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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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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生活的大场面我也有所接触,从门外汉的观察来看,可以猜想纽曼度过了许多无聊的日子,但他就喜欢这种无聊的日子,他的悲伤就像康复中的伤口一样正在进入第二阶段,有点刺激,令人惬意的愉快。过去他总想着交朋结友,现在他谁也不想,没有任何结识朋友的欲望,汤姆·特里斯特拉姆送他的几份引荐短函他动也没动。他心中思念德·辛特雷夫人,有时像是进入禅定状态一样,每次一刻钟,差不多像一个健忘的老人。他又回忆起曾经经历的幸福时光,那些像珍珠项链一样串起来的屈指可数的日子,这样的回忆效果显然极佳,那些午后的拜访让他的精神陶醉在愉悦的心情当中。做完这些白日梦之后,他回到现实,隐约感到有些诧异,开始觉得有必要接受无法改变的现实。在另一些时候,现实又变得丑陋不堪,无可改变的尔虞我诈,为此他暴跳如雷,直到精疲力竭。但总体上他陷入了反思的情绪之中,有意无意地试图剖析导致自己不可思议的不幸遭遇的原因。在他平静的时候,他常常自问是不是因为从前的自己太注重经商,而忽略了享乐。我们知道他来到欧洲寻找美的消遣就是抗拒自己过度商业化的一种强烈反应。因此,就可以理解他能够想象一个人可能会太过商业化,他也非常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就他自己的情况而言,他做出的让步并不是因为任何沉重的羞耻感而导致的。如果他曾经太重商业利益,他会乐意忘记这点,因为他没有做出任何有损别人而又无法挽回的事情。他严肃冷静地反思,至少人们还不能给他贴上“自私卑鄙”的标签,如果说他和商业的联系天然在他与一位美丽女郎的关系上投下了阴影或甚至导致他们关系破裂,他宁愿永远淡出商业领域。毫无疑问,他无法像有些人那么敏感地察觉到,似乎几乎不值得展开想象的翅膀去产生这样的念头,但这种可能性足以让他仍有必要作出牺牲。至于现在要作出什么样的牺牲,纽曼在一面白墙前稍停,有时能看到那上面影影绰绰的形象,他幻想自己的生活能如所愿那样梦想成真,要是能得到德·辛特雷夫人,他愿意为她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如果是这样,那自然就不存在牺牲了,但这种希望是十分渺茫的。这是一种孤独的自娱自乐,非常像一个没有同伴的人在镜子前自说自话,然而,这个想法让纽曼获得了好多个小时无声的喜悦。许多次,在英国不朽的暮色里,他就那样坐着,手插在兜里,腿伸着,面前摆着昂贵但质量低劣的晚餐的残羹剩汁。当然,如果他的商业想象力就此消失,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光彩的,他照样可以坦然面对现实。他很庆幸自己曾经发达过,做过大商人,而不是一般的普通商人,他对自己的财富十分满意。他不会一时冲动卖掉所有的东西分给穷人,或者幻想节俭和禁欲,他为自己的富裕和年轻而庆幸,如果因为是考虑了太多的生意问题,那么就别去想它们,过好日常生活总是利大于弊。咳!他现在应该想什么呢?纽曼反复只能想到一件事,他的思绪总是又回到那上面。这时,服务员已离开房间,他感到自己情绪一阵波动,一时似乎急促得喘不过气来。他身子前倾,双肘撑在桌面,捂住了自己那张苦恼的脸。

他在英国一直待到仲夏,在乡下玩了一个月,常常徜徉在教堂、城堡和古迹之间。好几次,他从客栈走到牧场和公园,停在旧木门前,在年久失修的教堂塔楼旁,整个傍晚看着燕子密集盘旋的昏暗景象,尚记得这或许是他蜜月消遣的一部分。他从来没有如此孤独过,甚至连意外和别人谈话都没有。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建议他的休养时间终于结束了,他自问现在应该怎么办,她已经给他写信,邀约他一起去游比利牛斯山,但他并没有心情返回法国。最简单的就是去利物浦,搭乘第一艘美国造蒸汽船,于是他来到了这个海港大都市,弄到了一张铺位。起航前一天晚上,他坐在旅馆房间里,茫然而又疲惫地低头看着一只打开的旅行箱,那上面有一些他一直打算查看的文件,有一些方便时应该销毁掉的,但最后他把它们凌乱地揉成一团,塞进旅行箱一角,那都是些商业文件,他也没有心情筛查一下。接着他取出皮夹子,从中抽出一张比他处理的文件还小一号的纸,没有展开,只是坐着看那张纸的背面,如果说他瞬间有一闪念想要销毁它,那这个念头很快就失效了。这张纸代表的是他深埋心间的感情,任何重生的快乐都无法与之比拟,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好人。有了这张纸,就可以满心希望贝乐嘉家族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这张纸存世越久,他们就会越慌张!是的,他曾经犹豫过,也许以他现在不寻常的精神状态,他又会犹豫不决。但他又把那张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皮夹子,一想到贝乐嘉家族的焦虑,他感觉好多了。他在夏日的海洋上航行时,每每想到那张纸条,他都会觉得好受一些。他在纽约登岸,穿过大陆到达旧金山,一路所见所闻却并未削弱他是一个被冤屈的好人的感觉。

