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拙赤合撒儿
在统一蒙古的征战中拙赤合撒儿(chojiqasar,1164—?),成吉思汗的同母长弟。他的本名原来是拙赤,合撒儿是称号。合撒儿一词,据拉施都丁说,是猛兽的意思。《元朝秘史》78节有“合撒儿那孩”(gasarnoqai)一词,蒙语“那孩”译言狗,“合撒儿”旁译“狗名”,全词的意思当作“猛犬般狗”。据此则合撒儿意谓猛犬。此种猛犬大概原产于唐代著名的“可萨”部(qasar)居地,故移用该地名以称呼之。古代蒙古人多喜欢用称号互相指认而忽略本名。拙赤以合撒儿之称知名于世,即其一例。后出的蒙古史料,也有称之为合撒儿额真(ejen译言“主人”)、合撒儿那颜(noyan译言“官人”,这个称呼见于满文本《蒙古源流》),乃至哈布图合撒儿(译言“箭法精湛的合撒儿”)的。1合撒儿从小就食量倍于常人,因此生得魁伟强壮,力大善射。在成吉思汗创业的过程中,他与别里古台(成吉思汗异母弟)一起成为兄长最得力、最亲近的助手。记述成吉思汗早期活动的蒙文史料里,经常出现“铁木真、合撒儿、别里古台三(个人)”,或者“铁木真、合撒儿两个”这样的词语,表明在“影外别伴当无、尾外别鞭子无有”的艰难岁月以及后来戎马倥偬的争霸草原时期,他们曾经是如何相依为命1。
铁木真和合撒儿之间最早结成互相支持的特别关系,是在他们的父亲也速该去世,寡母遗子被泰赤乌部抛弃以后。当时他们在斡难河畔过渔猎生活。据秘史记载,铁木真、合撒儿在捕雀打鱼时,经常为争夺猎获物而与他们的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别里古台发生纠纷。这种争吵最终导致铁木真与合撒儿合谋,将别克帖儿射杀在一座小山上。家族内部的冲突,不久以后即因“黄金氏族”与敌对部落间的生死斗争趋于消解;别里古台很快弃去前嫌,成为铁木真、合撒儿兄弟的忠心追随者。
射杀别克帖儿不久,泰赤乌部举兵掩捕铁木真。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军事接触,而且铁木真母子是被迫应战,但它却是“黄金氏族”征服草原的第一次作战行动。合撒儿用他的强弓劲射,保护了躲在密林和山崖内的母亲和诸弟妹。从此,他和别里古台一样,就把自己的政治命运与铁木真紧紧结在一起了。在铁木真不得不借助于他父亲昔日的“安答”(即相互立誓结拜的“契交”)、克烈部首领王罕的权威和实力,来收拢离散部众,对抗敌对的蔑儿乞部的困难时期,合撒儿和别里古台曾先后两次随铁木真去结欢王罕,并代表铁木真出使札木合所部,约他联合出兵,攻打掳走了铁木真妻子的三姓蔑儿乞人。
在击溃三姓蔑儿乞之战中,铁木真的威望大为提高,团聚到他周围的部众越来越多。十二世纪八十年代末,铁木真作为以乞颜氏同族集团为核心的兀鲁思可汗的地位似已确立。在建立自己的宫帐组织时,合撒儿被任命为“云1《元朝秘史》第77、96、76、161节。成吉思汗本人也曾说过:“有别里古台之力、哈撒儿之射,此朕之所以取天下也。”见《元史》卷一一七《别里古台传》。
都赤”即侍上带刀者。在可汗帐下带刀侍卫,与带箭筒士同样,是给予可汗最亲信人员的一种殊荣1。
关于十二世纪最后十年和十三世纪之初的合撒儿,没有留下什么可以供我们追溯的史料。我们只知道,当1203年克烈部首领王罕背盟、并用突袭方式击溃铁木真所部的时候,合撒儿正在别处游牧,没有和他的兄长在一起。从后来他以与铁木真不和的理由向王罕诈降、并轻而易举地使王罕信以为真的事情判断,这时兄弟两人之间似乎确有某种隔膜,这也许是由铁木真称可汗导致两人的地位日益悬殊而引起的。王罕在袭击铁木真的同时,分军攻击合撒儿营地,掳掠其妻子。当合撒儿得知率残众且战且退的铁木真已撤至班朱尼河时,便立刻动身投奔铁木真。时铁木真残部“粮俱尽,荒远无所得食。会一野马北来,诸王哈札儿(按即合撒儿)射之,殪。遂刳革为釜,出火于石,汲河水煮而啖之”2。共同面临的困厄,再一次将他们联结在一起。同年秋天,铁木真从重创中恢复过来,决意讨伐王罕。行动前,他将合撒儿的两名亲信派到王罕处,伪传合撒儿的话说:“我满心想念我的哥哥,但谁能说出他(该有多么)愤恨呢?”因此,合撒儿表示,他愿意归附王罕。这些话麻痹了王罕,使他觉得铁木真的势力难以骤然恢复,因此放心地架起金撒帐寻欢作乐。铁木真于是在合撒儿伪降的掩护下,出奇制胜,一举击溃王罕。
