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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宋之词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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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词体之变迁

词体自五季已盛。宋初则柳耆卿所作,尤旖旎近情。张端义《贵耳集》曰:“项平斋言诗当学杜诗,词当学柳词。杜诗、柳词皆无表德,只是实说。”然则当时推之至矣。有《乐章集》一卷。永初名三变,崇安人。景祐元年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号柳屯田。叶梦得《避暑录话》曰:“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斜,善为歌词。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词,始行于世。余仕丹徒,尝见一西夏归朝官云:‘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亦言其传之广也。”又《后山诗话》曰:“柳三变游东都南北二巷,作新乐府,骫骳从俗,天下咏之,遂传禁中,仁宗颇好其词,每使侍从歌之再三。三变闻之,作宫词号《醉蓬莱》,因内官达后宫,且求其助。仁宗闻而觉之,自是不复歌其词矣。会改京官,乃以无行黜之。后改名永,仕至屯田员外郎。”按《画墁录》:“柳三变既以调忤仁庙,吏部不放改官。三变不能堪,诣政府。晏公曰:‘贤俊作曲子么?’三变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虽作曲子,不曾道“绿线慵拈伴伊坐。”’柳遂退。”盖柳亦善他文,为其词所掩耳。

雨霖铃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耆卿同时晏殊父子,亦作词。殊,字同叔,谥“元献”。其诗文本近西昆体诸人,故词亦婉丽。刘攽《中山诗话》称其不减冯延巳。有《珠玉词》一卷,张子野为之序。子野亦善词,号张三影。殊子几道,有《小山词》。欧阳永叔亦为词,近晏氏父子,然皆非乐章之匹也。

清《四库全书》《东坡词》提要曰:“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以清切婉丽为宗。至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至轼而又一变,如诗家之有韩愈,遂开南宋辛弃疾等一派。寻源溯流,不能不谓之别格。然谓之不工则不可。故至今日,尚与花间一派并行而不能偏废。曾敏行《独醒杂志》载:‘轼守徐州日作《燕子楼》乐章,其稿初具,逻卒已闻张建封庙中有鬼歌之。’其事荒诞不足信,然足见轼之词曲,舆隶亦相传诵,故造作是说也。”盖至东坡,而词体又一变矣。

念奴娇 苏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晁补之曰:“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他人不能及也。”(陈振孙《书录》所引)然黄九究非秦七之比。耆卿以后,东坡要是别体,故秦七合推当行。《吹剑录》:“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坡仙集外纪》:“东坡问陈无己:‘我词何如少游?’无己曰:‘学士小词似诗,少游诗似小词。’”盖少游诗格不及苏黄,而词则情韵兼胜,在苏黄之上。叶梦得《避暑录话》曰:“秦少游亦善为乐府,语工而入律,知乐者谓之作家歌。”蔡絛《铁围山丛谈》亦记:“少游女婿范温,常预贵人家会。贵人有侍儿喜歌秦少游长短句,坐间略不顾温,酒酣欢洽,始问此郎何人。温遽起叉手对曰:‘某乃山抹微云女婿也。’闻者绝倒。”则少游词为当时所重可知矣。

满庭芳 秦观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然北宋词人虽各有名章隽句,自柳耆卿外,余人多不谙音律。故李易安《词论》历诋诸家,盖词藻意致虽工,而不能切比声调。此仅如长短句之诗,亦无贵乎词家矣。至徽宗朝,周邦彦素好音乐,能自度曲,尝颂《大晟乐府》,比切声调,十二律,各有篇目。有《清真集》(今传者曰《片玉词》),词韵清蔚,冠绝一时。所制诸调,不独音之平仄宜遵,即仄字中上去入三音,亦不容相混。所谓分利节度,深契微芒。又多用唐人诗句,隐括入调,浑然天成。长篇尤富艳精工,善于铺叙。陈郁《藏一话腴》谓其“以乐府独步,贵人学士,市侩妓女,皆知其词为可爱”,非溢美也。邦彦,字美成,钱塘人。仕至徽猷阁待制,出知顺昌府,徙处州卒。

