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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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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储说左上

一,明主之道,如有若之应宓子也。明主之听言也美其辩,其观行也贤其远。故群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也离世,其说在田鸠对荆王也,故墨子为木鸢,讴癸筑武宫。夫药酒用言,明在圣主之以独知也。

二,人主之听言也,不以功用为的,则说者多棘刺。白马之说,不以仪的为的,则射者皆如羿也。人主于说也,皆如燕王学道也,而长说者皆如郑人争年也。是以言有纤察微难而非务也,故李惠、宋墨皆画策也。论有迂深闳大,非用也,故畏震瞻、车状皆鬼魅也。言而拂难坚确,非功也,故务卞、鲍介、墨、翟,皆坚瓠也。且虞、庆诎匠也而屋坏,范且穷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诚者,非归饷也,不可。

三,夫挟相为则责望,自为则事行,故父子或怨噪取庸,作者进美羹,说在文公之先,宣言与勾践之称如皇也。故桓公藏蔡怒而攻楚,吴起怀瘳实而吮伤。且先王之赋颂,钟鼎之铭,皆潘吾之迹,华山之博也。然先王所期者利也,所用者力也。筑社之谚,目辞说也。请许学者而行宛曼,于先王,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也。郑县人得车轭也,卫人佐弋也,卜子妻为弊袴也,而其少者也。先王之言,有其所为小而世意之大者;有其所为大而世意之小者,未可必知也。说在宋人之解书与梁人之读记也,故先王有郢书,而后世多燕说。

夫不适国事而谋先王,皆归取度者也。

四,利之所在,民归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于法而赏加焉,则上不能得所利于下,名外于法而誉。加焉,则士劝名而不畜之于君。故中章、胥巳仕,而中牟之民弃田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平公腓痛足痹而不敢坏坐,晋国之辞仕托慕者,国之锤。此三士者,言袭法,则官府之籍也;行中事,则如令之民也。二君之礼太甚。若言离法而行远功,则绳外民也,二君又何礼之?礼之当亡。且居学之士,国无事不用力,有难不被甲,礼之则惰修耕战之功;不礼则周主上之法。国安则尊显,危则为屈公之威,人主奚得于居学之士哉?故明王论李疵视中山也。

五,诗曰:不躬不亲,庶民不信。傅说之以无衣紫,子产之以郑简,宋襄责之以尊厚耕战。夫不明分,不责诚,而以躬亲莅下,且为下走睡卧与去揜弊微服。

孔丘不知,故称犹盂;邹君不知,故先自聊。明主之道,如叔向赋猎与昭侯之奚听也

六,小信成则大信立,故明主积于信。赏罚不信,则禁令不行。说在文公之攻原,与箕、郑救饿也。是以吴起须故人而食,文侯会虞人而猎,故明主表信如曾子杀彘也,患在厉王击警鼓与李悝谩两和也。

右经

传一,宓子贱治单父,有若见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贱不肖,使治单父,官事急,心忧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今以单父之细也,治之,而忧治,天下,将奈何乎?故有术而御之,身坐于庙堂之上;有处女子之色,无害于治。无术而御之,身虽瘁臞,犹未有益。

楚王谓田鸠曰: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多而不辩,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于晋公子,令晋为之。饰装从衣文之媵七十人至晋,晋人爱其妾而贱公女,此可谓善嫁妾,而未可谓善嫁女也。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薰桂椒之椟,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本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今世之谈也,皆道辩说文辞之言,人主览其文而忘有用。墨子之说,传先王之道,论圣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也。此与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类,故其言多不辩。

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一日而败。弟子曰: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鸢飞。墨子曰:不如为车𫐐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费一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致远力多,久于岁数。今我为鸢,三年成蜚,一日而败。惠子闻之曰:墨子大巧,巧为𫐐,拙为鸢。宋王与齐仇也,筑武宫,讴癸倡,行者止,观筑者不倦。王闻,召而赐之,对曰:臣师射稽之讴,又贤于癸。王召射稽,使之讴,行者不止,筑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筑者知倦,其讴不胜如癸美,何也?对曰:王试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其坚,癸五寸,射稽二寸。

夫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而饮之,知其入而巳巳疾也。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传二:宋人有请为燕王以棘刺之端为母猴者,必三月斋,然后能观之。燕王因以三乘养之。右御冶工言王曰:臣闻人主无十日不燕之斋。今知王不能久斋,以观无用之器也,故以三月为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必小。今臣冶人也,无以为之削,此不然物也。王必察之。王因囚而问之,果妄,乃杀之。

