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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魁夷之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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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神地凝望着东山魁夷君的绘画,我沉浸于一种虔敬的心情中已经好些年了。然而,我更进一步深化此种虔敬之思,还是这次为撰写《东山魁夷》这篇序文,昼夜反复翻阅画家的套色样本,以及近百幅照片之后的事。

今年盛夏,我本该去意大利各城市参观古代美术展的,行前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为这部画集赶写序文,正在我担心辜负了东山君的恩义与信任而感到心烦意乱的时候,不巧身体出现了小毛病,随即取消了外国旅行。但还是动笔晚了,不过我认为这或许是一种幸运吧。我在病床上继续翻阅东山君的绘画,其后无论起卧都在继续着同样的日子。就这样,更加进一步强化了我的虔敬之念。这对于熟悉东山君其人和他的绘画的我来说,是一种十分难得的幸福。

“我对东山君的风景画抱有虔敬的感动,我对作为现代日本风景画家的东山君抱有虔敬的感佩。”而且,我想用“虔敬”这个词儿结束我的序文。所谓虔敬之思,用言语很难说得清楚明白,只能是面对东山君绘画的人的一瞬间的绽放或渗入。如今的我,对于东山君的风景画的虔敬,深深渗入了心灵之中。

谦虚恭谨的东山君或许对于“虔敬”之类带有宗教色彩或神圣化的高调赞词并不喜欢。我也不打算将东山君的风景画说成是宗教画,也不想用这一词语束缚东山君的腿脚。然而,当我半无意识地写出“宗教色彩或神圣化”这句话来一看,我便想到,东山君的绘画在如今的日本,难道不可以当作神圣的风景画看待吗?东山君的风景画在如今的日本,难道不可以当作宗教画看待吗?让我做出这种判断的例子,在这本画集里有的是。

当然,崇高的艺术都应该如此渗入人的灵魂深处,唤醒灵性,不可最后诉诸短时间的美感。正因为受到天才的鬼火般的警示和冲击,我所受到的感动的时间变短了。今日艺术的命数大体都变短了。我相信,东山君的风景画或可成为葆有永恒生命的现代绘画。我继续翻阅这部画集中的近百幅画作(尽管是彩色照片),而今进一步有所惊悟,其中之一就是东山君对于立意、技法和构图的非凡的独创。这是一种真正的非凡,而不是未到成熟之境硬性推出的非凡。这种非凡为爱所亲密滋润,洋溢着慈祥温柔的情感,将澄静的温情传达给观众。就是说,东山君已经沉醉于忘我的境地,将自然的表达和阐发,以及另一方面的个性的强化与圆满,加以整理、融合,成为自己的独创艺术。我实在惊叹于这种静谧、安然与润致的画面,以及内心里无比的独创与大胆的构想。

近年来,爱好东山君风景画的人迅猛增加。爱好加深了敬慕,提高了对画家的尊崇。人们从东山君的风景画里亲身感受到了日本的自然,找出自己作为日本人的心情,沉浸于静谧与安详的慰藉中,体验着清静与慈爱的温暖。我相信,总有一天,东山君的风景画,比起今日将进一步被当作日本自然美的灵魂,东山君将被推举为日本民族古今最受尊崇的风景画家。这不是预言。我所说的虔敬之思,在看过东山君风景画的人们心里,早已存在并深深扎下根子,不是吗?

这部《东山魁夷》画集中的风景画,我连续看了一个月,心中随之浮现出日本古今的各种风景画。东山君的技法、构图是无与伦比的,简直是独一无二的独创。例如,关于新宫殿《黎明潮》的波浪,东山君这样说:“我查阅了自古以来众多波涛的表现和水纹图样,但我还是打算绘制不同于任何人的属于我自己的波涛。”(《一条道路》)这句满怀严肃的祈念和强烈自信的语言,东山君完美地实现了。谷川彻三氏也在画集《黎明潮》里写道:

“这确实是至今谁也不曾描绘过的波涛。西洋画里没有这样的波涛。我走访过欧洲各地的美术馆,记得有几幅波涛的名作。那些画面都是以描绘逼真为特色的写实性的作品。东方绘画自古都是用线描法表现波涛的一定样式,其中有的作为装饰性的表现技法至今使我们着迷。但这幅壁画一方面以写实为基础,一方面又超越写实;一方面保持充实的生命感,一方面又完成了独自的装饰性绘画的形式。画面里波涛的表现手法,在日本画的传统中树起一座纪念碑。”

东山君写道:

“由于壁面横向宽阔(宽约十五米,高约五米),描绘波涛可以实现宏大的构图。再说,波涛有动感,具有象征永恒生命感的声响。还希望有岩石。动与静相对照,起到收紧构图的作用。如果只留心于波涛和岩石,这就具备了完成最简捷构图的良好条件。头脑中一旦产生如此的构图,我首先去看海。……寻找波涛和岩石。我有时为波涛和岩石写生,有时只是看看。我本来没打算将这幅壁画绘制成写实性的作品。当初只需要象征性、装饰性的表现就行了。为此,我只想到必须观察大海和岩石,直到我觉悟为止。”

我久久面对大海、河流和瀑布,倾听波涛声、流水声和瀑布降落的声音。一旦进入“无我”的境地,明明是大海、河流、瀑布的音响,却忘记那就是海、河流和瀑布的声音,而成为大自然的声音、广阔世界的声音,到头来,连自己也变成了那种声音。那就是静。东山君的大海、河流与湖泊的声音,不就是这种声音吗?微波不兴的小湖也有声音。树木、房舍也有声音。存在于东山君所有绘画里的温润,并非日本风土的湿度,而是东山君内心的温润。这种温润隐隐荡漾或含蕴着东山君慈爱而细柔的微音。我女儿说,东山君举办北欧风景画展时,《雪原谱》(昭和三十八年)广阔斜面之前的一排排枞树,仿佛是音谱,能听见鸣奏的音乐。

我有幸在东山君的画室里看到创作中的《黎明潮》,也看到了装饰在新宫殿墙面上的壁画。在完成这幅画的昭和四十三年,举办了下图众多幅海和岩石的纪念展,这些图版加上东山君的照片,出版了画集《黎明潮》。这本书使我相当详尽地了解了东山君绘画的创意和态度。不仅如此,在这册画集里,不少画是有作者附言的。再加上《我遍历的山河》(昭和三十二年)、《和风景的对话》(昭和四十二年)等著作,还有这册《东山魁夷》的后记《一条道路》,这些都是东山君的自传、人生观、美术论,及自作自解的明澈、纯正而沉稳的名文。

他在北欧之旅中,写了纪行文《白夜之旅》(昭和三十八年),在德国与奥地利之旅中,写了纪行文《马车啊,慢些跑》(昭和四十六年),这些文章都是充满生动而欢快的喜悦和幸福的美文,是无可类比的外国旅行记。例如,我读了《马车啊,慢些跑》,也想沿着东山君所走过的道路做一次德国之旅呢。

东山君虽然是个谦逊而严谨的人,但在自作自解中,并不随便贬损自己。他用诗一般的语言谈论作画的动机、方法、旨趣与感兴,洋溢着生命的欢欣。这些话真实而恺切,有时揭示了深心的奥秘。因此,人们都被作者的语言所迷魅、被俘虏,要想超越而前进,那是很困难的。例如,他在《森林与湖泊之国》(东山魁夷北欧画展)里写道:“我要用具有天空与水色两个月亮的风景结束我的画集。”在《两个月亮》(昭和三十八年)这幅绘画中,画面中央横过一道笔直的湖岸,针叶树几乎不分高低地排列着。而且,比起树木与影像,天空和水面更加广大。正如东山君所言,这些“芬兰随处可见的风景”,反而深藏着超凡而大胆的构想。“美丽的白夜。……虽然早已临近夜半,但却依旧像傍晚一般明亮。澄澈的风景就在我面前。镜子般的水面,不折不扣地映照着针叶树的影子,黑魆魆连绵一片。接近外海的港湾一带,飘荡着白雾。终日鸣啭的小鸟,也都睡着了吧。这是静寂和净福超越一切的夜晚。月亮有两个。清泠而又沉稳的月光。”这“净福”一词中的东山君,也是我的源泉。今年夏天我病了,心情枯寂,惆怅而郁郁不快,我每天阅读东山君的绘画与文章,结果病也好了,身体也健康了。

