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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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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她听见门口响起了他的声音,继而是走廊里他的脚步声。她在宽敞明亮的前会客厅接待了他,并告诉仆人如果有人来访,就说她此刻特别忙。她不担心父亲会进来,在这个钟点他总是忙着在城里出诊。当莫里斯就站在她面前时,她意识到的首先是,与美好的回忆在她脑海中勾勒的形象相比,他看上去甚至更英俊潇洒;其次是他把自己紧紧地揽在怀里。就在他松开手臂时,她仿佛觉得现在她真的把自己抛入了反抗父命的深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她已然与他喜结连理。

他跟她说,她是多么铁石心肠,让他备受煎熬,痛苦不已。凯瑟琳痛感自己命运多舛,命运迫使她给截然对立的双方造成痛苦。然而,她希望他会给她提供帮助,而不是谴责,哪怕是温柔的谴责也不要有;毋庸置疑,他明智而又机灵,足以从他们的困境中想出办法。她表达了这一信念,而他受之泰然,似乎认为这是自然而然的。不过,对于寻求解决的办法,他起初是提出质疑——这也是非常自然的——而不是做出承诺。

“你不应当让我等待这么长的时间,”他说,“我简直不知道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度日如年。你应当早做决定。”

“决定什么?”凯瑟琳问。

“决定你是要跟我好下去还是离我而去。”

“噢,莫里斯,”她温柔地喃喃细语,“我从未想过离你而去!”

“那么,你在等待什么呢?”年轻人的问题热切而又合乎常理。

“我想我父亲或许会……或许会……”她犹豫再三。

“或许会看到你多么痛苦?”

“噢,不!可是他或许会改变看法。”

“你让我现在来,是为了告诉我他终于改变了看法,是这样吗?”

这种乐观的假设使可怜的姑娘刹那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不,莫里斯,”她神情肃穆地说,“他还是抱定原来的看法。”

“那你为什么让我来?”

“因为我想见到你!”凯瑟琳嚷道,神情凄然。

“没错,这是一个绝好的理由。可是,你仅仅是想见到我吗?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他那俊秀而又打动人心的双眼凝视着她的脸庞,她不知道还有怎样高贵的言辞足以回答这样一种凝视。她的双眼与之默然相对了片刻。“我就是想 看着你!”她温柔地说。可是,最不可思议的是,话音刚落,她竟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凝神注视了她片刻。“你明天就嫁给我,好吗?”他出其不意地问。

“明天?”

“那么,就下个礼拜吧。一个月之内的任何时间。”

“等一等难道不是更好吗?”凯瑟琳问。

“等什么?”

她几乎不知道究竟要等什么,而这个巨大的空白令她不胜恐慌。“等到我们把这件事再仔细思考过了之后。”

他摇了摇头,神情忧伤而又带有一丝责备的意味。“我以为在过去的三周时间里,你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你想把它再翻来覆去地思考上五年吗?你让我等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亲爱的姑娘,”少顷,他补充道,“你并不真诚!”

凯瑟琳顿时满脸通红,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噢,你怎么能这样说?”她轻声细语地说。

“哦,你要么接受我,要么离开我,”莫里斯很合情合理地说,“你不可能同时取悦令尊和我,你必须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做出抉择。”

“我已经选择了你!”她忘情地说。

“那么就下星期嫁给我吧。”

她驻足凝视着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就达到同样的结果而言,据我所知,没有其他办法。如果你有的话,我倒是乐意洗耳恭听。”

凯瑟琳对此类事情一无所知,头脑里一片空白,而莫里斯的态度似乎已到了毫不通融的地步。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父亲说不定终究会回心转意的。她怀着无可奈何的尴尬心情,清晰地表达了一个愿望,祈盼这个奇迹会发生。

“你认为这至少是有可能的吗?”莫里斯问。

“或许有可能,只要他能了解你。”

“如果他愿意,他是可以了解我的。有什么能阻挡他呢?”

“是他的观念、理由,”凯瑟琳说,“它们是那么……那么根深蒂固。”凯瑟琳回想起它们时依然浑身颤抖。

“根深蒂固?”莫里斯嚷道,“我倒宁愿你把它们想得不堪一击。”

“噢,我父亲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堪一击的!”姑娘说。

莫里斯转过身去,向窗户走去,在那儿驻足向窗外望去。“他令你胆战心惊!”他终于评论道。

她对此并无抵赖的冲动,因为这一点也不让她觉得羞耻。假如这对她来说并不光荣,至少对他来说是光荣的。“我想我肯定是怕他的。”她简单地说。

“这就是说你并不爱我——并不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假如你对令尊的恐惧胜过对我的爱,你的爱也就不像我所期望的那样。”

“哦,我的朋友!”她说,同时向他走去。

“难道我 害怕过什么吗?”他问,并朝她转过身来,“为了你的缘故,我准备面对一切,难道不是吗?”