他见到了许多好伙伴——他的老朋友,但他对谁也没有讲自己所遭遇的捉弄,他只是简要地说他准备迎娶的女士改变了想法,当有人问他是否也变心了的时候,他答道:“让我们换个话题吧。”他对朋友们说,自己没有从欧洲带回来什么“新思想”,他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也许是创造力衰退的有力证据,他没有兴趣聊自己的私事,无意查看账目,有时问五六个问题,就像那些名医问诊一样,让人看出他还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他并不评论,也不做任何指示。他的这些表现不仅让证券交易所的绅士们大惑不解,而且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冷漠程度感到吃惊。因为这种冷漠情绪似乎在加剧,所以他尽力抗争,试图激发自己的兴趣,继续从事自己的老行当,但那一切在他面前失去了真实性,做着所做的一切,他却无法相信它们。有时他开始感到害怕,担心是不是自己脑子出了毛病,大脑出现退化现象,以前强健的机能走到了终点,这个想法以难以抵抗的力量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成了一个无望又无助的懒汉,对别人一无所用,让自己心生厌恶,这就是贝乐嘉家族的背叛给他造成的影响。他怀着焦虑懒散的心情,从旧金山回到了纽约,在宾馆大堂坐了三天,从一面巨大的平板玻璃墙关注着外面来来往往的漂亮姑娘,她们身着巴黎流行式样的服装,袅袅婷婷,三五成群,精心呵护着自己灵巧匀称的身材。三天后,他回到了旧金山,回到了他曾经希望远离的地方。他无所事事,失去了事业,似乎再也找不着了。有时候他自言自语地说,他在这儿无事可做了,但在大洋彼岸他还有事未了,是他故意尝试性地、投机性地搁下没去做,目的是想看它能否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然而,结果却差强人意,那件事依然拨动着他的心弦,猛击着他的理智,在他的耳边嘀咕,一直在他的眼前盘旋,在所有新的决定和行动之间穿插搅动,像是冥顽不化的幽灵,默默地等待了结。除非解决了那件事,否则他永远不可能去做别的事情。

冬天快结束的一天,他收到了好久没有给他写信的特里斯特拉姆太太的来信,很明显她是出于善意,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才给他写了信,她讲了很多巴黎的小道传闻,谈到了帕卡德将军和凯蒂·厄普约翰小姐,列举了戏院上演的新戏,说内附有她丈夫的便条,她丈夫南下去尼斯玩了一个月,接下来就是她的签名,之后还有附言。附言是这样写的:“三天前我从我朋友奥博特神父那儿得知,德·辛特雷夫人上周入了加尔默罗教作了修女,那天是她二十七岁生日,她用了她的女庇护人圣·维罗妮卡的名字,维罗妮卡修女开启了新的人生!”

这封信是上午收到的,晚上纽曼就出发去巴黎了。他的伤口第一次猛烈地疼痛起来,在漫长而单调的旅途中,他始终想着德·辛特雷夫人的“人生”,她的人生就要在监狱的高墙下度过了,而他也许还可以站在外面观望。现在他打算在巴黎永久定居,知道她还在那里,至少困住她的石冢还在那里,他就能获得一种满足。他没有提前通知,突然造访了布莱德太太,就是那位他找来独自看守豪斯曼大道上空空如也的大房间的管家。那些房间干净整洁,布莱德太太唯一做的事就是擦掉房间内一粒一粒的尘埃。不过,她从不抱怨自己的孤独,因为她认为仆人只是神秘设计的机器,管家指责绅士不回家就像挂钟批评发条不工作一样,是不可理喻的。布莱德太太认为没有哪个时钟能够留住所有的时间,没有哪个仆人能够享受辛苦的主人事业成功传递出的所有欢乐,不过,她还是冒险表达了谦恭的希望,那就是纽曼是否可以在巴黎待上一段时间。纽曼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说:“我要永久待在巴黎。”

见过布莱德太太之后,他又去拜访特里斯特拉姆太太,他之前已给她拍过电报,她正在等着他的到来。她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这样不行,”她说道,“您回来得太早了。”他坐下来,问了问她丈夫和小孩的情况,甚至还问了朵拉·芬奇小姐的情况。这时候,他突然问道:“您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特里斯特拉姆太太犹豫了一会儿,显然他问的不是朵拉·芬奇小姐。接着,她会心地答道:“她去了另一家修道院——在地狱街上。”纽曼面露忧色,又坐了一会儿之后,她继续说道:“您并不像我原来想的那样好,您更……您更……”

“更什么?”纽曼问道。

“更无情。”

“天啊!”纽曼大声道,“您期望我原谅这一切吗?”