在这册画集里,我看到了三四幅东山君绘制的银白的月亮飘浮于中天的画面。《两个月亮》中的月亮几乎都是圆的。《冬华》《月唱》《花明》和《月出》等,画面中银白的月亮都是圆的。还有,《冬华》(昭和三十九年)广袤的上空“雾气中放出钝光的太阳”,看上去也像银白的满月,是“梦幻的”。“雾凇中的树木,展现着半圆形的枝条,犹如白珊瑚一般。”太阳的钝光,“面对树木的半圆形,形成半圆的色调定形于银灰色之中”。梦幻般的淡薄的色调,在日展会场里会不会显得太暗弱了呢?东山君曾沉迷于黝黑的《夜,月和雾凇》,“想画的是冬日清澄的静寂感”。“所谓作品的强弱,绝不在于色调、构图和绘制方法,而在于笼罩其中的作者强烈的激情”,“归结于洁白与银灰色的画面之中”。

例如,东山君在日展这样的大会场里,写道:“我来展出,只希望战后在那面墙壁上仅仅保留我的孤独的场面。倘若以斗争为先,我所持有的世界就将崩溃。……处于竞争的作者群里而只看重自己世界的态度,同自己作战,可以说是很不容易的。”东山君的展品,不用说没有“竞争”二字,画面上也没有留下“同自己作战”的词语。然而,一旦来到犹如上班时交通混杂的会场,我就被东山君的“场”吸引了,驻足观看,一颗心一下子沉静下来了。呼吸安然,身心也获得休憩。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很少。

作为战后的起步,从东山君那幅《路》(昭和二十五年)的名作上,我想起成为新文化国宝的岸田刘生的《山道的写生》那幅绘画。承蒙画商的好意借给我几日,观赏之中,我想,这不就是虔敬、慈爱的佛画吗?刘生《山道的写生》和东山君《路》放在一起,我还是喜欢《路》。《路》有着不可思议之处。这篇序写了一半,出于认真,我又到东京近代美术馆看了东山君的绘画,最不同的就是这幅《路》。原作《路》远比这册彩印画集里的更加绵远悠长。就是说,路有悠长的距离。但是,回家再看看彩印画集,画面上的路不也同样绵远悠长吗?

近代美术馆的《新收藏作品展示》里,展出了《黎明潮》六分之一和二十分之一的草图、写生以及东宫御所的《日月四季图》的小幅草稿,此外还展出十二幅代表作,也看到了《秋风行画卷》(昭和二十七年)。这幅风景抒情诗画卷,细致而幽婉的笔触,鲜明而纯真的色彩,使得我被作者慈爱的河流和生命的激情所吸引,不由泛起了故乡之思。《残照》也将我拉回到自己少年时代心灵的故乡之中。夕暮的天空邈远无边,山峦襞褶重重。东山君就《残照》这幅绘画写道:“我坐在阒无人迹的山顶草原上,眺望着光与影时时刻刻微妙的变化,身处冬日里一眼望尽九十九谷的山上,深深感觉到,天地万物的存在,紧密凝结于活跃于无常之境的宿命之中。”

幼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出外旅行,也只是徘徊于田埂、河岸、海边,或独自一人长时间待在山顶上,或蜷伏,或躺卧,漫不经心地观望景色。有时睡着了。小学生的我,为观看日出日落,独自登上村后的小山,那究竟处于一种怎样的心境,成年的我不很清楚。然而,《残照》以外东山君的风景画依然诱发着我的怀旧与乡愁。我也不想失去初心,东山君的风景画直接唤醒了我的夙愿。

