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革私佥民解疏

李之芳

题为厘革私佥民解，以剔蠹窟，以信功令事。窃惟裕国便民，必在清奸除弊，而弊之大者，莫过于钱谷。征解失宜，积蠹漏巵罔塞，上关国赋，下系民膏，若不彻底饬革，必至公私交困。即如各省钱粮，奉百官收官解，此不易之良法。乃闻各州县蠹役，专一拨置官府，每里拣投殷实，私佥批头大户名色，俾令承。值上下衙门一应使费，身家无不立尽。故民间畏惧此役，如赴汤蹈火。每遇佥点之时，必百计营脱，官吏居为奇货，放此佥彼，展转卖免，日久不定。及其既定，偏属乡愚不谙，必须倩人顶充。有等惯侵钱粮，棍徒因而多勒帮贴，包揽代解，挺身担承，非为急公，黏手入囊，便是巳物，因将在官银米，无不任意花销。

州县非不报完报解，止报空文；司府非不差催接催，专催使费。初犹用贿求宽，继则拚身搪比，及至无从追补，又累原佥里户，责令贴偿。小民膏血有限，不堪一剥再削，方其乏竭，无以为生，虽加笞箠，终无所得。可惜百姓气尽力殚之余，国家尚不得丝毫升合之用。以故各省侵欠钱粮，为数甚多，追补还官者，十常不得一二，弊皆坐此。臣窃谓官收官解，奉有明纶，地方官不肯实心遵行，致令良法不得究宣，民间不沾实惠。总绿上下衙门陋规相承，一切添搭增耗，余米使费，种种名色，牢不可破，打点一处不周，累年不得了结。若不出之，百姓安从天降地生？所以私佥民解之弊，有司视为故常，抚按知而不问。苟且欺蒙，将何底止？请乞敕下各该抚按，遵照官收官解之旨，力行整顿，将此批头等项名色，及各衙门需索陋例，严加察革。果能实意厘奸，自然人心震慑。各州县征收银米，专责各州县佐贰官汇解，更饬州县及佐贰等官，俱宜洗涤肺肠，力为百姓担当，不论上下衙门官役，但有指称历来陋规，借端科索者，许佐贰官揭报州县，州县转报抚按题参，从重治罪，仍将该佐贰官分别奖励，不但苏民困，亦所以励官方也。

如抚按官厘剔无效，州县官奉行不力，并听科道官紏劾处分，庶使蠹弊尽清，国计有赖矣。臣因私佥民解，蠹国病民，为弊甚大，故冒昧指陈。伏乞睿鉴，敕下该部严议施行。

按此疏实除民之大蠹者，故首录之。常读圣谕，戒责言者以摭拾浮言，盖我皇上视民如伤之心，务千循实，母令蹈虚也。且武郡人物，厥首文襄，余更摘录，若千疏于左，或有议其繁冗者，当应之曰：间观他志，往往侈载风云月露之章，一无裨补，何如多录前人奏议数篇，俾后起者见立功立言，一一可以景行，非特一郡之福，亦天下之福也，不亦善乎？

请酌议追罚事例疏

李之芳

题为追罚事例过当，谨据实具奏，仰祈敕部酌议事。窃户部现行例，休致官员任内经征钱粮，自未完一分罚银二百两，递至未完十分，罚银二千两。盖为钱粮关系国计，立法不得不严也。臣管见所及，窃谓未完与侵欺不同，侵欺系入巳之赃，照追还官，法固应尔。未因完系民欠之数，花户恃顽抗粮去官，剥肤代纳，则是拖欠与侵欺无别，其与定例未合者一也。

况休致与革职不同，革职系有罪处分之官，任内经征钱粮，即有十分不完，刑部议罪不过杖一百，折赎银三十五两。休致系老病谢事之官，自揣年力，不能乞休，原无大过。今追罚之银，多至二千两，少亦不下二百两。此等投闲之辈，岂尽素封之家，鬻产售屋，势所必至，是乃与籍没无异，其与定例未合者二也。

