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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午夜搜山侠尼遇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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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仗着赤霞宫所有治伤解毒的灵药,真有续命回生之力,此时虽则这道玄脸上神色还是黄焦焦的没有血色,仗着内服外擦,药力已然发挥了神效的力量,伤痛立止,只不过精神得休养几天,才能恢复原状。本观中当此变故之下,一般门下弟子们全把自身的安危和痛苦置之脑后,此时听到观主有事相商,所以立即前来。进门之后,一尘庵主、静虚方丈等一般人,全向前慰问。这位道玄法师对于这场事丝毫不起无故被累之心,对于自己被野苗凶人包围之下,被潇湘剑客等杀散了苗人,救了性命,十分感激,反倒向前道谢。大家赶紧请他落座,静真观主把唤他前来之意说与道玄,这位道玄法师略一凝思之下,向一尘等说道:“这莽苍山山势雄峻,后山一带尤其道路纷岐,弟子总然口述起来,恐怕老师们也记不起,容弟子把这后山之排云岭后一带,所有我去过一切隐藏险峻之地,我画在纸上,老师傅们再推测万山王酆杰和一般凶野苗猓栖身之所。”孤鸿子蒲清平忙应道:“道玄道友,这么一来倒好了。”遂吩咐道士们预备纸笔墨砚,道玄法师遂就着桌案前,在纸上画起后山一带的山势图形来。从排云岭后起,明显的道路只有两条,可是在峰岭交错林深岭密间,隐藏着好几条鸟道,全是很难走的道路,可是通着后山几处极险峻之地。道玄法师把他全详细地画出路线来,这几条道经过的地方,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注解得清清楚楚。半个时辰光景,道玄法师把这张图画完,可是因为在重伤之下,气力不支,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略微地缓息一下,容大家细看之后,道玄法师更指示着所画的图上几处最险要之地,到哪一带应该如何的走法。孤鸿子蒲清平、一尘庵主等全向这位道玄法师道谢指示之意,请他回静室安歇休养。

这里大家详参所画地图几处险要之地,推测起来,内中以过去六七里地的仙猿谷、青石峰几处全是原有许多山洞,那一带树木也最多,很可以匿迹潜形。并且万山王酆杰所带的一般凶苗野狸,全是未受王化的野人,他们在苗山上,依然保持着太古生活,穴居野属,已经惯了。终日里追飞逐走,无论是冬夏风雨霜雪,什么样的天气,他们全无所惧,所以也不能以平常人来推测他们。由排云岭顺着东南一条崎岖难行的小道,经过两处须要攀藤附葛才能过去的悬崖峻壁,再过去一片阴森的深谷,偏着正东一处叫盘龙岭铁鹰崖。据道玄法师说,当年大约有大帮的山民在那一带住过。铁鹰崖下,顺着山壁尽是些石洞,不过那地方凶险异常,那几个石洞经过年深日久,反作为毒蛇猛兽盘踞的巢穴,自己在一年前采药经过那里,险些为野蛇所伤。更有几头极大的金钱豹,也隐匿在崖下的山洞中,总然有武功本领,倘若行迹上过行放肆,为那凶残力大的金钱豹包围,恐怕不易逃得活命。偏着正南,从铁鹰崖旁边过去不远,有一处极大的山涧,长有百余丈,那山涧的上面,横着一道大岭,名叫接天岭。上面的情形竟不像后山所有一切凶险之地了,岭上有数十亩大的平坦山头,上面有千百年遗留下来的苍松古树,更长着些奇花异草,因为猛兽不能上去,只有些飞禽野鸟,在那遮天蔽日的树林间栖身,那也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像万山王酆杰所领率的一般苗野们,仗着力大人多,略微布置一下,就可以据险以守,敌人再想追缉上接天岭,恐怕不大容易,因为那种地方,只要有四五名凶苗野狸把守着,就不容易闯上去。大家对于这张地图仔细参详之下,认定了这三处全是万山王酆杰容易盘踞的地方,只有向这三个地方下手了。大家计议已定,只把这张图,重画了两张,预备搜山时,分路后,各自带一张,以便随时察看。因为地图尽管画的很详细,但是身临其境地蹚进这种没有人迹的地方,极容易把道路走错,所以要力加谨慎。

