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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明朝的民族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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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治理边疆的思想和政策是由太祖和成祖奠定的。明初奠定中原以后,便向边疆地区进发,力图实现全国的大统一。为达到这一目的,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治理,仍采用“以夷制夷”的羁縻政策。在东北地区以及西北等地建立羁縻卫所;对北部边疆蒙古鞑靼、瓦刺诸部则分别封王,使之互相牵制;对西藏地区多封众建以分其势;对西南地区则推行土司制度。总之,由于明朝各边区形势不一,明朝边防的侧重点及具体措施亦有所不同1。1杨绍猷:《明朝的边疆政策及其得失》,载《中国古代边疆政策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

第一节 明与东北民族

东北地区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唐至辽、金历代朝廷均设置行政机构进行管辖。元朝设置辽阳行中书省,并把女真、水达达等族编入户籍。明朝建立后,其势力很快进至东北和北部边疆地区,并建置都司、卫、所制度予以有效管辖。

奴儿干都司明代奴儿干都司设立前,在东北首先设置了辽东都司。明初,朱元璋即派人招抚辽阳行省等处军民。洪武四年(1371),元辽阳行中书省平章刘益奉辽东地图降明,置辽东卫,以刘益为指挥同知。七月,设定辽都卫指挥使司。洪武八年十月,改称辽东都指挥使司,下设二十五卫。东至鸭绿江,西至山海关,南至旅顺口,北至开原。洪武二十年,纳哈出降明后,明军进据松花江南北两岸,处于原元统治下的女真等各部,相继“悉境归附”1。成祖即位,进一步加强对东北的经营和管辖。永乐元年(1403),成祖派邢枢等人“往谕奴儿干,至古烈迷诸部招抚之”2,次年置奴儿干卫,这是明政府在黑龙江下游建置的开始。此后,明廷一方面加强对奴儿干卫的管理,征纳贡赋;一方面继续在该地区进行招抚,设置卫所。从奴儿干卫建置后,到永乐七年,明朝先后设置了一百三十二个卫所。

为了加强对卫所的管理,永乐七年(1409)四月,奴儿干卫官员忽刺冬奴来朝,奏称“其地冲要,宜立元帅府”。于是明朝接受这个建议,这年闰四月设置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任命康旺为都指挥同知,王肇舟为都指挥佥事3。管辖西起鄂嫩河,北抵外兴安岭,东至库页岛,南濒日本海的广大地区,下属一百八十四个卫,二十多个所。

奴儿干都指挥使司,直属明朝廷,是军政合一的地方行政机构。都司的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和都指挥佥事等官,均由明廷从内地派员担任,他们不仅领有较高的俸禄,而且每年往来京师,得到优厚的奖赏。都司以下各卫所,也是军政合一的地方政权机关,除军事职能外,也兼理民政。其大小官员也都由明朝政府委派任命,“因其部族所居,..官其酋长为都督、都指挥、指挥、千百户、镇抚等职,给与印信,俾仍旧俗,各统其属”1。都司驻军,多时三千,平时有二百名至五百名戍守,戍期二年,而且各卫所必须服从明朝的调发。奴儿干都司各卫所居民,也要向明廷缴纳贡赋,根据明朝1罗福颐:《满洲金石志》志六;茅瑞徵:《东夷考略·建州》。

2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二四《女直》。

3《明太宗实录》卷九一,永乐七年闰四月己酉。

1《大明一统志》卷八九《女真》。

规定,“贡到方物,例不给价”2。而且各卫所要以时朝贡,一年一朝或三年一朝。

明朝廷除了委派官员对奴儿干地区进行管理外,还不时派官员到奴儿干地区进行巡视。从永乐七年(1409)到宣德七年(1432),太监亦失哈等人先后多次巡视奴儿干都司及其附近地区。永乐十年(1412),亦失哈与康旺等人巡视奴儿干各地以及苦夷(库页岛)诸部落。康旺在奴儿干都司治所特林附近建立了一座供奉观音的永宁寺。永乐十一年镌刻《敕修永宁寺记》碑石。宣德八年(1433)又立《重建永宁寺记》碑石。碑文用汉、蒙古、藏、女真四体文字书写,记录了明政府设置奴儿干都司的经过和亦失哈等屡次宣谕镇抚其地的情况。这不仅说明了明皇朝对奴儿干地区进行了有效的管辖,而且也说明奴儿干地区各少数民族的相互交流和促进。

后金的兴起明代居住在东北地区的主要少数民族有女真、蒙古、朝鲜、达斡尔、鄂伦春、赫哲等族,其中人口最多,居住范围最广的是女真族。女真在秦以前称肃慎,汉时称挹娄,南北朝时称勿吉,隋唐叫靺鞨,辽、宋至明末则称为女真。

明初,女真族依据分布地域和经济发展程度分成建州、海西及野人三大部,三部之间及其内部,不断发生相互兼并和掠夺战争,“野人”女真时常侵扰海西和建州,“数与山寨仇杀,百十战不休”1。永乐以后,海西女真、建州女真各部被迫南迁。建州女真几经迁徙,到英宗正统时,逐渐稳定下来,定居于浑河上游2。永乐十年(1412),增设建州左卫。正统七年(1442),明又从建州左卫中分置建州右卫,与建州卫、建州左卫合称建州三卫。海西女真的南徙,到嘉靖初年才稳定下来,散居于开原以北至松花江一带。海西、建州南移后,受汉族经济文化的影响,社会经济迅速发展,到万历初年,女真各部势力日益壮大。

明朝面对女真势力的发展,感到极大的威胁,为了加强对女真的控制,巩固其统治,采取“分其枝,离其势,互合争长仇杀,以贻中国之安”3,以致女真各部“各自雄长,不相归一”4,彼此互相牵制,陷于分裂、混战不休的状态。这给女真各部带来了沉重的灾难,统一已成为人心所向。建州左卫的努尔哈赤正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崛起。

2万历《大明会典》卷一○八《朝贡通例》。

1毕恭:《辽东志》卷七;庐琼:《东戍见闻录》。

2《明英宗实录》卷四三,正统三年六月戊辰。

3董其昌:《神庙留中奏疏汇要》卷一《兵部类》。

4杨宗伯:《海建夷贡补至南北部落未明谨遵例奏请乞赐诘问以折狂谋疏》,《皇明经世文编》卷四五三。努尔哈赤(1559—1626)明初建州左卫都督猛哥帖木儿六世孙,祖父觉昌安,父塔克世,均为明代世袭的建州左卫指挥使。他从小喜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成年后又经常到抚顺马市贸易。他熟悉汉族习俗,了解汉族社会经济情况,深受汉文化的熏陶。万历十一年(1583),明朝廷积极扶植的苏克苏浒部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引导明军镇压阿台,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被明军误杀。于是努尔哈赤以祖父、父亲遗甲十三副起兵征讨尼堪外兰,开始了统一女真各部的历程。经过五年的征战,他基本上把分散对立的各部势力统一了起来,一跃而为女真族中最强大的力量,兵势日盛。到万历四十七年(1619),他从小到大,由弱变强,拥有精兵六七万,“自东海至辽边,北自蒙古、嫩江,南至朝鲜、鸭绿江,同一语音者俱征服,是年诸部始合为一”1。

