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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她坐在河边,低着头在想我,美丽的眼睛在内心寻找她所爱的我的美好思念。啊,我的天使——我的新天使,黑色的天使,现在跟随着我——我拿人生中的天使换了另外一个。在教堂耶稣受难像前我聚精会神地站着,领会了许多事情,我将看到上帝的眼泪,在那张牺牲了性命、涂着白色灰泥的拉长的脸上,我已经看到了眼泪——牺牲了性命,身上刺穿了,钉了钉,一切都结束了,两眼下垂,双手钉了钉,可怜的双脚也钉了钉,交叉在一起,就像你在街上看到的可怜墨西哥工人冬天冻僵的双脚,他等着人家开门出来倒空桶里的破烂垃圾,两只脚交叉在一起取暖——啊——他脑袋耷拉着,就像月亮,就像我脑海里玛吉的形象,我的玛吉,上帝的玛吉;一个像但丁一样的人的忧伤,十六岁,这是连什么叫良心也不懂的年龄,也不懂我们是在做什么的年龄。

在我年纪还要小的时候,十岁,因为热爱我的厄尼·马洛,我会在十字架前祈祷,他是教区学校里的小孩子,一个法官的儿子,因为他模样像我已经死去的哥哥吉拉德,所以我怀着崇高的爱去爱他——带着童年时代的奇怪举动,比如我会在我哥哥杰拉德的照片面前祈祷,他是在九岁而我还只有四岁的时候死的,我祈祷是为了要确保得到厄尼·马洛的友谊、敬重和善意——我就想要小厄尼向我伸出手来,对我说,“ti jean[1],你,你真可爱!”还会说——“蒂·让,我们永远是朋友,我们从学校毕业以后就一块儿到非洲去打猎,哈?”我觉得他比最可爱的孩子还要漂亮许多倍,因为他红彤彤的脸蛋,洁白的牙齿,梦幻女人的双眼,也许是天使的双眼,都让我倾倒;孩子们就像恋人一样相互爱慕,我们在成年时期并不关心他们的生动故事。那情景——,也是我在耶稣十字架前的祈祷。每天上学我总会设下一个个圈套,叫我喜欢的男孩子来爱我;我们都在操场上站队的时候我就看着他,在冷到了零度的寒冷中牧师在前面发表讲话,念他的祈祷辞,他背后是红彤彤的天空,在穿过学校(圣约瑟教区学校)校舍的小巷里是浓重的水汽、气球、马粪球,我们列队回到教室去的时候正好收破烂的人也来了。别以为我们不害怕!他们头上戴着油污的帽子,他们在屋顶上肮脏的窝里龇牙咧嘴……那时候我疯狂了,从早晨七点到晚上十点,我头脑里都在想入非非,就像小兰波[2]一样精神遭受剧烈的痛苦。啊,我十岁时写的诗歌——写给玛吉的信——午后走路去上学,我会想象电影摄影机的镜头对准我,拍摄一个教会学校小男孩的生活全景,记录他的思想,他对着篱笆蹦跳的样子。——在那儿,十六岁的时候,玛吉——耶稣钉死在十字架的雕像——啊,上帝知道我经受了巨大而真实的爱情痛苦,他的雕塑脖子断了脑袋耷拉着,非常地悲伤,从未有过的悲伤。“你给自己找到了那一点忧愁了吗?”上帝悄悄对我说,雕塑的脑袋,当时我站在雕像面前握着手等候。“是念着那有趣的gidigne(韵律简单的诗句)长大的吗?”我七岁的时候一个神甫在告解室里问我,“你写过gidigne小诗吗?”

“对,mon père[3]。”

“那好,假如你写过gidigne小诗,那就站在祭坛前朗诵全篇玫瑰经,然后背十遍notre pères[4],十遍salut maries[5],背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教会把我从一个救世主带到另一个救世主;此后是谁之所为?——为什么流泪?——上帝从耶稣受难像上对我说:——“现在已经是早晨,善良的人在隔壁说话,日光透过树荫照进来——我的孩子,你原来是身处无法理解的神秘和痛苦的世界——我知道,天使——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将拯救你,因为我们发现你的灵魂就像这世界上别的人一样重要——但是你必须因此而受罪,实际上我的孩子,你必须死,你必须在痛苦中死去,带着哭声、恐惧和绝望——含糊其词的说法!恐怖的情绪!——灯光,沉重,脆弱,疲惫之事,啊——”

母亲的屋子里一片寂静,我在侧耳倾听,猜度上帝将如何安排我与玛吉之间的爱情圆满成功。现在我还能够看到她的泪水。我有一种感觉,但是并不存在,什么都不是,仅仅是这样的意识:上帝在等候我们。

“卷入世间事务,绝非为上帝,”我对自己说,一边匆匆赶路去上学,开始新的一天。

* * *

[1] 法文,与little john同义,作者小名,音译为蒂·让。

[2] arthur rimbaud(1854—1891),法国诗人,自小母亲教育严厉,1870年就发表第一首诗,创作生涯只持续到二十岁,但对象征主义运动产生极大影响。

[3] 法文,我的父亲,此处意为“神父”。

[4] 即《主祷文》,见《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6章,第9—13节。

[5] 即《圣母经》里的“万福马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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