赶到傍晚间,玉麒麟洪俊这一天的工夫带着青云山庄的兄弟们,把金沙谷一带又重行搜索了一下,酆杰和领率的凶苗野狸踪迹渺然。赶到了晚间,孤鸿子蒲清平和静虚方丈、一尘庵主彼此一商量之下,今夜大举搜山,万不能把赤霞宫再置于不顾,揣情度理,万山王酆杰绝不能卷土重来,可是也不能不提防了。彼此商议之下,请三才剑钟彦钟老师留守赤霞宫以防意外,更令玉麒麟洪俊把青云山庄的弟兄挑选出三十名来,也分为三路,归一尘庵主、孤鸿子蒲清平带领着前去搜山,其余的弟兄全在赤霞宫一带防守。更令玉麒麟洪俊分派着几名惯于翻山越岭的弟兄,从排云岭一带这三路入山的道路上设防安卡子,这时可以从这三路的人分头呼应报信,以便哪一路发现贼踪,立刻以信号通知其余的两路往一处集合,以便力量易于集中,好共同对付酆杰这个恶魔和一般凶苗野狸。这么分派好了之后,在起更时,静虚方丈、一尘庵主、孤鸿子蒲清平每人率领青云山庄的十名弟兄起身,离开了赤霞宫,从五云峰翻过去后,一直扑奔排云岭这条正路。

当晚正是中元节,天气还好,月色正明,碧空万里,皓魄当空,照得山松树木到处一片清辉。来到排云岭上之后,再往前走,就是奔金沙谷的那一段山道了,这三位风尘异人从这里立刻分手,静虚方丈率领青云山庄十名弟兄,扑奔接天岭搜寻这一路。孤鸿子蒲清平也率领着十名弟兄,探查搜寻盘龙岭飞鹰崖这一带。一尘庵主带着十名弟兄扑奔仙猿岭这一带。青云山庄所带来的这般弟兄,在哀牢山青云庄是久经训练,全和这般凶苗野狸有一样的本领,全是惯于翻山越蛉,身形矫健异常,每人是一口锋利的短刀,一袋箭一张弓,更有棉绳套索,和那苗人所练就的手法,一般准确,更能仗着这种棉绳套索翻悬崖峭壁,不能着足的地方。他们到了那种险峭难走的地方,蹿纵术没有多大的本领,可是把这一盘棉绳套索抛出去,抛到三丈外多高的地方,无论是突起的山石,或是在山壁上的野树,立时被前面的绳圈套住了。这种绳圈做就了的如意扣,手底下微微一抖这边的绳头,那绳圈立刻把所套着的地方勒实了,比起江湖夜行人所用的飞爪百链索还牢固。立刻缘绳猱升,眨眼间到达了绳索的尽头处,把身形贴在山壁上,把圈索摘下来,继续的往上抛去,三四十丈的悬崖险壁,用不了一个时辰,立刻能翻到上面,这种功夫在哀牢山中,全是训练多年。此时这三位风尘异人领率他们,绕着金沙谷后分路之处,随各施展开轻身术,这十名弟兄竟能紧自跟缀,走在这种崎岖山路上,如履坦途。