且未完分数，止计款项完欠，不论原额多寡，虽计欠多至十分，而原额不过数十金或数百金者，往往有之。今罚银槩至一二千两不等，较之未完原额，不巳或相倍蓰，或相什伯耶？今甲煌煌各项官私赃银，从无加倍追没之例，况休致官经征之拖欠乎？其与定例未合者三也。甚有休致之官巳经物故，监比家属变产赔纳者，如扶沟县巳故休致知县刘瑞星，因任内盐引未完五分，照例罚银一千两，行原籍汉阴县将伊子刘勃提至河南布政司监比，仅变产银八十三两零。又如西华县巳故休致知县左国祯，因任内未完，照分数追银二千两，行原籍桐城县将伊子左尔翼再三严比，罄产估变，仅得银一千四百五十两。俱经该部题覆在案。臣伏读上谕：凡犯赃等罪流徙人犯，如本犯巳死，其妻子俱免流徙。

钦此。我皇上好生之心，虽犯赃流犯，尚恤其死后妻孥，岂有休致巳故之官，忍令其遗累于子男者乎？其与定例未合者四也。臣谨遵谕据实具奏。如果臣言不谬，伏乞睿鋻，敕下该部酌议施行。

春月踏勘宜缓疏

李之芳

题为春月农务方殷，踏勘似宜暂缓，谨陈管见，仰祈睿鉴事。臣阅邸报，本月二十一日奉旨：这踏勘地亩事情重大，著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各都统、户部满汉尚书及满侍郎一员，都察院汉左都御史及满左副都御史一员，六科给事中或满或汉，每科各一员去看。钦此。皇上盖为旗下所报水冲沙压，不堪地亩，中间或有虚实不一，特遣都统、部院诸臣履亩踏勘，此诚朝廷慎重之至意。但目下时际春和，东作伊始，远近庄佃，一闻踏勘，势必停农以待。而被勘处所，周围数百里，地方辽阔，又非旦夕可遍。在奉命诸臣，自不敢不一一严查，以副睿虑。度阡越陌，约得一两月始竣，乃至勘完，必误耕种。窃念我八旗禁旅，全赖此地亩耕获，为资生之策。连岁旱潦，巳极困苦，本年生计，全系此时，若不及今播种，西成何望？

况二三月间，正麦苗遍野，垄亩菁葱，骑从众多，难免践伤，间或一夫怨咨，岂不上辜德意？查各省踏勘丈量，凡遇农作初动，青苗在地之时，俱经各督抚请展期，侯农隙踏丈，槩邀鉴允。况于畿辅根本之地，岂可不重念农事，曲加体恤？臣乞皇上敕下该部，照例俟秋成之后，题请踏勘，庶地亩便于详查，而春耕不致坐误。如果臣言不谬，伏乞睿鉴施行。

请行甄别督抚疏

李之芳

题为督抚关天下之安危，请急行甄别，以挽贪风，以救民生事。臣窃惟世祖章皇帝时，赏罚出于至公，其时之督抚不敢恣睢无忌，率有司以虐穷民，然犹不时甄别处分，以防其坏法害政之渐，轻则降革，重则提拏，斧钺凛然，未尝少贷，故当时吏治肃清，民生不困，岂一时之督抚皆贤，彼诚有所畏也。乃自顺治十八年以后，遴用督抚，率多徇私，其夤绿之路虽不可知，大略鲜无因而得者。则方其节钺相加，固巳视为心腹，有所恃以为济恶之地矣。故一至地方，勒索属员，扰害百姓，以下僚为奴隶，任傅宣为爪牙，横取财物，贿赂权奸，根深蒂固，惟意年为。