建州女真统一后,努尔哈赤一面与明廷通好,遣使往来,岁致朝贡表示顺服,明廷也先后封其为都督佥事、左都督、龙虎将军;另一方面,他积极整顿内部,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建设与革新,其中最重要的是创建“八旗制度”。八旗制是由女真人狩猎时实行的“牛录”组织演变而来的。万历二十九年(1601),努尔哈赤在牛录组织的基础上,创建旗制。设立四旗,即黄、白、红、蓝四色,规定每三百人编为一牛录,每牛录设牛录厄真一人,管理该牛录内一切事务。万历四十三年(1615),因“归附日众,乃析为八”,在原有四旗之外,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合为八旗。牛录之上设甲喇和固山。五牛录为一甲喇,设甲喇厄真一人,五甲喇为一固山,设固山额真一人。八旗之间是平行的关系。各自向努尔哈赤负责。在这种制度下,从事生产和征战,保证了统一战争的顺利进行。另外,他还兴筑城池;选人才,设议政五大臣,颁布法制;创制满文。这些改革措施,不仅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也加强了各族之间经济和文化的交流。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今辽宁新宾)称汗登位,国号大金,建元天命,史称后金。后金的崛起,逐渐成为与明朝廷相对抗的强大势力。

明与后金之战争随着后金经济和军事实力的增长,努尔哈赤很快将进攻的矛头指向了明朝。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出兵伐明,连破抚顺、东州、清河等城,全辽震动,明神宗也深感“辽东覆军陨将,虏势益张,边事十分危急”1。于是命杨镐为辽东经略,以杜松、李如柏、刘铤等为副,调兵筹饷,于次年二月进攻赫图阿拉。

1《满洲实录》卷六。

1《明神宗实录》卷五六八,万历四十六年四月丙辰。

明大军十万人马,“号大兵四十七万”2,采取分兵合进的战略,分四路进军。辽阳总兵刘铤率军出宽甸由东;开原总兵马林率军出三岔口由北;山海关总兵杜松率军出抚顺关由西;辽东总兵李如柏率军出鸦鹘关由南,其中以西路杜松部主力,皆直指赫图阿拉。经略杨镐为四路军总指挥,坐镇沈阳。努尔哈赤抓住明军兵力分散的弱点,采取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战术,首先集中兵力击败进攻萨尔浒的杜松军三万人,结果杜松战死,所部全军覆没。努尔哈赤又乘胜进击,大败马林军,马林仅以身免,逃往开原。接着尽歼刘铤部,刘铤战死。明军三路丧师,经略杨镐急令李如柏退兵。

萨尔浒战役,明朝阵亡将士四万五千余,损失马骡驼二万,辎重器械无数,明军惨败。之后,明朝的力量大衰,不得不由进攻转入防御;后金力量大增,由防御转入进攻。努尔哈赤挥军西进,连破开原、铁岭,辽阳地区一片混乱,将士们“一闻警报,无不心惊胆丧”,“各营逃者,日以千百计”1。明廷感到事态的严重,遂派熊廷弼为经略,赴辽东督师,责令他进攻后金,恢复失地。

熊廷弼,字飞白,江夏(今武汉)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万历三十六年(1608),他以御史巡按辽东,主张以守为上,缮垣建堡,推行屯田,加强战备。在辽东数年,他“杜馈遗,核军实,按劾将吏,不事姑息”2,风纪大振。万历四十七年(1619,天命四年),随着开原、铁岭的相继失陷,辽阳、沈阳孤立,辽东危势日甚。熊廷弼受命后,于这年八月抵达辽阳。熊廷弼认识到,明军新败,士气低落,所以仍主张以防御为主。他大力整顿军务,浚壕缮城,练兵制械,并招抚流民,屯田积粮,以守为战,收到很好的效果。经过十个多月的经营,“辽阳之颓城如新,丧胆之人复定,至奉集、沈阳二空城,今且俨然重镇矣”1。

然而,正当辽东形势有所好转时,熊廷弼被罢官。“时朝贵皆碌碌,徒以台省之焰凌人,不复念国事”2。朝中党争激烈,浙党给事中姚宗文因怨恨熊廷弼不替他说话,遂联络同党攻击熊廷弼。熊廷弼罢免后,明朝以袁应泰为经略。袁应泰“历官精敏强毅,用兵非所长”。他上任后,认为熊廷弼执法太严,“以宽矫之,多所更易”3,并且盲目地要发兵攻打后金。这时,后金正厉兵秣马,积极准备夺取辽沈。天启元年(1621,天命六年)三月,努尔哈赤率大军围攻沈阳,经过激战,号称“坚城”的沈阳失守,后金兵又进攻辽阳。辽阳是辽东首府,辽东经略皆驻节于此。守卫辽阳的明军不到一2《明史》卷二五九《杨镐传》。

1熊廷弼:《熊襄愍公集》卷一《辽东大势久去疏》。

2《明史》卷二五九《熊廷弼传》。

1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三。

2《明史纪事本末补遗》卷二。

3《明史》卷二五九《袁应泰传》。

万人,却进行了顽强抵抗,经过三天激战,辽阳失陷,袁应泰自杀。后金兵乘机进占了辽东大小七十余城,并迁都辽阳。

明廷闻讯,举朝震惊,又议起用熊廷弼。天启元年(1621)七月,明朝又任命熊廷弼为辽东经略,以王化贞为辽东巡抚。可是,明朝对辽东形势没有清醒的认识,进攻还是防御,这一战略方针久未解决。熊廷弼仍主张坚守防御,并以广宁为主,重点设防,稳住河西动荡局面,然后乘虚入攻,步步挨进,从而收复辽阳。而王化贞“素不习兵,轻视大敌”4,要倾关外之兵,同后金决一胜负。这样,经略主守,巡抚主战,“二人议论,遂成水火”5。但王化贞大权在握,在广宁拥兵十四万,而熊廷弼则仅有经略虚名,手中兵力只有四千余。大多数明朝官员,也都同意王化贞的主张,反对熊廷弼的策略。