内中单提一尘庵主,和蒲道长静虚方丈分手后,按着地图指示的道路往前蹚下来,更嘱咐所带来的十名弟兄,都要分散开,沿途上隐蔽着形迹。一尘庵主在前面开路,仗着沿途上越走越荒僻,到处尽是千年的古树和丛丛的荒草。一尘庵主时时提防着酆杰所率领的凶苗野狸们在这一带下暗桩,这种山路虽说是有地图指示,可是十分难走,有的地方就不易辨查。这种荒凉的形势,从金沙谷后出来有四五里,一尘庵主时时翻到峻岭高处,向前途上察看敌人的踪迹。可是这一带从高处望去,峰岭起伏,更被那一带的参天古树和掩蔽着道路的一人多高荒草,挡住了眼光所看的地方,每经过一个地图上有名目的所在,仔细辨别清楚了,再往前进。青云山庄这般弟兄,一个个勇猛异常,随着一尘庵主已先到后山一带极险峻的地方,一个个精神振奋,翻山越岭帮助着一尘庵主探查搜寻。一尘庵主估量着从金沙谷已经走出有七八里的山路来,算计着已经离开那仙猿岭不远了,所经过的地方越走越险峻难行,简直找不出正式的山道来。翻过一处处的峻岭高峰,又往前蹚出有二里多路,一尘庵主向身后所带的十名弟兄打招呼,叫他们仔细留神,脚底下要放轻了,因为按着眼前形势看来,已经到了仙猿岭附近。这一带形势险恶异常,正从一道峻岭上横穿过来,在林岭头上是一片乱松林,横阻着道路。幸而道玄法师对于这一带的地势山形说的还详细些,穿着岭头这段乱松林过去,往下走出三四十丈长的斜坡,再往前就是仙猿岭下。一尘庵主头一个轻蹬巧纵,把背上背的剑已经撤到掌中,所有青云山庄十名弟兄也各亮了兵刃,紧握着锋利的短刀,隐蔽着身躯随在一尘庵主身后,穿过这片乱松林。眼前是条往下走的崎岖山道,山道上也全是两三尺高的野草和那牵衣绊足的荆棘藤萝,这种道路在白天全不容易着足,这一个深夜间,虽则有月色,可是依然步步是危险。贴着山边随着斜坡山道,是一片起伏高下的山冈,靠右边却是一段乱石坡,只有往前顺着这越来越矮的山坡下去,别无道路。往前看到了这条斜坡下的山道下面,显得阴沉黑暗异常。因为起身时很早,虽则走了这么远的山道,但是月亮还未升到中天,月光正被一道高岭所挡住。岭下一带,虽则是可以略辨出形势来,一阵阵山风起处,林木萧萧,靠下面黑暗之处,因为地势较矮,遍地野草丛生,在那草丛间时时发出磷火之光,时时闪动着,更显得一片的阴森鬼气。

一尘庵主向弟子们打着招呼,全十分戒备着,轻蹬巧纵,顺着这条深草没胫的斜坡山道,直翻到下面。下面虽然形是一段平原,可实是一处盆地,除了迎面高岭遮断了道路,左边那片山冈,也是越往前越高,和仙猿岭衔接。右边那片乱石坡却通着一道干涸的大涧,这大涧也有二三十丈深,尤其乱石坡这一带,是被多年洪水冲下来的碎石堆成,只要往上面一着足,石块立刻翻滚,你想停身全停不住,非坠人山涧不可。一尘庵主首先到了下面这段平中的盆地,可是下面这种野草长得高与肩齐,没有一点道路,相离着对面的山地,虽六十余丈远,但是只要往前走,得分拨着野草,一步步膛过去,才可以直到山壁下。一尘庵主就知道此行是徒劳往返,仙猿岭上是阴沉黑暗,绝不像有什么人在这里匿迹潜踪,自己分拨着野草,时时要防备着潜伏在草内的虫蛇。赶到渐渐地到了仙猿岭下,一打量这山壁一带,贴近山壁下,所看地上一人多高荒草,似乎经过人剪除,靠近左侧五六丈地方,地上只生着尺许高的野草,还夹杂着许多叫不出名目的山花。山壁上也有几处洞穴,可是全是黑洞,丝毫不见一些有人住过的迹象。这时一般弟兄也跟踪赶到,分散在一尘庵主的背后。