冶人谓王曰:计无度量,言谈之士,多棘刺之说也。一曰好微巧。卫人有能以棘刺之端为母猴,燕王说之,养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试观客为棘刺之母猴。客曰:人主欲观之,必半岁不入宫,不饮酒食肉,雨霁日出视之,晏阴之间,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见也。燕王因养卫人,不能观其母猴。郑有台下之冶者谓燕王曰:臣削者也。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于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锋,难以治棘刺之端。王试观客之削,能与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谓卫人曰:客为棘刺之湍以削,吾欲观见之。客曰:臣请之舍取之。因逃儿说。宋人,善辩者也。持白马,非马也。服齐稷下之辩者,乘白马而过关,则顾白马之赋。故籍之虚辞,则能胜一国;考实按形,不能谩于一人。夫新砥砺杀矢彀弩而射,虽冥而妄发其端,未尝不中秋毫也,然而莫能复其处,不可谓善射。无常仪的也。设五寸之的,引十步之远,非羿、逢蒙不能必全者,有常仪的也。有度难而无度易也。有常仪的,则羿、逢蒙以五寸为巧;无常仪的,则以妄发而中秋亳为拙。故无度而应之,则辩士繁说,设度而持之,虽知者犹畏失也,不敢妄言。今人主听说,不应之以度而说其辩,不度之以功而誉其行,此人主所以长欺,而说者所以长养也。

客有教燕王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学之,所使学者,未及学而客死,王大怒,诛之。王不知客之欺巳,而诛学者之晚也。夫信不然之物,而诛无罪之臣,不察之。患也。且人所急,无如其身,不能自使其无死,安能使王长生哉?郑人有相与争年者,其一人曰:我与黄帝之兄同年,讼此而不决,以后息者为胜耳。

客有为周君画荚者,三年而成,君观之,与髹荚者同状,周君大怒。画荚者曰:筑十版之墙,凿八尺之牗,而以日始出时加之其上而观。周君为之望见,其状,尽成龙蛇禽兽、车马万物之状备具。周君大悦。画荚之功,非不微难也,然其用与素髹荚同。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日:犬马难;孰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马,人所知也,旦暮罄于前,不可类之,故难。鬼神无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

齐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榖见之曰:谷闻先生之义,不恃仰人而食。今谷有树瓠之道,坚如石,厚而无窍,献之。仲曰:夫瓠所贵者,谓其可以盛也。今厚而无窍,则不可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坚石,则不可以剖而以斟,吾无以瓠为也。曰:然,谷将以欲弃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无益人之国,亦坚瓠之类也。虞庆为屋,谓匠人曰:屋太尊。匠人对曰:此新屋也,涂濡而椽生。夫濡涂重而生椽挠,以挠椽任重,涂此宜卑。虞庆曰:不然,更日久,则涂乾而椽燥,涂乾则轻,椽燥则直,直椽任轻,涂此益尊。匠人诎为之,而屋坏。

一曰,虞庆将为屋,匠人曰:材生而涂濡,夫材生则挠,涂濡则重,以挠任重,今虽成,久必坏。虞庆曰:材乾则直,涂乾则轻。今诚得乾,日以轻直,虽久必不坏。匠人诎作之,成有间,屋果坏。

范且曰:弓之折,必于其尽也,不于其始也。夫。工人张弓也,伏檠三旬而蹈弦,一日犯机,是节之其始而暴之,其尽也,焉得无折?范且曰: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三旬而犯机,是暴之其始而节之其尽也。工人穷也,为之弓折。范且、虞庆之言,皆文辩辞胜,而反事之情,人主说而不禁,此所以败也。夫不谋治强之功,而艳乎辩说文丽之声,是却有术之士,而任坏屋折弓也。故人主之于国事也,皆不达乎工匠之搆屋张弓也。然而士穷乎范且、虞庆者,为虚辞,其无用而胜,实事,其无易而穷也。人主多无用之辩,而少无易之言,此所以乱也。今世之为范且、虞庆者不辍,而人主说之不止,是贵败折之类,而以知术之人为工匠也,不得施其技巧,故屋坏弓折。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术,故自乱而主危。

夫婴儿相与戏也,以尘为饭,以涂为羹,以木为胾,然至日晚必归饷者。尘饭涂羹,可以戏而不可食也。夫称上古之传颂辩而不悫,道先王仁义而不能正国者,此亦可以戏而不可以为治也。夫慕仁义而弱乱者,三晋也;不慕而治强者,秦也。然而秦强而未帝者,治未毕也。