少年游 周邦彦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归去,直是少人行。

李格非女清照,自号“易安居士”,亦以倚声有名。今传《漱玉词》仅数十阕,而音调清新。《琅环记》:“李易安以《醉花阴·重阳》词寄其夫赵明诚,明诚叹绝。苦思求胜之,废寝食者三日,得五十阕,杂易安词于中,以示友人陆德夫。陆玩之再三,谓只三句绝佳:‘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正易安作也。”

南渡以后之词,辛稼轩、刘改之好为豪壮语,师法东坡。惟白石、梦窗仍以警丽为主,而音律精妙,大抵出自清真。故南宋词惟此二派。然后一派尤盛,要是正宗矣。

辛弃疾,字幼安,历城人。官至浙东安抚使。有《稼轩词》。刘后村云:“公所作大声镗鞳,小声铿,横绝六合,扫空万古。其浓丽绵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清《四库全书》《稼轩词》提要曰:“其词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概,于倚声家为变调,而异军特起,能于翦红刻翠之外,屹然别立一宗,迄今不废。观其才气俊迈,虽似乎奋笔而成,然岳珂《桯史》记‘弃疾自诵《贺新郎》《永遇乐》二词,使座客指摘其失。珂谓《贺新郎》词首尾二腔语句相似,《永遇乐》词用事太多。弃疾乃自改其语,日数十易,累月犹未竟。其刻意如此云云。’则未始不由苦思得矣。”

《艺苑卮言》曰:“词至辛稼轩而变,其源实自苏长公,至刘改之诸公极矣。南宋如曾觌、张抡辈应制之作,志在铺张,故多雄丽;稼轩辈抚时之作,意存感慨,故饶明爽。然而秾情致语,几于尽矣。”按刘改之,名过,太和人。有《龙洲词》。本稼轩客,故词多壮语。

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 辛弃疾

绿树听啼。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清真、漱玉,妙尚声音,词格已进,然选辞未尽精粹。至鄱阳姜夔,句琢字炼,始归于雅,而吴文英、史达祖、高观国为之羽翼。故张炎谓数家格调不凡,句法挺异,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删削靡曼之词。故词体至是又一进矣。

夔,字尧章,鄱阳人。萧东夫爱其词,妻以兄子,因寓居吴兴之武康,与白石洞天为邻,自号“白石道人”,又号“石帚”。庆元中,曾上书乞正太常雅乐,得免解,讫不第。有《白石诗》一卷,词五卷。夔诗格高秀,为杨万里等所推。词亦精深华妙,尤善自度新腔,故音节文采,并冠绝一时。其诗所谓“自制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者,风致尚可想见。黄叔旸云:“白石词极精妙,不减清真,其高处有美成所不能及。”张炎云:“词要清空,不要质实。姜白石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踪。”其推之至矣。

吴文英,字君特,“梦窗”其自号也,庆元人。所著词有《梦窗甲乙丙丁四稿》。尝与姜夔、辛弃疾游倡和,其词卓然为南宋一大宗。沈泰嘉《乐府指迷》称其“深得清真之妙,但用事下语太晦处,人不易知”。张炎《乐府指迷》亦称其“如七宝楼台,炫人眼目,拆碎下来,不成片段”。所短所长,评品皆为平允。盖其天分不及周邦彦,而研炼之功则过之。词家之有文英,亦如诗家之有李商隐也。

史达祖,字邦卿,号梅溪,汴人。有《梅溪词》一卷。姜尧章云:“奇秀清逸,有李长吉之韵,盖能融情景于一家,会句意于两得。”张功甫云:“史生之作,情词俱到,织绡泉底,去尘眼中。有瑰奇警迈、清新闲婉之长,而无施荡污淫之失。端可分镳清真,平睨方回。”方回谓贺铸也。

高观国,字宾王。有《竹屋痴语》一卷。陈造云:“竹屋、梅溪词,要是不经人道语,其妙处少游、美成不及也。”宋末词人最著者,则有张炎叔夏之《山中白云词》,王沂孙圣与之《碧山乐府》,周密公谨之《草窗词》,并一时之选也。