1204年,铁木真出兵征讨蒙古高原上最后一个强大的对手,乃蛮太阳罕部。合撒儿又参加了这次重要的战争。札木合曾在阵前为太阳罕描写合撒儿说:“诃额伦母(按即月伦太后)的一个儿子,用人肉养来,身有三度长,吃个三岁头口,披三层铁甲,三个强牛拽来也。他将带弓箭的人全咽呵,不碍着喉咙;各一个全人呵,不勾点心。怒时将昂忽阿的箭(按即镞头成叉状的远射箭)隔山射呵,十人二十个穿透;人若与他相斗时,隔着空野,用客亦不儿名的箭(按即飞箭)隔山射呵,将人连穿透。大拽弓,射九百步;小拽弓,射五百步。生得不似常人,如大蟒一般,名字唤作拙赤合撒儿。”1据拉施都丁说,合撒儿在这场战争中为铁木真指挥中军。
1206年,铁木真统一草原诸部,建“大蒙古国”,称成吉思汗。在黄金氏族内部分民分地时,合撒儿分得四千户,早先被札剌亦儿部人孔温窟洼(即木华黎之父)当作私属献给合撒儿的者卜格,仍作为千户那颜之一被委派给合撒儿。
与成吉思汗的冲突建国后不久,成吉思汗与合撒儿之间又开始产生不和。据秘史记载,合撒儿与其兄失和,是由于他被当时势力很大的晃豁坛部告天萨满(“帖卜腾格理”)阔阔出欺侮后,成吉思汗反而责备他无能。因此他一直三天不见成吉思汗。但事实似乎并不那么简单。阔阔出对成吉思汗说:“长生天的圣旨神来告说:‘一次教铁木真管百姓,一次教合撒儿管百姓’。若不将合撒儿1《史集》第1卷第二分册,汉译本页181。
2《元史·札八儿火者传》。班朱尼水,当即今东经119°、北纬48°处的balji泉子,在流水哈勒哈河的穆果伊托河边。见村上正二《蒙古秘史译注》卷2,页201—202。
1《元朝秘史》第195节。
去了,事未可知。”在分民分地时,成吉思汗诸子所得,均多于其诸弟的份子。成吉思汗母亲当时就对此不满意,不过没有作声。与成吉思汗血统相同,又一直与他患难与共、同成大业的合撒儿,自然是最有资格代表诸弟来表示这种不满的。阔阔出所传达的“一次教合撒儿管百姓”的长生天旨意,实际上曲折地反映出蒙古国内部正在酝酿一场潜在的政治危机。成吉思汗听了这番话,当夜就拘执合撒儿,对他进行审讯。
这起冲突,由于成吉思汗母亲月伦太后的及时干预,才稍见缓解。月伦太后得到成吉思汗拘执合撒儿的消息后,连夜动身赶往可汗营帐。《秘史》用生动的语言记述了月伦太后教训成吉思汗的场面,她“盛怒盘坐,出两乳置膝上,问道:您见了么?这是您吃的乳。合撒儿何罪,你自将骨肉残毁?初你小时,曾吃了这一个乳。哈赤温、斡惕赤斤两个,曾吃不了这一个乳。惟合撒儿将我这二乳都吃了,使我胸中宽快。为那般所以铁木真心有技能,合撒儿有气力、能射。但凡百姓叛的,用了箭收捕了,如今敌人已尽绝,不用他了”1。
成吉思汗迫于母亲的压力,当时释放了合撒儿。但后来还是暗中夺走了合撒儿的大半部众,只留给他1400名战士。委派到合撒儿处的者卜格也惧祸出走。月伦太后知道此事后,郁闷而死。
1213年秋,成吉思汗第二次大举伐金,合撒儿率左翼军自金中都外围东趋,取蓟州(今河北蓟县)、平州(今河北卢龙)、滦州(今河北滦县)及辽西诸郡,而后又折回中都西侧,在大口与成吉思汗诸子率领的右军及其亲自统帅的中军会师。翌年春,陷于围城之中的金帝献女求和,合撒儿随成吉思汗退出长城。就在这一年,成吉思汗将弘吉剌部从原居地迁往业已完全在蒙古控制下的漠南草地,而把斡难河下游、也里古纳河(今额尔古纳河)流域以及阔连海子(今呼伦湖)和捕鱼儿海子(今贝尔湖)以东草原封给合撒儿及斡赤斤两人作为份地。合撒儿的封地在北,大体上以也里古纳河、迭烈木儿河(清图作特尔布尔河,今得尔布尔河)、斤河(今根河)流域以及苦烈儿温都儿(今苦烈叶尔山,在根河和特尔布尔河交汇处)为中心地带。合撒儿与斡赤斤两家份地的分界,当在斤河和海剌儿河(今海拉尔河)之间。1214年调整东道诸王份地时,合撒儿当仍在世。此后,文献不再有关于他的记载。成吉思汗西征(1219)以前,再次调整千户百户组织,这时候合撒儿的份民已由他的儿子也苦、脱忽和移相哥来接受了。是知合撒儿的去世,发生在1214年至1219年间。
合撒儿诸子中,也苦、移相哥和脱忽三人较有名,其中移相哥最为显赫。成吉思汗曾为他立石纪事,是为现存最早的一件畏兀字蒙文石刻(勒成于1225年)。他在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位时站在忽必烈一边,因而在元朝,其后裔一直受到优遇。他的儿子势都儿虽参与乃颜之乱,但势都儿之子八不沙后来仍被封为齐王,其后人世世袭爵,至于元末。
1《元朝秘史》第244节。
第二节 按赤台(附哈丹)
按赤台按赤台(alchidai),又译阿勒赤台、按只歹等1。成吉思汗同母次弟合赤温之子。合赤温早死。他的家支长期由按赤台掌理。因此成吉思汗按蒙古旧俗对诸弟诸子实行分封时,合赤温系的份子由按赤台领受。该支份民最初被编为两个千户,后来又调整为三个千户。他家的份地,自1214年以后一直位于斡赤斤份地之南,以兀鲁回河(今乌拉根果勒)流域为中心,南接弘吉剌部驻牧地。