天启二年正月,努尔哈赤发兵渡辽河而西。熊廷弼从一开始就提出“内护广宁,外扼镇武、闾阳两路”1的防御方针,坚持固守广宁,但遭到王化贞的反对。王化贞把兵力分散于各城堡,摆出一副被动挨打的态势,很快广宁失守,王化贞仓皇西逃。广宁失陷后,王化贞与熊廷弼俱被逮下狱。天启五年(1625)十月,熊廷弼被斩。崇祯五年(1632)王化贞也被处死。

广宁失守后,后金连陷四十余城,占领河西大片土地。以后,努尔哈赤为了便于和明朝作战,又从辽阳迁都沈阳。消息传到京师,举朝汹汹,朝中官僚纷纷主张退保山海关。熊廷弼、王化贞被逮下狱后,明朝另派王在晋为辽东经略。但王在晋无远谋,也提出放弃关外,退守山海关。可当时任兵部职方主事的袁崇焕却认为,若保关内,必守关外,若保关外,必守宁远。宁远“内拱岩关,南临大海,居表里之间,屹为形胜”2,具有重要战略地位,不可轻弃于敌。袁崇焕的主张得到兵部尚书孙承宗的赞同与支持。不久,明朝起用孙承宗代替王在晋经略辽东。

孙承宗继承熊廷弼以守为战的战略方针,采纳袁崇焕的建议,大力整顿山海关的防务,重点加强宁远的防御力量,又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大小凌河及右屯诸要塞,形成以宁远、锦州为重点的关外防线。孙承宗与袁崇焕在关外四年,边防大备。然而,天启五年(1625,天命十年)十月,孙承宗因阉党攻击辞职还乡,明朝以高第为辽东经略,局势发生了急剧逆转。高第到任后,认为关外不足守,尽反孙承宗所为,撤锦州、右屯守备,移将士于关内。袁崇焕力争不听,仍坚守宁远孤城。天启六年正月,努尔哈赤率大军十三万西渡辽河,长驱直入,进抵宁远,将宁远城团团围住。袁崇焕激励将士,誓死守城。宁远城防守坚固,后金兵强攻不克。努尔哈赤决心要攻4《明史》卷二五九《王化贞传》。

5计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广宁溃》。

1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三七。

2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三七。

下宁远城,但经三天急攻未下,伤亡众多,“大挫而退”1。宁远大捷是明与后金交锋以来第一次重大胜利,它打破了后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努尔哈赤在宁远败后,遂惭恨而归,不久病死。朝廷闻讯,立即升袁崇焕为右佥都御史,专理军务,三月加辽东巡抚。

宁远战役后,袁崇焕一面在锦州、中左、大凌河三块构筑防线,一面派人与后金议和,以争取时间。而后金方面,在努尔哈赤死后,汗位之争十分激烈。皇太极上台后,虽雄心勃勃,决意承袭父志入主中原,但后金尚处在“邦家未固”、“事局未定”的动荡之中。军事上又要解决东部朝鲜和西部蒙古问题,以避免三面受敌。这样,双方书信往还不断,但因双方都无议和诚意,仅以此作为缓兵之计,所以始终达不成协议。

天启七年(1627,后金天聪元年)五月,皇太极出征朝鲜,回师沈阳后,立即调兵西进,攻打锦州、宁远。锦州久攻不下,皇太极便亲率大军进攻宁远,宁远有袁崇焕驻守,城防坚固,也未能攻克,后金军遂弃宁远,全力攻锦州。皇太极亲自督战,但锦州城池坚固,后金兵死伤累累,士气低落,皇太极不得不回师沈阳。这场战役被称为宁锦大捷。袁崇焕在宁远先后两次击败后金的进攻,挽回了明朝在关外的危局。但事后因专权的魏忠贤不喜袁崇焕,命其党羽论袁崇焕不救锦州之罪,袁崇焕只得乞休回乡。直到崇祯初,袁崇焕复被召还,督师蓟辽。此时皇太极的军事力量正处于上升时期,志在中原,表面上和袁崇焕书信往还议和,暗中却积极备战。

崇祯二年(1629,后金天聪三年)十月,皇太极亲率十万大军,避开袁崇焕防区,取道蒙古,从喜峰口入关,攻陷遵化,直抵北京城下,袁崇焕从山海关外率兵入援。京师纷传袁崇焕积极议和,欲引敌作城下之盟。皇太极感到有机可乘,施反间计,假崇祯之手,杀了袁崇焕。十二月,皇太极从北京撤兵,沿途攻下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城,派兵驻守,返回沈阳。袁崇焕被杀后,孙承宗接替了袁崇焕之职,督关内外军事,很快收复了遵化四城,并率兵出关,重筑大凌河城。崇祯四年,皇太极出兵围困大凌河四个月,守将祖大寿力尽投降,孙承宗被劾归乡。崇祯七年,皇太极再次入关,远袭宣府、大同,饱掠而归。崇祯九年(1636)皇太极在沈阳称帝,定国号大清,改元崇德。

皇太极称帝前后,数次入关侵扰。在他称帝这一年秋,清兵从独石口入关,在畿内攻城略地,一个多月后退回。崇祯十一年(1638,清崇德三年),清军第四次进入畿内,并攻入河北、山东达六个月之久。尽管如此,但明军仍然控制着山海关以及关外锦州等地,所以清军不敢在内地多停留。山海关是屏蔽北京的要塞,而锦州乃是山海关的门户,清朝欲夺取北京,必须先攻下锦州。

崇祯十三年(1640,清崇德五年),清军攻打锦州,锦州明军守将祖大1李星龄:《春坡堂日月录》卷十二。

寿进行抵抗,结果清军大败。次年一月,皇太极又派多尔衮率兵围攻锦州,亦失利。四月,皇太极派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为左右翼元帅,对锦州进行长期围困。锦州外城的蒙古兵投降,清军占领了外城。但外城虽破,守将祖大寿仍率明军坚守内城。祖大寿向明廷告急,七月,明廷派洪承畴率兵十三万赴援。但朝中是战是守,计议不定。兵部尚书陈新甲主战,冒险轻进,终招失败。皇太极对松山仍采取围而不攻之策。松山处于锦州、杏山之间,为宁远、锦州的咽喉之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洪承畴五次突围,均被堵回。次年二月,洪承畴被俘。这时,久被围困的锦州也军心瓦解,被围一年多,城内粮尽,人相食,战守计穷,于是祖大寿举城投降。四月,杏山明军降。至此,明朝在关外,除了宁远一座孤城外,全部落入清军之手。松锦之役后,明朝元气大伤,败局已定。