嗟乎！各直省亿万之众，赖朝廷以为命，皆世祖章皇帝留遗之群黎，皆我皇上爱养之赤子，其能堪此辈朘削为也？自与受同罪之法，过严无严纠督抚之贪婪者，与者不认，则言者涉虚，即确然有据，亦不能执其人而问之矣。岂但不敢纠督抚，且不敢纠司道守令，盖司道、守令有罪，则干碍督抚，安有督抚承问而不力为脱卸，以为尽属子虚者？此所以上下相蒙，日甚一日耳。前诸臣因灾异条奏，指陈督抚害民之弊，不下六七疏，皆置不问。数年以来，未尝因贪纵重处一人。至于粉饰功次，冒滥秩衔，副都御史捐银一千两，辄加侍郎，侍郎捐银一千两，辄加尚书，何一非取之地方百姓者，有贪之利，无贪之害，彼又何惮而不怙恶以自恣耶？即我皇上亲政以来，屡颁上谕，严饬督抚，近日不过纠参一二有司，遽谓可以谢责耳。

臣谓督抚不贤，即纠参未足为据，况表不正则影不直，安足除贪风而苏民生乎？伏思直省各督抚，其贤不肖，久在皇上洞鉴中。今天威聿震，嘉与海内维新，彼穷奇梼杌，岂可仍留为地。方之害，臣乞皇上特行亲裁，将溺职督抚立予罢黜，则不肖之徒不能盘踞以扰民生，而吏治渐有起色矣。如果臣言不谬，伏乞皇上睿鉴施行。

政本关系甚重疏

李之芳

题为政本关系甚重，票拟理宜严速，请敕满汉诸臣共励寅恭，以收论思之效事。近者班布尔善结党行私，任意票拟，巳蒙皇上洞察奸恶，置之大法，自此政本肃然一清矣。臣惟纶扉重地，代天理务，古称三公论道，即其职也。世祖章皇帝时，内院诸臣俱在内直办事，凡部院衙门启奏本章，即日看详票拟，世祖皇帝面赐裁决，严密神速，法诚至善。自顺治十八年以后，内辅臣在内直，内院遂移居外署，其各衙门本章，俱至次日看详。且近日进呈，止有学士而无大学士，于古人设官、世祖立法之意，俱不相符。今皇上乾纲独握，耳目一新，臣请敕令内院满汉大学士、学士仍在内院看详本章，即日票拟，公同进呈，侯旨裁决，不特天威咫尺，内院诸臣共凛清白之心，抑且朝启事而夕奉命，永杜任意更改之弊，于政本大有裨益矣。如果臣言不谬，伏乞睿鉴施行。

封疆关系匪轻疏

李之芳

题为封疆关系匪轻，翼镇当求实济，仰祈敕部确议，以资汛防，以固边圉事。臣窃见藩下官兵，各有披甲旗兵，足供捍卫援勦之用。又当年因地方初开，外添随带绿旗官兵各数千员名不等，原备不时征勦。近承平以来，各直省绿旗官兵酌留汛防，叠经裁汰。独藩下援镇绿旗官兵，未有议及汛防与裁汰者。凡平时画疆戍守，以及地方杂项差拨，藩下镇兵一切不与。即地方或有失事，其罪在地方该管文官及分汛营将，而藩下镇弁亦无与。夫均之绿旗官兵也，均之按伍食粮也，其劳逸甘苦，效力责成，甚为悬殊。窃思藩下绿旗镇兵，与藩下披甲旗兵不同，国家养一兵，期得一兵之用，安有养兵糜饷而不任地方之责者？今籓下各镇，虽曰遇警援勦，然当此中外一统之日，无复有非常之警，以待应援，则是此项兵丁置之无用之地也。