“不,并不是,我都没有原谅,您当然更不会了,但您可以遗忘!您的情绪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您看上去心怀恶意——看上去很吓人。”

“我可能看起来很吓人,”他说,“但我并无恶意。不,我不是一个心怀恶意的人。”他起身要走,特里斯特拉姆太太邀请他回来吃晚饭,他答道自己不能保证及时赶回来,哪怕就他一个孤独的客人。晚上稍晚点,如果可能,他会回来的。

他沿着地狱街方向,在这座塞纳河畔的城市里穿街过巷。早春气温已变得很柔和,但天气还是那样阴沉潮湿。纽曼发现自己来到了不太熟悉的巴黎城区——一个到处是修道院和监狱的地区,街道两旁是长长的沉闷的高墙,路上见不着任何行人。在两条街的交叉路口,耸立着加尔默罗修道院,那是一幢昏暗简朴的大楼,四周是齐肩高的白墙。站在墙外面,纽曼可以看见大楼上层的窗户、高高的屋顶和烟囱,但从这些看不出这里有人类生活的迹象,整个地方看起来像一个聋哑人,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暗淡、沉闷、褪色的高墙一直延伸到空荡荡的街道一侧,那条街道一眼望出去看不到一个人影儿。纽曼在那儿站了许久,并无一人从旁边经过,他想怎么观察都可以,似乎这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他就是为这个而来的,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满足,但又是一种真正的满足,他自己徒劳的期盼仿佛在周围沉闷无趣的宁静中得到释放。这地方告诉他关在里面的女人永远消失了,未来的日日夜夜、岁岁年年会像那巨大的不可移动的墓碑一样在她身边垒起,这样的日子和岁月在这个地方会永远是这样阴暗而又沉寂。突然,他想到贝乐嘉家族的人会再次看到他站在这里,他的兴致完全消失了。那样的话,他就再也无法站在这里了,心中无缘无故升起一种恐惧的感觉。于是,他怀着沉重的心情转身离开了,但毕竟心情还是比来时要好受多了。

做完所有这些,终于他也能够稍事休息。他穿过狭窄蜿蜒的街道,再次走到塞纳河边,看见了河岸上巴黎圣母院众多线条柔和的塔楼。他跨过一座桥,在大教堂前空荡荡的广场上站了一会儿,然后从刻有很多雕像的正门下走进去,他在教堂正厅逛了一圈,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坐下来。他坐了很长时间,听到远处的钟声间隔很久才响一下,声音绵延悠长。他非常疲倦,此处是最适合他休息的地方;他没有做祈祷,也没有祈祷可做;没有任何需要感恩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需要询问的事情,没有事情需要询问是因为现在他必须照顾好自己。大教堂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服务,纽曼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动不动,虽然他人坐在那里,但他的思想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以说,发生在他身上的最不愉快的事情已经正式告一段落,他可以合上那本书,把它收起来了。他把头长时间抵在前面的椅背上,抬起头时,他觉得原来的自己又回来了,在他思想的某个地方,一个很牢固的结似乎已经解开了。他想到了贝乐嘉家族,却几乎什么也记不起来,只记得是些他本来想对他们做什么事的人,等到想起要做什么,他长叹一声,觉得原来的想法令人十分扫兴,突然,最终他想到了放弃报复。到底是基督的仁慈,还是顽固不化的仁厚在他的灵魂深处起了作用,我不想假装自己可以那么肯定,但纽曼最终的想法就是决定放过贝乐嘉家族。

如果让他大声说出来,他会说他不想伤害他们,他为自己曾经想要伤害他们而感到羞愧。他们已经伤害了他,但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最后,他起身走出了昏暗的教堂,并不像一个赢得胜利或下定决心的人那样步履轻盈,而是像一个仍然心怀内疚、心地善良的人那样步履沉重。

回到家,他对布莱德太太说,他得麻烦她把昨晚从行李箱取出来的东西全部放回去,他那温顺的女管家用有点儿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天哪,先生,”她大声说道,“我还以为您说过您要一直待下去呢。”

“我的意思是要永远离开。”纽曼和蔼地说。自从第二天他离开巴黎后,他的确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我在书中经常提到的金碧辉煌的套房随时准备着迎接他,但它们只用作了布莱德太太的宽敞住宅,她总是从一个房间逛到另一个房间,调调窗帘的流苏,收取自己的工资,工资是定期由一位银行职员带来放在客厅壁炉架上的粉色塞夫勒产大花瓶里。

