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道善行
兵政
周成王时，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有戎马一牛三；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有戎马四，兵车一乘，牛十二，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千戈备具，是谓梨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衢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是谓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乐，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无之国。
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故称万乘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搜，夏拔舍以苖，秋治兵以猕，各大阅以狩，皆于农隙以讲武事焉。五国为属，属有长；十国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为州，州有牧。连帅比年简车，卒正，三年简徒，群牧，五年大简车徒。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紏禁，以时比宫中之官府次舍之众寡，为之板以待夕，击柝而比之。国有故则令宿，其比亦如之。辨内外而时禁，稽其功绪，紏其德行，几其出入，均其稍食，去其淫怠与其奇邪之民，会其什伍而教之道艺，月终则会其稍食，岁终则会其行事。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板者，掌其政令行。其秩叙，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舍之职事。若邦有大事，作宫众则令之，月终则均秩，岁终则均叙，以时颁其衣裘，掌其诛赏。列国齐桓公用管仲之说，作内政而寓军令。五家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以为军令。是故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轨长率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五乡一帅，故万人为军。五乡之帅率之三军，有中军之鼓，有高子之鼓，有国子之鼓。三分其国为二十一乡，公率五乡，高子、国子各率五乡。其卒伍定乎里，而军政成乎郊。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生同忧，祸福共之，缓急足以相助，其教巳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世称节制之师。汉高祖踵秦，置材官于郡国。京师有南北军，南军为宫城兵，卫尉主之；北军为京城兵，中尉主之。凡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卫士，二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骑驰战陈，年五十六衰老，乃免为庶民，就田里。南北二军不出，民兵散在郡国，有事以羽檄召之，以备军旅。有轻车、骑士、材官、楼船之别，平地用车骑，山阻用材官，水泉用楼船，常以秋后讲肄课试之。文帝躬戎服，亲御鞍马，从六郡良家、材官之士，驰射上林，讲习战陈，聚天下精兵，军于霸上、棘门、细柳。武帝平百粤，内增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八校尉，外有楼船，皆岁时讲肄，修武备之事。光武以幽、冀、并州兵定天下，始于黎阳立营，领兵骑常千人，以谒者监之，号黎阳兵，而京师南北军如故。立秋之日，自郊礼毕，始扬威武，斩牲于东郊门，以荐陵庙。其仪，乘舆御戎路，白马朱鬣，躬执弩射牲，牲以鹿靡，太宰令谒者各人载获车，驰驷送陵庙。还宫，遣使者齍束帛以赐武官。武官肄兵，习战陈之仪。斩牲之礼，名曰䝙刘。即躯缕杀新以食也。兵官皆建孙吴兵法，六十四陈，名曰乘之。
唐高祖初置府兵，其制始于西魏、后周，而备于隋，为十二卫。帝因之，置骠骑、车骑两将军府，析关中为十二道，皆置府兵以隶。后改道为军，其法一寓于农，居处教养，蓄材待事，动作休息，皆有节目。每军置将、副各一人，以督耕战，以车骑府统之。及天下既定，废十二军，改骠骑为统军，车骑为别将。又军有坊，置主一人，以察户口，课农桑。太宗贞观十年，更号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诸府总曰折冲府兵。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二十四，皆有名号，而关内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隶诸卫。凡府三等，兵千二百为上，千人为中，八百人为下。府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吏、兵曹、别将各一人，校尉六人。