如粤东去年五六、七、八、九月，南海、顺德、增城、三水等县贼盗猖獗，至于放砲竖旗，杀据男妇，几成燎原之势。总由于兵单汛广，防御不周。向使该省藩下镇弁，平日一体汛防，星罗棋布，何难遏绝乱萌，乃使贼势恣横如此耶？虽至十月间，曾遣藩标将官一员，带兵四百名，协同督、提各标分头收勦，然而前此地方被其蹂蹸，巳不可复问矣。臣以为地方时势，今昔不同。昔者以进取为急，故调集援师，为一时制胜之策；今者以封疆为重，当分汛贴防，为经久固圉之谋。况各省督、提屡请增兵，无非为地方预计绸缪。与其议于现在营汛抽调，左支右绌，何如即于藩下绿旗兵内酌量调补，移缓就急，可应时取济乎？臣乞皇上敕部确议，将各藩下翼镇官兵，责令该督会同藩臣悉心布置，凡地广兵薄，应议增防处所，除藩下披甲旗兵外，即将藩下绿旗镇兵，照依绿旗分派汛辖事例，一体责成，务保无虞。其久经平定地方，藩下既有旗兵，督提镇标又有经制官兵，度，足以资控制调遣之用，亦即将藩下绿旗镇兵，照依绿旗缺额不补事例，陆续裁汰。如此，则留有用之兵，永固亿万年疆土，裁无用之兵，岁省数十万金钱，其于国计边圉，未必无补也。如果臣言不谬，伏乞睿鉴施行。

觉察奸蠹内外画一疏

李之芳

题为奸蠹最为害政，觉察不可不严，请敕议内外画一之法，以袪积弊事。臣。惟吏书作弊坏法，处处皆然，实未有如在京各衙门之最甚者。故厘弊剔蠹，当先自在京各衙门始。京师之蠹消，天下之蠹亦消矣；京师之弊除，天下之弊亦除矣。无如各衙门事务殷繁，易于丛奸滋弊，该管之官一有不察，则招摇撞骗，无所不为，且授受隐秘，难以举发，与受同罪之赃，出钱之人必不肯首告，即旁人告发，亦必不肯据实吐供。其承问之官，亦不过以夹讯不服，朦胧完结。所以朝廷清厘庶政，诸弊皆易芟除，而惟此胥吏之奸，牢不也可破。即如现在各衙门吏书，岂果人人奉法，而无作奸犯科之辈者？乃数年以来，未闻某衙门袪一某蠹，某衙门发一某弊，即寻常责华，亦属罕有之事。可见向来吏书作弊，皆该管司官因循容纵，置若罔闻，且以为虽事发而身不任其责故也。

臣思衙役犯赃，失于觉察者，本官革职，煌煌功令，率土凛遵，而惟在京衙门不用此例。如往年门文秀一案，书办犯赃至数千两，该管司官竟不坐以失察，此甚非均平之法也。夫在内在外皆朝廷法纪之地，内外官员，皆朝廷发弊之人。况部院事务，关系更重，部胥作弊，贿赂更多。若谓衙役犯赃，难于觉察，岂外官偏有过人之精明，而京官皆当无闻无见乎？宽于内而严于外，何以厌服郡县有司之心哉？臣乞敕部确议，嗣后在内蠹役犯赃，本官失于觉察者，一体照例处分，则在京各衙门官必自觉察其胥吏，而奸蠹歙迹，内外肃清矣。如果臣言不谬，伏乞睿鉴施行。

密拏通贼废弁疏

李之芳

题为密拏通贼废弁，搜获伪札事。该臣看得逆贼狡谋，每潜遣奸细，勾结不轨之徒，阴图内应。臣查有革职湖广天柱营参将叶日生，住居汤溪县地方，原与清湖逆贼马胜同伙投诚之人，恐其通贼为变，密行体察，访闻纠集多人，借名保甲团练，蹝迹可疑。随密谕该县知县张元会、驻防绍协千总刘君明，再加确探，与臣访闻无异。臣立即差官设法擒拏，并从伊家搜获伪札。续据该县查获奸细张金文等，申详前来。审得叶日生同叶尔玉、邵开运、翁师侣、童万全商谋通贼，所收受伪副将札付，系伪骁骑将军马九玉所给。其张金文系马逆所遣。叶日生两次令其通信，讯供巳确。查废弁叶日生包藏祸心，约会贼兵，阴图内应。臣预行访察，又得该县官弁登时飞报，遂先事发觉，立即就擒，得以消弭奸谋，剪除近患。其本犯逃脱之家口，并未获，伙党叶尔玉、翁师侣等，见在严拏外，叶日生通贼情真，并奸细张金文同谋童万全，相应请旨正法。其邵开运据供曾禀首该县，另有一邵开运尚在清湖，见行该县查明禀首情由再议。其叶日生见在家口，合听部议。臣谨会同平南将军、都统臣。赖塔，合词密题，伏乞皇上睿鉴，敕部议覆施行。

