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朵斯的祖先
当达尔大尼央离开阿拉密斯和波尔朵斯以后,阿拉密斯和波尔朵斯就回到了主堡里,好谈话时更自由一些。
波尔朵斯一直是优心忡忡的样子,这叫阿拉密斯很不安,他的精神始终被束缚着。
“亲爱的波尔朵斯,”阿拉密斯突然说道,“我来向您解释一下达尔大尼央的想法。”
“什么想法,阿拉密斯?”
“照这个想法我们用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可以得到自由。”
“噢!是吗!”波尔朵斯惊奇地说,“再瞧吧!”
“您注意到没有,从我们的朋友刚才和那个军官争吵当中,有一些约束他和我们接近的命令?”
“我注意到了。”
“这样,达尔大尼央将去向国王请求辞职,趁他不在造成的混乱,我们一同逃走,或者不如说,您逃走,您,波尔朵斯,如果只可能一个人逃脱的话。”
这时候,波尔朵斯摇起头来,回答说:
“我们要么一起逃,阿拉密斯,要么就一起待在这儿。”
“您心肠真好,”阿拉密斯说;“只不过您的忧郁不安的样子我看了很难受。”
“我没有不安,”波尔朵斯说。
“那么,您抱怨我吗?”
“我不抱怨您。”
“那好,亲爱的朋友,为什么您的脸色这样忧伤呢?”
“我正要告诉您:我在立遗嘱。”
善良的波尔朵斯一面说,一面忧伤地望着阿拉密斯。
“您的遗嘱?”主教叫起来,“何必这样!您认为您没有希望了吗?”
“我觉得很疲劳。这是第一次,在我的家庭里,有一种习惯。”
“什么习惯,我的朋友?”
“我的祖父是一个比我强壮两倍的人。”
“噢!噢!”阿拉密斯说,“您的祖父是参孙吗?”
“不。他叫安托万。是这样,他在我现在这个岁数的时候,有一天出门去打猎,他觉得两腿发软,他可从来也没有得过这样的毛病。”
“我的朋友,这种疲劳意味着什么呢?”
“没有好事,就象您要见到的,因为,他抱怨两条腿软弱无力,但是还是出了门,他碰到了一头野猪向他冲过来,他放了一火枪,没有打中,被那头畜生捅破了肚子,立刻就死了。”
“这不是您心神不定的理由,亲爱的波尔朵斯。”
“啊!您再看吧。我的父亲从前象我一样健壮。他是亨利三世和亨利四世手下的一位粗鲁的军人。他不叫安托万,叫加斯帕,就象德·科利尼先生1一样。他一天到晚骑在马上,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疲劳。有天晚上,他从饭桌上站起来的时候,他的两条腿发软了。”
1加斯帕德·科利尼(1619-ib72):法国海军元帅,胡格诺教派首领之一,在“圣巴托罗移之夜”被杀害。
“也许他晚饭吃得太多了?”阿拉密斯说,“所以他站不稳了。”
“哈!一个德·巴松皮埃尔先生的朋友会这样?哪儿会!不,我对您说,他对这样的疲劳很吃惊,就对嘲笑他的我的母亲说:‘难道大家不相信我就要去见一头野猪,就象先父杜·瓦隆先生那样?’”
