福。曰煃死，其后王为贼臣黎季厘所弑，篡夺其位，僭称大号，杀陈氏子孙殆尽，放兵四劫，攻扰占城，侵我边境，邀杀朝使，伤害官军，而暴征横赋，虐其国人，国人怨之，深入骨髓，天地鬼神，皆所不容。朕恭天之命，子育万方，不敢不正，特遣尔等率师吊伐。夫安南之人，皆朕赤子，今其势如在倒悬，汝往当如救焚拯溺，不可缓也。惟黎贼父子及其同恶，在所必获，其胁从及无辜者必释。尔宜深体朕心，母养乱，母玩寇，母毁庐墓，母害稼穑，母恣取货财，母掠人妻女，母杀戮降附。有一于此，虽有功不宥，尔其慎之。母冒险肆行，母贪利轻进。其爱恤士卒，坚利甲兵，本之以敬慎，载之以智勇，尔其勉之。罪人既得，即择陈氏子孙之贤者立之，使抚治一方，然后还师。其往勉之。能等顿首受命。复遣使齍𠡠谕西平侯沐晟曰：昔尔父事我皇考，累效劳勤，抚西域，定云南，功绩伟然。既没。之后，越等追封尔兄弟继艨侯爵。尔受一方之寄者数年，边境安辑，良有可嘉。然丈夫贵自立功烈，今命尔为左副将军，副总兵官，成国公朱能征讨安南黎贼。尔当勉尽忠勤，和以辑事，建非常之功，以光先人，以启后嗣，尔其懋哉！夫智信仁勇严，为将之道也。畏懦则偾事，委琐则罔功。必务深远之谋，母狃目前之见，母骄于小得，必戒于私昵，则有以称朕之委任，尔宜懋哉。驭夷
周宣王时，孍狁内侵，逼近京邑，今尹吉甫帅师伐之，故诗人咏之曰：薄伐俨狁，至于太原。言逐出之而已，不穷追也。淮南之夷为乱，乃命召穆公往平之。既平，诗人美之曰：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汉文帝未立时，南越王赵佗，以汉数击之不利，遂乘黄屋左纛称制，数寇边境。及帝即位，遣中大夫陆贾赐佗书，有曰：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巳遣人存问，修治先人蒙。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寇不止，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之也。且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岭以南，主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通使如故。贾至越，佗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职贡。
武帝元狩二年，匈奴单于怒浑邪、休屠王为汉所杀虏数万人，欲召诛之，浑邪王与休屠王恐，谋降汉，休屠王后悔，浑邪王杀之，并其众以降。帝乃分徙降者边五郡故塞外，因其故俗为五属国。而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汉既得浑邪王地，陇西、北地、上郡，益少胡寇，诏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繇一。帝以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乃令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别遣将出朔方及右北平，凡十余万人，皆令属青击匈奴。右贤王饮醉，青等夜至，围之，右贤王惊，溃围北去，得裨王十余人，众万五千余人，畜数十百万，于是引兵还。黄帝以楼兰王姑师攻劫汉使，为匈奴耳目，遣赵破奴击之，破奴以七百骑虏楼兰王，遂破车师，因举兵威以困乌孙、大宛之属，封破奴浞野侯，于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门矣。
宣帝神爵二年，以郑吉为西域都护。初，吉以侍郎田渠黎，因发诸国兵攻破车师，迁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南道。至是匈奴乖乱，曰逐王先贤挥音缠欲降汉，使人与吉相闻，吉发诸国兵五万人迎之，将诣京师。时吉威震西域，遂并护车师以西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置，自吉始。于是中西域而立幕府，治乌垒城，去阳关二千七百余里，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动静，有变以闻，汉之号令班西域矣。
乙甘露三年，帝幸甘泉，郊泰畤。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赐以冠带、衣裳、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弓矢、棨戟、安车、鞍马、金钱、衣被、锦绣、縠帛絮。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帝还，登长平阪，诏单于母谒，其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帝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长安，置酒建章宫，飨赐之。二月，遣归国，发边郡士马送出塞，又转边榖米前后三万四千斛给之。单于请居光禄塞下，有急，保受降城。自是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咸尊汉矣。光武建武九年，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发左衽，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今宜复如旧制，以明威防。帝从之，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建武二十一年，莎车王贤浸以骄横，欲兼并西域，数攻诸国，诸国愁惧。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愿得都护。帝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炖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护寻至，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状闻，帝许之。西域诸国侍子久留炖煌，皆愁思亡归。莎车王贤知都护不出，击破鄯善，攻杀⿔兹王。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帝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
