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当前位置:笔下文学 > 泰戈尔传

第十九章 友圣雄甘地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文人相轻”,那是指没落的文人而说。因为一个人自己没有信心,他只好造谣诬蔑,把人家的价值尽量抑低。人家的价值既然抑低,那么自己才会相对地提高。

另一方面,真正有成就的文人,往往是胸襟阔大,有容人的雅量。他恨不得结交天下的英雄豪杰。凡是有一技之长,一艺之精的人,他都愿意甘拜下风。取人为善,与人为善。请问人间的乐趣,还有什么比知交更大?因此,真正的文人,应该互相敬重。

泰戈尔和甘地是近代印度的开路先锋。前者从事文艺的创作,积极恢复印度人民独立的信心。后者从事政治的领导,尽量加强印度人民的大无畏的精神。假如没有独立的信心,他们将心甘情愿地受外族的统治,否认自己的光荣的传统,无条件地遵从外族所制定的一切法律条文。假如没有大无畏的精神,他们只好长吁短叹,听天由命;谁也不敢挺起脊梁,恢复人类的尊严;谁也不敢以手无寸铁的群众,面对配备精良的百万大军。

印度何幸,在同时代里,诞生了两个巨人——泰戈尔和甘地。泰戈尔比甘地大了八岁。虽然二人采取不同的路线,从事不同的活动,但他们对于印度的独立、世界的和平、人类的文化的贡献,可以说是等量齐观。

《甘地传》的作者斐雪(the life of mahatma candhi, by louis fischer)对于泰戈尔和甘地的关系,曾提过好几次。不过这些评论是疏疏落落地散见于一部六百页的大书。本章就把他所提供的资料加以辑录、分析、论断。

斐雪说得好:

甘地和泰戈尔是同时代的人物,二人携手合作,成为20世纪印度复兴的主要代表。但是甘地是麦田,泰戈尔是玫瑰园;甘地是劳动的手臂,泰戈尔是歌唱的嗓子;甘地是将军,泰戈尔是先驱;甘地是光头光脸的憔悴枯槁的苦行者,泰戈尔是大方的、有教养的、满脸银须的贵族知识分子,具备典型的引人敬重的脸庞。甘地代表绝对的禁欲主义;泰戈尔“从成千种的快乐范围内找到自由”。然而二人在爱护印度和人类这方面发生联系。泰戈尔眼看“印度人永远在人家的垃圾桶里拾废物,而痛哭流涕”,同时,他又为“一切人类伟大的和谐”而馨香祷祝。

泰戈尔和甘地都相信,印度的受束缚是自己找来的。

开头我已经说过,真正站得住的文人是互相敬重的,泰戈尔和甘地刚好是个例子。现在大家都知道甘地的绰号是“圣雄”或“大圣”(mahatma),这个字原来的意义是指“穿着叫花子的服装的伟大的灵魂”(the great soul in beggar's garb)。但是,最初给甘地起这个绰号的人是谁昵?这个人就是泰戈尔。另一方面,甘地也给泰戈尔起个绰号“伟大的哨兵”(the great sentinel)。到了后来,大家一致称他为“大师”。

古语说得好:“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泰戈尔和甘地,每个人都是个大圣人,由于两个大圣人的密切合作,印度才能够起死回生。

在目标上,二人是一致的;在感情上,二人是分不开的;在方法上,二人多少有差异。甘地面对过去,从过去的事实里创造未来的历史;宗教、阶级制度、印度的神话,一一根深蒂固地萦绕于他的心灵。泰戈尔接受现代的机械及西方的文化,虽然如此,他却创造东方的诗篇。这儿斐雪很正确地指出,这和出身的环境大有关系。甘地生于古查拉,那儿是个穷乡僻壤;泰戈尔生于孟加拉,那儿是国际大都市。因此,在生活上,甘地俭省,泰戈尔比较奢华。

记得甘地有一次写信给泰戈尔说:“受苦受难的百万生灵,只需要一首诗,这就是增加精力的粮食。”泰戈尔却给他们以音乐。在圣蒂尼克坦,泰戈尔的学生们载歌载舞,编制花冠,把生活弄得很甜蜜美丽。当甘地从非洲回来不久,他曾赴凤凰农场去看看学生们的生活状况是怎样,结果,他便来个大改革。在安德烈和彼尔逊二人的协助下,泰戈尔劝导一百二十五名学生和教师要亲自经营农场,把文艺的女神放在一边,过着僧侣的生活。泰戈尔宽宏大量地接受甘地的意见,而且说道:“这种试验拥有自治的锁钥。”然而太过严肃的节约生活,一般人都不大投机,因此,当甘地跑去参加戈卡莱(gokhali)的丧礼的时候,这种试验便告一结束。

甘地所领导的国大党,是把群众普遍的抗议,化为合法的要求。就在国大党的政治革命发轫的时期,它得到新血液。那些文化界的斗士们曾发起民族复兴运动,而领导人物为泰戈尔及其同志。甘地的政治运动,泰戈尔的民族复兴运动的合流,已经造成很大的力量,何况那时印度的资本主义已经抬头,新兴的中产阶级也已经出现,这对于自治的要求,不消说是个大鼓励。