第二节 明与蒙古的关系

明朝自洪武时起便存在着来自北方蒙古诸部的威胁。蒙古贵族的侵扰,几乎与明朝相始终。明初,主要是对北元的征讨,明中期以后,由于国力衰退,军备废弛,明朝廷处于全面防御态势。与此同时,在北方,明廷还建立了一整套防御体系,并以封王、通贡、互市等手段,牵制蒙古诸部。

北征蒙古建文三年(1401),鬼力赤杀坤帖木儿自称可汗,废北元国号,称鞑靼,蒙古分裂为三部分。永乐初,蒙古三部不断发生战争,尤以鞑靼为盛。永乐元年(1403),阿鲁台杀鬼力赤,与本雅失里称雄鞑靼。永乐六年、七年成祖连续派人去鞑靼,但本雅失里无意通好,并杀了使臣郭骥。七年七月,成祖命淇国公丘福为大将军,率精骑十万北征鞑靼。由于丘福孤军轻进,明军在胪朐河(今克鲁伦河)遭到鞑靼骑兵的包围袭击,丘福及诸将被执遇害,“一军皆没”1。永乐八年二月,成祖亲率五十万众出塞北征。明军大败本雅失里于斡难河(今鄂嫩河)上,“本雅失里弃辎重孳畜,以七骑遁”2。明军旋回师东击阿鲁台部于飞云壑(今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东部),阿鲁台部大败,于是年冬遣使贡马,表示内附。之后,成祖又于永乐十四年(1416)、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进行了四次亲征,除十四年是打击瓦刺势力以外,其余皆是征讨鞑靼部。

明朝前期对蒙古的北征,虽然未能达到统一漠北的目的,但对巩固明朝统治、稳定北部边疆有一定积极意义。明兵攻下大都后,各地还有割据势力的存在。面对这种割据势力,朱元璋建国后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完成全国的统一事业。洪武年间延续二十年之久对蒙古的征伐,可以说正是朱元璋为了消除北元对明朝统治的威胁,实现这一事业的重要内容。到永乐年间,形势已有很大变化。由于明军的一再打击,由于明朝政府的怀柔政策,对来降的蒙古贵族、官员和头领,分别封以官职;对其首领封王,如永乐七年(1409),成祖封瓦刺部的三个首领马哈木为顺宁王、太平为贤义王、把秃孛罗为安乐王。永乐十一年(1413)又封鞑靼部首领阿鲁台为和宁王。与此同时,由于蒙古内部的分裂、纷争,其力量已大大下降,对明朝所造成的威胁程度也已大大降低。但成祖为了实现他做“天下共主”的雄心,多次大规模亲征,其目的就是使蒙古臣服1。这种大规模用兵,固然有其利益所在,却又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问题,战争不仅割裂了蒙古与内地的联系,影响了双方经济的1《明史》卷一四五《丘福传》。

2《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明史纪事本末》卷二一《亲征漠北》。1参见毛佩琦:《永乐皇帝大传》下篇第四章,辽宁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发展,而且由于连年征战,征需频繁,民力凋敝,也使明朝的财力因之“大窘”2。这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成祖的北征,不免失策。

北疆的防御明朝边防的重点是对付北方蒙古势力的威胁。从洪武初年开始,太祖就着力经营北方,派重臣加以镇守,以致“重兵之镇,惟在北边”3。但当时明朝的国都在南京,太祖对远离京师的北方,又放心不下,于是就“酌周、汉,启诸王之封”4,实行分封诸王的宗藩制度。从洪武三年(1370)开始,太祖陆续将他的二十四个儿子和一个从孙分封在全国各地。洪武三年四月,首封秦、晋、燕、吴、楚等十王。十一年(1378)秦王就藩西安,晋王就藩太原。十三年燕王“之国北平”5。以后随着诸王年龄的增长,纷纷就藩各地,分列在各个军事重地。

从当时全国的军事形势来看,边防的重点是蒙古势力,因此太祖沿长城内外,择其险要地区分封了九王:北平的燕王、大宁的宁王、广宁的辽王、宣府的谷王、大同的代王、太原的晋王、宁夏的庆王、西安的秦王、甘州的肃王。“此九王者,皆塞王也,莫不傅险、控要害,佐以元侯宿将,权崇制命,势匹抚军,肃清沙漠,垒帐相望”1,在长城沿线形成一道严密的军事边墙。而在各王的辖区,即成为明军北上的重要基地。以诸王守边,有利于加强北部边防,捍御蒙古的南下,同时,“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2,也有利于明朝的久安长治。然而,到永乐时,这种诸王守边的局面因为成祖的削藩而遭到破坏。永乐年间,成祖还有足够的能力和才智数征漠北,但仁、宣以后诸帝,从各方面而言,都逊于太祖和成祖,因此除了宣德三年(1428)宣宗曾虚张声势巡边一次外,都不敢轻易巡边。尤其是中期以后,随着明朝国力的衰微,北部边防更是陷于全面防御和退缩。尽管如此。明朝对北部边防并不敢掉以轻心。

成祖以藩王即帝位后,首先把拥兵镇抚北方边境的藩王内迁。建文四年(1402)把驻宣府的谷王徙往湖广长沙。永乐元年(1403),徙宁王于江西南昌。另外,又削弱代王、辽王等藩王的军事力量,减其护卫。这样,从总体上看,削藩有利于皇权的巩固。但另一方面,却造成北部边防的空虚。如洪武时,曾在长城以北设大宁卫、开平卫和东胜卫(今内蒙古托克托)等,2郑文彬:《筹边纂议》卷一。

3余继登:《典故纪闻》卷三。

4李日华:《官制备考·分封》。

5《明史》卷二《太祖纪二》。

1何乔远:《名山藏》卷三六《分藩记》。

2《明太祖实录》卷五一,洪武三年四月。

使辽东和宣府、大同互相沟通。永乐元年后,由于藩王及卫所内徙,“自是,辽东与宣、大声援阻绝,又以东胜孤远难守,调左卫于永平,右卫于遵化,而墟其地”1。与此同时,出于对蒙古用兵的需要,成祖又将靖难有功的将领派往边塞要地,直接统率节制军队。因此《明史》亦言:“帝(成祖)于边备甚谨。自宣府迤西迄山西,缘边皆峻垣深濠,烽堠相接。”2到弘治时,在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绵亘万里的长城沿线,逐渐形成了九个军事重镇;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蓟州、太原、固原,号称“九边”。并且每镇设巡抚都御史一人,总兵官一人,根据需要下设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等,分守辖区诸要地。