一尘庵主正在抬头压剑察看之下,突然看到迎面山壁离地有丈许高的一座石洞口,竟有一条黑影微闪了一下。一尘庵主目光锐利,可是这条黑影一闪即逝,那石洞门口,依然静悄悄、死沉沉,半晌没有异状。一尘庵主十分惊异,认为自己绝不会眼差,分明是有人在洞口一晃,难道这种地方会有人住到这里么?虽则发现黑影晃动,揣情度理,绝不会是万山王酆杰。因为他领率的一般凶苗野狸,他只要栖身在这里,恐怕从那段斜坡入口处,就早已被野苗们暗中袭击阻挡,不会容自己和十名弟兄侵到近前。一尘庵主想带到这,遂向身后随行的弟兄要过一支千里火,一尘庵主吩咐他们仍然在这一带潜伏守候,不可往山洞前欺近了,自己偏要把这山壁上的石洞察看一下。把千里火取到手中之后,先把这支竹管放到右肋旁的香袋内,一尘庵主左手一压剑,脚一点地腾身而起。走到山壁的近前,抬头略一张望之下,见这石洞附近,有三四尺宽突起的岩石,足以落脚,往起一腾身,一尘庵主已经轻轻落在了山壁上面。可是也加着十分的谨慎,身形先往石洞旁微一撤身,用掌中剑封住门户,预防着意外变故,侧耳往里面听了听,这山洞内丝毫没有别的声息。伸手把香袋里的千里火取出,把竹管退下来,把千里火晃着,先向石洞门一带照了照。一尘庵主一看山洞口的情形,就知道这里常常有人出入了,因为入口处地上丝毫没有野草,地上平滑干净。一尘庵主一手压着剑,一手举着千里火,往石洞中探身先照了照,见石洞口上,宽有五六尺,高处是正正好好容一个人出入,入口处形如一道长廊,深有丈许。一尘庵主执着千里火,轻着脚步走进洞门,走到长廊尽头,这石洞竟是往左折转,一尘庵主仔细听了听,里面没有一些声息。大了胆往左一转,眼前一亮,里面竟有灯光,敢情向左转过,竟是一个二丈见方的石室,迎着门在地当中有一枝石笋,顶端凿成一个钵形,作为燃灯之具。里面注着松脂油膏,火舌子燃起三四寸高,不但没有油烟子气,反倒有一股子松子清香。靠后墙一架石床上面,放着厚厚的软草,软草上面另放着一个棕蒲团。石墙上挂着一口长剑,尺寸极长,剑鞘颜色形势上显然是口古剑。在石床旁更有一个草墩,上面放着一只铁香炉,后面放着一个草墩,靠壁角更有一个石案,上面放着一部经卷和一份茶具。石洞中虽看不到透天光之处,可是绝无霉湿之气。一尘庵主把火折子拢起,看到洞中一切情形,知道这定是一个隐迹深山绝顶的人,此人住到这种地方,绝不是庸俗之辈。自己身为掌衡山派的掌门人,现在既已判明绝不是恶魔万山王酆杰匿迹潜踪之所,就不该再流连下去。

一尘庵主意念一动,才待移转身,就觉得背后一阵微风来得突兀。一尘庵主右脚赶紧斜着往右一上步,左脚随着斜转身,一撤掌中剑,却在自己面前向外一挥,这时却听得一阵笑声,一尘庵主定睛看时,只见面前却站定一个奇怪无比的道人。看年岁总在七八十岁,鬓发花白,可是形如乱草,蓬蓬着多时未经梳洗,两眼却瞎了一只,只有右眼在深陷的眼眶内发出异光。脸上麻子全是黄豆大的斗坡,两只翻鼻孔,一张血盆口,身上穿着蓝布道袍,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更换,已经成了深色,只是左边的袍袖在摆动之间已看出没有左臂。一尘庵主看到这形容丑怪的道人心中一动,暗中想起一人,难道是他么?

这时丑道人却在怪声怪气地向一尘庵主道,“原来是位大师,贫道躲到这种荒山绝顶,大师竟会找上门来,不知有什么事赐教,大师请你爽快说出,不要自误。幸而我那伙伴大苍二苍尚没回来,倘若它两个守在洞中,大师你只怕不会这么容易任意出入吧!”一尘庵主此时看出怪道人绝无恶意,把掌中剑交到左手倒提着,右掌打着问讯向怪道人施礼道:“贫僧冒造仙居,实有不得已之苦衷,贫僧乃……”

这个乃字才出口,耳中突听得洞门转角那里随发异声,似一种野兽的吼声。一尘庵主一抬头,只见从洞门嗖的蹿进两只火眼金睛的巨猿,向一尘庵主扑来。一尘庵主肩头微向右一晃,身形已纵到石床前,喝道:“孽障敢逞凶找死么?”这时那怪道人咧着一张血盆口反嘻嘻地怪笑,两头巨猿还在发着怒吼,要二次猛扑,这怪道人才喝声:“大苍,二苍,怎么越活越没有灵性了?难道嗅不出是佛门弟子,和我们有香火缘?身上虽有血腥气,全是诛戮恶人所沾染,规矩些,你们惹翻了人家,七七四十九手伏魔剑足把你两个孽障了却。”这两头巨猿好像似懂他主人的话,竟白往后退到了石壁下,蹲在那里。