按赤台最早参与作战,现在知道是在1203年铁木真与王罕交锋时。1230年秋,他随窝阔台合罕南征攻金。十月,窝阔台在山西分遣按赤台随木华黎孙塔思国王往取为金军复得的潞州(治今山西长治)。按赤台在城克后即与主力汇合,于十一月随窝阔台往征关中,于1231年春围攻凤翔。逾月城破。蒙古军决定分兵攻金。拖雷率军由凤翔南下,取道宋境汉中,由南而北攻金唐、邓二州(治今河南唐、邓县)。窝阔台所率主力则折回晋北,整编后重新南下,在怀、孟(今河南沁阳、孟县)一线渡河。按赤台在窝阔台军中。1232年春,窝阔台在白坡(地在今河南孟县)渡河,不久接到拖雷已于年前渡汉水北进的消息,即命按赤台与塔思等为前锋疾行南趋,以接应拖雷。按赤台等勒部冒雪行军,仅五六日即与拖雷会师于钧州(今河南禹县)之三峰山,重创金军,金朝所存精锐,几乎在此役中全遭覆灭。
1233年,按赤台受命偕皇子贵由、国王塔思至辽东,征讨时叛时降的东夏王蒲鲜万奴。秋末,万奴被擒。
1235年,蒙古实施分头出击周边各邻国的大规模军事行动。皇子阔端和阔出分别率军两路攻宋。按赤台当时是否在攻宋军中,尚难确知。但是到翌年冬季,阔出死于军中,这一支征宋部队的指挥官,遂由按赤台出任。
1236年以后,按赤台的事迹不很清楚。惟知蒙哥即位时,他是参与拥戴大会的东道诸王之一。十年以后,当忽必烈以皇太弟身份继任大汗时,“塔察儿、也先哥(即移相哥)、忽剌忽儿、爪都率东道诸王,皆来会,与诸大臣劝进”(《元史·世祖纪一》)。这时代表合赤温系参加这一重要政治活动的宗王已是他的儿子忽剌忽儿(《元史·宗室世系表》作忽列虎儿),可是这时候按赤台似乎仍然在世,中统元年(1260)十二月定诸王岁赐额,“诸王按只带、忽剌儿、合丹、忽剌出、胜纳合儿银各五千两,文绮帛各三百匹,金帛半之”(《元史·世祖纪一》)。此处按只带,无疑就是按赤台。
哈丹按赤台有子哈丹(qadan),亦称哈丹秃鲁干。据拉施都丁《史集》记载,1阿勒赤台一名的蒙古语原型,伯希和、韩百诗拟作elchidei,柯立甫、李盖提等人则拟构为alchidai,本文从后一说。《元史·宗室世系表》将这个人名写作按只吉歹,点校者认为吉字“系元代衍误”,甚是。它的另一种汉字书写形式按只歹、按赤台等,颇易于与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名额勒只吉歹(elchigidei,译吉鸭子)的异写相混淆,因为由于中间音节的颚音弱化(即elchigidei>elchi‘idehi>elchidei),后者也可以用按只歹来写音。
按赤台之后,合赤温后王先后由察忽剌、忽剌忽儿、哈丹、胜纳哈儿继任。但是据《元史·世祖纪》,至元二十年(1273)三月,“诸王胜纳合儿设王府官三员”。二十四年十月,桑哥奏:“诸王胜纳合儿印文曰‘皇侄贵宗之宝”,宝非人臣所宜用,因其分地改为‘济南王印’为宜。”是则胜纳合儿曾由元廷赐印、设王府官,似乎他在哈丹在世时即为合赤温后王。因此哈丹很可能只是合赤温系的一名一般诸王,没有当过本兀鲁思汗1。
至元二十四年(1287),斡赤斤后王乃颜与哈丹等人举兵称叛。他们曾约当时在岭北戍军中的胜纳哈儿一同举事。胜纳哈儿欲以邀约岭北元军大将朵儿朵哈赴会之计将他拘捕,因被土土哈察觉而不克成功。元廷命胜纳哈儿入京面觐。土土哈率军长途奔袭,廓清漠北“中央兀鲁思”的东部,遂将叛乱规模限制在大兴安岭西麓草原及辽东地区。
五月,忽必烈下诏亲征乃颜。这时哈丹与乃颜一起,盘踞在连接大兴安岭东、西两麓的战略要隘,遣别军四出作战。六月,元军进至哈儿哈河流域。哈丹率万人出战,被元军前锋玉哇失击退。不久,叛军主力在不里古都伯塔哈(在哈尔哈河与诺木尔根河交汇处三角地带)被元军战败,乃颜出逃被俘。哈丹退至那兀江(今嫩江)上游附近,迫于元军追击,出降。元军南还,复叛,从那兀江一带四出抄掠,与进征元军胶着相峙多月。
二十五年春,哈丹乘诸王火鲁火孙在辽东比邻地区复叛,渡那兀江大举南下。元军由皇孙铁穆耳、大将玉昔帖木儿统率,与哈丹等部在贵烈河(今归流河)、托吾儿河(今洮儿河)一线会战。哈丹大败后退回那兀江。元军乘胜追击,远至黑龙江两岸,虽使哈丹溃不成军,终不能将他擒获。
二十七年,哈丹乘辽西地震复出,不克得逞,遂率残部东南走,欲向高丽方面移动。夏秋两季,叛军一直游动于从合兰河(今图们江)到宋瓦江(今松花江)上游诸水的山地间。入冬后,哈丹再渡合兰水,先后至海阳(今朝鲜吉州)、双城(今朝鲜承兴)一带,接着又陷和州(今朝鲜通州)、登州(今朝鲜安边)。高丽军队多次出战,不能胜之。自是年底起,元廷几次派军队进入高丽,追击哈丹。