除此之外,从洪武时起,明朝还在边地设置都司和行都司,如万全都司、辽东都司、陕西都司、陕西行都司、山西行都司等,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下设卫所。这些都司和行都司与内地其他都司不同,它们除了具有军事性质外,还兼理民政,负责屯田、征收赋税等事宜,以加强对边地的管辖。另在蒙古的兀良哈部,洪武二十二年(1389)设立朵颜、福余、泰宁三卫。在西北地区,也设置哈密卫、安定卫、沙州卫等。这些卫所皆为羁縻卫所,使在东北与西北构成两道屏障,以扞蔽蒙古的进犯和骚扰。

总之,永乐迁都以后,“明朝以北京为中心,以九镇为重要军防点,以卫所等为网络,以长城为屏障和阵地,形成北部的严密防线”3。

瓦剌的兴起正统年间,北方蒙古族的瓦剌部崛起。宣宗时,蒙古诸部战争频仍。宣德九年(1434),顺宁王马哈木之子脱欢袭杀鞑靼部的阿鲁台,“悉收其部”1。正统初,脱欢又杀瓦剌部的“贤义、安乐两王,尽有其众”2。于是蒙古的瓦剌、鞑靼各部皆归脱欢统率。脱欢“欲自称可汗,众不可,乃共立脱脱不花”3,脱欢自为丞相。正统四年(1439)脱欢死,子也先嗣位,称太师淮王,瓦剌军政大权均由也先执掌,不听脱脱不花号令,脱脱不花与也先各自遣使来明朝贡,明朝也都予以接纳,分别赏赐。也先在遣使向明朝贡的同时,逐渐扩张其势力。正统十年(1445)也先进攻哈密卫,次年攻入兀良哈三卫,瓦剌的势力自哈密向辽东发展,日益形成对明朝的威胁。当时许多官吏都认识到这一问题,力主警惕戒备,但当时王振擅权,也先阴与王振结纳,1《明史》卷九一《兵志三》。

2《明史》卷九一《兵志三》。

3杨绍猷:《明朝的边疆政策及其得失》。

1《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2《明史》卷三二八《瓦剌传》。

3《明史》卷三二八《瓦剌传》。

王振对北部边防不作任何战备措施,甚至还不断指使其亲信大同镇守太监郭敬“递年多造钢铁箭头,用瓮盛之以遗瓦剌使臣也,也先每岁以良马等物赂振及敬以报之”4。

正统十四年(1449)十月,也先借口贡马减其值而分兵四路大举进犯,其主力由知院阿剌和也先率领,分攻宣府、大同,“塞上诸城堡多陷没”5。大同参将吴浩战死。

大同败报传到北京,英宗在王振的鼓惑和挟持下,决意亲征。命太监金英辅佐弟弟郕王朱祁钰留守北京,兵部侍郎于谦留京代理部务。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内阁学士曹鼐和张益等扈驾从征。随征的文武臣僚虽有数百人,但却不让他们参预军政事务,一切行动皆由王振专断。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既没有认真的战前准备,又没有周密的军事部署,诏下两日,英宗统率的五十万大军便匆匆出发了。大军“未至大同,兵士已乏粮,僵尸满路。寇亦佯避,诱师深入”1。王振不管实际情况,盲目催促进军。

八月初一日,明军进到大同,王振又欲进兵北行,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见形势不利,力请回师,王振不听,仍坚持北进。会前军败报踵至,“西宁侯朱瑛、武进伯朱冕出御,全军皆覆没”2,同时郭敬也密告王振,如果继续北进,“正中虏计,振始惧”3。八月三日,匆匆下令班师。初十日,明军退至宣府,瓦刺大军追袭而来。十三日英宗率军到达离怀来城仅二十里的土木堡(今怀来县西南)。随从的文武官员主张“入保怀来”,而王振却以“辎重千余辆尚在后未至”4,主张留待。瓦刺大军紧紧围困土木堡,明军无法移动。十五日,瓦刺军四面围攻,“兵士争先奔逸,势不能止,铁骑蹂阵而入,奋长刀以砍大军”,明军全线大溃。混战中,英宗被俘,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内阁学士曹鼐和张益等“数百人皆死”5,王振则被护卫将军樊忠以棰捶死。明朝五十万大军,死伤过半。土木堡之战,明军仓促出师,京军精锐毁于一旦,勇将重臣多人战死。明朝“遭遇到建国以来所未曾有的严重危机”1。

土木堡丧师,英宗被俘,朝廷震动,一片混乱。皇太后命郕王朱祁钰监4《明英宗实录》卷一八三,正统十四年九月丙戌。

5郑晓:《皇明北虏考》(《吾学编》本)。

1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十七《北狄·鞑靼》。

2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十七《北狄·鞑靼》。

3《明英宗实录》卷一八一,正统十四年八月己酉。

4《殊域周咨录》卷十七《北狄·鞑靼》。

5《明史纪事本末》卷三二《土木之变》。

1蔡美彪等《中国通史》(第八册),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58页。国,召集群臣商议战守之策,“群臣聚哭于朝”2,不知所为。翰林侍讲徐珵(后改名徐有贞)主张南迁逃跑,遭到兵部侍郎于谦的反对,主张坚决抗御。朱祁钰以太后命升于谦为兵部尚书,刷新内政,加强战备。

是年九月,郕王正式登皇帝位(景泰帝),明朝更显稳定。同时,于谦又选派得力将领,增补关隘,加派援军,下令调集河南、山东、南京等地军队入卫,部署京城九门守军及城外防务等。十月初,瓦剌军又大举进犯。也先率主力骑兵三万掠大同,直冲紫荆关,知院阿剌率二万骑突入古北口。十月九日,也先破紫荆关,阿剌等军从赤城南下,两路向北京合围。于谦“身先士卒,躬擐甲胄”,出德胜门亲自督战,特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3,于是“人人感奋,勇气百倍”4。十一日,瓦剌军列阵西直门外,也先的本营设在土城。当夜,明军进击瓦剌军先锋于彰义门,杀敌数百人。次日,明军在各门外略有斩获。十三日,瓦剌军与明军战于德胜门外。于谦令大将石亨“设伏空舍,遣数骑诱敌。敌以万骑来薄,副总兵范广发火器,伏起齐击之,也先弟孛罗、平章卯那孩中炮死”5,明军奋勇砍杀,“亨挺刀单马进,独杀数十人”1,瓦剌军大败,只好退兵营守。相持五日,瓦剌军“战又不利”2,又怕四方勤王兵至,断其后路,遂挟持英宗北撤,退出紫荆关,京师解严。景泰元年(1450)八月,也先送还英宗,恢复与明朝的互市贸易,依旧例派遣贡使。

