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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时,我想到贾菲那晚站在那家高档餐馆外面缩成一团怀疑人家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的样子就止不住想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害怕一件事。我打算把这一点告诉他,在当晚他过来的时候。不过那晚发生了各种事情。首先,阿尔瓦出门离开了几小时,我独自在读书,突然听到院子里自行车的响动,我看到是公主来了。

“大伙儿都在哪儿?”她说。

“你能待多久?”

“我得马上走,除非打电话告诉我妈。”

“打电话吧。”

“好吧。”

我们走到街角的加油站拿起投币电话,她告诉妈妈她会两小时后回家。我们沿着人行道往回走时,我用胳膊搂住她的腰,搂得特别紧,把我的手指掐进了她的肚子。她说“哦哦哦,我受不了这样”,差点儿摔倒在人行道上,咬住了我的袖子。这时,有个老太婆朝我们走来,怒气冲冲瞪着我们。在她经过后,我们搂紧彼此,陷入深吻,在夜晚的树下吻得疯狂,吻得激情四溢。我们冲回小屋,在那儿,她花了一小时在我的怀里名副其实地旋转,而此时阿尔瓦走进来,恰逢我们最后一段菩萨行事的彼此服侍。我们像往常一样一起泡澡,给彼此擦背,真的很棒。可怜的公主,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我对她感觉很好,充满同情,甚至告诫她:“你可别跟十五个男的跑到山上去纵欢。”

贾菲是在她离开后来的,然后库格林突然也来了(我们喝了红酒),小屋里开始了一场疯狂的聚会。首先是从我和库格林开始的,我们已经喝多了,勾肩搭背地走过城里热闹的街道,捧着我们在花园里发现的一大束不能再大的花,还有一瓶新买的酒,对街上的每个人大喊俳句、“虎!”以及顿悟之道,大伙儿都对我们微笑。“捧着花走了八公里。”库格林喊道。而我现在喜欢上他了,他的学究气和肥球样儿都是有欺骗性的,实际上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我们拜访了加州大学某位我们认识的英文系教授,库格林把鞋留在草坪上,直接舞进了这位颇感震惊的教授的房子,他都有些被吓到了,尽管库格林现在已经是位挺出名的诗人了。大概在晚上十点,我们赤脚捧着花和酒回到我们的小屋。我那天刚收到寄来的一些钱,三百美元的奖学金,于是对贾菲说:“好啊,我现在学会了一切,我准备好了。明天开车去奥克兰帮我买来所有的背包和装备,让我好出发去沙漠里如何?”

“好的,明天一早我就开摩利的车来接你,不过现在喝点儿红酒怎么样?”我点亮那只红花手帕盖住的昏暗灯泡。我们倒了酒,围坐在一起聊天。那是聊得很畅快的一晚。首先贾菲开始讲他近期生活中的故事,比如在一九四八年,他曾做过纽约港一艘商船的水手,屁股后面别着把匕首到处跑。这让阿尔瓦和我都很吃惊。然后,他说起那个他爱过的姑娘住在加州:“我想到她,在五千公里外也能勃起,老天啊。”

然后库格林说:“和他们讲讲大梅法师[大梅法师,指大梅法常,唐代禅师,马祖道一弟子。下文对话取自相传为宋朝的普济编纂的禅宗巨著《五灯会元》。]那件事。”

贾菲立刻说:“大梅法师被问,如何是佛法大意。他说,蒲花柳絮,竹针麻线,换句话说就是,别急兄弟们,狂喜是普在的,那就是他的意思,一心的狂喜,这世界除了一心什么也不是。可一心又是什么?一心就是这个世界,该死的。然后马祖[马祖,指马祖道一禅师(709—788),唐代禅僧,禅宗洪州宗的祖师。马祖禅师对禅宗和日本佛学有深远的影响。]说过‘心即是佛’,他也说过‘非心为佛’。然后他谈到他的弟子大梅时说:‘梅子熟了。’”

“好啊,那很有意思,”阿尔瓦说,“不过去年的雪今何在[原文为法语,是中世纪末法国诗人维庸(françois villon,1431—1463)的诗句,意指生命、生活不常在。]。”

“嗯,我有点儿同意你的说法,因为麻烦的地方在于这些人看到花朵就像他们在一个梦里,可是他娘的这世界是真实的,史密斯、高保和其他所有人就像那是梦一样继续着,就好像他们自己就是梦或者几个小黑点。痛苦,或者爱,或者危险,又让你回到真实的存在,不是吗,雷,比如你在那岩架上被吓到的时候?”