“以往,我不知有过多少次的旅行,今后,我还是要继续旅行下去。”东山君在《和风景的对话》开篇中写下这样的话。所谓旅行,“是将孤独的自己置于自然之中,以便求得精神的解放、净化和奋发吗?是为了寻觅自然变化中出现的生之明证吗?生命究竟是什么?我在某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又要去另外的地方。不存在什么常住之世、常住之地、常住之家。只有流转和无常才是生之明证”。生也好,死也好,还有“目前正这般地活着”,明确地说,“并非靠意志而活着”,“……我的生命被造就出来,同野草一样,同路旁的小石子一样,一旦出生,我便想在这样的命运中奋力生活”。“基于这种认识,总会获得一些救赎。”东山君在《我遍历的山河》《和风景的对话》《一条道路》等文章中亲笔写道,从幼年到青年时期多病,家庭贫困,精神和生活受挫,苦恼、动摇,“艺术上长期而痛苦的摸索,战争的惨祸”,我忍耐着度过这些艰难困苦。“对于我来说,也许正是在这样的遭际中才捕捉到生命的光华。”这固然是“凭靠着坚强的意志”,以及积极的努力,“但更重要的是我对一切存在抱着肯定的态度,这种态度不知不觉形成了我精神生活的根底”。还有,“一种谛念在我心中扎了根……成为我生命的支柱”。

有着“生命的光华”“对一切存在抱着肯定的态度”“净福”等词语的东山君,关于《残照》,他这么说:“天地万物的存在,紧密凝结于活跃于无常之境的宿命之中。”他在谈论《冬华》的时候,说:“作品的强度绝不在于色调、构图和技法,而在于笼罩心头的作者的坚强意志。”但是,《冬华》的色调、构图、技法,都是微妙、优雅的独创,“梦幻”“清澄”“静寂”等,表达了东山君的内心,飘荡着幽玄的气氛。银白的满月般的太阳下面,只有一棵沾满雾凇的半圆的大树。如此的构图,是和《京洛四季》中的《花明》(昭和四十三年)相同的。《花明》只有一棵盛开的夜樱,占领着半圆的画面,天上的满月,笼罩着朦胧的月晕。《冬华》表现冬的严酷,《花明》具有春天的柔情,但在东山君身上,始终是贯穿一致的。那就是装饰性、象征性和构图的匀称等。

构图左右匀称,在东山君的绘画中是颇为常见的,昭和二十年代的《路》,经过《光昏》,到三十年代的《秋翳》《青响》《雪降》《森林的絮语》,四十年代的《月篁》《年暮》等虽然也有,但更为显著的表现则被北欧系列绘画所继承下来,例如《映像》《仰望菲特列堡》《微波》等。京都系列(昭和四十三年)对其也有所继承,例如《夏深》《夕凉》《年暮》等。并且,在这些北欧风景画和京都风景画之中,由于重点绘制了水面上的映像,构图时也考虑到上下匀称。“匀称”这一说法,同我对于风景画的感受虽然不甚符合,但也只好叫“匀称”了。东山君匀称的构图,或许可以窥见东山君一向祈求灵魂的静安与平衡之一端吧。

东山君为何喜欢描绘映在水面上的影像呢?我只能说,那里有映在水面上的风景,而且很美丽。由于水的映照,风景总是伴奏着幻想和象征,表现出微妙的韵律。《两个月亮》澄寂的“净福”,来自静寂水中的映像。尤其是以《映像》为题的绘画,东山君本人也说,“完全一模一样的风景,一旦上下紧密结合,已不再是熟悉的风景,而变成超现实的世界”,而且,“看起来,只是一派清澄而静静呼吸着的风景”。其中,“能够寻找出北国特有的神秘的世界”。还有,《微波》的倒影确实像微波的样子,不住地晃动,奏出纤细的韵律;京都《夏深》的倒影鲜明;《夕凉》的倒影柔润;《青宵》的小岛映着水面,这幅画给人一种可爱的花朵的感觉。

例如,《早春的鹿囿》《青青湖沼》《白暮》(北欧系列)等绘画中的大树林,都是利用水中倒影,增添了音乐的诗情。东山君题为《树魂》的那幅画,画的也是鹿囿森林里的大树。在《京洛四季》里,有青莲院门前的经年老树。《树根》(昭和三十年)中描绘了“错综的榕树之根”,东山君亦称之为“潜隐于心灵深处的怪奇之物”。树根的姿态的确怪奇错综,呈现妖异之状,但东山君仍然在其粗狂荒暴之中窥见平和的阴柔,静静地表现出“生命力的强大”。三四十年前,我凭借一本日本古老树木的图鉴走访各地。面对五百年或一千年前的巨树,要问我是否只是慨叹人命之短促,那也并非如此。

