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龙此时简直如同木雕泥塑,可是就在这刹那间,情形又有些差异了。秦梅贞把那人阻挡住,亮银鞭没砸下去,老农人腿上受伤,绝不会逃走了。可是秦梅贞忽然退出数步去,那少年竟自呵斥了声:“我们的事别人用不着多管,你何必自寻苦恼?”秦梅贞却冷然说道:“姑娘倒是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我这大石桥前,就是不准有这凶杀流血的事,你们趁早离开这里,有什么冤仇,别处去分辩,姑娘没有工夫和你们纠缠。只要你们不赶紧走,可怨不得姑娘多事,我要鸣锣召集附近的人家,把你们交官处治,听不听在你们了。”秦梅贞话说完,立刻转身一耸,已经蹿了回去,毫不停留,耸跃如飞,向她住宅花园子那边扑去。
石金龙此时真是如坠五里雾中,想不到事情竟会变化到这样,这二人分明是从她宅子内出来,这老农人是曾经见过数次的人,自己对他毫无牵连,秦宅已明显着结交匪类,秦梅贞忽然现身解救了老农人,这种出乎反常是何心意?我石金龙这所遇见的怪事,真要把我糊涂死,自己赶紧又把身形向树后闪了闪,恐怕露了形迹,现在一切真相不明之下,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了。石金龙心中默想,不过刹那之间,忽然那金砂手吕子彬,竟在这时从树木后面蹿出来,落到了那少年的身旁,却说了声:“这老儿形迹诡秘异常,我们不能就这么轻轻地放过,总得仔细地侦问他一番,要取出他的口供来,把他给我弄走。”说话间,那老农人闭目合睛,坐在那里,也不逃走,也不发话,那少年竟自呵斥了声:“朋友,不要在这里装相了,赶紧随二太爷走,有个好所在,请到那里,也好款待你一番。”老农人竞自一抬头,哈哈一笑道:“但凭尊便,五爷栽在这儿,还会不由你摆制么?”说话间,立刻挺身站起,吕子彬和那少年一左一右,一人抓住老农人一只胳膊,重向大石桥东那条大道上走去。石金龙心想,“这种情形真是想全想不到的事,这老农人分明是办案拿贼的公门中人,此时反倒落在匪徒手内,形同阶下囚,任凭人家的摆制。我哪能就这么中途罢手?倒要跟他去看看他是否就敢下毒手,加害这老农人。”暗中跟缀着,果然见他们直奔那秦宅的宅子前走去。石金龙远远地看住了他们的背影,竞见他们把大门招呼开,把那老农人拥进门中,街门立刻关闭。
石金龙脚下加紧,扑到这宅子前,仍然从西墙这边扑上去,伏身在墙头内察看时,这里面靠墙附近一带,黑沉沉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石金龙往东面绕过了一道跨院,他想扑奔正厅那里。才往一个房后坡上落时,忽然见由东边一道院落中,耸起一条黑影,落在离开白己面前两丈外房坡上,石金龙紧紧一伏身,斜卧在房坡上。那条黑影竟白往北转下去,身扑耸跃,十分轻灵,直奔这宅子后面那座花园,身形快,起落无声。石金龙一动疑心,往起一长身,脚下一点房坡,腾身而起,向北飞耸过来,他要追上那条黑影,看着究竟是何如人。石金龙稍一迟疑,那黑影已出去五六丈远,他再追赶过来,前面那人身形那样快法,他哪里跟得上?赶到追到了花同子那边,那条黑影踪迹已渺。
石金龙既已到此,想着索性要看看秦梅贞究竟对自己如何说法,遂翻进了花同子,这花园子里面,在这深夜中,寂静异常,石金龙扑奔秦梅贞所住的那座屋舍。到了近前,见纸窗上面还透着灯光,可听不出一些声息来。石金龙站在台阶上,不肯再往前走了,忙地向里面招呼:“师妹,可歇息了么?我有一点事和你商量。”屋中秦梅贞竞自答话道:“石师兄,你怎么还没回去?我还没睡,你请进来。”石金龙遂拉开风门,进屋中,只见秦梅贞还是衣服整齐地坐在靠窗前的书案旁,正在提着笔写着什么。见石金龙进来,含笑相迎道:“师兄,你请坐,有什么重要事,等不到天明,坐下讲吧。”石金龙两眼注视着秦梅贞的脸上,秦梅贞赶紧把眼光避开。石金龙落座之后,向秦梅贞道:“师妹,为何到这般时候还不歇息?”秦梅贞道:“我今夜竟自觉得烦躁不安,总恐怕有什么意外事发生,这不是怪么?适才到外面转了一周,这时刚刚进来。师兄,你倒是什么事?进得门来,吞吞吐吐,什么事你我不好讲呢?”石金龙点头道:“我和师妹相见以诚,有所怀疑的事,宁可不避嫌疑,深夜来相访,免得我烦闷到明日,师妹定能原谅我。”秦梅贞道:“石师兄,你也太会客气了,咱们有什么事谈什么事不好么?”石金龙道:“现在我有两件疑心的事,要在师妹面前领教。头一样,师妹方才既然到外面转了一周,可有所遇?第二样,你们这府上住着两位客人,全是做什么的?师妹对于我这个落魄穷途的人,时时地表示着以一片赤诚对待我,我十分相信我所问的两件事,师妹你肯坦然地告诉我么?”