二十八年正月,哈丹进至交州道(今韩国江原南道),失利退走。三月欲逼攻王京(今朝鲜开城),被高丽军队和元援兵合力击退。五月,元追军与哈丹战于禅定州、青州(今朝鲜北青一带),叛军大败,哈丹与其子老的溃围遁去。老的终为元军捕杀,哈丹下落不明。东道诸王之叛,在翌年亦被完全平定。
1见屠寄:《蒙兀儿史纪》卷二二《合赤温传》。又,从胜纳哈儿的印文“皇侄贵宗之宝”看,他应比忽必烈低一辈,乃按赤台之孙。《元史·宗室世系表》及拉施都丁书所记某世系,恐怕不大可靠。
第三节 铁木格斡赤斤(附塔察儿)
早年事迹
铁木格斡赤斤(ü),成吉思汗幼弟。据《元temgeotchigin&&朝秘史》,他比成吉思汗小六岁,故当生于1168年。铁木格为当日常见的蒙古男子人名,同时代汉译又作忒木哥、忒没哥等;斡赤斤是称号,又有斡惕赤斤、窝嗔、斡辰、斡陈等异写,其中是突厥语借&&ot词,译言“灶火”、“炉灶”;chigin源于突厥语词汇tigin,译言“(可汗)子弟”。是则斡赤斤一词意谓“守灶火之子”。按蒙古旧俗,子女成人后各携一份家产分户另立,惟幼子留在父母身边,将来由他继承家业。故多称守产幼子为斡赤斤。元代史料经常仅以斡赤斤称成吉思汗幼弟而不名之。大概就因为他经常以幼弟身份据守老营,也许还要加上他生性懒散,“早行睡的,晚行起的”(《元朝秘史》第195节),在成吉思汗统一漠北的早期军事活动中,似乎难得见到他的行踪。
1204年,铁木真得到乃蛮太阳罕部将要进攻他们的消息,即在驻夏地帖麦该川(在洮儿河上游支流特们河流域)召集忽里台大会商讨对策。部下中有人主张待秋来马肥时再出兵。斡赤斤竭力反对以“骟马正瘦”为推辞贻误战机,愤然宣布:“我的骟马每肥每有。这般言语(按指太阳罕等人轻侮蒙古部的言辞)听着如何可坐?”(《元朝秘史》第190节)铁木真异母弟别里古台也力主乘乃蛮不备主动出击。铁木真遂决意及时进兵。在与太阳罕部进行的纳忽昆山决战中,斡赤斤受命负责统带供铁木真阵前替换骑乘的从马。按蒙古旧制,凡“亲御上马”之职,“国法常以心腹”(《元史·别里古台传》)。可见斡赤斤受铁木真宠信之深。
1206年,铁木真统一蒙古诸部,称成吉思汗。按千户一百户体制编组起来的全蒙古百姓,连同他们的牧地,按当时蒙古社会的制度,被分配给成吉思汗兄弟、子弟等组成的黄金家族的各个成员。据《世界征服者史》,斡赤斤与他的母亲诃额伦一起,分得一万户游牧民;据《史集》,则斡赤斤分得五千户,诃额伦分得三千户。因为诃额伦死后,这三千户仍由守产的幼子斡赤斤继承,所以实际上他总共分得八千户,至于他最初的营盘在哪里,今已不得详考。
成吉思汗建国初期,晃豁坛氏出身的阔阔出是一个很有势力的萨满术士传人,被称为帖卜腾格理(teb-tenggei,译言“告天人”)。阔阔出的父亲蒙力克很早就投靠铁木真,后来又成为铁木真寡母诃额伦的后夫,被铁木真称为额赤格(echige,译言父亲);阔阔出本人曾经代“蒙克腾格理”(monketenggeri,译言“长生天”)立言,授予铁木真统治全蒙古游牧民的权力。蒙力克父子建国时受命统率着一个千户的本部族人众1。帖卜腾格理却不满足,继续收罗其他千户的游牧民。连斡赤斤的份民也有一些跑去投靠他。斡赤斤派人到阔阔出处,要求收回走失的份民,结果经受一番侮辱后被逐回。斡赤斤亲自前往交涉,也被迫对阔阔出下跪悔过;事后,他到成吉思汗前哭诉。在蒙力克父子奉命来见成吉思汗时,斡赤斤和经他事先布置的三个力士,1《元朝秘史》载录的九十五千户那颜中,包括蒙力克的一个儿子脱栾扯儿必。据《史集》则这家人共统率三个千户,或许是从1206年时一个千户分解而成的。
根据成吉思汗的授意,当场打死阔阔出。从此,“蒙力克父子每的气势,遂消减了”(《元朝秘史》第246节)。斡赤斤由此也巩固了自己在铁木真诸弟中最受兄长宠爱的地位。
从1211年起,成吉思汗统兵南下攻金。1213年秋季,蒙古分兵三路大举扫荡中原诸州县,斡赤斤与合撒儿一起领左军,破蓟州(今河北蓟县)、滦州(今河北滦县)、平州(今河北卢龙)及辽西诸郡。这次战役以后,蒙古巩固了对长城以外松漠地带的占领。因此翌年,弘吉剌、兀鲁、忙兀、札剌亦儿和亦乞列思五投下的营幕地,被迁至漠南草原。与此同时,成吉思汗诸弟的份地,则全都调整到蒙古高原的东半部,称为左手诸王或东道诸王。斡赤斤的份地“位于蒙古遥远的东北角,在他们的那一边再也没有蒙古部落了”1。所指的地区当即今大兴安岭西麓、海拉尔河以南到哈拉哈河流域的大片地区。1221年,长春真人邱处机奉召西行,觐见正在西域作战的成吉思汗;途中曾参拜斡赤斤的大营。邱处机的行经路线是:“渡河(按即哈拉哈河),北行三日。四月朔,至斡辰(按即斡赤斤)大王帐下。七日见。”复自斡赤斤大帐,西行五日,乃至呼伦湖。据此推测,当时斡赤斤的大营盘大致可以确定在今新巴尔虎左旗之东的辉河畔2。