怪道人这才向一尘庵主稽首道:“大师,这两个畜生追随贫道已近十年,倒还能忠心护主,不负我豢养之恩。想起贫道当年授徒传艺,所遇到的那丧尽天良忘恩反噬的孽徒,真是人不如兽了。大师莫非是衡山玉清庵的掌门人,以一口利剑行道江湖,七七四十九手伏魔剑,雪尽人间不平事的一尘庵主么?”一尘庵主听到他竟道出自己的来历,越觉所料不差,遂也打着问讯道:“道友的慧眼教贫僧佩服不尽,贫僧见闻浅陋,只是在二十年前就听得江湖中传闻着有一位玄门修真羽士,全称他作天缺道人,姓鲁名玄通,练就一身软硬轻的功夫,天性疾恶如仇,以掌中一口青虹剑威震江湖,凡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遇到他手中的没有一个逃出他青虹剑下。更听得这位玄门道长在滇边曾单剑诛群丑,力降海盗赤须龙朱彤,挥剑凌波伏海盗,银九倒洒满天星,这两句话传遍了滇边。今夜贫僧在道长前,忽然想起这位江湖异人,风尘侠隐,道友莫非就是这位老前辈?”这位怪道人哈哈一笑道:“大师你真是舌灿莲花,怎的这么当面来恭维我这野道士?不才就是大师所说的天缺道人,不过绝没有那么大本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三清教下的弟子而已,我若有那么大本领,又何必在这种荒山寄迹?我早就效那哀牢山洪大侠作侠义道躲到这种荒山绝顶,大师竟会找上门来,不知有什么事赐教,大师请你爽快说出,不要自误。幸而我那伙伴大苍二苍尚没回来,倘若它两个守在洞中,大师你只怕不会这么容易任意出入吧!”一尘庵主此时看出怪道人绝无恶意,把掌中剑交到左手倒提着,右掌打着问讯向怪道人施礼道:“贫僧冒造仙居,实有不得已之苦衷,贫僧乃……”

这个乃字才出口,耳中突听得洞门转角那里随发异声,似一种野兽的吼声。一尘庵主一抬头,只见从洞门嗖的蹿进两只火眼金睛的巨猿,向一尘庵主扑来。一尘庵主肩头微向右一晃,身形已纵到石床前,喝道:“孽障敢逞凶找死么?”这时那怪道人咧着一张血盆口反嘻嘻地怪笑,两头巨猿还在发着怒吼,要二次猛扑,这怪道人才喝声:“大苍,二苍,怎么越活越没有灵性了?难道嗅不出是佛门弟子,和我们有香火缘?身上虽有血腥气,全是诛戮恶人所沾染,规矩些,你们惹翻了人家,七七四十九手伏魔剑足把你两个孽障了却。”这两头巨猿好像似懂他主人的话,竟白往后退到了石壁下,蹲在那里。