秦梅贞脸上立刻显得一片凄凉,眼珠儿转了转,却忽然咳嗽了一声,脸上反带有一片笑容,向石金龙说道:“石师兄,你要这么对我怀疑,可太叫师妹我痛心了。除非我一再表示过的我家庭间有难言之隐,不能奉告。眼前不论什么事情,我绝不敢在师兄面前有半分不诚实之意。方才我外面转了一周,发现了老农人和一个江湖人动手,败在了人家手内,我才看出他们竟是寻仇报复这种情事,我不愿意多管了,我严厉地警告他们,大石桥附近不准许他们在这里凶杀斗殴,寻仇报复。如要不听我的话,我定然聚众捕拿他们交到官家处治。师兄你想这里守在我自己的家门前,我不愿过分地多惹是非,我父亲的脾气古怪,我何必自寻烦恼?离开了我自己的家门,我倒可以任性任情地去做,没有人来拘束我。至于师兄所问我宅中所住的全是什么人,这只有容我去问我父亲,他或许能告诉我。他所结交的朋友,我哪里会知道?师兄难道看出什么可疑的情形了么?”石金龙听了秦梅贞这种话,虽然是十分牵强,可是自己哪好当面指责她?并且眼前虽然已经看出了她这宅中容留匪类,结纳江湖绿林道,可是这种事说来与自己有关,只为的恐怕他父亲就是自己的对头人。可是并没有当面看过,那就向她追问,倘有错误,自己既嫌冒昧,也觉无礼。话到口边,只好收了回去,石金龙遂也微笑着点头道:“师妹,不要误会,我也是无意中在青林观前遇到这老农人,他竟自对于府上人有不利的情形,我焉能够袖手旁观?只是曾看见从宅中出去的人,很像是我见过的绿林中人物,我不敢贸然伸手地去对付他。师妹应该知道,对于老伯我尚没会过面,我若是贸然在府上对付那所见的人,恐怕和老伯易生误会,故此宁可冒昧地前来向师妹问个明白,免得把事情做错时追悔不及。既然是师妹这么说明,我哪好再疑心?深夜里打扰,深感不安。师妹,你原谅我才好。”秦梅贞却满脸赔笑向石金龙说道:“师兄不要这么客气,我也觉得这几日来访我父亲的人颇有可疑。可是一个做女儿的又哪敢那么放肆?我也想着查问个明白,不然不止于师兄你对于我这家宅看着不大清楚,对于本身也难免起猜疑之意。”石金龙不好再追问下去,立时向秦梅贞告辞。秦梅贞却拦阻着说道:“师兄,你何必这么忙?既已来到,何不在这里多坐一刻?我早已和你说过,我今夜心绪不宁,我去叫丫环小兰烧些茶来,你我清谈半夜,稍释烦闷,师兄看可好么?”
石金龙此时很想着前面的事,那老农人分明被架进宅中,自己怎好把这件事放下不管?既不忍过分逼迫秦师妹,那只有自己伸手去做,倒看看他们究竟要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遂含笑向秦梅贞道:“师妹,夜已深了,无论如何总要受着瓜李之嫌,我竟自留在这里,有许多不便。明日我定要前来相访,师妹也早早歇息吧。”秦梅贞的情形很不愿意叫石金龙就走,可是也不肯过分地拦阻,遂跟着石金龙的身后走出屋来。石金龙到了台阶下,回身说道:“师妹,难道你还和我客气?不要送了,恕愚兄无礼,我要越墙回去了。”秦梅贞却带笑说道:“师兄,这不是你显露本领的地方,好好从园门走吧!”石金龙答道:“既然是主人之命,焉敢不遵?只是我暗入明出,叫看园门的家人岂不轻视?师妹,你不要胡闹,我总觉得人言可畏。”秦梅贞答道:“师兄,你总那么想,和我不同,我不管形迹上如何,只有问心无愧。”石金龙知道她这是女儿家任性的地方,不便再和她辩别,紧走了两步,从花园子门的东边越墙而出。秦梅贞也跟迹到了外面。
这时,已经到了四更过后,石金龙回身说道:“师妹,你这可得请回了,咱们明天见。”秦梅贞道:“我不愿意这时回去,你看这大石桥一带多清幽,你我慢慢地走着,我看踏夜清谈,不也和在园中消磨深夜一样么?”石金龙见师妹这么纠缠,不能脱身,好生着急。但是她一番好意,自己怎能那么冷酷无情?心想着快快地走,好在离着青林观不远,到了观前,把她打发回去,自己再赶回去,也还不至误事,遂答了声:“好吧,师妹这么高兴,咱们就作个踏月清谈吧!”口中这么说着,脚底下可是走得很快,秦梅贞却指点着斜月疏星,荒林野树,不住地说长道短,她脚下可走得极慢。石金龙任凭多么着急,也不好紧往前闯了,只好搭讪着走上大石桥,秦梅贞却站住,望望月色,向石金龙道:“师兄,你看这天空斜月渐渐西沉,大约再有一个更次,天也就亮了。我们不如在这里多立一刻,索性看着朦胧发晓时云封雾锁的山景,多么有意思。”