夜间稍晚时分,纽曼又回到了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家,发现汤姆·特里斯特拉姆正坐在火炉旁。“很高兴您回到巴黎,”这位绅士说道,“您知道这是适合白人生活的唯一地方。”特里斯特拉姆先生表示了友好的欢迎,根据自己美好的感悟,给纽曼简要介绍了过去半年里美法之间的一些小道传闻。最后他站起身说自己要去俱乐部半小时。“我想一个在加利福尼亚待了半年的男人一定想要来场充满感性谈话,那就让我妻子来做这件事吧。”

纽曼和男主人诚心诚意握了手,但并没有请他留下,然后就又坐回到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对面的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女主人问他离开她后都做了些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纽曼说。

“您给我的感觉是,”她回应道,“您的心中谋划着一个秘密,看起来好像您要去做一件不好的事,您走后,我一直在想我是否应该让您离开。”

“我只是去了河的对岸——去了加尔默罗修道院。”纽曼说。

特里斯特拉姆太太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微笑道:“您在那里做什么?想攀墙越户?”

“什么也没有做,我在那个地方看了几分钟,就离开了。”

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您没有碰巧遇到德·贝乐嘉先生?”她问道,“他也在无望地盯着那堵修道院的高墙呢,有人告诉我他妹妹的决定对他打击很大。”

“没有,我没有遇到他,我可以肯定地说。”纽曼顿了下回道。

“他们都在乡下,”特里斯特拉姆太太继续说,“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哦,福乐里雷。您离开巴黎的时候,他们回到那里的,一直在那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小侯爵夫人一定很享受,我期望听到她和她女儿的音乐教师私奔的消息!”

纽曼虽然眼睛盯着明亮的炉火,但他还是蛮有兴致地听着。最后他说:“我打算再也不要提到那些人的名字了,不想听到关于他们的任何事情。”然后,他取出皮夹子,从中抽出一片纸,看了一会儿,起身站到炉火旁。“我要烧掉这张纸,”他说,“我很高兴有您作证,让它烧掉吧!”说着,他把纸片扔进了火中。

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坐着,拿着绣花针的手悬在半空。“那张纸写着什么?”她问道。

纽曼靠着壁炉架,伸了伸胳膊,深深吸了口气,等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我可以告诉您了,那是一张写有贝乐嘉家族秘密的纸,如果让人知道,足以毁掉他们。”

特里斯特拉姆太太扔下手中刺绣的活儿,带有责备的口气埋怨道:“唉,您为什么不给我看看呢?”

“我想到过给您看——想到过给所有的人看,想到过用那样的方式报复贝乐嘉家族,所以我告诉了他们,恐吓了他们。如您所说,他们一直待在乡下,避免曝光,但我已经放弃了。”

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又慢慢开始刺起绣来:“您确定已经放弃?”

“噢,是的。”

“那个秘密,很坏吗?”

“是的,非常坏。”

“对我而言,”特里斯特拉姆太太说,“我很遗憾您放弃了,我很想看看那张纸条,您知道,作为您的支持者和介绍人,他们也冤枉了我,我也可以用那张纸条来进行报复。您是怎么得到那个秘密的?”

“说来话长,但不管怎样,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知道您是那张纸条的主人吗?”

“是的,我告诉过他们。”

“天啊,多么有趣的事!”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大声道,“您把他们踩在脚下羞辱了他们?”

纽曼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绝对没有,他们假装不在乎……不担心,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在乎……肯定担心。”

“你确定吗?”

纽曼愣了一会儿说:“是的,我确定。”

特里斯特拉姆太太又开始慢慢刺绣:“他们挑衅了您,嗯?”

“是的,”纽曼说,“就是那么回事。”

“您试图通过威胁曝光让他们让步?”特里斯特拉姆太太追问道。

“是的,但他们并没有让步。我给了他们选择,他们选择利用机会虚张声势以摆脱指控,宣告我有欺诈罪,但他们确实被吓到了,”纽曼补充道,“我已实现了我想要的报复。”

“最让人生气的是,”特里斯特拉姆太太说,“听您说到‘指控’,而您却把指控的证据烧掉了,那不就毁掉了吗?”她瞥了一眼炉火问道。

纽曼向她确保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么好吧,”她说道,“我认为您或许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很不安,这样说也无关紧要。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因为如您所说,他们挑衅您是因为他们相信您终究不会真的去揭露他们。他们相互串谋之后,其自信并非来自他们的天真,也非善于虚张声势,而是相信您惊人的好脾气!您瞧他们做对了。”

纽曼本能地转头去看那张小纸片是否真的烧掉了,却只看到什么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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