传三人为婴儿也,父母养之简,子长而怨。子盛壮成人,其供养薄,父母怒而诮之。子父至亲也,而或谯或怨者,皆挟相为而不周于为巳也。夫卖庸而播耕者,主人费家而美食,调布而求易钱者,非爱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尽巧而正畦陌者,非爱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钱布且易云也。此其养功力,有父子之泽矣,而心调于用。者,皆挟自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为心,则越人易和,以害之为心,则父子离且怨。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闻宋君无道,蔑侮长老,分财不中,教令不信,余来为民诛之。越伐吴,乃先宣言曰:我闻吴王筑如皇之台,掘深池,罢苦百姓,煎靡财货,以尽民力,余为民诛之。蔡女为桓公妻,桓公与之乘舟,夫人荡舟,桓公大惧,禁之不止,怒而出之,乃且复召之,因复更嫁之。

桓公大怒,将伐蔡。仲父谏曰:夫以寝席之戏,不足以伐人之国,功业不可冀也,请无以此为规也。桓公不听。仲父曰:必不得巳。楚之菁茅不贡于天子三年矣,君不如举兵为天子伐楚。楚服,因还袭蔡,曰:余为天子伐楚,而蔡不以兵听从,遂灭之。此义于名而利于实,故必有为天子诛之名,而有报雠之实。

吴起为魏将而攻中山,军人有病疽者,吴起跪而自吮其脓,伤者之母立泣。人问曰:将军于若子如是,尚何为而泣?对曰:吴起吮其父之创而父死,今是子又将死也,今吾是以泣。赵主父令工施钩梯而缘潘吾,刻疏人迹其上,广三尺,长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游于此。秦昭王令工施钓梯而上华山,以松柏之心为博,箭长八尺,棋长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尝与天神博于此矣。文公反国,至河,令边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者后之。咎犯闻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国。咎犯闻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国耶?犯对曰:边豆所以食也,席蓐所以卧也。而君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劳有功者也,而君后之。今臣有与在后中,不胜其哀,故哭。

且臣为君行诈伪以反国者众矣,臣尚自恶也,而况于君?再拜而辞,文公止之曰:谚曰:筑社者,攓撅而置之,端冕而祀之。今子与我取之,而不与我治之;与我置之,而不与我祀之,焉可?解左骖而盟于河。

郑县人卜子使其妻为袴,其妻问曰:今袴何如?夫曰:象吾故袴。妻子因毁新令如故袴。

郑县人有得车轭者,而不知其名,问人曰:此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俄又复得二,问人曰:此是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问者大怒曰:曩者曰车轭,今又曰车轭,是何众也?此女欺我也。遂与之斗。

卫人有佐弋者,鸟至,因先以其裷麾之,鸟惊而不射也。

郑县人乙子妻之市,买鳖以归,过颍水,以为渴也,因纵而饮之,遂亡其鳖。

夫少者侍长者饮,长者饮,亦自饮也。

一曰:鲁人有自喜者,见长年饮酒不能釂,则唾之,亦效唾之。一曰: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见长者饮无余,非斟酒余也,而欲尽之。书曰:绅之束之。宋人有治者,因重带,自绅束也。人曰:是何也?对曰:书言之固然。

书曰:既雕既琢,还归其朴。梁人有治者,动作言学,举事于文,曰难之,顾失其实。人曰:是何也?对曰:书言之固然。

郢人有遗燕相国书者,夜书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举烛云而过书。举烛举烛,非书意也。燕相受书而说之曰:举烛者,尚明也。尚明也者,举贤而任之。燕相白王大说,国以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今世学者多似此类。

郑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巳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归取之。及反,市罢,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试之以足?曰:宁信度,无自信也。传四。

王登为中牟令,上言于襄王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巳者,其身甚修,其学甚博,君何不举之?主曰:子见之,我将为中大夫。相室谏曰:中大夫,晋重列也,今无功而受,非晋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王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终无巳也。王登一日而见二中大夫,予之田宅。中牟之人弃其田耘,卖宅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叔向御坐,平公请事。公腓痛足痹,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闻之,皆曰:叔向贤者,平公礼之,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之辞仕,托慕叔向者,国之锤矣。郑县人有屈公者,闻敌恐因死,恐巳因生。

赵主父使李疵视中山可攻不也?还报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将后齐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对曰:其君见好岩穴之士,所倾盖与车,以见穷闾隘巷之士以十数,伉礼下布衣之士以百数矣。君曰:以子言论,是贤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显岩穴之士而朝之,则战士怠于行阵;上尊学者,下士居朝,则农夫惰于田。战士怠于行阵者,则兵弱也;农夫惰于田者,则国贫也。兵弱于敌,国贫于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举兵而伐中山,遂灭也。传五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是时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谓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贵甚一。国百姓好服紫不巳,寡人柰何?管仲曰:君何不试勿衣紫也?谓左右日:吾甚恶紫之臭。

于是左右适有衣紫而进者,公必曰:少却,吾恶紫臭。公曰:诺。于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国中莫衣紫,三日,境内莫衣紫也。