请赈难民疏

李之芳

题为请赈被难饥民，以广皇仁，以安地方事。该臣看得金、衢、台、严、绍等处贼寇屡经征勦，附从乌合之徒，渐以解散，投诚众多。臣巳饬行各地方官，安集难民，加意抚绥，使复故业。但贼寇蹂蹸之地，田间收获，尽为盗粮，卢舍被焚，衣赀罄劫，一望萧条，啼号载路。即如衢州自逆贼屯踞山乡，其良民不肯从贼者，扶老挈幼，奔赴近城地方，依栖郊野，身无完衣，日无半菽，颠连困苦，不忍见闻。今据衢州府册报，见有九千七百余名口，其余散处各乡者，尚不可计数。臣与府县官虽捐赀量给，不过涓滴之微，何能有济？且投诚之人，方糊绎来归，即照籍安插，而赤身无业者居多。若不仰恳天恩，亟筹拯恤，则老幼疲癃，必将转于沟壑，而壮者络口无资，势不能坐以待毙，恐复滋隐忧。故于今日而议赈济，实安攘之急务也。臣行查常平仓谷，为数无几，又行布政司酌议，据详有请留漕粮，劝谕捐输，及于买到大兵粮米内动支三款。臣思当此军兴之际，支费浩繁，漕粮系天庾重计，兵米系转饷急需，俱不便轻议。

惟捐输原有定例，但今现行捐助军需事例，其数比赈荒减少，谁肯舍寡就多？恐徒托空言，无裨实济。臣身在地方，目击饥寒之民，安敢不思长策？查湖广抚臣张朝珍广开赈济事例等事一疏，荷蒙恩旨，敕部覆议，将湖北地方官士人民因资助兵饷捐助纳监银米豆谷之内，酌量赈济，足见军需与民命交重，特蒙宸衷轸恤。今浙东被难百姓，系兵火之余，更非湖北地方惊避失业者可比。仰祈皇上睿鉴，或照湖广例，即于捐助军需银内酌量动支，或将赈荒事例，与资助兵饷一例减数捐纳。如蒙俞允，其应赈地方并赈给数目，臣等自当详加斟酌，选委贤能官员，按名散给，俾穷黎得沾实惠，则嗷嗷之众，可无轻生走险之虞，地方得以宁谧矣。臣。谨会同总谨会同总理粮饷侍郎臣达都、抚臣陈秉直合词具题，伏乞敕部议覆，行，臣等遵奉施行。

军中需用赏赉饷银疏

李之芳

密题为军中有刻不可少之需，动帑有万不得巳之势，谨据实上陈，仰祈睿鉴事。窃惟臣以一介庸愚，荷蒙皇上知遇，瀳加超擢，感戴天恩，无由报称。自蒙简畀封疆重任，正臣竭力效命之时。上年忽值逆贼告变，所在震惊，人无固志。臣本书生，未娴军旅，惟以大义感激众心。然将弁兵士皆驱使于锋镝之间，非有信赏，何以鼓励？如遣调官弁，多有贫乏不能制办军装者，欲令其奋勇赴敌，不得不赏。其有冲锋破阵，征勦立功者，以一劝百，不得不赏。且酷署奇寒，枕戈擐甲，不得不劳以牛洒，被伤者不得不予以医药，阵亡者不得不加以棺殓。以至贼徒率众投诚，旌给袍帽，兵民擒献贼党，激赏银牌等项，无一事之可遗，无一次之可省，非赏不劝，非银不行。臣常俸之外，惟取给于巳赀，奈家乡既远，且本无储蓄，当闻变之始，即售产揭借，多方措备，然实不能源源接济。身在军中，事机迫切，遂于饷银内暂行借支。非不知钱粮不宜擅动，欲行题请，则不敢以无例之事上渎宸聪；欲思节省，则不敢以用人之时坐隳众志，是以冒昧动支。