“是这样吗?”阿拉密斯说。
“是这样,我的父亲不管身体衰弱,他不去上床睡觉,反倒到花园里去。他走下第一级楼梯的时候,一脚睬了个空,楼梯很陡,我的父亲一直跌到一个石头拐角上,那儿砌着一个铁铰链。铰链撞破了他的太阳穴,他当场就死了。”
阿拉密斯抬起眼睛望他的朋友。
“这是两个特殊情况,”他说,“不要得出结论会出现第三次。一个象您这样身强力壮的人不应该这样迷信,我的正直的波尔朵斯,此外,在哪儿看到您的腿弯曲了?您从来没有这样结实这样神气过,您肩膀上能扛得起一幢房子。”
“现在产波尔朵斯说,“我觉得精力十分充沛,可是一会儿以前,我身子摇摇晃晃,浑身没有气力,这种现象,就象您说的,近来已经出现第四次了。我并不是对您说这叫我害怕,可是这叫我烦恼,生活是美好的。我有钱,我有丰饶的田产,我有我心爱的好马,我也有我热爱的朋友:达尔大尼央,阿多斯,拉乌尔和您。”
可敬佩的波尔朵斯甚至没有考虑对阿拉密斯隐瞒他在他的友谊当中把他列在第儿位。
阿拉密斯紧握住他的手。
“我们还要活好多年呢,”他说,“我们要给世界上保留一些杰出的人的样板。亲爱的朋友,您相信我好了,我们没有达尔大尼央的任何回音,这是好迹象,他肯定下了集中舰队撤离海上的命令。我刚才已经命令用滚筒把一只船滚到洛克马里亚的大地道的出口处,您知道,我们曾经好多次潜伏在那儿捉狐狸。”
“是的,那儿可以从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小海湾,我们有一天发现了那条小路,一只漂亮的狐狸就是打那儿逃走的。”
“正是。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就会给藏在这个地道里的一只小船里,它应该已经在那儿了。我们等待有利的时机,一到夜里,就去海上!”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个山洞,或者更确切地说,没有人知道它的出口在哪儿,除了我们两人和岛上两三个猎人。好处是如果岛被占领以后,侦察兵看不到岸边有小船,就不会怀疑有人可能逃走、也就停止监视了。”
“我明白了。”
“那么,腿呢?”
‘啊!现在很有劲。”
“您看得很清楚,一切都促使我们好好休息,满怀希望。达尔大尼央清除了海面,让我们能自由通行。不要再担心国王的舰队,也不要再担心他们登陆了。天主万岁!波尔朵斯,我们还有半个世纪可以干一番事业,如果我踏上西班牙的土地,我向您保证,”主教非常坚定地说,“您的公爵爵位敕书不会象现在人们所说的那样不可靠了。”
“让我们希望吧,”波尔朵斯受到他的同伴新表现出来的热情的感染,也有点儿振作起来。
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声:
“准备打仗!”
这声叫喊有一百个人重复嚷着,一直传到两个朋友待的房间里,给一个带来了惊讶,给另一个带来了不安。
阿拉密斯打开窗子,他看见一群人手拿着火把走过来。妇女们都逃走了,拿起武器的人都跑到他们的岚位上去。
“舰队!舰队!”一个认出了阿拉密斯的士兵叫道。
“舰队?”阿拉络斯说。
“有半个大炮射程远,”那个士兵接着说。
“准备打仗!”阿拉密斯叫道。
“准备打仗l”波尔朵斯用可怕的嗓门跟着叫道。
两个人急忙向防波堤奔去,好躲在炮台后面。
大家看到一只只载满士兵的小艇靠近了。它们从三个方向过来,要在三个地点同时登陆。
“应该怎么办?”一个值班军官问道。
“挡住它们,如果它们继续上来,就开炮!”阿拉密斯说。
五分钟以后,开始放炮了。
这就是达尔大尼央在法国靠岸的时候听到的炮声。
可是小艇离防波堤太近,大炮无法打准了,它们靠了岸,肉搏开始了。
“波尔朵斯,您怎么啦?”阿拉密斯同他的朋友。
“没有什么……只是腿……这真不可理解……我们冲锋的时候,它们就会恢复原状的。”
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果然使出全身精力向前冲去,他们鼓舞了他们手下的人,使得国王的军队只好慌忙地回到船上,他们没有别的收获,只带走了一些受伤的人。
“哎!可是,波尔朵斯,”阿拉密斯叫起来,“我们一定要抓住一个俘虏,快,快。”
波尔朵斯沿着防波堤的梯级下去,抓住了等在那儿想上船去的一个国王的军官的脖子,他手下的人都已经上了小艇。巨人的胳膊举起了这个掠获物,把他当作盾牌,在向上走的时候,好挡住射向他的子弹。
“俘虏抓住了,”波尔多斯对阿拉密斯说。
“好的,”阿拉密斯笑着说,“您说腿不好,真是冤枉了它们!”
“我不是用我的腿捉住他的,”波尔朵斯忧郁地说,“是用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