鞑靼的复兴土木之变后不久,蒙古瓦剌部内部发生矛盾。景泰二年(1453)春,也先追杀脱脱不花,四年自立为可汗。六年(1455),也先又被阿剌知院杀死,致使内部分裂,瓦剌部势力逐渐衰落。鞑靼部却从此强盛起来。当时鞑靼各部以孛来最强。成化元年(1465),孛来与小王子、毛里孩等先后进入河套地区,驻扎下来。成化六年(1470),癿加思兰、孛罗忽、满都鲁等部也入据河套,河套成为其骚扰内地的一个主要基地,当时被称之为“套寇”。明廷虽派兵对其进行打击,但“去辄复来,迄成化末无宁岁”3。弘治年间,鞑靼部的达延汗(明朝称之为小王子)统一了蒙古各部,势力大增,“渐往2《明英宗实录》卷一八一。

3《明史纪事本末》卷三六《景帝登极守御》。

4《明史纪事本末》卷三六《景帝登极守御》。

5《明史》卷一七○《于谦传》。

1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十七《北狄·鞑靼》。

2《明史》卷一七○《于谦传》。

3《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来河套,出没为寇”4。正德末年,达延汗死后,蒙古各部又一度分崩离析,但到嘉靖中期达延汗的孙子俺答汗时,势力又兴盛起来,不断率其部众骚扰延绥诸边。嘉靖二十五年(1546),三边总督曾铣上疏请复河套,加强北方防务,这个建议得到首辅夏言的支持,但严嵩为了扳倒夏言,他把计划收复河套的曾铣说成是“以好大喜功之心,而为穷兵黩武之举”1,借此杀了曾铣和夏言。从此,明朝廷内再无一人敢言收复河套事,俺答入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

嘉靖二十九年(1550)六月,俺答再次举兵大举南下,攻掠大同,明军一触即溃,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皆战死。八月,俺答移兵东去,由蓟镇从间道攻古北口入犯,长驱直入,掠怀柔,围顺义,到通州,直抵北京城下,“大掠村落居民,焚烧庐舍,火日夜不绝”2,京师大震。兵部尚书丁汝夔急忙部署防守京城事宜,然而当点阅京军册籍时,发现“是时册籍皆虚数,禁军仅四五万,老弱半之,又半役内外提督大臣家不归伍,在伍者亦涕泣不敢前”3,于是只得急调宣府、大同、辽阳、蓟州诸镇兵入辕,“大同总兵咸宁侯仇鸾、巡抚保定都御史杨守谦等,各以勤王兵至”4。当时明朝集合了五万援军,但却未及储备粮秣,以致军粮缺乏,当援军会集京畿时,“制下犒师,牛酒诸费皆不知所出。户部文移往复越二三日,军士始得数饼”5。仇鸾虽率大同兵二万入京,世宗又以他为平虏大将军,统率各地援军,但却不敢出战。兵部尚书丁汝夔也“恇扰不知所为”6,束手无策,只好闭门坚守,城外任俺答部焚掠。当政的严嵩认为俺答是抢食贼,不足患,“饱将自去”,暗示将官“惟坚壁为上策”7,世宗也准备以“皮币珠玉”去向俺答求和。这样,明廷任凭俺答的军队在城外肆意掳掠达八日之久,最后俺答仍由古北口故道退去。因为这年是庚戌年,故史称“庚戌之变”,明朝又经过一场惊恐,度过一次危机。

俺答退兵后,于这年十二月遣使到宣府、大同,请求通贡,次年三月又遣使至宣府求通贡市。世宗准许先在大同开设马市,后宣府、延绥、宁夏诸镇也准许开市,每年两次。但一年之后,嘉靖三十一年(1552)初,俺答部又在大同边境骚扰,于是世宗下诏停罢马市,以致边境战事又起,明朝京师多次戒严。如嘉靖三十三年秋天,俺答部“攻蓟镇墙,百道并进,警报日数4《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1《明世宗实录》卷三三二,嘉靖二十七年正月癸未。

2《明史》卷二○四《丁汝夔》。

3《明史》卷二○四《丁汝夔》。

4高岱:《鸿猷录》卷十六《追杀仇鸾》。

5高岱:《鸿猷录》卷十六《追杀仇鸾》。

6《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7《明史纪事本末》卷五九《庚戌之变》。

十至,京师戒严”1。四十二年冬,大掠顺义、三河,京师戒严。

直到隆庆初年,形势才有所好转。随着明朝改革活动的展开,对九边的建设日益重视,边防因之得到加强。另一方面,蒙古贵族的入犯明朝,又往往遇到坚决抵抗,损伤颇多,再加上蒙古草原在经济上对内地的依赖关系增强,农牧业生产的发展和蒙汉人生活的需要,都更加迫切要求互市贸易,以换取布帛粮米和生产工具。在这种情况下,遂出现了“俺答封贡”。

隆庆四年(1570),鞑靼内部再次发生矛盾,俺答汗与其孙把汉那吉因争夺“三娘子”为妻而翻脸。三娘子原为把汉那吉之妻,俺答见其貌美,夺为己妻。把汉那吉恚恨,遂于是年十月率妻子等十余人降明。大同巡抚方逢时接受其投降,并报告宣大总督王崇古。他们共同上疏极力主张乘此机会优待把汉那吉,“因与互市”2,采取安抚政策。王崇古的建议在明朝大臣中意见很不一致,“朝议纷纷”3,但是得到了内阁大学士高拱和张居正的支持,王崇古的主张遂获批准,诏授把汉那吉为指挥使,赐绯衣一袭。时俺答势孤,又看到把那汉吉受到明朝的优待,于是遣使向明朝请开互市。

隆庆五年(1571)二月,王崇古上《确议封贡事宜疏》,提出了具体处理封贡、互市事宜的八条建议。“封贡互市”主张提出后,“朝议复哗”1,张居正毫不犹豫,仍全力支持王崇古的主张,明确指出封贡通市有互利,在他的坚持下,封贡互市的主张“才获通过”2。于是,明朝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其余蒙古诸首领也被封为都督同知、指挥同知、千户、百户等职。又根据王崇古的建议,恢复贡市,蒙古与内地经济交往得以正常往来。从此,四五十年以来不断南犯的俺答,“事朝廷唯谨。部下卒有掠夺边氓者,必罚治之”3。