“一切都是真的,好吧。”

“那就是为什么拓荒者永远是英雄,永远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永远都会是。他们时刻都在对真实的事物保持警惕,那些真实的事物可能是真实,也可能是不真实的,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金刚经》说,‘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或者类似的话。镣铐都会变软,强权都会倾覆,无论怎样,让我们继续做自由的人吧。”

“美国总统突然长出对斗鸡眼飘走了!”我高喊道。

“凤尾鱼都会化为尘土!”库格林喊道。

“金门大桥抖着日落中的锈斑咔咔作响。”阿尔瓦说。

“而凤尾鱼都会化为尘土!”库格林坚持喊道。

“给我再来一瓶酒。哈!呼!虎!”贾菲跳起来,“我一直在读惠特曼[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1892),19世纪美国诗人,美国现代主义诗歌的鼻祖,代表作《草叶集》。]。你知道他怎么说?‘奴隶们欢呼吧,让外国的暴君心惊胆战’[选自惠特曼的诗《我独自坐在蓝色的安大略湖畔》。]。他的意思是这才是一位吟游诗人,一位旧日沙漠荒路上疯癫的禅僧诗人应有的态度,你看他说的整个东西就是一个满是背包漫游者的世界,达摩流浪者们拒绝屈从普遍的人生需求。这些需求要求人们消费产品,因此不得不通过工作换来消费的特权,消费那些他们其实并不想要的垃圾,像冰箱、电视机、汽车(至少那些浮华的新车)、某种发油、除臭剂,还有那些常见的垃圾,你买来后一礼拜内就丢进垃圾箱里的东西。所有人被囚禁在一个由工作、生产、消费、工作、生产、消费组成的牢笼里。我看到一场伟大的背包革命正在展开,成千上万甚至上百万美国年轻人背着背包四处漫游,爬到山上祈祷,让孩子们笑,让老人们开心;让年轻的姑娘快乐,让年老的姑娘更快乐。所有那些尝试写诗的禅疯子没来由地恰好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他们通过好心行善与怪诞不经的行为,给所有人,给所有的生灵带来永恒自由的愿景。这就是我喜欢高保和史密斯的地方,你们两个家伙是东海岸来的,我原以为那地方已经死了。”

“我们还以为西海岸已经死了呢!”

“你们真的给这儿带来了一股清风。哦,你们有没有意识到内华达塞拉斯山上的侏罗纪纯花岗岩,上面有高耸得吓人的来自上个冰河纪的针叶大树和湖泊,就是我们刚刚见到的那些,那是这片大地上最伟大的表达之一。只要将所有这些能力、洋溢的情感和整个空间专注于达摩之道,美国将会变得多么伟大和睿智啊。”

“哦,”阿尔瓦说,“别扯这些又老又让人厌倦的佛法了。”

“哦,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漂浮的禅堂,在那儿一个老菩萨可以从一处漫游到另一处,总能找到一个地方睡觉、煮粥。”

“男孩们很开心,继续休息,而杰克煮了粥,以向大门致敬。”我背诵道。

“那是什么?”