关于《映像》的构图,东山君说:“一条直线横切画面中央,描绘了实像与虚像的对照。”关于《黄耀》(昭和三十六年)的构图,东山君说:“画面展现着叶片明丽的黄叶树,与黯淡高耸的杉树相对照。”色彩鲜明的对照,将画面左右分开。《映像》匀称,《黄耀》《山谷红叶》等,不就是打破均衡的均衡吗?“三角形的红叶山、薄阴的天空等,利用这种单纯画面的对比与分割的构图”,不也是破格的均衡吗?从《晚照》(昭和二十九年)、《暮潮》(昭和三十四年)等绘画里,也能窥见东山君独创的绘画构思以及技法所带有的荫翳感。

东山君为丹麦的森林树木作写生时,“已经忘记这里是远离日本的异乡”,享受着故乡般的“安谧与静息”,洋溢着生命的泉水,如此的北欧四国之旅,产生了新鲜而富饶的作品。我感到,北欧的自然,仿佛是在为等待东山君这位日本风景画家而存在。然而,如今通观东山君的画作,北欧绘画依旧属于北欧。北欧固然是东山君遍历途中幸运的邂逅,但显而易见,自昭和三十八年北欧风景展以来的将近十年间,北欧一直包裹于东山君这位日本风景画家的心底里。

“北欧旅行归来,”东山君写道,“这回我要凭借生涯中最大的热情,深深体味一下京都。”他完成了《京洛四季》的系列组画。京都是日本人东山君思慕和憧憬的故乡。但是,对于旅人的东山君来说,仍然是遍历之路上的一座驿站。不久,东山君将要去年轻时代留学的德国、奥地利旅行,寻求青春的记忆。因此,东山君不久将变得更加亮丽、年轻,风姿翩翩。只是,东山君的旅行,不是放浪与漂浮,而是去接纳巡礼的故乡,找回初心和忘我的真心实意饱享幸福的旅人。行旅中新鲜的“遍历、乡愁、返里的圆周运动”,“不是自我意识的行为,而是自然的巡游,只能是一面行走,一面思考”。东山君说,通过少年时期对自然的观察,眼前的万象看起来只是“永远描绘着生成、衰灭的圆周”。我认为,只有通过“一切自我放掷”,才能“直接观察到根源性力量的实际存在”,不是吗?

东山君发现京都的自然、风景,并描摹下来。可以说,有了京都的自然、风景,并等待着东山君的到来,双方相会,便产生了绘画。然而,东山君作画的用意、专心和持之以恒,非寻常人可比。这是非常明确的事。各方面拿捏得极为周到。另一方面,时刻变化着的自然的瞬间的美也改变了。例如,《京洛四季》的《北山初雪》,住在北山的几位林业家见了,认为如此令人感动的雪景一年只有一次或两次,而且时间很短。大家齐声赞扬道:“真是给及时抓住了。”描绘月夜竹丛的《月篁》和新宫殿的大壁画,以及《京洛四季》都是“几乎平行”地画的。“波涛的图像还有这幅《月篁》,虽属于对峙的表现,但我以为却深深结为一体了。”他这么说。

《京洛四季》末尾一幅画是《年暮》,是一边俯瞰京都风格的老街上成排的房舍,一边执笔描绘画下来的。雪片飞扬,此外,令人联想到岁暮临近的夜空,一派寂静,笼罩着慈爱之情。东山君在北欧旅行中也描绘过街衢和民居,描绘过古老的家具店和古老的招牌。在德国旅行中,描绘过窗户,表现了朴素的生命的欢乐以及温润的情爱。东山君在德国游记的文章里,这样描写施特德尔美术馆:“越是追求人的深沉的罪愆与深刻而酷烈的苦恼,就越是需要保有一副纯净和优雅的姿态。”我本来只打算对东山君风景画的“虔敬”与“净福”简要地略做描述,不想竟然写得如此冗长。这也是有原因的。为了在东山君的风景中,“为步入者寻得一份静息……”。

昭和四十六年(一九七一)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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