暗香 姜夔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樽易竭,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声声慢·闰重九饮郭园 吴文英

檀栾金碧,婀娜蓬莱,游云不蘸芳洲。露柳霜莲,十分点缀成秋。新弯画眉未隐,似含羞、低度墙头。愁送远,驻西台车马,共惜临流。

知道池亭多宴,掩庭花、长是惊落秦讴。腻粉阑干,犹闻凭袖香留。输他翠涟拍甃,瞰新妆、时浸明眸。帘半卷,带黄花、人在小楼。

双双燕 史达祖

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

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阑独凭。

齐天乐 高观国

碧云缺处无多雨,愁与去帆俱远。倒苇沙闲,枯兰溆冷,寥落寒江秋晚。楼阴纵览。正魂怯清吟,病多依黯。怕挹西风,袖罗香自去年减。

风流江左久客,旧游得意处,珠帘曾卷。载酒春情,吹箫夜约,犹忆玉娇香软。尘栖故宛。叹璧月空檐,梦云飞观。送绝征鸿,楚峰烟数点。

壶中天·养拙夜饮客有弹箜篌者即事以赋 张炎

瘦筇访隐,正繁阴闲锁,一壶幽绿。乔木苍寒图画古,窈窕行人韦曲。鹤响天高,水流花净,笑语通华屋。虚堂松静,夜深凉气吹烛。

乐事杨柳楼心,瑶台月下,有生香堪掬。谁理商声帘户悄,萧飒悬珰鸣玉。一笑难逢,《四愁》休赋,任我云边宿。倚阑歌罢,露萤飞上秋竹。

第二节 平话及戏曲之渊源

宋时多以俗语为书者,其论学记事者有语录,杂史琐闻有平话。而戏曲亦渊源于是时,可略而言也。

《永乐大典》有平话一门,所收至夥,皆优人以前代轶事敷衍而口说之。见《四库全书提要》杂史类附注。按《七修类稿》云:“小说起宋仁宗时,国家闲暇,日欲进一奇怪之事以娱之,故小说得胜头回之后,即云‘话说赵宋某年’云云,此即平话也。惜《永乐大典》所收,不可得见矣。”据此则宋世以平话为书者必多,今惟传《宣和遗事》,黄荛圃刊人《士礼居丛书》中,为章回体小说存于世之最古者。又宋刘斧所著《青琐高议》,每条亦以七字标目,如“张乖崖明断分财,回处士磨镜题诗”之类,皆与平话体例相近也。

语录亦为俗体文字之一种,然其始固不仅问学言理之语,乃用此名。宋倪思有《重明节馆伴语录》一卷。盖绍熙二年七月金遣完颜兖、路伯达来贺重明节,思为伴馆,纪一时问答之语而成是书,故曰《重明节馆伴语录》。按马永卿《懒真子》载苏老泉与二子同读富郑公《使北语录》事,则知“语录”之名,北宋已有之。盖当时士大夫以奉使、伴使为两国邦交大事,故有所语必备录之,以上于朝廷,是以有“语录”之名。嗣后遂相沿为记录之一体,儒家因之而有语录,宋《艺文志》所载《程颐语录》二卷、《刘安世语录》二卷、《谢良佐语录》一卷、《张九成语录》十四卷、《尹惇语录》四卷、《朱熹语录》四十三卷之类是也。释家亦因之,宋《艺文志》所载僧慧忠《语录》一卷、庞蕴《语录》一卷、僧神清《语录》一卷、僧重显《语录》八卷、僧宗杲《语录》五卷、净慧禅师《语录》一卷、松源和尚《语录》二卷之类是也。宋《艺文志》又有朱宋卿《徐神翁语录》一卷,则道家亦袭其名矣。学者不知,讥宋儒误袭释家之名,是未详考也。盖当时平民文学已渐形发达,故宜多有类于平话、语录之书也。