石金龙此时心急如焚,见她索性不走了,忙地向秦梅贞说道:“师妹,这夜深时霜露极重,再多耽误下去,衣服就要全湿了,咱们还是明天到山里游玩去吧。师妹,我对不起你,现在我觉得十分疲倦,我可要回去了。”秦梅贞虽则被石金龙这么拒绝着,毫不介意地仍然是任意地找出些题目来,和石金龙纠缠。石金龙可有些不悦了,不好意思地和秦梅贞过分地失礼,只有不接她的话锋,竟往桥下走来,秦梅贞仍然随在他的身后。越是这样可是越发地叫石金龙起了疑心,白己又是着急又是痛恨,以这么一个玉雪聪明的女孩子,更得一尘庵主的亲传武功剑术,哪知道竟是接近绿林道走人歧途的人了。可怪那一尘庵主她在武林中掌衡山派,绝不是徒负虚声之辈,庵主不会盲目地错收了弟子,这其中定有一段渊源。自己心中怀疑思索,不过刹那之间,但是在月色下这么静荡荡的绿野中,自己和她是一个孤男一个怨女,这种形迹上恐怕无法摆脱,此心虽是不愧于天,不怍于人,可是又有谁能原谅我和她这种情形?如今更发现她家中这种鬼祟情形,万一那宅中主人果真是自己仇家,我石金龙可要陷入泥淖中了。石金龙现在心乱如麻,只有想着把她赶紧打发走,好赶回秦宅探查那被擒的人是否被他们杀害?秦梅贞的父亲是否就是镇山虎秦大彪?离青林观已近,石金龙回身向秦梅贞道:“师妹,你恕过愚兄,我不再留你了,咱们明日再会吧。”秦梅贞仍然是迟迟疑疑地不肯就走去,石金龙可不再管她,匆匆翻进青林观中。
自己也没有回屋中,隐身在庙墙内等了一刻,再从墙头上张望时,这次秦梅贞果然竟自回去。石金龙因为看出秦梅贞不大满意,自己不敢跟着就往回下翻,估量着秦梅贞已然走远,重翻出庙墙,另拣了一条僻径,扑奔大石桥,已在预防着怕和秦师妹中途相遇。石金龙赶回秦宅,因为被秦梅贞纠缠下,现在已经交过五更,这秦宅大墙外,静悄悄听不见一些声息。石金龙耸身蹿上了墙头,往下一矮身,先向停身的墙下望了望,再往前打量了一眼,一耸身,从墙头拔起,飞耸到大墙内偏东的一排矮房顶上,往里面搜寻过来。石金龙此时对于那捕头被获遭擒,还不怎么担心,因为官家差办出来,踩缉案件的官差,衙门口有字,倘若这般绿林道真个大胆杀害了,他们也休想逃出法网。自己所注意的就是这宅中的主人,遂从前面翻过来,直扑这宅子的正房。
从大门起,第二道院内就是一座大客厅,里面灯火尚明,可是院中并没有人出入了。石金龙一飘身落在院内,腾身一耸到了客厅前的月台上,贴近了格扇,听了听里面似有轻微脚步之声,可也听不到说话的声音。石金龙只得把窗纸点破,往里面察看,哪知客厅中只有一个仆人在收拾着客厅里面一切。石金龙好生失望,自己方退下月台,心想,“这客厅后面是这宅子中的主房,我既然来了,不察看明白焉能罢手?并且那被擒的人尚不知囚禁在哪里?”石金龙脚下一点地,便腾身而起,往客厅转角一道垂花矮墙头上耸去。脚下才一点着了墙头,蓦然觉得左侧两三丈外有黑影一晃,石金龙再掩晃形迹,是来不及了,索性往起一耸身,反倒飞扑过去。可是那条黑影已经在一转眼之间出去了六七丈远,贴着东边大墙内一处处的屋顶上,耸跃如飞,向后面如飞而去。石金龙不肯舍却他,认为这人身手十分矫捷,并且对于宅中屋顶上伏身落脚全十分熟悉,很像是宅中人。石金龙连赶过两院落来,自己不禁恨恨不平地后悔,不该追了他来,这眼前就是师妹秦梅贞住的花园子,事情一些眉目没辨清,再和她遇上时,有何言答对?石金龙赶紧往左一拧身,不再追赶那人,却翻回来,从这片宅子的当中,往回下搜寻察看。越过一道小院落,自己正耸上一排五间长的正房。石金龙在房坡上仔细向下看了看,见院中并无人防守着,遂从西山墙角往西边的一排厢房上面飞耸过来,把身躯矮下去,这才可以察看到正房的情形。一排五间长,只有偏东边窗上透着有灯光,那半边却是黑暗暗。石金龙此时再不顾什么叫危险,从厢房后坡跃到前面房檐口,轻身提气落在了院中,容脚尖点地,直扑上房东边的窗下。才贴近了窗前,蓦然觉得身后有一股了风声,石金龙一惊,赶忙左脚往左一探,一翻身双掌在胸上斜错,察看背后是否有人暗算。石金龙身躯转得很快,可是眼中看到,竟在自己面前五尺外拔起了一条黑影,飞耸上东厢房。这人的身法也非平庸之辈,石金龙任凭胆量多大,也不能在上房窗下再停留着,只有向下一矮身,脚尖一用力,已经蹿出一丈五六尺来,往东厢房下一落,跟着已经用“旱地拔葱”的式子,飞耸上檐头。