从幼子守产到争夺汗位的失败成吉思汗西征时期,斡赤斤以幼弟身份留守漠北。当时全权负责经略中原汉地的木华黎,名义上也在他节制之下。汉文史料称“皇弟斡真那颜统治中原”3;穆斯林史料中提到“他(按指成吉思汗)把契丹境内的土地分给他的兄弟斡赤斤那颜及几个孙子”1。这些记载,实际上反映的正是此种历史情况。
蒙古和高丽的初期关系,是在成吉思汗西征期间开始发展起来。留守漠北的斡赤斤,因为自己的份地靠近东北,对于向高丽发展势力表现出较大的兴趣。在这一时期,他几次三番颁发“皇太弟国书”到高丽招谕,或“趣其贡献”,或“察其纳款之实”。稍后几代的斡赤斤后王也往往持有相同的倾向。
成吉思汗晚年,对斡赤斤的信任程度似乎有所减退。但成吉思汗死后,斡赤斤仍然与拖雷、察合台一起,作为最有资格的推戴新大汗的诸王,在大朝会上,主持了窝阔台登上汗位的典礼。根据拉施都丁的描写,“察合台、拖雷和斡赤斤分别护持着窝阔台的右手、左手和腰部,把他扶上了合罕的大位”2。
窝阔台在位期间,未见斡赤斤参加南下攻金或出征西域的有关材料。这时候,他的势力显然已经逾越大兴安岭,扩展到山岭东麓草原乃至松嫩河川地区。因此,当时南宋方面有关蒙古的情报说:“其头顶分戍,则斡真之兵1《史集》第1卷第二分册,页72。
2参见陈得芝:《邱处机》,《中国地理学家评传》。另据《史集》,斡赤斤后王塔察儿的营幕地,在位于哈剌哈河流域的建忒该山区斡儿河畔。也许这是斡赤斤的另一处大帐所在。3黄溍:《合剌普华神道碑》,《黄金华集》卷二五。
1《世界征服者史》上册,页45。
2《史集》第2卷,页30。
在辽东。”(《蒙鞑备录》)大约半个世纪之后,忙兀部贵族博罗欢提到东部草原诸王及投下的营幕地时说道:“昔太祖分封东诸侯,其地与户,臣皆知之。以二十为率,乃颜(按指斡赤斤后王)得其九,忙兀、兀鲁、札剌儿、弘吉剌、亦乞烈思五诸侯得其十一。”(《元史·博罗欢传》)博罗欢在这里完全撇开合撒儿、合赤温、别里古台等其他“东诸侯”不提,表明他的这番话指的只是“东诸侯”在漠南草地和大兴安岭东麓的驻牧形势,而并不涉及漠北蒙古本部的份地分配情况。博罗欢的话又表明,到至元中叶,今洮儿河流域及其以北,已经被人认为是斡赤斤后王理所当然的份地。惟此种情势似不始于“昔太祖分封东诸侯”时,大体上应是窝阔台时期斡赤斤势力扩张的结果。由于斡赤斤系后王在辽东占有大片份地,因此终元之世,他们在辽东政局中一直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1236年,窝阔台在灭金并且复括中州户口的基础上,以中原诸州民户分赐诸王勋臣。斡赤斤分得益都路及平、滦二州作为自己在华北的份地。上述地区居民总户数凡六万二千一百五十六户。他的份民,在东西道诸王中,仅次于窝阔台自己的儿子贵由和成吉思汗幼子拖雷位下的户数。
1241年,窝阔台死。其子贵由及蒙哥先已奉召从西征途中东返,但还未到达蒙古。皇后脱列哥那临朝称制,谋以滥行赏赐邀取宗亲和大臣的拥护,朝政混乱。斡赤斤欲乘人心浮动夺取汗位,遂率大军从自己的兀鲁思趋向汗庭。脱列哥那闻讯后遣使质问,同时打算西迁以避其锋。斡赤斤临事迟疑,又闻贵由引军回朝已至叶迷立,于是很快撤回自己的份地。1246年,贵由汗即位,宴饮一月后,即委任蒙哥与术赤之子斡儿答审理这一起未遂的篡位事件,正在参加忽里台大会的斡赤斤受审后被处死。
塔察儿塔察儿(taghachar),斡赤斤嫡孙,只不干之子。1246年,斡赤斤因篡夺汗位事件被处死。时只不干已死,塔察儿尚未成年,其同父异母兄帖木迭儿欲废嫡自立。斡赤斤藩府王傅撒吉思等人火速驰告汗庭。摄政的乃马真太后脱列哥那遂定议“皇太弟玺”授予塔察儿,由他继任斡赤斤兀鲁思汗1。执掌斡赤斤兀鲁思的最初几年,塔察儿并没有在当时的政治史上留下多少记录。这可能是因为他还年幼望轻,同时也多少与斡赤斤谋叛事件留下的消极影响有关。贵由汗去世以后,塔察儿站在拔都一边,支持拖雷的儿子蒙哥为大汗。尽管这样,塔察儿在蒙哥即位大会上,仍远不如斡赤斤在窝阔台即位大会上那样地位显赫。
斡赤斤后王逐渐恢复从前曾经享有过的威望,是在蒙哥时代。1257年春,蒙哥汗因猜忌皇弟忽必烈在中原汉地收揽民心,将不利于己,派亲信到汉地钩考,并收回忽必烈节制汉地军事的权力。他新委任的汉地军事统帅,正是塔察儿。是年秋,塔察儿率诸军进围樊城,适值霖雨连月,攻城失利,被迫班师。冬天,忽必烈到漠北入觐,与蒙哥释憾,两人重议分道攻守的战略,“以明年为期”。翌年春,蒙哥命忽必烈统左翼诸路蒙古、汉军征鄂,自将右翼由西蜀攻宋。塔察儿率部加入右翼,曾在冬天“略地至江而还,并1《元史·撒吉思传》。按传文中塔察儿庶兄之名作“脱帖”,当即《元史》卷一○七《宗室世系表》中的帖木迭儿的异写。帖木迭儿系庶子,故在世系表中列名于塔察儿之后。会于行在所”(《元史·宪宗纪》)。