怪道人这才向一尘庵主稽首道:“大师,这两个畜生追随贫道已近十年,倒还能忠心护主,不负我豢养之恩。想起贫道当年授徒传艺,所遇到的那丧尽天良忘恩反噬的孽徒,真是人不如兽了。大师莫非是衡山玉清庵的掌门人,以一口利剑行道江湖,七七四十九手伏魔剑,雪尽人间不平事的一尘庵主么?”一尘庵主听到他竟道出自己的来历,越觉所料不差,遂也打着问讯道:“道友的慧眼教贫僧佩服不尽,贫僧见闻浅陋,只是在二十年前就听得江湖中传闻着有一位玄门修真羽士,全称他作天缺道人,姓鲁名玄通,练就一身软硬轻的功夫,天性疾恶如仇,以掌中一口青虹剑威震江湖,凡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遇到他手中的没有一个逃出他青虹剑下。更听得这位玄门道长在滇边曾单剑诛群丑,力降海盗赤须龙朱彤,挥剑凌波伏海盗,银九倒洒满天星,这两句话传遍了滇边。今夜贫僧在道长前,忽然想起这位江湖异人,风尘侠隐,道友莫非就是这位老前辈?”这位怪道人哈哈一笑道:“大师你真是舌灿莲花,怎的这么当面来恭维我这野道士?不才就是大师所说的天缺道人,不过绝没有那么大本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三清教下的弟子而已,我若有那么大本领,又何必在这种荒山寄迹?我早就效那哀牢山洪大侠作侠义道吏、土豪劣绅。更因为贫道疾恶如仇,火性太暴,对于恶魔们下手过辣,一般剑下余生的安心报复,他们结合了一干死党,昼夜的图谋我,非把贫道置之死地不肯甘心。贫道也自知杀孽太重,瓦罐不离井口破,早晚怕要跌翻在他们手内。自己在决意撒手红尘之下,还是要给一般谋我的恶徒们一个警戒,这才把这一般死党诱到了十二栏杆山,恶魔们却也真个够厉害的,他们竟自布下层层罗网,大师你一定知道那十二栏杆岭最险最著名的是回头崖、昊天峰、云柱峰,只这三处恶魔们竟埋伏了七层暗桩,全是打暗青子好手。我那时到了十二栏杆山的最高处雪柱峰头,这座山峰一个月内倒有二十多天云封雾锁,看不见峰头的形状。彼时贫道逃到那种绝地,按理说不啻置身死地,可是我不那么冒险绝不会把我那几个势难两立的硬对头全数聚歼。敌人认为我孤掌难鸣,莫说早晚是逃不过他们暗算之下,就是把云柱峰四周把守住,饿也把我饿死了,孽障就打了如意算盘。可是贫道这个残废人由不得人们算计,我命付于天,岂是宵小们所能任意生死?贫道在云柱峰头露宿风餐,以松子野鸟作食粮,和恶魔们僵持了七日七夜,我总不想突围,在七日七夜中已把敌人的布置察看的了如观火。贫道故意叫他们一时不得安息,任凭他是铁打汉子也禁不住七日七夜不眠不歇。贫道仗着师门所学的缩形卸骨法,从他们认为绝不是一个活人能通过的一个峰腰洞穴中,暗袭入恶魔们伏守之处。一个时辰内,贫道把其中最厉害的对头西川五鬼打伤了两个不能行动,以铁琵琶手一掌把西川五鬼中首恶活丧门冯坤震死,我依然退回云柱峰头。贫道在第八天的午夜,把雪柱峰后面相度好了,歼敌之处布置好,这才明张旗鼓,仗剑突围。恶魔们早把锐气消灭扫尽,可是看到贫道要突围而走,焉肯罢休,立聚群丑,全力围攻。贫道一口利剑对付二十余名恶魔,终于把这群丑类引到大涧旁,贫道以玄门九宫八卦诛魔剑术,把这群恶魔们迫得一个个坠入通天涧作了涧底游魂。只有两个元凶四名羽党逃出通天涧,十二栏杆山这一个恶阵仗,竟自了却了十七名江湖积盗。贫道以杀孽过重,虽是侥幸保得这条蚁命,终非了局,决意不再和这般恶魔们厮缠,来到莽苍山找到这么个人迹不到之处,在三清教祖神位前竟下誓愿,从此封剑闭门,不再和江湖上作牵缠,只和我这两个披毛带掌,颇通人性的大苍二苍做伴,埋骨仙猿岭终了我一生而已。”

天缺道人说到这,忽地双肩往一处一抖,忽然一声冷笑,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绕口浓髭却忽地扎撒起来,咧着一张血盆口向一尘庵主道:“大约也是贫道过去杀孽太重,天不容我逃出是非场,竟自有我的冤孽债找上门来,南海天鸥帮匪首龙头朱老义是贫道当年十二栏杆山中所会劲敌之一,前夜大苍二苍为的讨厌岭头忽然来了数只枭鸟,叫得刺耳,它两个飞登树顶追捕驱逐,不料和我这冤家对头相遇。大苍二苍从来不肯无故伤人,并且它也不敢远离仙猿岭,这次和朱老义相遇,他竟仗着三绝弩的利器,把二苍的左臂打伤。这两只巨猿任凭贫道怎么管辖的紧,终归是披毛带掌的野兽,这两个东西竟拼死地要报一弩之仇。在仙猿岭动手之后,那朱老义仗着带着门下徒弟还有四名边外的苗人维护,大苍二苍竟奈何他不得,可是暗中赶缀,竟发现他们匿迹在金沙谷,回来向我报警。贫道这才发觉有绿林积盗万山王酆杰,在金沙谷分生死存亡,邀来一般绿林同道,兴风作浪。贫道不愿再惹牵缠,可是这两个孽畜竟不肯甘休,两次去金沙谷寻朱老义,反把这个恶魔,引上门来,竟被他查出是贫道隐居在这里。只是金沙谷万山王落了下风,一般被约的同道,几乎被他所毁,群盗退出金沙谷之后,万山王酆杰另有恶谋。他在未入金沙谷之前,早已觅好盘龙岭铁鹰岩的巢穴,他竟率领一般凶苗野狸占据盘龙岭铁鹰崖。这个恶魔居心叵测,此番他安心要在莽苍山立垛子窑,只要容他缓开手,他把南岭一带完全占据,有这般不怕死的野人供他驱使,只要恶魔立住脚,实为这附近数百里内未来大患。大师和一般侠义道还是即早下手,诛恶魔即是保善良,贫道惜未能为大师们稍效绵薄。大师既是和同道们分路而来,想他们或已搜寻到酆杰的踪迹。大师如要与一同搜敌的会合,贫道可以指引一条捷径,无须多跑回头路了。”