这么跟踪追缉,眼中也不过仅望到一点影子,那条黑影已经出了七八丈远。石金龙此时不便仔细思索,这就叫当局者迷,此人既现身形又赶紧隐去,这分明是不想和自己正面对敌,这种情形,石金龙应该不追赶他,可是始终是不肯就这么舍开他,又跟踪追赶。这人出了秦宅的宅院,一直地偏东逃下去,这宅子东连着有几片住宅,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家,再往东出去一两箭地,就是一片松林。石金龙忽然把身躯停住,自己已有些觉悟,“我究竟是为什么来的?我何必这么和此人追逐?天光只要一亮,事情可就要全耽误了。”这一想到了眼前的情形,立刻把主意改变,身形紧耸,往前又奔出半箭多地来,越过了十几处民宅。石金龙望到那条影子扑奔那片松林,自己赶紧把身形隐蔽起来,潜踪迹地从一处处民宅下,仍然翻回秦宅的东墙下。
这次石金龙可安心要不露一些形迹了,身形只一移动,先用投石问路之法,把前面附近一带试探试探,是否有人潜伏。这次果然被他料中了,在这一带的东跨院前半段,贴近墙根一带,已经发现有两人在暗地里潜伏把守。石金龙这样避开伏守暗中人的监视下,竞翻进了这宅子靠后面的东偏院内,不从屋面上往里进,只拣那墙隅屋角往里搜寻过来,这一来算是和宅中人针锋相对地各自用上手段。在转过东偏院一段小门房,面前正是向后去的一段夹道,这夹道内西面是当中第三进院子的后房檐,东边是一排东房有五间长,直通后面有一道屏门挡着。这里面正有一个年轻的壮汉,提着一口刀来往地在夹道里走着。石金龙隐身前面墙角仔细察看之下,只见这排东房由南往北第四第五两间房子,窗户和门上透露出暗淡的灯光,那点光亮还是摇摆不定,门那里用一条铁链子和铁锁锁着,在这夹道内提刀把守的壮汉,分明是监视着两间屋子。石金龙一望之下,业已了然,这里大约就是那老农人被囚禁之所了。因为这时五更已经交过,转瞬天明,这要是稍一耽误下来,自己就没法探查究竟了,在这种情况下,只好冒险一试。石金龙从墙角这里探着半边身,把墙上的灰片揭下了一些,容那壮汉才一转身向里走时,石金龙一扬手把灰片从他头上打过去,落到他面前数尺外,“吧嗒”一响。这壮汉脚步一停,似乎在迟疑察看,匆匆地向前紧走了几步,俯身细看地上落的是什么。石金龙这时把双掌一穿,腾身而起,飞扑过去,已经落到他背后。这人似乎已觉察背后的风声,他从左往后一转身,石金龙没容他转过身来,已把他背后衣领抓住,往起一用力,把他身形往上一提,左掌已然照定了他咽喉下猛戳去,这一下把这壮汉立刻闭过气去。石金龙随手往地上一摔,把他的刀从手中夺过来,用他的腰带子把这壮汉捆了个结实,又把他衣服撕下一大片来塞入他口中,虽然这种动作有些声息,幸而这夹道内并无第二人。石金龙把他提到墙角黑暗之处,放在那里,就让他醒转来,急切间他也挣扎不开。
石金龙赶紧翻身来到北头这两间屋门口,把门上的纸窗抓破,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里面昏昏暗暗,在一进屋门南墙,挂着一盏瓦油灯,灯光闪烁,冒着黑烟子,屋中也不过略辨形迹。再往里看,任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见屋中有什么人。石金龙看了看门上的锁,还不是什么多坚固的东西,遂把铁锁握住,转动地和铁链子绷上了力,猛然腕子上一用力,嘎巴一声,把这铁锁拧断,把铁链子撇下来。再把屋门拉开走进里面,借着墙上昏暗的灯光,一转身往里面察看,只见在北墙下有一副板铺,板铺上坐定了正是那老农人,不过他双臂和两腿全被绑得结结实实。石金龙把屋门关好,急忙来到老农人的面前,伸手向他肩头上一拍,低声说道:“老朋友,可认得我么?”这老农人抬起头来看了看石金龙,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大约跟这里的这群人颇有牵连吧!不过此时你的来意,可有些离奇,难道你是替他们来做说客么?”石金龙忙说道:“现在没有多少时间细讲,任凭你怎么疑心我,你只看我的行事,自能断定我是何如人。我只问你,倒是做什么的?”这老农人冷笑道:“我是做什么的,你还不知道么?我栽在人家手内,这条老命就算完了,临死你还叫我多现世,我还报什么姓名?”