“那是我写的一首诗。‘男孩们坐在果园树下,听巴迪解说钥匙。男孩们,他说,达摩是一扇门……我想想……男孩们,我说钥匙,因为钥匙有很多,但门只有一扇,正如蜂群只有一个巢窝。所以听我说,我会全说出来,那是很久前我听来的,在极乐园。因为你们这些好男孩,牙齿浸满酒,不懂得石楠的言说,我会简单地说,简单得就像一瓶酒,就像在神赐的星空下一丛好篝火。现在听我说,当你们认识了佛祖的达摩,开始渴求与真谛相坐,在一棵孤树下,在亚利桑那约马,或你在的任何地方,不用感谢我的诉说,我所听到的事情是我转动的法轮,是我存在的理由:心念即造物,无缘也无由,造出的一切,只堕入虚无。’”

“啊,写得太悲观了,像黏糊糊的梦。”阿尔瓦说,“不过韵律挺纯粹的,就像梅尔维尔[即赫尔曼·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1819—1891),19世纪美国最伟大的小说家、散文家和诗人之一,代表作《白鲸》。]。”

“我们会有一座漂浮的禅堂,让巴迪那些被酒灌大的男孩子们过来,学会躺着喝茶,就像雷那样;学会冥想,就像你本来该学的那样,阿尔瓦;而我会做禅堂的方丈,拿着一大罐蟋蟀。”

“蟋蟀?”

“是的先生,那就是,造一系列佛寺让同辈僧人去休息和冥思,我们可以在塞拉斯山或喀斯喀特山脉搭几组小棚子,甚至像雷说的,去墨西哥,我们可以聚起一大群玩得很野的人,全是纯粹神圣的人,在一起喝酒聊天还有祈祷。想想那样的夜晚能唤起多少层救世的波浪吧,最后也会有女人、老婆,有信仰的家庭住在一间间小屋里,就像旧时的清教徒那样。谁说美国警察、共和党和民主党会对所有人指手画脚的?”

“蟋蟀是怎么回事?”

“一大罐蟋蟀——库格林再给我一瓶酒——每只大概二点五毫米长,长着大大的白触角,都是我自己孵出来的,那些小小众生装在瓶子里,长大了唱得特别好听。我想在河里游泳,喝羊奶,和牧师聊天,只读中文书,还有在峡谷里四处散步,和农夫还有他们的孩子们聊天。在禅堂里,我们会有集体思考的几周,你只需让你的心思起飞,就像万能工匠玩具[万能工匠玩具(tinker toy),20世纪20年代起流行于美国的一种标准件自由拼装玩具,相当于后来的乐高。]一样,你就像一个优秀士兵一样闭着眼睛把它拼回去,当然除了整个东西都装错了以外。高保,你听过我最新写的诗吗?”

“没有,什么诗?”

“孩子的母亲,姐妹,病弱老翁的女儿,处女,你的上衣破损,饥饿,光着腿。我也饥饿。吃掉这些诗吧。”

“好吧,好吧。”

“我想在下午的炙热中骑自行车,穿着巴基斯塔皮凉鞋,对穿着薄亚麻夏袍、留板寸头的禅士兄弟们高声呐喊;我想住在金阁寺里,喝啤酒,说声拜拜,然后去横滨,这船行如梭、繁忙的亚洲大港,做梦,打几份短工,回来,再去,去日本,回美国。读白隐[白隐,即白隐慧鹤(1685—1768或1686—1769),日本江户时代僧人、艺术家和作家,人称“白隐禅师”。佛教临济宗的中兴祖师。],用砂石磨我的牙,长期自律却毫无进展,因此学到了……学到了我的身体还有一切东西都会疲劳、生病、了无生气,因此找到了有关白隐的所有东西。”

“白隐是谁?”

“他的名字意思是‘白色的隐晦’,他的名字意味着这是位住在北白川后山上的人,我就要去那里走走,天知道,那里肯定有不少陡峭的松林峡谷、遍布竹子的山谷,还有些峭壁。”

“我会和你一起去。”我说。

“我听说白隐曾去见一位老人,老人住在山洞里,和鹿睡在一起,吃着栗子过活。老人告诉他不要再冥想了,不要再冥想心印了,就像雷说的,而是应该学习怎样入睡怎样醒来。他说,当你入睡时你应该把腿并拢,深呼吸,将意念集中于脐下四厘米的点,直到你感觉到那个点像一个有力的球,然后开始从你的脚跟深呼吸,集中意念对自己说,此处的中心就是阿弥陀佛的净土、意念的中心;当你醒来时,你应该从有意识的呼吸开始,伸展一下身体,明白吗?在余下的时间里想同样的念头。”

“那是我喜欢的东西,你看,”阿尔瓦说,“这些有实际指向的东西。其他还有什么?”