1259年,蒙哥在四川前线因伤染疾死去。塔察儿当随右翼征宋军班师。
在紧接着爆发的阿里不哥与忽必烈的汗位之争中,西道诸兀鲁思后王大都倾向于支持留守漠北大营的阿里不哥。忽必烈欲夺得汗位,经济上依靠的是汉地的人力财力;政治上则主要依靠东道诸王的支持,羽毛渐丰的塔察儿这时就成为忽必烈的首要争取对象。除了在塔察儿袭爵为王时曾立下汗马功劳的撒吉思“力言宜协心推戴世祖”外(《元史·撒吉思传》),忽必烈又派亲信廉希宪专程“赐塔察儿饮膳”。廉希宪在塔察儿面前盛赞忽必烈“圣德神功,天顺人归”,而后力劝塔察儿说:“大王位属为尊。若至开平,首当推戴,无为他人所先”1。到开平大朝会时,塔察儿果然率先向忽必烈上书劝进。集议之初,“诸侯王议未一”。忽必烈遂当众公布塔察儿的劝进书,“书出而决”2。中统三年七月,忽必烈专门下诏,给塔察儿益都平州封邑岁赋金帛,并以诸王白虎(塔察儿叔父)、袭剌门(塔察儿庶侄,帖木迭儿子)所属民户、人匠、岁赋一并转赐塔察儿。这种特别恩宠,当即是对塔察儿在关键时刻曾全力支持忽必烈的回报。
中统初年之后,塔察儿应当是回到了位于辽东的份地。他似乎没有参加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的争位战争。东西史料都提到,中统二年,忽必烈亲征漠北时,曾有某个塔察儿参与著名的昔木土脑儿会战。此人在《元史·世祖纪》中明确记为“平章政事塔察儿”,他是“宪宗朝世臣”、某千夫长之子3。而不是出自黄金家族的“皇太弟”后人。
中统、至元前期,塔察儿的注意力,大概主要集中于经营和加强位于大兴安岭两侧的本兀鲁思份地。从窝阔台在位时开始,蒙古经略高丽,一般都不动用斡赤斤系诸王的军队,或许正是意在防他们就近渔利。但是塔察儿仍派人到高丽收拾民户,擅自管领。可见他确实一直对高丽存有觊觎之心。至元十年(1273),元廷赈济塔察儿所属部饥民。翌年,廉希宪行省事于北京。塔察儿曾向他及辽西“嗣国王头辇哥”(木华黎后人)等“传旨”。此后,有关塔察儿的记载不见于史籍。
塔察儿死后,斡赤斤兀鲁思汗位先后由其堂兄阿术鲁、孙乃颜(失儿不海子)继承。
第四节 别里古台
辅助太祖建国
别里古台(belgutei,1167?—1256),又译孛鲁古带、别勒古台,铁木真(成吉思汗)异母弟。父也速该死后,受蒙古部强宗泰赤乌氏欺凌,部众被夺,家境艰难,诸兄弟以钓鱼捕鸟维持生计。一日,别里古台与同母兄别克帖儿夺铁木真、合撒儿所钓之鱼,铁木真、合撒儿怒,射杀别克帖儿,但答应他的请求不杀别里古台。此后别里古台一直追随长兄铁木真共渡难关,重振家业。他“天性纯厚”,“躯干魁伟,勇力绝人”,与合撒儿同为1《平章廉文正王》,《元朝名臣事略》卷七。
2《丞相楚国武定公》,《元朝名臣事略》卷二。
3王恽:《中堂事记》中,《秋涧集》卷八一。
铁木真最得力的弟弟和伴当,蒙古创业史上常将他们三人并提,铁木真称帝后曾说:“有别里古台之力,哈撒儿之射,此朕之所以取天下也。”
当铁木真兄弟长大时,泰赤乌首领塔儿忽台率护卫军来袭,诸兄弟与母亲逃入山林,别里古台折树木扎寨拒敌,保护寡母幼弟。铁木真前往弘吉剌部迎娶孛儿帖夫人,他随从护卫。后又奉命至阿儿剌部邀请博尔术为伴当;随从铁木真至克烈部拜见王罕,缔结父子之谊。三姓蔑儿乞人来侵,抢走孛儿帖和别里古台生母,别里古台又随长兄到王罕处求援,并奉命往说札只剌部首领札木合共同起兵攻打蔑儿乞。在王罕、札木合协助下,铁本真兄弟率部进至不兀剌川(今恰克图附近)蔑儿乞部首领脱脱驻地,击溃敌人。别里古台愤恨生母被掠,遇蔑儿乞人辄射杀之,尽掳其妇孺为奴,容貌好的妇女收为媵妾。
铁木真的力量逐渐壮大,蒙古部众来附者日多,遂建立起以乞颜氏贵族为核心的新“兀鲁思”,共推铁木真为兀鲁思之主(ulus-unejen),称汗。随即组成直属于铁木真的护卫军,分配了各种职务,别里古台担任“掌驭马”的职(aqtachi)1。《元史》本传称他“掌从马。国法常以腹心,遇敌则牵从马”。《太祖纪》称他“掌帝乞列思事。乞列思,华言禁外系马所也”。都是同一件事。掌驭马和博尔术管领的带弓箭者(qorchi)、合撒儿管领的带刀者(ulduchi)同是当时所置最重要的职务(其他职务还有司车、司饮膳、司牧羊、司牧马等)。不久,札木合率部三万来攻,铁木真集诸部兵分十三翼以迎战,别里古台就在铁木真直属的一翼作战。战后,乞颜氏贵族在斡难河林中举宴,铁木真家族(孛儿只斤氏)方面由别里古台主宴,因祭祖后马湩的分配问题与薛彻别乞长支家族(主儿乞氏)发生冲突,膳者失丘儿遭到鞭笞;主儿乞氏方面主宴者播里又纵容盗取马缰者,别里古台与之争,被播里砍伤手臂。铁木真查究此事,别里古台劝道:“虽伤了,不曾十分重,为我上头,弟兄每休恶了。”2铁木真不听,仍与主儿乞氏相斗殴,从此结下仇怨。1196年,铁木真约请蒙古诸部攻打世仇塔塔儿人,主儿乞氏违约不至,反乘铁木真出兵之机掠其后营。于是铁木真在战胜塔塔儿后,回师来攻主儿乞氏,兼并其部众,遂得播里,欲杀之,因他是族叔,又极勇武,乃命别里古台与之角力,别里古台按其示意,将播里腰骨折断而死。