石金龙道:“老朋友,你好糊涂,落在他们手中算得什么?只要你能脱身,我谅他们不会逃出你手去,你倒是做什么的?”老农人道:“看你的情形,是真不知道我,我是钱塘捕快人云龙谢小江。朋友你是何人?究竟现在打算怎么样?”石金龙道:“我姓石名金龙,潇湘剑客是我恩师。我这是寻访仇人,来到凤阳府,这宅中主人难道是江洋大盗么?”这老捕快入云龙谢小江道:“那这说不定,反正他也脱不掉窝藏江洋大盗的罪名,不过现在我还动不了他。我所要的两个点儿,全落到他家中,一个叫云中鹤蒋兆熊,一个叫金砂手吕子彬,这两点儿,一个是身背好几条命案,一个是飞贼大盗,全跟这姓秦的是朋友。”石金龙忙问道:“谢捕头,这里的主人可是叫镇山虎秦大彪么?”捕头谢小江道:“大约不差,这是他从前没做官时的名字,并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他也没有作案,所以我此来,绝不是对付此人,不想我竟栽在他们手中。”石金龙忙说道:“捕头,你何不现在赶紧逃走?”这捕头谢小江道:“我右腿受伤,这宅子内我不易闯出来,天亮前他们不把我消灭了,我那徒弟如果不是废物的话,他能请到凤阳府的官人来把我救出去。只是我们为了屡次缉捕他们,屡次漏网,这次来到凤阳府并没在衙门口挂号,公事又在我身上,只怕我那徒弟未必能办的,那我也就认了命。”石金龙道:“老师傅先不必顾虑那么远,先脱身要紧。”说着话,把谢小江的绑绳全解下来。这时,靠前边后墙上那后窗唰的一响,跟着有人轻轻敲了两下窗户,入云龙谢小江带着愤恨的声音,低声说道:“蠢材,还不赶紧进来。”跟着后窗户往起一扬,外面的人以轻灵的身手踊蹿上窗口,一手按着窗台,一转身,把窗扇仍然放下,已经飘身落在地上。石金龙见这人正是老农人家中那个少年,此时已知道是捕头入云龙谢小江的徒弟,不过还不知道他的姓名。这少年一身疾装劲服,看到了石金龙并不带丝毫惊异,向石金龙拱拱手,却到了老捕头入云龙谢小庄的面前,低声说道:“徒弟一步来迟,师父竟中了他们的诡计,好在真相已明,人是确实落在这里,我们立时动手。若容他们逃出凤阳府,再想抓他们可就费了手脚。这位石师傅过去对我们很有怀疑,此时已看出我们的路道。请石师傅仗义帮忙,能够把这条案圆上,也算是为江湖道上除去了祸害,这也正是侠义道剪恶安良的义举。”入云龙谢小江此时站起来,把胳膊腿活动了活动,向少年道:“你只知伸手办案,我们可不能叫人问住。现在虽则我落在他们手中,囚禁在这里,可是这两个正点儿,只要离开这里,这里宅中主人他只要翻脸诬我们为绿林盗贼,虽则我们有公事在身,我们也要吃他的眼前亏。这姓秦的也很是扎手的人物,你怎么把事情看得这么容易?”石金龙忙问道:“谢老师,这位就是令徒?”人云龙谢小江道:“不错,这是我一手教出来不成材的徒弟,姓沈名华英,石师傅你往后得多照顾他。”石金龙道:“外面看守老师傅的匪党,已被我制服,可是说不定就许有别人来这里察看,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到外面我有一点小事相求。”人云龙谢小江答了一个“好”字,石金龙立刻一转身耸到门前,把风门推开尺许,先探身往夹道内看了看,没有什么动静,立刻蹿出屋门来,谢小江师徒也跟着到了夹道内。石金龙腾身一耸,蹿上东房头,谢小江、沈华英跟着石金龙耸跃如飞,从东墙翻到宅外。这时,宅子里忽然起了哗噪之声,知道里面定然已经发觉谢小江逃走。石金龙道:“此处停留不得,谢老师你看那边那片松林倒很僻静,我们何妨到那里一谈?”人云龙谢小江答应着。
相隔不远,不一会儿,全到了松林内,石金龙道:“我现在的打算请老师傅你帮我个忙,我把这宅中的主人秦大人诱出来,我暗中看看他,是否我所愿意见的人。”人云龙谢小江听到石金龙这话愕然说道:“石师傅和这宅中的主人有什么牵连要这样做?即或是没和他见过面,你就不能登门拜访他么?”石金龙道:“我石金龙实有难言之痛,此时恕我不能奉告。这宅中主人若果然是当年住在青狼堡的大地主镇山虎秦大彪,我就没有什么顾忌,也绝不带累别人,我们冤有头,债有主,我定要找他清算我两家旧债。”人云龙谢小江是公门中二十多年的老捕头了,经验丰富,对于石金龙这样言辞闪烁,自己虽然不便细问,可是业已了然,他定是和镇山虎秦大彪有不解之仇,遂慨然说道:“这点小事我很愿意效劳,何况师父就是不托付我,我也不肯善罢甘休,就把他轻轻放过。我这就去找他。”