“在余下的时间里,他说,不要多余地去想着空无,只需好好吃,但不要吃太多,好好睡。老白隐说他活了他娘的三百岁,刚盘算出来他还能好好活五百年。天知道,这让我想到,如果真有这个人的话,他应该现在还在那山上。”

“或是个踢了狗的牧羊人!”库格林补充道。

“我打赌我能在日本那个山洞里找到他。”

“你没法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又无处可去。”库格林笑道。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是说,我坐的是狮子椅,狮子在走动,他在怒吼。”

“他说什么?”

“他说,罗睺罗[罗睺罗(rahula),释迦牟尼出家前所生的儿子。],罗睺罗!面对荣耀吧!宇宙被嚼碎被吞下去了!”

“啊,放屁!”我喊道。

“我要去马林县[马林县(marin county),位于加州中部,旧金山之北。],”贾菲说,“我要走一百遍塔马拉斯山,帮忙清洁大气,让当地的精神气习惯念经的声音。你觉得如何,阿尔瓦?”

“我觉得全是可爱的幻觉,不过我有点儿喜欢这个想法。”

“阿尔瓦,你的问题是你不打坐,尤其是外面天冷的时候,而那时是最好的。另外,你应该结婚,生下带着你半个种的娃娃,把手稿、粗布毛毯和母乳堆在你乐呵呵的破布地毯上,就像这一块。给你自己弄个离城里不远的房子,过着节省的日子,时不时去混混酒吧,写些东西,在山里吼几声,学会怎么锯木板,怎么和老奶奶聊天,你这个该死的蠢货,帮她们搬一大堆木头,在神殿里拍拍手,得到超自然的眷顾,学学插花,在门边种上菊花,看在老天的份上,结婚吧,找个友善心细像个人类的姑娘,每天晚上根本不会在乎什么马提尼酒的那种,她还会摆弄厨房里那些蠢兮兮的白色机器。”

“哦,”阿尔瓦坐起身高兴地说,“还有什么?”

“想想满地的谷仓燕和猫头鹰。你知道吗,我说雷,昨天起我又翻译了寒山的另一段诗,听着:‘寒山是一座房子,没有房梁也没有墙。六门左右大开,厅堂就是蓝天。房间无人且全空,东墙打着西墙。中间没有一物,索借者不会使我烦心。寒冷中我生一团火,饿了就煮绿叶吃。富农造起谷仓和牧场,对我毫无用处。他们给自己造了一个牢笼,一旦进去就没法出来。想想吧,这也可能发生在你身上。’[此诗为寒山《寒山有一宅》,原文为:寒山有一宅,宅中无阑隔。六门左右通,堂中见天碧。房房虚索索,东壁打西壁。其中一物无,免被人来借。寒到烧软火,饥来煮菜吃。不学田舍翁,广置牛庄宅。尽做地狱业,一入何曾极。好好善思量,思量知轨则。]”

然后贾菲拿起他的吉他,唱起了歌。最后我拿过吉他,用老法子顺势拨弦作了歌,实际上我在用指尖敲打琴弦,敲,敲,敲,唱了“午夜鬼魂”货运火车的歌。“这讲的是加州的午夜鬼魂,可你知道吗,这歌让我想起了史密斯。热,很热的天,竹子在那儿长到十二三米高,在微风中四处抽打,天很热,一堆僧人在用他们的笛子大声喧哗,当他们随着稳健的夸扣特尔舞曲鼓点念起经,用编钟敲起复奏段……你们这些疯子身上的那些东西都藏起来了,回到过去那时候,男人娶熊为妻,和水牛聊天,天知道。再给我一杯酒。你们的袜子都得补好,兄弟们,你们的靴子都得上油。”