一尘庵主听天缺道人把话说完,知道那天鸥帮龙头朱老义和铁爪神砂辛子翼全隐伏在附近,要和这玄门羽士较量高低,知道这两人终归是落个铩羽而去。天缺道人话锋中分明不愿自己在此多留,现在他既然有指示自己抄捷径赶奔铁鹰崖,无形中就是帮了大忙,遂向天缺道人致谢告辞。天缺道人却先向那两头巨猿大苍二苍一挥手,这两头巨猿在洞壁下已等得不耐烦,巴不得主人教它们出洞,正好去搜索强敌。大苍二苍嗖的相继蹿出石洞,一尘庵主和天缺道人也走出石洞,这时一尘庵主所率的青云山庄十名弟兄从对面树丛中蹿出来。一尘庵主站在峰腰石洞前向弟兄们吩咐:“仍然要小心着万山王酆杰的羽党到处潜埋暗算,随在我们后面,好扑奔铁鹰崖接应孤鸿子蒲道长。”弟兄们答应了声,这时天缺道人在一旁招呼道:“大师你看,从这里顺着东南那段火石岩过去,再过了飞云磴,穿过乱松坡、黄花岗、就可看见铁鹰崖的危崖一角了。”

天缺道人说到这,忽地带着惊诧之声,向庵主道:“怎么飞云磴一带的天空似有红光,难道有人在这崖一带安了浮桩不成?”天缺道人口中这么说着,但是不等一尘庵主答话,一抖右臂的袍袖,身形竟自往上拔起,从自己的石洞门前,向上拔起。一尘庵主侧转身向上察看时,只见这天缺道人竟在这样窄狭的峰腰,施展这种轻身术,虽则只剩了一条胳臂,可是依然能运用内家上乘本领。这时天缺道人已剩了一点黑影在岭腰上倏起倏落,眨眼间天缺道人的踪迹已失。一尘庵主静立在这里等候着,工夫不大,天缺道人竟从上面翻下来,轻飘飘落在庵主身旁,向庵主道:“大师,这万山王酆杰真个恶徒,我看孤鸿子蒲道长已蹚到铁鹰崖了,黄花岗一带的火光,正是这恶魔令那凶如野兽的苗人野狸所布的疑阵。那一带有好几处深涧绝岩,只要步向火光之处,非失足坠入深涧不可,就是具好身手的,也容易走入迷途死地。我看这酆杰这么布置或许有令人难防的诡计,大师随我来,贫道把大师送入铁鹰崖,甫令大苍二苍把他所布的疑阵除去,教他也认识认识这莽苍山不是任他猖獗之地。”