此后,在与札木合为首的诸部联盟作战中,在攻打泰赤乌部、蔑儿乞部和塔塔儿部各次战役中,别里古台都立有战功。1202年,灭塔塔儿后,铁木真召集亲族会议,决定为父祖复仇,将所掳塔塔儿男子尽行屠杀,妇幼各分为奴婢。别里古台出帐后,不慎泄露了此谋,于是塔塔儿人各抽刀子,据寨拼死反抗,使蒙古人遭受很大伤亡。铁木真因此严责别里古台,不让他参与亲族机密会议,命他管治外头的事,审断斗殴、盗贼等案件,也就是担任札鲁忽赤(jarquchi,断事官)之职。《元史》本传说他“尝立为国相,又长扎鲁火赤”,其实是同一职务(元时汉人将蒙古的扎鲁忽赤称为丞相)。1203年铁木真灭克烈部,西部蒙古强大的乃蛮部主太阳罕闻讯,决定出兵东征,声称要灭掉“歹气息,脏衣服的”蒙古人。次年春,铁木真在帖麦该川(今哈拉哈河南)召集忽里台,商议与乃蛮作战事,有人认为春天马瘦,1《元朝秘史》第124节。
2《元朝秘史》第131节。《元史·太祖纪》载其语云:“汝等欲即复仇乎?我伤幸未甚,姑待之。”本传所记为:“今将举大事于天下,其可以臣故而生衅隙哉!且臣虽伤甚,幸不至死,请勿治。”应待秋高马肥再进兵。别里古台说:“活着时自的伴当、弓箭若被人夺了,济甚事!男子若死,自的弓箭能与骨头一处卧呵,岂不好!乃蛮人以为国大、百姓多,口出大言,咱每乘此出征,夺其弓箭何难。若乘此出征,他的多马群岂不安然撇下?他的帐房岂不空了抛弃?他的多百姓岂不往高处躲避?被他说了这般大话,如何能安坐不动!”1铁木真采纳他的意见,立即整军迎战,大获全胜,兼并了乃蛮国土和百姓。
兀鲁思分封大蒙古国建立后,成吉思汗按照蒙古分家产的体例,给诸弟、诸子各人都分配了草原游牧百姓(irgen),并划定了各自的份地(nuntuq=yurt)。据《元朝秘史》,别里古台分得1500户1。《元史》本传则载“赐以蒙古百姓三千户”。然而,根据《史集》的记载,别里古台只是成吉思汗直属的左翼千户那颜之一,属于“恩赐”(soyurqal)管领一千户军民的官员之列,而在分给诸弟、诸子的军民中没有他的一份(qubi)2。这两者差别很大:作为千户那颜,只是大汗(或诸王)属下的世袭军民长官;如果是和合撒儿、按赤台(合赤温子)、斡赤斤一样分得了“份子百姓”(qubi-irgen)和份地,那就成为东道诸藩国(ulus)之一。诚然,别里古台不是也速该正妻所生,和成吉思汗同母弟合撒儿等人的地位有些差别,但许多史料证明,成吉思汗在分封诸弟时并没有把他排除在外。《秘史》记载说,成吉思汗在指定窝阔台作为自己汗位继承人的同时,命“合撒儿、阿勒赤歹、斡赤斤、别勒古台四个弟的位子里,他的子孙各教一人管”(《元朝秘史》第255节)。其后,推戴窝阔台即位、蒙哥即位3的忽里台大会,别里古台都是以东道诸王一家之主的身份参加,与合撒儿等三家具有同等地位。《元史》之《宗室世系表》及《食货志·岁赐》均列有“别里古台大王位”。《史集》记载,其后裔瓮吉剌歹“现在合罕处,管辖别里古台兀鲁思”1。足证别里古台在分封时同样得到份民份地。其蒙古份地,《元史》本传记载:“以斡难、怯鲁连之地建营以居”,“居处近太祖行在所,南接按只台营地”。太祖行在应即成吉思汗大斡耳朵,在克鲁伦河上游;按只台即按赤台(阿勒赤歹),其份地在合兰真沙陀和兀鲁回河(今内蒙古在乌珠穆沁旗乌拉根果勒)地区。据此知别里古台份地在克鲁伦河中游南北,北至斡难河,东近呼伦湖,与合撒儿、斡赤斤份地接界。
蒙古建国以后,别里古台的活动除参加推戴太宗、宪宗即位的大聚会外,很少见于记载。1226年成吉思汗在征西夏军中时,耶律留哥寡妻姚里氏来1《元朝秘史》第190节。《元史·太祖纪》载其言为:“乃蛮欲夺我弧矢,是小我也,我辈义当同死。彼恃其国大而言夸,苟乘其不备而攻之,功当可成也。”与《秘史》文意基本符合。《史集》(第1卷第二册汉译本页203)所载与原意相差较大。
1《元朝秘史》第242节。但没有记载分给他的千户名。
2《史集》第1卷第二册《成吉思汗纪》,汉译本页373,375—378。拉施都丁还说,“[因]他是也速该另一个妻子所生,在诸兄弟中提不到他[的名字]”(同上书页73)。3《史集》第2卷,汉译本页242;《元史·宪宗纪》。《史集》记载参加蒙哥即位大典的是别里古台的儿子们,但据《元史》,参加此会的是别里古台本人。
1《史集》第1卷第二册“也速该子孙系表”。