可是一同出了松林,天色已将发晓,东方的天空已作鱼肚白色,石金龙忙说道:“谢老师,我看现在时间已晚,天亮后谢老师再去找他,这是用官家的公事和他讲话,我也无法在暗中察看此人了。不如还是等待晚间,再到这里搜索那个恶徒,一面也叫我暗中认识了此人,谢老师,你看怎么样?”入云龙谢小江点点头道:“捉贼要赃,我从来不做那倚官仗势、以势欺人的事。我们夜间来暗中侦查明白了,那两个正点儿仍然在这里,伸手捉贼,姓秦的虽然是官宦人家,可是他也脱不掉窝藏匪类的罪名,我一样找寻到他头上。此时去我很容易被他问住了。”石金龙忙说道:“我住离此不远那座青林观,晚间我在那里等候,谢老师可愿意在那里找我么?”入云龙谢小江点头道:“晚间定然拜访。”石金龙又问道:“谢老师原旧住在山根底下,现在移居到哪里?”这句话问得入云龙谢小江几乎笑出声来,可是这谢小江终是公门中老手,做事老辣,赶紧把笑容一敛,正色说道:“我们师徒,连我那徒弟媳妇,为了这两个正点儿屡次漏网,这次我讨令出来,没有时间限制,不能把他捞着,我绝不会再回钱塘。费了手脚才探听明白,这两个人每年必到凤阳府东关外大石桥来两三趟,所以我们扮作一家乡下人,在附近落了户,遮掩人的耳目。幸喜这次还没白下苦功夫,居然等上了他们。只是前几天形迹已露,这里无法再住下去,只好暂时移挪开,在那关帝庙中暂时隐身,也为是动手既在目前,无须多费周折了。”石金龙冒昧地问到谢小江,自己话出口之后,也想起来跟师妹秦梅贞暗中探访,颇嫌冒昧。可是既已说出口,无法更改,幸而老捕头没往下追问,算是把眼前事遮掩下去。这才一同出了松林,从南边穿着庄稼地,避开秦宅的宅子附近,石金龙回转青林观,入云龙谢小江带着徒弟沈华英仍然回转关帝庙。
石金龙彻夜劳乏,回到庙中,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大时候,忽然被人唤醒,睁眼一看,正是师妹秦梅贞站在床前,眼望着自己发着微笑。石金龙赶紧挺身坐起,问道:“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恕愚兄失礼了。”秦梅贞微微一笑道:“师兄,你总是这么客气,叫我听着这种话十分刺耳,请你往后不要这样讲话才好。你看天已过午,我若不来,师兄你就许睡到晚间。今日天气十分清和,我们何妨到山上游玩半日?”石金龙此时对于秦梅贞怀疑更深,觉着眼前的事只要一判明她父亲究竟是何人,后面的事真是不堪设想了,所以眼前觉得十分痛苦,有话闷在心中,不敢简直痛快地向她盘问。这种虚假的客气应酬,实非自己本愿,皱了皱眉头,向秦梅贞道:“师妹,我今日觉得头目晕眩,想着将养半日,不再出去了,师妹不弃嫌,就在这里多谈一会儿吧!”秦梅贞看到石金龙脸上的神色很有些郁郁不快之色,自己也不好再强劝他出去,遂和石金龙谈些武林中的事迹,但是颇有些貌合神离,不像往日那么心心相印了。秦梅贞坐了一个多时辰,索然寡欢告辞而去。
石金龙在她走后,身上如释重负,自己到东关内进了一些饮食,在街下闲转了一周,仍然返回青林观。赶到起更之后,入云龙谢小江带着徒弟沈华英如约而来,石金龙遂和他师徒略谈了谈,一同起身赶奔秦宅。还没到大石桥,入云龙谢小江向石金龙道:“石师傅,我们在这时赶紧把身形隐去,暗中走进他宅子,先侦查那金砂手吕子彬、云中鹤蒋兆熊是否还在他宅内?昨夜我脱身逃走,他这里定有预防,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弄个毫无证据,宅中主人可就有责备我们的把柄了。”石金龙点头称是,彼此立刻分散开,各自检查那隐蔽身躯的地方,如飞地扑奔大石桥。入云龙谢小江头一个蹿上石桥,这里是没有遮拦的地方,无法隐蔽身形,敢情还是真料到了,在桥那边的小树后面,飞耸出一人,把石桥当中挡住,厉声呵斥道:“什么人?还不赶紧给我退去!”入云龙谢小江越发地愤怒异常,更不答话,往前一耸身已经蹿下石桥来,向那人扑去。这一欺近了,已然看出并不是蒋兆熊和吕子彬,却是一个二十几年纪的匪党,相貌却生得十分英武,手中提一口折铁刀。