六朝以来即有戏曲之体,要至宋时始大备。或见其盛于金元之间,遂疑其出自异域而与前此之文学无关者,此大不然也。尝考其变迁之迹,皆在有宋一代,不过因金元人音乐上之嗜好,而日益发达耳。今详证之于后。

戏曲者,所以歌舞演故事。古乐府中如《焦仲卿妻诗》《木兰辞》《长恨歌》等,虽咏故事,而不被之歌舞;《柘枝》《菩萨蛮》之咏,虽合歌舞,而不演故事,皆未可谓之戏曲。唯汉之角抵,于鱼龙百戏外,兼搬演古人物。张衡《西京赋》曰:“东海黄公,赤刀粤祝,冀厌白虎,卒不能救。”又曰:“总会仙倡,戏豹舞罴,白虎鼓瑟,苍龙吹箎。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以蜲蛇;洪崖立而指麾,被羽毛之襳襹。度曲未终,云起雪飞。”则所搬演之人物,且自歌舞。然所演者实仙怪之事,不得云故事也。演故事者,始于唐之大面、拨头、踏摇娘等戏。代面(即大面)出于北齐。北齐兰陵王长恭,才武而面美,常着假面以对敌,尝击周师金墉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舞以效其指麾击刺之容,谓之《兰陵王入阵曲》。拨头出西域。胡人为猛兽所噬,其子求兽杀之,为此舞以象之也。踏摇娘生于隋末。隋末河内有人貌恶而嗜酒,常自号郎中,醉归必殴其妻。其妻美色善歌,为怨苦之辞。河朔演其曲而被之弦管。因写其夫之容,妻悲诉每摇顿其身,故号《踏摇娘》。(上见《旧唐书·音乐志》,《乐府杂录》及《教坊记》所在略同。)及昭宗光化中,孙德昭之徒刃刘季述,始作《樊哙排闼》剧(宋陈旸《乐书》第一百八十六卷)。唐时戏剧可考者仅此。至宋初搬演较为任意。宋孔道辅奉使契丹,契丹宴使者,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宋史·孔道辅传》)。又祥符天禧中,杨大年、钱文僖、晏元献、刘子仪以文章立朝,为诗皆宗李义山。后进多窃义山语句。尝内宴,优人有为义山者,衣服败裂,告人曰:“吾为诸馆职挦扯至此。”闻者欢笑(刘攽《中山诗话》)。至南宋时洪迈《夷坚志》、叶绍翁《四朝闻见录》所载优伶调谑之事,尚与此相类。虽搬演古人物,然果有歌词与故事否,及歌词与故事是否相应,今不可详考。即不必尽同于金元间所谓戏曲,亦其渊源所自出矣。