此臣愚拙苦悰，惟知为封疆大计，籍此鼓舞人心，实未敢瞻前顾后，贻误事机也。查于康熙十三年三月十七日，发解闽饷十五万两，于三月二十一日起行。及三月二十九日闻变，臣即星夜差千总沈泽、标员王国栋，飞驰前往，于浙闽交界处所追回，因留银六万两于衢州原备兵饷支用。内有巳发衢州府给饷者，自应归款销算；尚有在预给通省满汉官兵一月俸饷之内者，另疏会题。又有招募新兵，预给资粮，巳于月饷内扣还司库。其余有系臣军中于前项支用者，丝亳皆系公帑，应臣自为清理。惟因资产有限，未能一时补还，致有悬缺，不敢不据实题明。伏乞皇上俯鉴因公动用，万非得巳，赐宽限期，俟臣从容措补。若以赏恤官兵，仰荷天恩，许臣造册报部核销，是则破格隆施，非臣之所敢望也。臣谨密疏具题，仰祈睿鉴施行。

报明得获逆书疏

李之芳

密题：为题明事。窃照逆贼窜伏河西，官兵列营堵御，擐甲荷戈，书夜对垒。内有压潮营盘，逼临河下。今于康熙十四年六月二十三日三更时侯，逆贼挑选精锐，拥众渡河，逼犯压潮，用火箭火罐等项，直向我营攻打，我官兵砲矢齐发，奋勇用命。逆贼三次进攻，三经败溃，我官兵依路搜勦，活擒逆贼二名。见有竹竿一根，埋竖道傍，竿首劈开，夹置伪书一封，随经官兵将所擒活贼并伪书解赴臣前。臣见伪书封面上写总督部院李密展字样，阅之，不胜发指。随即会同平南将军臣赖塔，并集道、府厅各官，公同拆阅，系耿逆下伪骁骑将军马九玉书。内开：前承密札，上顺天心，下救民命，此天地父母之盛心也。弟偃戈息鼓，拱俟指南，不意矌日迟久，金玉尔音，使弟望之若渴等语。

臣惟逆贼狂悖，上千天讨，臣严督官兵，分头勦御，屡奏捷功。今贼计无所出，复为此煽惑之询，阴图反间，臣不胜抚膺愤激，谨具密疏题明，伏乞皇上睿鉴施行。按：此疏本不必录，然可见公当日威名之重，首为贼所畏忌，致行反间，而我仁皇帝委任之专，诸僚属协恭之义，用能济以成功也。

再请调发邻省官兵疏

李之芳

密题为逆贼负固日久，恢勦万难再迟，亟请调发邻省官兵，以资进取事。该臣看得浙省与闽接环，衢当上游首冲，此实全浙之咽喉，入闽之门户也。臣与平南将军、都统臣赖塔，极力捍御，巳逾两载。正因本省各营兵马，屡次抽调，战守不敷，臣特请调邻省官兵，并力进勦。今部议以江南乃海口重地，不便调动，请敕大将军康亲王与臣于本省内审度缓急，酌量调遣，并令臣作何击破贼，及由何路进取福建事宜，作速明白具题。臣惟逆贼耿精忠叛变以来，分遣贼众，一由衢州，一由温州，一由处州，三路入犯，兼以零星贼䑸，游移海洋，狡谋牵制，而且广布伪札，煸惑人心，以致杭、绍、台、宁、金、严、温、处等府不逞之徒，所在蠭起。自奉命大将军、和硕康亲王、宁海将军、固山贝子傅喇塔、平南将军、都统臣赖塔等，相继抵浙，遣调官兵，各路堵御，屡奏捷功。