谢小江是赤手空拳,并没亮兵刃,耸到他的面前,这人却往后退了半步,把掌中刀抡起,照着谢小江的面门上猛劈下来。谢小江不过微一偏身,把刀锋让过,右掌向他的脉门上猛往外一撞,左掌是“叶底摘花”,横身往外把左掌推出去,向少年匪徒右肋下便打。这少年匪徒刀砍下来,也是虚式,力量并没用足,他竟自在刀横下落空时,左脚往外一滑,右手刀横着往外一翻,刀刃向外顺水推舟,横斩谢小江的右肋。这两人的式子是同时往外掣,所吊的招数,又是一样,不过一个是用刀,一个是全凭掌力。谢小江这一掌打出去,见少年匪徒的折铁刀已然横斩过来,赶紧撤身往左一个盘旋,身形往下一矮着,“铁扫帚”式右腿向少年匪徒的下盘扫来。这少年匪徒身手也十分轻灵巧快,一个“旱地拔葱”,腾身耸起,把这一招闪开。入云龙谢小江用“进步连环”式,身形反又欺近去,左掌从右肘下斜着往外一穿,分云手一掌便向那少年匪徒右肩头后横劈过去。少年匪徒一个反劈刀,身形往后半转,掌中刀从他自己的左肩头下往下一挥,正是横斩老捕头谢小江的左肩。谢小江身形往下一沉,随着他的刀锋往下落,可是身形跟着往右一晃,双臂全由右边往上倒翻回来,右脚往起一抬,左肩头往左一沉,斜偏着身子双掌同时往右戳出去,一掌奔少年匪徒的面门,一掌找他的华盖穴,这一式名叫“高探马”。老捕头谢小江用得非常灵活劲疾,少年匪徒刀沉下去,急切间翻不上来,只有努力地往右一甩头,身形也往右一带。可是老捕头谢小江已然随机应变,身形猛然往起一长,右掌从自己胸前往回一撤,左掌趁势掌心往下一沉,指尖往起一翻,右臂随着翻掌之式,往外一蹬,“横身打虎掌”,少年匪徒哪能闪得开?“砰”的一声,这一掌打了个正着,掌力震在他右乳旁。这少年匪徒踉跄倒退,身形往后一栽,他却用掌中刀往自己背后的地上一点,把身形挺住。可是入云龙谢小江见依然没把他打倒,再容他缓开式,定被他脱身逃开。身形猛往下一矮,双掌交错,脚尖一点地,骤身进步,双掌齐出。这种双推手,身随掌进,双掌用全身的力量,少年匪徒式子还没缓过来,老捕头谢小江一式跟得是真快,眼看着已然打上,猛然从东房的后房坡飞坠一人,身形快捷如飘风,已落在了谢小江的左侧。谢小江已然觉察出这人身形猛袭过来,已使用了极厉害的掌力,若是不舍却这个少年匪徒,自己非被他这掌力暗算不可了。谢小江赶忙把掣出去的掌力猛然往右一带,右脚也跟着去,左脚跟着往右一掣,把身形斜转,双掌横着在自己的胸前,往左一翻,向暗中袭击过来的这人右臂上横戳去。这人竟一声冷笑道:“朋友,你好大的胆量,敢在我这府第中卖弄身手?可惜你招子不亮,把姓秦的看作肥羊,朋友,你输眼了。”入云龙谢小江双掌递出,此人已退出六七尺,带着讥讽的口吻向自己这么奚落着,那少年匪徒却在这时翻身一耸,已经蹿上墙头,如飞逃去。
石金龙明是看着他逃走,自己因为注意的是这所来的人,竟不敢替入云龙谢小江追捕逃匪。此时入云龙谢小江也往后退了两步,双掌交错地把身形站稳,细一打量这人,见这人身高六尺开外,身材魁伟,赤红脸膛,连鬓胡须,此时却仍然穿着网子长衫,白袜缀履。谢小江已认出这就是本宅主人,立刻也冷笑一声道:“我谢五在六扇门里吃了三十多年,就没有看走了眼,尊驾可就是这宅中主人么?很好,这场官司有尊驾出头,谢五倒有个交代了,请问逃走的那个蒋兆熊,他和尊驾是什么关系?”这时,这位宅主人带着怒气呵斥道:“你自称是六扇门里人,难道敢倚官仗势趁火打劫?你可知道姓秦的不是那么容易招惹的,你敢在我这宅中想什么念头,你算是把主意打错了。我这里绝不会叫你沾得油水去,我正要问你为什么擅闯入我的宅中?你还敢假借着是六扇门中人,难道你还要敲诈我一水么?”入云龙谢小江道:“我请示尊驾,你结交匪类,隐匿江洋大盗,可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姓谢的是奉官差派,怎么算私入民宅,请你随我到凤阳府走一遭,我们到那里分辩可好么?”这位主人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你们这般公门恶吏,从来就会倚官仗势,以势欺人。你说是我这宅中窝藏盗匪,有什么凭证?你不要把我姓秦的看成一个可以任意敲诈的老百姓。你这么擅闯进宅来,休想再容容易易地走去,我窝贼也罢,销赃也罢,我先把你捆送凤阳府,叫你那里去分辩吧!”