见,请求让入质的留哥嫡子薛阇回部袭爵(辽王),统其官民。成吉思汗许之,召薛阇谕曰:“..朕以兄弟视尔父,则尔犹吾子,尔父亡矣,尔其与吾弟勃鲁古台并辖军马,为第三千户。”(《元史·耶律留哥传》)代薛阇入质的留哥次子善哥,则奉命随从别里古台之子口温不花。可见耶律留哥所部契丹人此时已被授与别里古台管领了。时留哥家驻于临潢府(今内蒙古巴林左旗),所部契丹人除聚居临潢外,还散在辽东西广宁(今辽宁北镇)等地。1231年撒礼塔征高丽,又收回一部分契丹人,薛阇遂从临潢移驻广宁府。据此推断,别里古台的势力可能是向临潢和辽东西地区扩展了。
1236年,太宗分赐诸王、贵戚中原诸州民户,别里古台得广宁府以及恩州(今山东武城东北)份民11603户。
后裔事迹别里古台子女甚多,见于记载者有三子(次序按《宗室世系表》):也速不花,事迹不详。屠寄认为《元史·宪宗纪》所载1248年参加拔都召集的阿剌脱忽剌兀大聚会推戴蒙哥为“大汗”的也速不花就是他(《蒙兀儿史记》卷二二),似未确。其子爪都,在祖父别里古台死后继承为兀鲁思之主。1260年,他与塔察儿(斡赤斤后王)、移相哥(合撒儿后王)、忽剌忽儿(合赤温后王)一同率东道诸王出席了开平城大聚会,拥戴忽必烈为大汗,并参加对阿里不哥的征战,因此得到大量金、银、绢的赏赐;中统三年(1262),封为广宁王,赐驼纽金镀银印;四年,又受赐牛马价银63100两。后来他随从北平王那木罕出镇西北,至元十三年(1276)又赐银两;同年,他参与了昔里吉为首的诸王叛乱,叛乱平定后他归降世祖,塔察儿奏请将他处死,世祖念他拥戴之功,只削其王位,剥夺其所领军民,流放到汉地海岸边炎热之处,派人监视。他在流放地过着自拾柴火为炊的艰苦生活,直到死去(据《史集》)。爪都子帖木儿,《元史·英宗纪》载至治三年(1323)七月“诸王帖木儿还自云南,入宿卫,赐钞二万五千贯”,疑即是;《表》称他为“大王”,当是恢复了宗王地位。
口温不花,从太宗攻金,1232年由白坡渡河后,奉命与按赤台、塔思率万余骑与拖雷军会合,参加了三峰山之战,歼灭金军。1235年,从皇子出征宋枣阳、光化军(今属湖北)等地,获何太尉;次年,奉诏北还。1237年,复率蒙古军及汉军张柔、史天泽等部攻宋,克光州(今河南潢川),进掠蕲州(今湖北蕲春)、随州、复州等地,直至长江边的黄州(今湖北黄冈)。此后他大概没有再统兵。1248年,张德辉向忽必烈陈言“兵无纪律,纵使残暴”之害,建议“更遣族人之贤如口温不花者使掌兵权”,可见他治军较严,汉人也将他视为贤者。其长子灭里吉台,后裔封定王。次子瓮吉剌歹,《元史·世祖纪》载至元二十六年三月“台州贼杨镇龙聚众宁海,僭称大兴国,..诸王瓮吉带时谪戍婺州,帅兵讨平之”。当即是他,但谪戍原因不明1。《元史·成宗纪》载,元贞二年(1296)三月,“遣诸王亦只里(合赤温后王,封济南王)、八不沙(合撒儿后王,封齐王)、亦怜真、也里悭(答里真后王)、瓮吉剌带并驻夏于晋王怯鲁剌(克鲁伦河)之地。”此瓮吉剌带无疑即口温不花之子。时晋王甘麻剌出镇漠北“祖宗根本之地”,统领诸王之部,而东道诸王值乃颜叛乱后地位降低,皆受晋王统辖。据此判断,瓮吉剌歹这时已恢复了管领本藩军民的地位。其子彻里帖木儿,至元二十四年(1287)曾奉旨“节制诸军”,当是参与平定乃颜之乱;据《表》他袭封广宁王,但年月失载,疑是与齐王八不沙同时受封(大德十一年,1307)。彻里帖木儿子按浑察,致和元年(1328)八月来到大都,即表示支持文宗;至顺元年袭封广宁王,赐金印。
1屠寄认为《元史·世祖纪》所载至元十三年正月“以瓮吉剌带、丑汉所部军五百戍哈答城”,即此瓮吉剌歹。按元代蒙古人同名者甚多,若是宗室,一般加有“诸王”字样。此处未言其为诸王,未可遽定,故不取。
罕秃忽,性刚猛,知兵,从宪宗攻蜀,多立战功;回师道经河南,招来流亡百余户,悉以入籍。1257年宪宗曾增拨广平(今河北永年东)等处150户为其份民。子霍历极,因残疾不能出军,世祖命居恩州份地以统本藩份民,至大三年(1310)死。其后人留居当地,成为恩州的一支别里古台家族。子塔出(又译塔术),性温厚,谦恭好学,通经文。《元史·文宗纪》载,天历元年(1328)九月,“诸王塔术、只儿哈郎、佛宝等自恩州来朝”,后二人疑亦霍历极子(或孙)。又有“恩州诸王按灰”,不知所出,至元二十六年曾有旨验其部民贫者给赈,武宗、仁宗时又多次给赐金、银及米,延祐四年(1317)奉命出镇云南,后来大概回到恩州;至顺元年(1330)十一月,“坐击伤巡检张恭,杖六十七,谪还广宁王所部充军役”1。
1《元史》卷十五《世祖纪》;卷二二《武宗纪》;卷二四、二六《仁宗纪》;卷三四《文宗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