士以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每人甲兵装粮皆自备，并其介胄戎具藏于库。有所征行，则视其入而出给之。民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其能骑而射者为越骑，余为步兵。每岁季冬，折冲都尉率五校兵马之在府者教战。玄宗开元元年十月，帝亲讲武于骊山之下。兵二十万于旗，连亘五十余里，戈𮣴金甲，照耀天地。引大陈于长川，坐作进退，以金鼓之声节之。三军出入，号令如一。帝亲擐戎服，持沈香大𬬰，立于陈前，威振宇宙。长安士庶奔走纵观。宋太祖监五代方镇之弊，既平诸国，聚致兵于京师，躬定军制，纪律详尽。其军制亲卫、殿禁之名，其营立𮧻虎曰月之号，分领于殿前、侍卫二司。寻诏二司简其骁勇者升为上军，疲弱者退为剩员，令诸路选所部兵送至阙下，以补其缺。后复简强壮者为之兵样，散降诸道，令依样招收，长吏部送诣阙，分隶诸军。帝御讲武殿，亲临试之。其法刻木为箭锥，裹以毡罽，命引强者两两相射。又以木挺为马挝，施韦鞘，俾驰骑相击，皆取其不避者，分等级以迁隶之。又出内库钱，募诸军子弟数千人，凿大池于京城之南，引蔡水注之，造楼船，选精卒号水虎捷，习战池中。又诏诸道选材力技艺过人者，收隶禁军，以备宿卫，厚甚粮赐，常躬自教阅，训练，皆以一当百。太宗太平兴国二年，幸西郊讲武台，犬阅诸军，南北。绵亘二十里，建五色旗鼓于前。崔翰执金鼓，按旗指踪，六师如一，军容甚整。帝大悦，以金带赐翰，复奖谕之一。九年，亲阅诸军，参考劳绩升绌之。帝曰：兵虽众，苟不简阅，与无兵同。先帝训练之方，咸尽其要。朕因讲习，渐至精锐，倘统帅得人，何敌不克。又幸金明池，观习水战，曰：示不忘战尔。真宗大中祥符六年，诏选江淮水军于金明池习战，其江浙、淮南诸州，亦令选卒教习。神宗以唐李靖兵法无全书，而见之通典命。王震解释：又令内侍李宪以马步教习之，谓宪曰：黄帝制八陈，武侯造图，桓温以为常山蛇势，盖即九军陈法。韩擒虎以授靖，时知者多，故作六花陈。八陈即九军，九军方陈也。六花陈即七军，七军圆陈也。陈以圆为体，方陈者，内圆外方，圆陈者，内外俱圆。六军者，左右虞候各一军为二虞候军，左右厢各二军为四厢军，与中军共为七军；八陈者，加前后二军，共为九军。朕今采古酌今，营陈同一法，止曰营，行曰陈，营为正，陈为奇也。元世祖置典兵之官，视兵数多寡，为爵秩崇卑。长万夫者为万户，千夫者为千户，百夫者为百户。内立五卫，以总宿卫诸军卫设亲军都指挥使，立枢密院以总之。遇方面有警，则置行枢密院，事，巳则罢，而移都镇抚司属行省。军士有蒙古军，皆国人，探马赤军则诸部族。其法家有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无众寡，尽佥为兵，十人为一牌，设牌头。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既平中原，发民为卒，是为汉军。或以丁论，或以户论。其尝为军者，定入尺籍伍符，不可更易。病死戍所者，百日外役；次丁死陈者复一年。贫不能役，则聚而一之，曰合并。贫甚者老无子者落其籍，户绝者别以民补之。帝以兵籍为军机重务，汉人不得阅其数。虽枢密近臣，职专军旅者，惟长官一二人知之。有事则有司调粮，军司调兵，弓弩戈甲，岁有常贡。国朝乙巳春，太祖皇帝将经理淮甸，亲阅试将士，命镇抚居明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赏银有差，且徧给酒馔劳之，仍赐伤者医药。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溺；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吾故择汝等练之。今汝等勇健若此，临敌何忧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陈。近闻军中募兵多兀滥者，吾特为戒之，冀得精锐，庶几有用也。
太祖御奉天门，与刘基论用兵，谓基曰：克敌在兵，而制兵在将。兵无节制，则将不任，将非其人，则兵必败。是以两军之间，决死生成败之际，有精兵不如良将。基对曰：臣荷圣上厚恩，得侍左右，每观庙筭，初谓未必皆然，及至摧锋破敌，动若神明，臣由是知任将在上，将之胜不若主之胜也。然臣观陛下常不拘古法而胜，此尤所难也。乃谓之曰：兵者，谋也，因敌制胜，岂必泥于古哉？朕常亲矢石，观战陈之事，阖辟奇正，顷刻变化，犹风云之无常势，要在通其变耳，亦何暇论古法耶？马政
周官校人掌王马之政，辨六马之属，曰种马、戎马、齐马、道马、由马、驽马。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邦国六闲马四种；家四闲马二种，如趣马、巫马、牧师、庾人、圉师、圉人，皆掌马政者也。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凡大祭祀、朝觐会同，毛马而额之。凡将事于四海山川，则饰黄驹。凡军事，物马而颁之。列国。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故诗人咏之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言所畜之马七尺而牝者亦巳至于三千之众矣。鲁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榖，牧于坰野，而其马之多，𬳶而牡者有十六种之毛色，盖极其盛，而国之殷富为可见。故诗人作颂以美之曰：思无疆，思马斯臧。思无期，思马斯才。思无𭣧，思马斯作。思无邪，思马斯徂。盖言其牧马之盛，由意之远也。汉文帝初年，廏马止有百余匹，下取给于边郡。班氏居塞则致马数千群，桥桃居塞，则致马千匹。是时内郡之盛，则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牸牝者摈不聚会。边郡之盛，则三十六苑分置西北边，其良者以给无舆。景帝时，造苑马以广用。四年，御史大夫邓绾奏禁马高九尺五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时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西北边，以郎为苑监，官奴婢三万人，养马三万匹。