杂剧之名,亦起于宋。宋制,每春秋圣节三大宴,小儿队、女弟子队各进杂剧队舞及杂剧之制,具见《宋史·乐志》及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宋志》谓:“舞队之制,其名各十,小儿队凡七十二人,女弟子队凡一百五十人。每春秋圣节三大宴,其第一,皇帝升座,宰相进酒,庭中吹觱篥,以众乐和之,赐群臣酒,皆就坐,宰相饮,作倾杯,百官饮,作三台。第二,皇帝再举酒,群臣立于席后,乐以歌起。第三,皇帝举酒如第二之制,以次进食。第四,百戏皆作。第五,皇帝举酒如第二之制。第六,乐工致辞,继以诗一章,谓之口号,皆述德美,及中外蹈咏之情。第七,合奏大曲。第八,皇帝举酒殿上,独弹琵琶。第九,小儿队舞,亦致辞以述德美。第十,杂剧罢,皇帝起更衣。第十一,皇帝再坐举酒,殿上独吹笙。第十二,蹴鞠。第十三,皇帝举酒,殿上独弹筝。第十四,女弟子队舞,亦致辞,如小儿队。第十五,杂剧。第十六,皇帝举酒如第二之制。第十七,奏鼓吹曲,或用法曲,或用龟兹。第十八,皇帝举酒如第二之制。第十九,用角抵,宴毕。”而队舞制度,《东京梦华录》所载尤详:“初参军色作语,勾小儿队舞。小儿各选年十二三者二百余人,列四行,每行队头一名,四人簇拥,并小隐士帽,著绯绿紫青生色花衫,上领四契义栏束带,各执花枝。排定,先有四人裹卷脚帕头紫衫者,擎一彩殿子,内金贴字牌,擂鼓而进,谓之队名牌,上有一联,谓如‘九韶翔彩凤,八佾舞青鸾’之句。乐部举乐,小儿队舞步进前,直叩殿陛。参军色作语问小儿班首,近前进口号,杂剧人皆打和毕。乐作,群舞合唱,且舞且唱。又唱破子毕,小儿班首入进致语,勾杂剧入场,一场两段。内殿杂戏为有使人在座,不敢深作谑谐,惟用群队装其似像,市语谓之拽串。杂戏毕,参军色作语放小儿队,又群舞《应天长》曲子出场。”女弟子队舞,杂剧与小儿略同,唯节次稍多。此徽宗圣节典礼也。若宴辽使,其典礼与三大宴同,惟无后场杂剧,及女弟子舞队。辽宴宋使,则酒一行觱篥起歌,酒二行歌,酒三行歌手伎入,酒四行琵琶独弹,饼茶致语食入,杂剧进(《辽史·乐志》)。由此观之,则宋之搬演李义山,辽之搬演文宣王,既在宴时,其为杂剧,无可疑也。

杂剧亦有歌词。《宋史·乐志》谓真宗不喜郑声,而或为杂剧辞,未尝宣布于外是也。其词如何,今不可考。唯三大宴之致辞,则由文臣为之。故宋人集中多乐语一种,又谓之致语,又谓之念语。民间宴会之伎乐,亦当仿此而稍简略。故乐语一种,凡婚嫁宴享落成时均用之,更有于勾队放队外兼作舞词者,秦观、晁无咎、毛滂、郑仅等之《调笑转踏》是也。兹录郑仅之《调笑转踏》如下。

调笑转踏

良辰易失,信四者之难并;佳客相逢,实一时之盛事。用陈妙曲,上佐清欢。女伴相将,调笑入队。(此与乐语之勾队相当,少游作此下尚有口号一首。)

秦楼有女字罗敷,二十未满十五余。金环约腕携笼去,攀枝折叶城南隅。使君春思如飞絮,五马徘徊芳草路。东风吹鬓不可侵,日晚蚕饥欲归去。

归去携笼女,南陌柔桑三月暮。使君春思如飞絮,五马徘徊频驻。蚕饥日晚空留顾,笑指秦楼归去。

石城女子名莫愁,家住石城西渡头。拾翠每寻芳草路,采莲时过白苹洲。五陵豪客青楼上,醉倒金壶待清唱。风高天阔白浪飞,急催艇子摇双桨。

双桨小舟荡,唤取莫愁迎叠浪。五陵豪客青楼上,不道风高江广。千金难买倾城样,那听绕梁清唱。

绣户珠帘翠幕张,主人置酒宴华堂。相如年少多才调,消得文君暗断肠。断肠初认琴心挑,么弦暗写相思调。从来万事不关心,此度伤心何草草。

草草最年少,绣户银屏人窈窕。瑶琴暗写相思调,一曲关心多少。临邛客舍成都道,苦恨相逢不早。

湲湲流水武陵溪,洞里春长日月迟。红英满地无人扫,此度刘郎去后迷。行行渐入清流浅,香风引到神仙馆。琼浆一饮觉身轻,玉砌云房瑞烟暖。

烟暖武陵晚,洞里春长花烂漫。红英满地溪流浅,渐听云中鸡犬。刘郎迷路香风远,误到蓬莱仙馆。(此下尚有九诗九曲分咏各事,以句调相同,故略之。)