建武二十七年，北匈奴遣使诣武威求和亲。帝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臧宫、马武上书曰：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在陛下，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论告高句丽、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诏报曰：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且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言兵事者。
安帝延光元年，诏：高句丽、遂成等桀逆无状，当斩断菹醢，以示百姓。幸会赦令，乞罪请降。鲜卑、濊貊连年寇钞，驱略小民，动以千数，而裁送数十百人，非向化之心也。自今巳后，不与县官战斗，而自以亲附送生口者，皆与赎直。缣人四十匹，小口半之。唐太宗贞观初，颉利、突利二可汗大举入寇，进至渭水便桥之北。帝与房玄龄等六骑径诣渭水上，与颉利隔水语，责以负约。突厥大惊，皆下马罗拜。俄而诸军继至，旌甲蔽野。帝麾军使却而布阵，独留与语，久之，突厥惧而请和，受盟而去。
三年冬，代州都督张公谨上言突厥可取之状，帝乃命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统诸军讨之。十二月，突厥突利可汗入朝。帝曰：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常痛心焉。今单于稽颡，庶几可雪前耻矣。昔人谓御戎无上策，能安抚中国而四夷自服，岂非上策乎？
四年春，李靖自马邑进，夜龙颉利于定襄，破之。李世𪟝出云中，战于白道，亦大破之。颉利既败，窜于铁山，遣执失思力入见，谢罪求朝。帝遣鸿胪卿唐俭等慰抚之，又诏李靖将兵迎之。颉利外为卑辞，内实犹豫，谋走碛北。靖引兵与世𪟝会，谋曰：颉利虽败，其众犹盛，若走度碛北，则难图矣。今诏使至彼，虏必自宽，若选万骑聋之，不战可擒矣。遂勒兵夜发，世𪟝继之。颉利见俭来，大喜。靖前锋去牙帐七里，颉利始知之，乘千里马先走，其众遂溃，斩首万余级，俘男女十余万。世𪟝军碛口，酋长皆率众降。颉利及族人思摩往依沙钵罗设苏尼失，苏尼失执颉利等，举众来隆，漠南遂空。帝御楼受俘，馆之太仆。上皇闻之，叹曰：汉高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子能灭突厥，吾付托得人，复何忧哉！帝诏群臣议区发突厥降众，朝士言多不合。温彦博请准汉建武故事，置于塞下，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使为中国扞蔽。帝用彦博策，东自幽州，西至灵州，分突利故地为四州，又分颉利之地为六州，左置定襄，右置云中二都督府，以统其众。以突利为顺州都督，颉利为右卫大将军，苏尼失、思摩皆封郡王，其余拜官有差，愿入居长安者近万家。五年，康国求内附，帝曰：前代帝王好招来绝域，以求服远之名，无益于用，而靡弊百姓。今康国内附，傥有急难，于义不得不救，师行万里，岂不疲劳？劳百姓以取虚名，朕不为也。遂不受。十七年，太常丞邓素使高丽，还，请于怀远镇加戍兵以逼高丽。帝谓之曰：
远方不至，则修文德以来之，未闻一二百戍卒能威绝域者也。仁义忠信不理于内，兵甲士卒远劳于外，有国之深忌，朕所不取也。宋真宗景德三年六月，知广州凌策请发兵定交阯乱。帝以黎桓素修职贡，不欲伐，命遵前诏安抚。七月，邵晔上邕州至交阯水陆路及控制宣州山川等图。帝曰：祖宗辟土广大，唯当慎守，不必贪无用地，苦劳兵力。神宗时，范纯仁为陜西转运副使，召还，帝问曰：卿在陜西久主漕挽，必精意边事，城郭甲兵、粮储如何？对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粮储粗备。帝愕然曰：卿才能如此，朕所倚赖，而执事皆言粗，何也？纯仁徐对曰：粗者，未精之辞，如是足矣。臣愿陛下无深留意于边事，恐边臣观望要功生事，结衅夷狄，残害生灵，耗竭财用，糜费爵赏，不惟为今日眼前之害，又将贻他时意外之忧。愿陛下究孟子交邻之道，修孔子来远之德，洽于夷狄，彼将爱戴陛下如父母，虽其酋首桀𪉑，欲侵侮我疆，其徒亦不为之用也。帝纳之。元世祖中统元年，廉希宪为陜西宣抚使，言：高丽国王尝遣其世子腆入觐，会宪宗将兵攻宋，腆留三年不遣。今闻其父已死，若立腆遣归国，彼必怀德于我，是不烦兵而得一国也。帝是其言，改馆典，以兵卫送之，仍赦其境内。征交阯失利，复谋大举。不忽木曰：岛夷诡诈，天威临之，宁不震惧？兽穷则噬，势使之然。今其子曰焌龙位，若遣一介之使，论以祸福。彼能悔过自新，则不烦兵而下矣。如或不悛，加兵未晚。帝徔之，于是交阯感惧，遣其伪昭明王等诣阙谢罪，尽献前六岁所当贡物。国朝太宗皇帝永乐初，西北诸胡来贡，命光禄卿赐食。既罢，礼部尚书李至刚进曰：西北诸胡，陛下抚绥，皆已向化，边境已宁。太宗曰：人尝言以不治治夷狄。夫好善恶恶，人情所同，岂间于华夷？抚之有道，未必不来。虎至暴扰之，能使驯怙。况虏亦饥食渴饮，具人心者，何不可驯哉？但有来者，推诚待之耳。二十一年十月，太宗皇帝北征，驻跸上庄堡，宁阳侯陈懋为前锋，遇鞋靼王也先土干率妻子部属来归。懋以其部属入见，也先土干遥望天颜，尚有惧色。太宗命稍前与语，遂备述诚悃，久愿来归，但为阿鲁台等牵絷，今幸见陛下，是天赐臣再生之日也。太宗曰：华夷本一家，朕奉天命为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载，皆朕赤子，岂有彼此尔今顺天道而来，君臣相与，共享富贵，勿忧也。也光土干及其部属皆叩头呼万岁，命悉赐酒馔。也先土干退，谓所亲曰：大明皇帝真吾主也，舍此何适？太宗论文武群臣曰：远人来归，宜有以旌异之。其封也先土干为忠勇王，赐姓名曰金忠。也先土干之来归也，其甥把台罕实赞之，遂授把台罕都督，俱赐冠带及织金众衣。遂赐宴，命金忠坐侯之下，伯之上。御前珍羞悉辍以赐之。宴能御用金杯等物，亦辍赐之。于是左石皆赞美上功德之盛。太宗曰：昔唐突厥颉利入朝，太宗言胡越一家，有矜大自得之意，朕所不取，惟天下之人皆遂其生，边境无虞，兵甲不用，斯朕志也。
五伦书卷之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