武帝征伐四夷，益盛养马以西河、上郡为万骑太守，而马政始掌于郡二千石矣。蓄积廏马有四十万，自遣卫、霍之师追匈奴，而马大耗焉。晚年乃诏修马复令以补缺，使母乏武备而巳。
昭帝元凤二年，令郡国母敛今年马口钱。又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是时有马者闲居则免三人之筭，有事则当三人之卒，其制优异，此内郡之制也。至于边郡，则纵民蓄牧而官不禁。
唐高祖得牝马三千匹于赤岸泽，徙之陇右，命太仆张万岁掌之。万岁善于其职，自贞观至麟德，马蕃息及七十万匹，分为八坊、四十八监，各置使以领之。玄宗即位，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太仆卿王毛仲为内外闲廏使，少卿张景顺副之。至开元间，有马四十三万匹。帝东封，以牧马数万匹从色别为群，望之如云锦焉。德宗建中元年，市关辅马三万实内廏。贞元三年，吐蕃、羌、浑犯塞，诏禁大马出潼、蒲、武关者。元和十年，伐蔡，命中使以绢一万市马河曲。其始置四十八监，据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员广千里，繇京度陇，置八坊，为会计都领。其间善水草腴田廏，旋以给贫民及军吏间，及赐佛寺道馆几千顷。十一年，廏使长茂宗举故事，尽收岐阳坊地，失业者甚众。十三年，以蔡州牧地为龙陂监。十四年，置临汉监于襄州，牧马三千二百，费田四百顷。
宋太祖以五代时监牧多废，官失其守，国马不蕃息。时但有左右飞龙院，帝始置养马二务，岁遣中使诣边州市马，自是闲廏始充矣。太宗既平太原，遂观兵范阳，得汾、晋、燕、蓟之马凡四万二千余匹，国马增多。乃诏于景阳门外新作四廏，名曰天驷监，左右各二。以左右飞龙使为左右天廏使，闲廏使为崇仪使。内廏马既充物，始分置诸州牧养。雍熙初，禁边臣于边外市蕃马，勿得𮦱其直，改太廏院为骐骥院，天驷监为天廏坊。自河北、洛阳至许州镇监凡十八监。又诏北虏未平，方资战骑，分遣使臣收买京城诸道私家所产之马。通利军上十牧草地图，帝虑畜牧之地多侵民田，乃遣中使检视，画其疆界。又从内侍赵守伦之请，于诸州牧龙坊畜牝马万五千匹，逐水草放牧，不费刍秣，所生驹可资军用。自是诸牧马颇蕃息。真宗咸平三年，群牧司缌内外马政。其后岁遣判官一人巡行诸监，取孳生驹二岁巳上者点印之。左右骐骥院六坊监止留马二千余匹，余皆三月出就牧放，秋冬而入。其御马准备用者在京师。仁宗时，旧制，以群牧司总天下马政，其属有左右骐骥院，分领左右天驷监、左右天廏坊。其畜病马有收养上下监收兵，校长有提举指挥使、副使。诸监之外者，知州、通判兼领之，各据刍地列棚，并课士卒，春夏出牧，秋冬入廏，孳息有赏，耗亡有罚，其为条教甚备。丁度为群牧使，上言：天圣中牧马至十余万，其后言者以天下无事，遂废八监。陕西、河东岁市马一万二百，尤能补京畿塞下之阙。自用兵数年，所市马比常岁特三之一。请下令河东、京东、京西、淮南籍丁壮为兵处，有能蓄一战马者，与免二丁，仍不升户等，以备缓急。如此，则国马蕃矣。
英宗时，唐介知太原，请于交城县置马监，诏比部员外郎崔台符相视，得汾州故牧地三千余顷，其千二百余顷，民以租佃者，令入租，以给塞月刍豆。巳从介请，置监自沙苑，发牝马五百匹往交城。帝谓文彦博曰：马政之尽善，繇群牧判官，国冀蕃息，以给骑兵。遂以台符权群牧判官。寻诏台符及刘航删修群牧司敕令。神宗即位，留意于马政。于是枢密使邵亢请以牧马余田修稼政，以资牧养之利。而群牧司言：马监草地四万余顷，今以五万为率，一马占地五十亩，大名、广平四监余田无几，宜且仍旧。而原武、单镇、洛阳、沙苑、淇水、安阳、东平等监余田万七千顷，可赋民以刍粟。从之。又诏河南北分置监牧使，以刘航、崔台符为之。又置都监各一员，其在河南者为孳生监。凡外诸监并分属两使。诸监官吏若牧田县令佐，并委监牧使举效，专隶枢密院，不隶于群牧制置。高宗谓辅臣吕颐浩曰：若复孳生马，当就水草地。是曰条画于饶州、四望山等处，以为牧地，郡守带提领，选差使臣五员，专管牧养事。帝曰：兵以马政为先。唐开元间，马多至四十万匹，当时用一缣易一马，亦要得其人，如王毛仲陈马若锦绣，则盛矣。元文宗天历初，以所括河北诸路马四百匹给宿卫阿塔赤，二百匹给中官阿塔赤，余二千匹分牧于内郡。征伐黄帝以神农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作乱，不用命，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禽杀蚩尤，遂代神农为天子。夏启初立，有扈不服，启亲率六师往征之，誓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内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战于甘泽，不胜，六卿请复之，启曰：不可。吾地不浅，吾民不寡，是吾德薄而教不善也。于是亲亲长长，尊贤使能，期年而有扈氏服。