放队

新词宛转递相传,振袖倾鬟风露前。月落乌啼云雨散,游人陌上拾花钿。

凡乐语但勾放舞队,而不为之制词,而转踏不独定所搬演之人物,并作舞词,唯阕数之多少,则无一定。如上郑仅之调笑,多至十三阕,秦、毛二家,各八阕,而晁无咎作则仅七阕耳。(秦、晁、郑三家调笑均见《乐府雅词》,毛作见《宋六十一家词·东堂词》中。)其但作勾队遣队辞而不为作歌词者亦有之,如洪适之《句降黄龙舞》及《句南吕薄媚舞》是也(见《盘洲文集》卷七十八)。然诸家调笑,虽合多曲而成,然一曲分咏一事,非就一人一事之首尾而咏之也。惟石曼卿作《拂霓裳转踏》,述开元天宝遗事(见王灼《碧鸡漫志》卷三),是为合数阕咏一事之始。今其辞不传,传者惟赵德麟(令畤)之《商调蝶恋花》,述《会真记》事,每阕并置原文于曲前,又以一阕起一阕结之。视后世戏曲之格律,几于具体而微。德麟于子瞻守颍州时为其属官,至绍兴初尚存,其词作于何时,虽不可考,要在元祐之后,靖康之前。原词具载《侯鲭录》中,毛西河《词话》以为戏曲之祖,然犹用通行词调。而宋人所歌除词调外,尚有所谓大曲者。王灼《碧鸡漫志》曰“凡大曲有散序、靸、排遍、、正、入破、虚催、实催、衮遍、歇指、杀衮,始成一曲,谓之大遍。而《凉州排遍》,予曾见一本,有二十四段。后世就大曲制词者类从简省,而管弦家又不肯从首至尾吹弹,甚者学不能尽”云云。此种大曲自唐已有之,如郭茂倩《乐府诗集》所载《水调歌》《凉州》《伊州》等叠数,多寡不等,皆借名人之诗以入曲是也。宋吴自牧《梦粱录》载谓“汴京教坊大使孟角毬曾做杂剧本子,葛守诚撰四十大曲”,殆即此类。今以大曲与真戏曲相比较,则舞大曲时之动作,皆有定制,未必与所演之人物所要之动作相适合;其词亦系旁观者之言,而非所演之人物之言,故其去真戏曲尚远也。至由叙事体而变为代言体,由应节之舞蹈而变为自由之动作,北宋杂剧已进步至此否,今阙无考。以后杨诚斋之《归去来兮辞引》(《诚斋集》卷九十七),其为大曲,抑自度腔,均不可知,然已纯用代言体。先是,东坡《哨遍》,亦隐括《归去来辞》,用代言体。然以数曲代一人之言,实自诚斋始,又元人散套之先声也。

宋时杂剧之名,见周密《武林旧事》者,有二百八十余本。陶宗仪曰:“稗官废而传奇作,传奇作而戏曲继。”金季元初乐府犹宋词之流,传奇犹宋戏曲之变,世传谓之杂剧。则其渊源相承,皆自宋代,因不可诬矣。

宋世所传诸杂剧之名,其撰者何人,与其曲文若何,罕可考者,今略举证一二。刘一清《钱塘遗事》云:“湖山歌舞,沉酣百年。贾似道少时,佻尤甚,自入相后,犹微服闲行,或饮于伎家。至戊辰、己巳间,王焕戏文盛行于都下,始自太学有黄可道者为之。一仓官诸妾见之,至于群奔。遂以言去。”周德清《中原音韵》云:“沈约之韵,乃闽浙之音而制中原之韵者。南宋都杭,吴兴与切邻,故其戏文如《乐昌分镜》等类,唱念呼吸,皆如约韵。”叶子奇《草木子》云:“俳优戏文始于王魁,永嘉人作之。识者曰:若见永嘉人作相,宋当亡。及宋将亡,乃永嘉陈宜中作相。其后元朝南戏盛行。及当乱,北院本特盛,南戏遂绝。”据以上数条,则王焕一本,为太学生黄可道作,独有撰名。而周德清尝论《乐昌分镜》用韵之法。又知王魁戏文,为永嘉人所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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