一曰:齐王好衣紫,齐人皆好也。齐国五素,不得一紫。齐王患紫贵,傅说王曰:诗云:不躬不亲,庶民不信。今王欲民无衣紫者,王请自解紫衣而朝。群臣有紫衣进者,曰:益远,寡人恶臭。是曰也,郎中莫衣紫。是月也,国中莫衣紫;是岁也,境内莫衣紫。

郑简公谓子产曰:国小,迫于荆、晋之间。今城郭不完,兵甲不备,不可以待不虞。子产曰:臣闭其外也巳远矣,而守其内也巳固矣,虽小国犹不危之也。君其勿忧。是以没简公,身无患。子产相郑简公谓子产曰:饮酒不乐也,俎豆不大,钟鼓竽瑟不鸣,寡人之事不一,国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战不辑睦,亦子之罪。子有职,寡人亦有职,各守其职。子产退而为政五年,国无盗贼,道不拾遗,桃枣荫于街者,莫有援也。锥刀遗道,三日可反。三年不变,民无饥也。宋襄公与楚人战于涿谷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济,右司马购强趋而谏曰:楚人众而宋人寡,请使楚人半涉,未成列而击之,必败。襄公曰:寡人闻君子曰:不重伤,不擒二毛,不推人于险,不迫人于阨,不鼓不成列。

今楚未济而击之,害义。请使楚人毕涉,成阵而后鼓。士进之。右司马曰:君不爱宋民,腹心不完,特为义耳。公曰:不反列,且行法。右司马反列,楚人巳成。列撰阵矣,公乃鼓之,宋人大败。公伤肱三日而死。此乃慕自亲仁义之祸。

夫必恃人主之自躬亲,而后民听从,是则将令人主耕以为上,服战雁行也。民乃肯耕战,则人主不泰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齐景公游少海,传骑从中来谒曰:婴疾甚且死,恐公后之。景公遽起,传骑又至,景公曰:趋驾烦且之乘,使驺子、韩枢御之。行数百步,以驺为不疾,夺辔代之。御可数百步,以马为不进,尽释车而走。以烦且之良,而驺子、韩枢之巧,而以为不如下走也。

魏昭王欲与官事,谓孟尝君曰:寡人欲与官事。君日王欲与官事,则何不试习读法?昭王读法十余简而睡卧矣。王曰:寡人不能读此法。夫不躬亲其势柄,而欲为人臣所宜为者也,睡不亦宜乎?孔子曰:为人君者犹盂也,民犹水也。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邹君好服长缨,左右皆服长缨,甚贵。邹君患之,问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贵。君因先自断其缨而出,国中皆不服长缨。君不能下令为百姓服度以禁之,乃断缨出以示民,是先戮以莅民也。

叔向赋猎,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韩昭侯谓申子曰:法度甚不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见功而与赏,因能而受官。今君设法度而听左右之请,此所以难行也。昭侯曰:吾自今以来,知行法矣,寡人奚听矣?

一曰:申子谓仕其从兄官。昭侯曰:非所学于子也,听子之谒,败子之道乎?亡其用子之谒。申子辟舍请罪。传六。

晋文公攻原,裹十日粮,遂与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击金而退,罢兵而去。士有从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群臣左右谏曰:夫原之食竭力尽矣,君姑待之。公曰:吾与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为也。遂罢兵而去。原人闻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无归乎?乃降公。卫人闻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无从乎?乃降公。孔子闻而记之曰:攻原得卫者,信也。

文公问箕郑曰:救饿奈何?对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各,则群臣守职,善恶不逾,百事不怠信事,则不失天时;百姓不逾信义,则近亲劝勉,而远者归之矣。

吴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诺。令返而御。吴子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明日,蚤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

魏文侯与虞人期猎,明日,会天疾风,左右止,文侯不听,曰:不可以风疾之故而失信,吾不为也。遂自驱车往,犯风而罢。虞人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随之而泣。其母曰:女还顾反,为女杀彘。适市来。曾子欲捕彘杀之,妻止之,曰:特与婴儿戏耳。曾子曰:婴儿非与戏也,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父欺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也。遂烹彘也。楚厉王有警,为鼓以与百姓为戍。饮酒醉,过而击之也。民大惊,使人止曰:吾醉而与左右戏,过击之也。民皆罢。居数月,有警,击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号而民信之。

李悝警其两和曰:谨警,敌人旦暮且至,击汝。如是者再三,而敌不至。两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数月,秦人来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患也。

一曰:李悝与秦人战。谓左和曰:速上,右和巳上矣。又驰而至,右和曰:左和巳上矣。左右和曰:上矣。于是皆争上。其明年,与秦人战,秦人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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