臣复督饬各镇将及文武等官，相机勦抚，内地渐次安堵。今温州尚有逆贼曾养性、祖弘勋等拒守未下；处州尚有逆贼连登云、徐尚朝等负固石塘，沿海一带，尚有逆贼熊进学等连䑸飘忽。以各路之逆贼较之，惟衢州一路贼势尤重。因衢州为入闽大路，故耿逆劲卒毕聚于此。今欲击破逆贼，进取福建，必由衢州一路，将此处之贼先破，歼其精锐，则诸路自不难于瓦解。虽逆贼马九玉、朱怀德等，见在深沟重垒，死守河西，然其南则江山，西则常山，皆可以间道绝其粮运，断其归路。我兵一进，使贼首尾受敌，势不能仍保巢穴，便可相机扑勦，以通入闽之路。惟是在衢满汉官兵，目今分列营盘十座，与贼止隔一河，擐甲枕戈，书夜冲击。欲抽兵前进，则营垒空虚，后路可虞；欲留兵固守，则前进兵单，不能制贼。欲于本省官兵再行抽调，则杭、嘉、湖、绍稍近内地者，先巳调发殆尽。其宁波、定海、象山、宁海、台州、黄、严、太平、大荆、乐清等处，现在沿海分御，实无可调之兵。

臣与平南将军、都统臣赖塔，再四筹划，请调邻省官兵。非不知松江、崇明为海口重地，然浙江情形缓急不同，耿逆陆路之贼，势不能窥犯江南，所虑者海路之贼。但海路之贼，以船为家，即倚船为命，纵或乘隙登犯，断不敢远离船只。且皆系步贼，不足当我铁骑之驰突。即二年以来，耿逆船只并未轻出浙界，可见逆贼兵力有限，与顺治十六年郑逆入寇江南者，不可同日而语。况我兵音力，一足大张，昔则人天讨直入闽中，则逆贼方内顾之不暇，而又安能窥犯他省乎？此臣前疏所谓彼处额兵原多，即抽调来浙，其存剩之兵，尚足以分防弹压者此也。臣窃思两载用兵，夫朝廷费亿万钱粮，官兵受无限劳苦，祇为各路分兵，彼此牵顾，致令逆贼得延喙息。今逆贼一日未灭，军饷一日浩繁，若再旷日持久，师老财匮，关系非小。仰祈我皇上俯念封疆重大，将臣前疏或敕部再加详议，即不便移调提镇重臣，止将精锐官兵选择将领，克期赴浙，听大将军亲王调度，速图进取。再祈我皇上颁示伐罪救民之德意，重申秋毫无犯之则纶音，则军纪严而民心固，从此破贼入闽，可奏荡平矣。臣。不胜惶悚待命之至，伏乞皇上睿鉴，敕部议覆施行。按公以书生，膺军旅封疆之任，而用兵机要，晰若掌纹，一时武臣无出其右者，因叹古今来国家无事，不可以薄武臣，国家有事，不可以轻文臣也。

酌议捐输安插难民疏

李之芳

题为酌议安插难民之法，以培驷国本，以拯残黎事。该臣看得衢属江、常、开化之民，被贼沦陷，臣等统师勦抚，安辑流离，日见难民携妻挈子，接踵来归，俱经臣各加抚慰，赈给银米，发县安插。查此项难民，多系来自远乡，潜离贼地，甫集城隅，田园久巳荒芜，庐舍业皆抛弃，资生乏策，投奔何从，尽皆露处河干，乞食道左，饥寒内切，风雨外侵，惨目伤心，不堪尽述。臣令道府各官先行搭盖棚厂，权与栖止。第棚厂竹木之费，当此晕兴浩繁，不敢动支公帑，不得不行捐助。除臣与抚臣陈秉直捐银倡率，仍令所属各官量力乐翰。惟是捐助一项，若无鼓励之法，未必踊跃急公，则难民日多，事恐无济。行据布政司详议，请照捐助袍帽给赏投诚之例，按数纪叙，人必乐从。搭盖棚厂之余，更作牛种，给民耕种。此诚今日安辑招徕之急务。除臣一面通行鼓励劝输，一面将现在银两先即举行。伏乞皇上俯念邦本，推广恩仁，允臣所请，凡浙省捐助安揰难民者，准照捐助袍帽之例，一体纪叙。