万历十年(1582)俺答死,由其子黄台吉袭封顺义王。万历十四年黄台吉死,其子撦力克袭封。俺答妻三娘子,在俺答祖孙三世中,“主兵柄,为中国守边保塞,众畏服之”4,明朝政府封他为“忠顺夫人”。在“俺答封贡”到三娘子掌权的数十年间,明朝与蒙古一直保持着和平友好关系。

明朝从建国以来,就不断受到蒙古的骚扰,延续了二百余年。明政府虽把对付蒙古势力作为边防的重点,采取了种种措施,但无论是进取,还是防御,却都一直未能消除明朝北方的祸患。然而,俺答封贡后,北部边疆各民族却友好相处,“边境休息,东起延、永,西抵嘉峪七镇,数千里军民乐业,1《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2《明史》卷二二二《王崇古传》。

3《张居正集》卷四七附录一《张文忠公行实》,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1《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2《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3《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4《明史》卷三二七《鞑靼传》。

不用兵革,岁省费什七”5。明朝北方形势的安定和这种和平友好关系的建立,有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清人魏源曾对此作过较为公允的评论:“高拱、张居正、王崇古,张弛驾驭,因势推移,不独明塞息五十年之烽燧,且为本朝开二百年之太平。仁人利溥,民到今受其赐”1,论述极为深刻。

5《明史》卷二二二《王崇古传》。

1魏源:《圣武记》卷十二《武事余记》。

第三节 明代的西域和西藏

明代的西域

明朝对西北地区的经营,是明朝对北部边境防御体系的一部分。明初,每次派兵出征蒙古,其西路军的进军方向就是西北地区。明军攻克一地后,为加强对这里的管辖,往往设置羁縻卫所,招抚当地各族首领,命将屯兵据守。

从洪武初年到永乐时期,曾先后设置了河州(今甘肃临夏)、西宁、岷州(今甘肃岷县)、洮州(今甘肃临潭)等卫。在其西境撒里畏兀儿安定王领地,设置了安定、阿端、曲先三卫(今青海柴达木盆地西北)。在嘉峪关以西设置了罕东(今青海柴达木盆地北缘)、赤斤蒙古(今甘肃玉门市西北)等卫。沙州(今甘肃敦煌)蒙古部众降明,永乐初置沙州卫。在明朝通往西域的要道,又设置了哈密卫。

哈密“东接甘肃,西距土鲁番,为西域诸国之喉咽”2。明朝对其地非常重视。朱棣即位后,即遣使至其地招谕。永乐元年(1403)安克帖木儿遣使向明朝进贡,次年,明封其为忠顺王。四年设卫,封授当地畏兀儿、哈剌灰等族首领为指挥、千户、百户等职,又派汉人官员为府长史、纪善(官名,王府辅导),协同理事,“以通诸番之消息。凡有入贡夷使方物,悉领至彼译表以上”1。其目的是“欲其迎护朝使,统领诸番,为西陲屏蔽”2。但实际上,并没有起到明朝政府所预期的作用。

明政府加强对这一广大地区的管理,其经济联系也是很密切的。明代这里的居民主要是畏兀儿族、蒙古族、藏族以及回族等。其中安定、阿端、曲先等地过着游牧生活外,其他地区则兼营耕牧。他们和明朝的经济往来主要通过朝贡、马市等方式。他们不时派遣庞大的使团向明朝进贡物品,人数达几百人。对此,明廷要给予“回赐”,如绢疋、彩缎等物,有时也给银、钱。因此,朝贡实际上也带有贸易性质。另外,明朝政府还准许他们利用朝贡时机,“听其量带方物来京贸易”3,换取各种生活必需品。有时允许他们在河州等地进行茶马贸易。如洪武二十五年(1392),明政府派遣中官而聂到河州,与当地居民进行贸易,得马万三百余匹,给茶三十余万斤4。哈密、土鲁番用来进贡和马市的物品有马匹、玉石、回回青、刀锉、硇砂、兽皮等,他们需要的物品主要有纱罗绫缎、瓷器、茶叶、铁器、药材等,都是难得而2王世贞:《弇州史料前集》卷十八《哈密志》。

1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十二《哈密》。

2《明史》卷三二九《哈密卫传》。

3《明武宗实录》卷四三,正德三年十月甲戌。

4《明史》卷三三○《西番诸卫传》。

又不可缺的,因此他们对通贡十分重视,不断要求增加进贡次数和人数,开展马市贸易。这说明西北边疆在经济上已与中原密不可分。

明代的西藏西藏,明代称乌斯藏。明太祖立国后,随即遣使向该区招谕,并在这里建立了乌斯藏行都指挥使司和朵甘行都指挥使司等机构。明成祖封授各地藏族政教首领,确立了藏族地区的统治秩序1。

西藏盛行喇嘛教。元世祖尊奉萨迦喇嘛八思巴为帝师,封大宝法王,统领十三万户,实行政教合一的统治。其后元朝历代帝师,都由萨迦寺喇嘛袭封,但到元朝衰亡时,由于喇嘛教派间争权,使这一地区陷于混乱。明太祖即位后,洪武二年(1369)即遣使去西藏告谕明朝建国,又派遣陕西行省官员前往各部落,招谕元朝旧封官员来朝受职。洪武六年萨迦派摄(代)帝师喃加巴藏卜来京,封授“炽盛佛宝国师”,所举元旧封官员六十人,分别授予指挥同知、佥事、宣慰使、同知、副使、元帅、招讨等职。从洪武四年到六年,明廷陆续设置了乌斯藏、朵甘指挥使司以及宣慰使司、安抚使司、招讨使司、万户府、千户所等行政机构,完善了明朝中央在西藏地区的行政建置,依明朝制度建立起军政统治秩序。

在这一秩序之下,明廷不再把藏区封给任何地方“王侯”,而是作为相当于省的行政区直辖于中央。行政机构的任务是“绥镇一方,安辑众庶”2,而且不干预宗教事务,所设官吏,近于内地“流官”3。洪武七年(1374),在河州(今甘肃临夏)设西安行都指挥使司,总管河州、乌斯藏及朵甘。原设乌斯藏卫和朵甘卫指挥使司也升为行都指挥使司。