当1930年的独立运动没有爆发之前,甘地已经定了主意,要采取非暴力的方式。因为甘地的宗旨,是既顾目的,又择手段;并不是只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生怕一般农民的程度不够,很容易受人煽动去采取暴力的行动。假如真是如此,恐怕连他个人也控制不住。

甘地对泰戈尔表示最大的敬意,那时,泰戈尔刚好在沙巴马蒂阿须蓝(subaramati ashram)附近,所以他就在1月18日那天来拜访甘地。他问甘地对于1930年的国事有什么准备。甘地很坦白地答道:“我白天晚上都尽力思索这事情,在到处漆黑一团的环境中,我看不到一线曙光。”

泰戈尔和甘地都是中庸主义的人。他们生怕那些农民理智控制不住感情,而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革命家恨不得利用这机会,制造流血的事件。对于这事情,处在最高的领导地位的甘地固然会弄得废寝忘食;置身局外的泰戈尔也是关怀备至。

然而革命似乎需要血的洗礼。甘地和泰戈尔都竭诚希望避免正面的冲突,但是最后冲突还是免不了。甘地及其他重要人物被捕,警察挥起棒子,向群众乱打。虽然1930年1月26日印度宣告独立,但是技术上,法律上,仍没有丝毫变动。印度还是英国的殖民地。

针对这事情,泰戈尔特于1930年5月17日在英国《曼彻斯特导报》上发表一篇文章,指出独立和不独立的差异。他说:

远离东方,住在英国的人们,现在知道欧洲已经完全失掉它以前在亚洲所享受的威望了。它再也不会被人公认为公平交易及维护最高原则的代表,而是被人公认为西方种族优越感及向外侵略的代表了。

就欧洲而论,事实上,它已经遭遇很大的精神上的失败。虽然亚洲实际上还很羸弱,不能保护自己的重要的利益,免受外来的侵略,然而现在它胆敢把从前崇拜欧洲的心理改为轻视欧洲的心理。

最后,他把印度的成就,归功于圣雄甘地。

谁也知道,泰戈尔和甘地都是伟大的灵魂。他们固然热爱祖国,他们更爱整个人类。现在因为摆在眼前的铁的事实,逼得他们要严词厉色地提到种族问题,他们的内心的痛苦不问可知。

当1932年,印度的独立运动达到最高潮的时候,甘地又被捕。他在狱中绝食。到了3月20日,甘地在三更半夜起身,拿起笔写信给泰戈尔,征求他的高见。甘地说:

这是星期二清晨三点钟。我在中午走进这个炽烈的大门。假如你能够祝福这种运动,我很欢迎。你一向是个忠实的朋友,因为你是个真实的朋友,时常大声地把你的思想表达出来。……现在当我绝食的时期,我将重视你的批评,假如你内心里要谴责我的行动。我不会把自己看得了不起,不能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管承认须付出代价,假如我找出自己犯着错误。假如你的内心里赞成这种行动,那么我需要你的祝福。这将给我以支持……

当甘地正要发信的时候,他接到泰戈尔给他一通电报。电文如下:

为印度的统一及它的社会的完整而牺牲你的宝贵的生命,这是很值得。……我热烈地希望,我们不会无情地容许这样的民族的悲剧无期限地延长下去。我们的痛苦的心追随你的崇高的苦行。这儿谨致我们的敬爱。

甘地接到这通电报后,即刻向泰戈尔敬谢这通“友情洋溢、文情并茂的电报,我现在正准备滚入暴风雨中,你的电报给我以大力的支持”。

同日,11时30分,甘地吃了最后的一顿午餐;午餐再简单不过,它包括柠檬汁、蜜糖、热开水。几百万名印度人为他绝食24个钟头。全国人民为他祷告。

同日,泰戈尔向国际大学的师生发表一篇演讲词。他说:

今天有个阴影笼罩着印度,好像日食所投射的阴影那样。全国同胞忍受焦急忧虑的尖锐的苦痛,这种苦痛的普遍性带来极大的安慰的尊严。圣雄把他的生命贡献给印度,而印度等于他的化身,现在他又开始实践自我牺牲的誓言了。

提到甘地的绝食问题,泰戈尔解释道:

每个国家都有它的心灵的地理,即它的精神所寄托的地方,那儿武力不能够侵占寸地。从外来的统治者只好逗留于大门外。……但是伟大的灵魂……却继续它的统治,甚至实际上他已经不存在。……

圣雄自己所加的处罚,并非一种仪式,而是给印度及世界一种启示。……让我们想法了解他的启示的意义。……被我们制服下去的人,一定也会把我们拉下去。

这种词严义正的文字,比较原子弹的威力更大。泰戈尔虽置身政治圈外,但是他偶尔发出的正义的呼声,不禁给甘地的爱国运动以极有力的支持。

经过多日的绝食,甘地已经奄奄一息,毫无力气。就在那种危急的环境中,泰戈尔从加尔各答赶来,选出一首诗,朗诵给甘地听,同时,百般慰藉;甘地频频点头,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几个钟头后,英国政府在伦敦及新德里同时宣布说它已经批准耶拉夫达条约。甘地可以停止绝食。甘地在许多友好的劝导下,喝了一杯橙汁。泰戈尔高唱孟加拉歌。在座诸君多数都感极而泣。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泰戈尔和甘地可说是一对难得的朋友。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