商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人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无以供粢盛。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餽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报雠也。汤一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汤以夏桀无道，暴虐其民，率师征之，誓于众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汝其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于是遂进师伐桀，放之南巢。高宗时，盘庚既没，而殷道衰，楚人叛之，遂用武以伐楚，入其险阻，以致其众，三年而克之，尽平其地。故殷武之诗曰：挞彼殷武，奋伐荆楚。𦋡入其阻，裒荆之柞，有截其所，汤孙之绪。周文王时，密人侵阮徂共，遂往伐之。故皇矣之诗曰：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掖，以按徂于，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王闻崇侯虎蔑侮父兄，不敬长老，听狱不中，分财不均，百姓力尽，不得衣食，乃往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修德教而复伐之，因垒而崇降。武王伐纣，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曰：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貌，罔不率俾，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既戊午，师逾孟津，癸玄，陈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掖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途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而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旧𬖘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庐，散鹿台之财，发巨桥之粟，大贵于四海，而万姓悦服。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祀于周庙，紫望，大告武成。
成王即政，淮夷、奄国叛，王亲征之。既伐淮夷，遂践奄，迁其君于薄姑。宣王时，淮北徐州之夷叛，王自将征之，乃命大师皇父，整治六师，程伯休父为大司马，使左右陈其行列，往除其乱。故常武之诗曰：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苟，如川之流，濯征徐国。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徐方不回。王曰：还归列国。
齐桓公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虞君之涉吾地也。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匡辅周室。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供，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不复，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供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师进次于隆。楚子使屈完如师，遂及诸侯盟。汉高祖为沛公时，引兵击秦，至峣关，秦遣兵拒，高祖击破之，进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颂以组，封皇帝玺符节，出降轵道傍。诸将请诛之，高祖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人。且人巳降，杀之不祥。遂属之吏。及伐楚，引兵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曰：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不道，放弑其主，天下之贱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大王宜率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诸侯，为此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高祖曰：善，非夫子无所闻。
于是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哀临三曰，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弑义帝，江南犬逆无道。寡人悉发关中兵，南浮江汉而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弑义帝者。诸侯遂皆从之，汉军大振焉。