与此同时,随着萨迦派逐渐衰落,噶举派、格鲁派等教派的相继兴起,明成祖即位后,改变元朝独尊萨迦的旧制度,实行“众封多建”的宗教政策,对各地宗教首领分别封王。帕木竹巴喇嘛章阳沙加监藏曾受元封为灌顶国师。明初袭封。章阳沙加死后,由其徒承袭国师。永乐年间先后封授五王,即阐化王、护教王、赞善王、辅教王、阐教王,他们是宗教领袖,但各有份地,每三年向朝廷朝贡一次。此外,明廷还先后封授萨迦派、噶举派、格鲁派的宗教领袖为“法王”,即大宝法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统领本教派僧众,地位很高。明朝历代相承,三教分别向明廷遣使进贡,明廷也各有回赐。明政府还制定了西藏的僧官制度。僧官分为法王、大国师、国师、都纲、喇嘛等,法王以下的各级僧官的任免或继封,都由明朝中央政府决定。明廷规定,凡袭封受赐者,必须经“敕书勘合”。但由于封赐过滥,明英宗、孝1蔡美彪等:《中国通史》(第八册),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72页。2《明太祖实录》卷九五,洪武七年十二月壬辰朔。

3傅崇兰主编:《拉萨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25页。宗和世宗时多次采取递降、落职、追夺诰敕等措施,裁减了一些僧人的封号。明代西藏的喇嘛教随着萨迦派独尊地位的改变,格鲁派地位日渐上升。

格鲁派是明初新创的教派。创始人是罗桑扎巴,因出生于宗喀巴(青海湟中一带),故称宗喀巴大师。早年入藏学习各派佛法,鉴于各派僧官兼为领主,戒律废弛,因创新派,弘扬戒律,整饬寺院,并要求入教喇嘛穿黄衣戴黄帽,因此又称为黄教。永乐七年(1409)藏历正月初一日至十五日,得帕木竹巴阐化王之助,宗喀巴在拉萨大昭寺举行祈愿法会,获得僧众的拥戴,宗喀巴成为西藏喇嘛教界最有地位的人。宗喀巴刚建立黄教时,在西藏的影响并不大,但他和明朝廷建立了密切联系。永乐十二年(1414)十二月,宗喀巴派弟子释迦也失进京朝见,次年明朝廷封授他为“大慈法王”。到万历时,黄教势力日益扩大,得到明政府的有力支持。

明朝廷与西藏的经济交流也日益频繁。西藏的僧俗官员要定期或不定期地向明廷朝贡,他们随带马匹和其他地方特产,明朝廷也以绸缎、布帛、茶、钞等回赐,往往回赐品的价值数倍于入贡品。另外,为了便于通贡,明廷还多次下令恢复或新修西藏至内地的驿站,在四夷馆中设“西番馆”,任用藏族官员翻译贡表和其他文书。这些政策和措施,使入贡人数不断增加,明中期以后,“虽屡申约束,而来者日增”1。

除了朝贡贸易之外,西藏和内地还存在茶马互市贸易。从洪武五年(1372)起,明廷先后在秦州(今甘肃天水)、洮州(今甘肃临潭)、河州(今甘肃临夏)、雅州(今甘肃雅安)等地设茶马司,统一管理茶马市易,“行茶之地五千余里”2。明廷为了以茶叶换取足够的马匹,禁贩私茶,但在有明一代,明朝廷虽一再明令严禁,可民间私茶贸易却一直与官茶贸易并存。

1《明史》卷三三一《阐化王传》。

2《明史》卷八○《食货志四》。

第四节 西南地区的土司制度与“改土归流”

土司制度明代云南、贵州、两广、湖广以及四川等地,自然条件差别甚大,民族众多。除居有汉族之外,还有苗、瑶、彝、傣等少数民族,他们的社会发展也极不平衡。元朝在少数民族聚居区设立土司制度进行管理。土司的官职有宣慰使、宣抚使、安抚使、土知府、土知州、土知县等官职。这些土司官职,大多由各族的首领世袭。

明初,太祖以数十万兵力平定西南各省后,为控制这些地区,遂承袭元朝的统治制度。洪武初年,“西南夷来归者,即用原官授之。其土官衔号宣慰司,曰宣抚司,曰招讨司,曰安抚司,曰长官司。以劳绩之多寡,分尊卑之等差,而府州县之名亦往往有之”1。

关于土司的选任和袭替,“原俱属验封司掌行。洪武末年,以宣慰、宣抚、安抚长官等官皆领土兵,改隶兵部,其余守土者,仍隶验封司”2。但明朝政府的这一规定,并没有贯彻始终。从天顺末年起,朝廷“威柄渐弛”。到嘉靖九年(1530)始复旧制,“以府州县等官隶验封,宣慰、招讨等官隶武选。隶验封者布政司领之;隶武选者,都指挥领之。于是,文武相维,比于中土矣”3。

土司必须定期向明朝朝贡,明朝也回报以丰厚的赏赐。各地土司朝贡分一年一贡、二年一贡或三年一贡。贡使人数只许五六十人,多不过百人,限每年十二月底前到京,按期到达者给全赏,逾期者给半赏。关于土官的考核,由土官本衙门将土官的事迹验实后,申报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进行4。

另外,明政府在西南地区也建立了军事卫所,隶属各省都指挥使司。都司以下设都司土官,将诸土司的土兵纳入都司的管辖之下,都司和卫所的官员均由朝廷任命,土官可以世袭。土司的土兵听从朝廷和都司的调发。

改土归流明代推行的土司制度,对稳定南疆和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起了一定积极作用,但其弊端也日益显露。土司的世袭性造成割据势力的事实存在,土司间为争夺领地、承袭权而仇杀、内江,于是明朝廷在一些矛盾比较突出1万历《大明会典》卷六《吏部五·验封清吏司》。

2万历《大明会典》卷六《吏部五·验封清吏司》。

3《明史》卷三一○《土司序》。

4杨绍猷:《明朝的边疆政策及其得失》。

的地区实行改土归流。改土归流的主要内容是改土司为府、州、县,由中央派官员治理,或废府、州、县中的土官,全部由流官统治。同时丈量土地,额定赋税,设兵防守等。

如永乐十一年(1413),思州宣慰使思琛和思南宣慰使田宗鼎因争地而仇杀,明成祖遣使臣蒋廷瓒前往勘查,田琛及田宗鼎被密捕来京斩首。于是裁撤土司,“分其地为八府四州,设贵州布政使司”1,蒋廷瓒为左布政使。宣德初年,贵州永从蛮夷长官李瑛卒后,无人继嗣,改设流官。嘉靖末广西龙州土知州与副使仇杀被改土归流。万历年间平定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后,在该地设遵义、平越二府,分隶四川、贵州。其他有的地区也先后以各种原因被改土归流。但明朝在推行这一政策时,由于受到土官的抵制而不断反复。如马湖府在弘治时设流官,然而到嘉靖初,虽已有两次改流,但结果仍是“流官再设而土夷随叛,杀人夺地比昔更甚”1。改土归流比较彻底和大规模的推行,则是到清代才得以完成的。

1《明史》卷三一六《贵州土司传》。

1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六九《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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