可仿佛还没说够似的,库格林盘着腿冷静地说:“削尖你们的铅笔,打直你们的领带,擦亮你们的鞋子,扣上你们的文书,刷你们的牙,扫你们的地,吃蓝莓馅儿饼,张开你们的眼睛……”

“吃蓝莓馅儿饼挺好的。”阿尔瓦说着,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你得一直记得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杜鹃花树只觉悟了一半,蚂蚁和蜜蜂都是搞共产主义的,而超市推车都很无趣。”

“而在f车厢的日本小男孩们都唱着‘嘤起叮起啪里呜[嘤起叮起啪里呜,英文作inky dinky parly voo,混合洋泾浜法语的英法组合歌词,传唱自“一战”时英军士兵对法文民歌《阿尔芒蒂耶尔的家庭女教师》的猥亵式改编。]!’。”我喊道。

“大山全然不知地活着,所以我不会放弃,把你们的鞋脱了放进口袋。现在我已经回答了你们所有的问题,真糟糕,给我一杯酒,这话题太糟糕了[原文为法语。]。”

“别踩着那个舔卵子的东西!”我醉醺醺喊道。

“试着不要踩到那只土豚,”库格林说,“不要一辈子都做个舔球的,你个笨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狮子已经喂饱,我与它共眠。”

“哦,”阿尔瓦说,“我希望能把这些话都记下来。”而我被惊到了,非常震惊,在我昏昏欲睡的脑中连珠炮般喋喋不休的话语让我惊异。那是一个很疯狂的夜晚。最后我和库格林扭打在一起,在墙上敲出了坑,几乎把这间小屋搞塌:阿尔瓦第二天非常生气。在摔跤较量中,我弄断了可怜的库格林的腿;而我自己,皮里嵌进一块很恶心的木刺,大约三厘米深,直到差不多一年以后才弄出来。同时,在某一刻,摩利像个鬼魂一样出现在门廊,抱着两升酸奶问我们要不要。贾菲大概在凌晨两点离开,说他第二天一早回来接我,带我去盛大采购,要给我弄上全套装备。对疯癫的禅僧来说,一切都很好,疯人院抓疯子的车离我们太远,都听不到我们的响动。但这一切之中自有慧心,只要你晚上走过郊区街道,走过街道两旁一幢又一幢的房子就会明白。每幢房子里都有一盏灯在客厅亮着,闪着金光,而在小小的蓝方块的电视里,每家活着的人都把注意力盯在一个节目上;没有人说话;后院静悄悄的;狗朝你吠着,因为你用人的双脚而不是轮子走过那里。在那里,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仿佛世上所有人很快都将用同一种方式思考,而疯癫的禅僧都早已入土,用他们土做的嘴大笑。对看电视的人们,对“一只眼”[一只眼(one eye),指电视。]中的亿万人群,我只说一件事:他们坐在一只眼前并没有伤害到谁。贾菲也没有……我看到,未来的几年,他背着满当当的背包,在郊区街道上时而驻足,经过一户户人家里映出蓝色电视的窗户,孤身一人,他的思绪是唯一没有被总开关控制的思绪。至于我,也许答案就像我在那首巴迪小诗里继续写的:“‘谁在开这个残酷玩笑,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蜷缩得像只老鼠,穿过平坦的沙漠?’蒙大拿瘦子[蒙大拿瘦子(montana slim),加拿大乡村音乐家维尔福·卡特(wilf carter,1904—1996)在美国的艺名。]问,对在狮子窝里的人类朋友巴迪打着手势。‘是否上帝生了气,就像那印第安无赖,他本是一个施善人,却在河水中坏了心?给你一座圣园,让一切都现了形,然后发了洪水,你的身子就没了血?祈祷告诉我们,好巴迪,不要让水发浑,谁在哈里和迪克身上耍的这个把戏?这永恒的场景,为何如此险恶?这整个所在,到底是何用心?’”我想大概到最后我能在这些达摩流浪者身上搞明白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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