一尘庵主听到孤鸿子蒲清平或许已然蹚到铁鹰崖,酆杰既在那里匿迹潜踪,静虚方丈定然也扑了空,生恐孤鸿子孤掌难鸣,所以赶紧向这位天缺道人打着问讯道:“那么就请道友指示迷途,赐以南针之助吧。”天缺道人答了个好字,这次却不再往岭腰上翻,一飘身落在岭根下,顺着仙猿岭往东穿着一处丛林茂草踏石地上的荆棘山藤,走出有二三里,走上一段极险的崎岖鸟路。天缺道人不时地回头看这所带的滇边健儿,恐怕他们失足或是落后过远,可是这十名弟兄一个个翻山越涧,身形轻快异常,居然能够跟上了这一尼一道。天缺道人一边走着,一边向一尘庵主道:“这就是火石崖,翻过这三四十丈断崖就是飞云磴了。哀牢山青云山庄这般健儿真个难得,洪大侠果然教导有方,手底下的壮丁就能这般好身手,这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了。”一尘庵主随口答道:“洪五范近年来在哀牢山根基已固,可是也有一般仇家时时想动他,不过是徒自取辱而已。不过洪大侠却不敢轻视了那些敌人,青云山庄防卫十分严厉,听说外人想入青云山庄,不经过许可事先派人接引,恐怕不容易进去吧。这一般弟兄全是在哀牢山经过多年教练,所以个个全有一身特殊的技能,和苗山上的苗人们不差上下呢。”

说话间天缺道人已竟引领着走上一处极险的地方,天缺道人向一尘庵主低声招呼道:“大师你看前面那黑沉沉高耸天空,排天插云的正是铁鹰崖的最高峰头,上面有黑影不时晃动,大约是酆杰老儿派着他的党羽在那里把守瞭望。大师你可要留神,这一带定有伏桩暗卡,这般苗人飞打出来的苗刀却十分厉害。”这天缺道人低声说话之间,蓦然向一尘庵主喝了声:“赶紧闪避。”就在天缺道人话声未落之间,相隔三丈外林木间,刷刷连响,跟着竟有两条箭、三口苗刀,带着风声往正面和左侧向天缺道人和一尘庵主身上打来。这位天缺道人一声怒斥,只见他只把那右臂的肥大道袍一拂之间,两口苗刀一支利箭已经被打飞。可是这位天缺道人随着身躯往起一耸,如一缕轻烟,竟向左边一段悬崖峭壁上扑去,相隔三四丈远,这种向上猛扑真是危险万分。这位天缺道人身躯一扑到悬崖上面,那荆棘乱草间陡然刷啦的响,两个身量高大的苗人各持一口雪亮的苗刀,竟向这位道人猛劈。这在武功稍差、本领稍弱的人,定要遭到毒手,被苗人砍下悬崖。可是这位天缺道人似乎早已防到,身形一扑上去已经发出劈空掌力,他这一只独臂已经练到火候纯青,掌法十分厉害,人没到掌力先到,竟把对面偏左边一名野苗用掌力震的身形一晃,摔下悬崖。可是右边这个苗人这口苗刀已经落下,竟向天缺道人的右肩头上砍来。可是天缺道人已经左脚找到了悬崖上突起的一块危石,肩头猛往左一晃,已经用右臂以劈琵琶单掌之力,把那名苗人也打下悬崖。可是竟在这时相隔天缺道人停身之处再往上约六七尺高,敢情还潜伏着一名苗人,他在这时见两个伙伴已被打下去,他竟一声怪叫,把他手中所执的一杆镖枪双手倒提着,照着天缺道人身上猛戳来。这一镖枪来得非常突兀,就连天缺道人也没想到上面还有苗人看守,身形猛往左用力一闪,右臂往上一穿,竟把苗人这杆镖枪抓住。可是这名苗人力大无穷,他竟自顺势猛然双手把镖枪用力一送,想把天缺道人一个猛劲戳下悬崖。天缺道人也是暗中用力,把镖枪往上一送,两下的力量全算用足了。天缺道人这条右臂虽则有千斤的膂力,可是脚下所登的这块危石竟吃不住力了,叭叭的连响之下,脚底这块石块已经蹬碎,就在身形往下一闪之间,一尘庵主此时也扑到迎面一段高起的山路上面。那里潜伏着两名野苗,被一尘庵主扑上去打伤了一名负伤而逃,另外一名却被青云山庄的弟兄,一连放了两支冷箭,也把他射伤。一尘庵主动手时,和天缺道人相差没有几许时间。就在两名野苗逃生之下,一回头,见天缺道人脚下失利,身形就要倒栽下来。一尘庵主因为这位道友也是侠心义胆,热心相助,若是叫他在这种地方遭到苗人的毒手,自己太对不过朋友了。一尘庵主才待要施展燕子飞云纵的轻功扑上去挽救这个危局,身形才往起一纵,耳中已听得一阵猿鸣之声,两条黑影像箭头一般,竟自扑上了悬崖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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