“你高贵,你勇敢!”她回答,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她突然停了下来,以示尊敬。

“如果你这么胆小怕事,那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可不认为我那么害怕——真的 。”凯瑟琳说。

“我不明白你说的‘真的’是什么意思。这真的足以使我们痛苦不堪。”

“我应当足够坚强,能够等待——等待很长一段时间。”

“要是等待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令尊反而变本加厉地痛恨我,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不可能这样!”

“他会被我的忠诚所打动?你是这个意思吗?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打动了,你为什么还会害怕他呢?”

这句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凯瑟琳被它击中了。“我会想办法做到不怕他。”她说。她谦卑温顺地站在那儿,仿佛提前呈现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妻子的形象。这形象不可能不深得莫里斯·汤森德的欢心,他继续言之凿凿地证明他对她的评价很高。只有可能是在这种情绪的激发下,他不久就向她提到,佩尼曼太太建议的办法是两人不计一切后果立刻喜结良缘。

“没错,佩尼曼姑妈会喜欢这个主意。”她说,话虽说得简简单单,意思却明白无误。她纯粹是出于天真无知,而不是任何带有讽刺意味的动机。片刻之后,她对莫里斯说,父亲让她捎一个信给他。传递这个口信完全是她的良心使然,即便这项使命会令她的痛苦陡增十倍,她仍会一丝不苟地来履行它。“他让我告诉你——非常明白无误地直接告诉你,如果我未经他的同意就跟你结婚,他的财产我将一分一厘也不能继承。他特别强调了这一点。他好像觉得……他好像觉得……”

莫里斯的脸红了,正如任何有志气的年轻人在被诋毁为卑鄙可耻时都会脸红一样。

“他好像觉得什么?”

“那会带来什么不同的结果。”

“那会 带来不同的结果——在许多事情上。我们会穷上好几千美元,那将是大不相同的,不过,在我的情感方面,那不会带来任何变化。”

“我们将不需要那些钱,”凯瑟琳说,“因为你知道我自己有很多钱。”

“是的,亲爱的姑娘,我知道你有一些钱。这是他不能动的!”

“他永远都不会去动它,”凯瑟琳说,“那是母亲留给我的。”

莫里斯沉默了片刻。“对这一点,他是很肯定的,对吗?”他终于问道,“他以为这样一个口信就会让我恼羞成怒,让我丢掉假面具,嗯?”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凯瑟琳有些厌倦地说。

“请告诉他,我很在乎他的口信!”莫里斯用手指头打出一个响亮的榧子。

“我想我不会把这个口信告诉他。”

“你有时真让我失望,你知道吗?”莫里斯说。

“我想我应该是知道的。我让每一个人失望——父亲和佩尼曼姑妈。”

“哦,这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比他们更喜欢你。”

“是的,莫里斯。”姑娘说,在这个令人感到幸福的事实中,她任凭自己仅有的想象力尽情驰骋,不管怎么说,似乎谁也不会对此心生厌恶的。

“你是不是深信,对于剥夺你继承权这一想法,他会坚持下去——永远坚持下去?你的善良和忍耐永远也无法让他停止如此残忍地对待你吗?”

“问题就是如果我嫁给你,他便会认为我不善良。他会觉得这便是一个证据。”

“啊,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莫里斯不失俊美的双唇一语道破这个事实,霎时它便重新向这个可怜姑娘暂时回归宁静的良心展现出它那狰狞而真切的面目。“噢,你必须非常非常地爱我!”她嚷道。

“这是毫无疑问的,亲爱的!”情人回答,“你不会喜欢‘被剥夺继承权’这个词的。”他稍后补充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竟然会……会有这种想法。”

“我猜想,这对你仿佛就是一种诅咒,”莫里斯说,“这肯定是让人沮丧的。可是,你难道不觉得,”他马上接着说,“要是你能够千方百计变得聪明机灵,并采用适当的方式,说不定你最后能够打破这个诅咒。你难道不认为,”他往下进一步推测,语调中充满了同情,“一个真正聪明机灵的女人,面临你的这种处境,也许可以让他最终回心转意?你难道不认为——”

就在此刻,莫里斯蓦地被打断了。对这些构思巧妙的问题,凯瑟琳全然置若罔闻。“被剥夺继承权”这个可怕的词,带着它那令人刻骨铭心的全部道德谴责,久久地回荡在空中,仿佛逐渐积聚起了力量。她的处境令她战战兢兢,对她如赤子一般的心灵造成了致命的深深伤害,刹那间,一种如临深渊而又孤立无助的感觉向她袭来。她的救命稻草此刻就在那儿,近在咫尺,她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它。“噢,莫里斯,”她颤栗着说,“只要你愿意,我就嫁给你!”她投降了,同时把头伏在他的肩上。

“亲爱的姑娘!”他轻声呼唤,俯身望着他的战利品。然后,他又一次抬起双眼,只见他双唇微启,眉毛上扬,目光甚是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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