光武始为将军，讨王莽，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诸将贪惜财物，欲分兵守之。光武曰：若破敌，珍宝万倍，犬功可成；如为所败，首领无余，何财物之有？乃悉发之，自将步骑为前锋。莽将王寻、主邑遣兵合战，光武奔之，斩首数十级。诸将喜曰：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光武复进，寻、邑兵却，诸将胆气益壮，无不一当百，大败莽军，尽获其军实，关中震恐，海内豪杰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用汉年号，旬月徧于天下。及诛莽，光武以大司马徇河北，所过郡县，默陟能否，平遣囚徒，除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大悦，争持牛酒迎劳。建武三年，冯异破赤眉刘盆子于崤底。赤眉余众东向宜阳，帝亲勒六军，严阵以待之。赤眉忽遇大军，惊震，以其众三十余万，肉袒乞临上所得传国玺绶。帝明旦，大陈兵马，临洛水，谓盆子、丞相徐宣曰：得无悔降乎？朕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宣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众耳。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恨。帝曰：卿所谓铁中录录，庸中姣姣者也。隋高祖与陈邻好，其笃每获陈谍，皆给衣马礼遣之，而陈侵掠如故，故伐之。会陈宣帝殂，高祖且命班师，遣人赴吊，书称姓名顿首。陈后主答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高祖不悦。又谋伐之，谓臣下曰：我为民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而不拯之乎？命大作战船，人请密之，高袒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其柿于江，曰：若彼惧而能攺，吾复何求？后送玺书，暴后主二十恶，写诏徧谕江外，遂伐之。
唐高祖起义师伐隋，将发太原，杖白旗誓众，以少子无吉为太原留守。既下山西诸郡，子世民北徇三辅，郿贼丘师利、盩庢贼何潘仁等俱来降。帝次冯翊，自下邽以西，所经隋行宫苑籞，悉罢之，出宫女还其家。遂次长乐宫，遣使谕隋代王侑及留守卫文升等，不报，乃围城，下令曰：有犯隋七庙及宗室者，罪三族。京城既克，命收图籍，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
太宗讨群盗，西河郡不下，进兵击之，与士卒同甘苦，遇敌则以身先之。近道果菜，非买不食。军士有窃之者，辄求其主偿之，亦不诘窃者，兵民皆悦。至西河城下，郡丞高德儒闭城拒守，攻拔之，执德儒至军门，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遂斩之。自余不杀一人，秋毫无犯。
宋太宗自将伐汉主刘继元，至太原城下，督战益急，虑其城陷，杀伤者众，手诏汉主降。使者至城，守陴者不纳。帝怒，益督诸将、卫士进薄城下，列阵于前，蹲甲交射，矢集城上如猬毛。复手诏：汉主速降，当始终保富贵。且又虑城陷，害及良民，麾兵使却，汉主遂降。
真宗时，契丹寇河北，帝北巡至南澶州，虏骑巳过魏州矣。帝疑不欲渡河，寇准劝帝北渡，以固士卒心，帝犹豫未决。时陈尧叟劝帝避之蜀，王钦若劝帝避之金陵。帝以问准，准曰：谁为陛下画此计者？帝曰：顾所画如何耳。母问其名，准曰：臣姑欲知之，先斩此曹以令天下。且先帝建都垂五十年，天下财用兵甲聚于京师，宗庙社稷之所寄也。不幸有事，陛下当与臣等以死守之。今一旦弃去，非复陛下所有，若贼盗因缘而起，陛下当何归乎？帝遂渡河，至澶州，虏数千骑乘胜薄城下，诏令将士迎击之，斩获大半，虏乃引退，不敢复逼，请和而去。元世祖征大理，至曲先脑儿之地，夜宴姚枢，枢陈宋太祖遣曹彬取南唐，不杀一人，市不易肆事。明日，世祖据鞍呼曰：汝昨夕言曹彬不杀者，吾能为之，吾能为之。枢马上贺曰：圣人之心仁明如此，生民之幸，有国之福也。明年，师及大理城，饬枢裂帛为旗，书止杀之令，分号街陌。由是民得相完保。帝征云南，刘秉忠从之，谓世祖曰：天地好生，王者不杀。世祖然之，故克城之日，不妄杀一人。不帝帅师伐宋，张文谦，刘秉忠言：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帝曰：期与卿等守此言。既入宋境，分命诸将：母妄杀母，焚人室庐，所获生口悉纵之。
国朝癸卯九月，太祖皇帝平陈友谅还，告庙，论功行赏，因与诸将论鄱阳之战。诸将请曰：自古水战，必得天时地利，乃为可胜。若周瑜之破曹操，因风水之便，乃能胜之。陈友谅兵据鄱阳，先处上流而待我，是得地利矣。况我劳而彼佚，今胜之，诚未谕也。太祖曰：汝不闻古人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陈友谅兵虽众强，人各一心，上下猜疑，矧用兵连年，数败无功，不能养威俟时，今日适劳于东，明日又驰骛于西，失众心矣。夫兵贵时动，动则威，威则胜。我以时动之师，威不振之虏，将士一心，人百其勇，如鸷鸟搏击，巢卵俱覆，此所以为吾破也。诸将皆叹服。
五伦书卷之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