他话声未落,竟自身形微往下一矮,猱身而进,猛扑过来。入云龙谢小江见来势过猛,赶忙往旁一错步,身形向左一闪,避开正锋,右臂往外一翻,向这宅主人右臂上横截。这位宅主人身躯微往右一晃,右臂往下一沉,左臂猛往外一穿,“黑虎掏心”式,掌锋向入云龙谢小江左肩井下猛打过来。
谢小江蓦地一惊,此人掌力非常重,他的掌还没递到,已觉得出一股子劲力先到了。谢小江赶忙全身斜着往左一扑,避开他掌力的正锋,身形再往回下一带,双掌斜往他的背上打过来,这种“霸王卸甲”式,谢小江也把双臂的力量完全使用出来。这位宅主人左脚在地面上一滑,身形倏转,身躯已然盘旋过来,反欺到谢小江的背后。他的左掌横着往外一掣招,“横架铁门闩”式,向谢小江的右肋后打过来,身形快,掌力重。谢小江在撤身时,已被他的掌锋扫着了一些,身躯失灵活之力,不由得往前撞出两步去,才提丹田之气,要把身形带过来。可是这人手底下是又黑又狠,右脚往前一上步,踏“中宫”,现右掌,“金龙探爪”式,这一掌向谢小江的后心上猛击过来。石金龙在暗中早已看清,果然一点不差,这宅主人正是镇山虎秦大彪,自己居然能有如愿以偿之日。可是现在已经心头冷了一半,他一现身动手,石金龙已然看出这秦大彪好厉害的功夫,本应该立时下去动手,和他拼个死活,也好为父母报仇,但是,石金龙就没立时闯下来。
这可并不是石金龙怕死贪生,自己想到这些年来,受尽了多少苦楚,只盼到能够找着他,为屈死之爹娘报仇雪恨。可是眼中看到秦大彪实在未必叫自己如愿了,他有那么精纯的造就,自己下去倘若不是他的敌手,想逃活命,那算妄想,那么父母的冤仇不能报,自己也枉受了这些年的折磨,连性命也断送在他手中,一家人冤沉海底,只有等待来世。我石金龙未免愚蠢了,我还是筹划到万全之策,无论如何,我得把他亲手杀了,才算是不枉我这么苦熬了十几年。石金龙迟疑之间,入云龙谢小江已经不是这秦大彪的敌手了,忽然看到谢小江要毁在他掌力之下,石金龙在急切间,掌中扣好了一对铁弹丸,此时可不顾什么叫有背门规,只好是暗发暗器,运足了腕力,抖向镇山虎秦大彪的背后,用鸳鸯弹的手法,把两粒铁弹丸脱手打出。石金龙这种功夫,是潇湘剑客亲手所传,手法极准,力量也足。
秦大彪暗掌已掣出,背后的暗器到,他不撤招是不成了,往左一斜身。石金龙的鸳鸯弹奔他后心的这一粒,已斜打在秦大彪的右肋旁,擦着衣服打过去,右肋后已受轻伤。入云龙谢小江险些丧命在他掌下,脚尖用力一点地,腾身耸起,已经蹿上了东墙头。
石金龙鸳鸯弹发出,也把身形耸出去,向东角一座房山旁黑暗处落去。那秦大彪遭人暗算,愤怒十分,他竟不肯叫谢小江逃走,双掌一错,才待腾身追赶。这时,他身旁轻如飞燕坠下一人,口中却在招呼着:“爹爹,别追了,放他逃命去吧!”
这时,入云龙谢小江在墙头上一转身,向下招呼道:“姓秦的,今夜谢五算是栽在你手中,我早晚定要亲自来请你到凤阳府打这场热闹官司,咱们改天再会了。”谢小江飞身耸出墙外。
那秦大彪见女儿竟在这时赶来拦阻自己,越发地愤怒,因为他自己的行为,从来瞒着女儿,不愿意叫她知道自己的一切,此时恨声说道:“丫头,谁叫你出来多管我的闲事?端自把贼人放走,还叫爹爹我吃了别人的苦头。好孝心的女儿了,还不赶紧给我回后面去?从此不呼唤你,不准你到我面前来。”
秦梅贞心中有苦说不出来,爹爹的事更不容自己过问,只得含着满腹冤屈,回转花园。石金龙也悄悄退出宅来,打算找到谢小江和他商量自己要为父母报仇的事,索性把个人的事向他说明,不求他援助,只盼望他不来阻止自己就是了。可是赶到石金龙退到宅子的外面,再找这谢小江时,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哪里还有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