庶乐输多而拯救易，则胁从自解，流亡渐复，所裨诚非小矣。臣谨会同抚臣陈秉直，合词具题，伏乞敕部议覆施行。

招徕衢属各路伪员疏

李之芳

密题为微臣设法招徕，贼众渐次归命，谨陈就抚情形，仰祈睿鉴事。窃照伪将军马九玉等败遁之后，向日屯聚掎角之寇，以及新溃窜匿放附近山谷者，实繁有徒。臣巳于残疆亟资整顿等事疏内具题在案。惟是浙省用兵以来，民生困苦巳极，衢属地方，流离残破，不忍见闻。今幸仰赖天威，闽逆瓦解，若不乘此胜势，汲汲布置，倘再蔓延，为害非小。臣是以即日启明，奉命大将军康亲王，颁示晓论，凡系被胁来归者，槪宥前愆，仍大书告示，广布朝廷恩信，令其悔祸输诚，安全得所。并查有名贼首，各给谕帖，开导祸福。随有常山县伪副将杨良双，接臣谕札，泣下，愿为效死。臣又设法将原任衢协把总今受耿逆伪副将何起先妻妾家属，捕获羁縻，当遣人齐示招谕，亦革心投至，即令给还家属完聚，咸皆感泣图报。

于是分头遣招。而江、常、开等处，先后约计投到伪总兵、伪参谋、伪副将、参游、都守、千把等员，并伪文职共四百余员，伪兵一万四千九百余名。臣逐一面谕我皇上浩荡弘恩，好生德意，毋以负罪得免，辄怀幸心。各皆犒给酒食、银牌、花红袍帽，无不痛悔前非，誓死无二。两旬以来，贼党渐次解散。又据杭协副将马化龙报称：伪来远将军马胜将伪敕银印交送，该协巳差把总陈文押赴大将军亲王军前投诚。所有开化县贼首张可因，在江西德兴县接界，汤溪县贼首包大生等，因在处州遂昌县接界，山源深僻，俱各具领，克期投赴。衢属西龙、江、常、开五县被陷人民，率皆遵令剃发讫。臣酌动银米，赈济抚绥，渐有次第。所有招抚有功人员，并投诚花名细数，安插效用，入伍归农，容臣另册送部。

至于当日垦荒种靛人等，悉系闽籍，凭借逆贼党羽，屯聚于龙山源、青山殿、子午口、大桥头等处，负固缓死。臣现在相机勦抚外，目今衢、处二府贼寇大创之后，地方似可竭力收拾。独温州一区，相隔遥远，臣巳檄行温州镇总兵官陈世凯、温处道姚启圣，从青田一路设法勦抚，又檄委台巡道杨应魁、黄岩镇总兵官鲍虎，无分畛域，从乐清一路设法勦抚。若江西广信、饶州等处，数百里之间，余氛屯踞，与浙咫尺接连，开、常一事，实切隐患。臣以封疆起见，不敢膜视。一面遣发高牌，示统兵进勦之势，一面遴选人役，将有名伪目，赍谕往招。臣谨将近日招抚情形，具疏密题，伏乞皇上睿鉴施行。

按逆藩之乱，胁从者众，孰不畏怀朝廷独迫于一时之势耳。使一味主勦，彼反侧子罔不畏罪苟延，贼反因以得计，乃拯彼水火，迎我壸浆，一时招徕之多，不可胜算，独夫耿遂以日蹙旋灭亡。千古乱臣贼子，不识天心，但观民心，亦可以憬然悟矣。

请蠲被兵地方钱粮第三疏

李之芳

题为残疆困苦巳极，难民号救堪怜，谨遵恩诏，亟请蠲赈，大沛皇仁，以救百万生灵事。该臣看得康熙十五年正月十二日，钦奉恩诏，用兵地方，民力重困，荡平之后，各该督抚将应行蠲免赈恤事宜，即行奏请。臣等恭诵纶音，伏念百姓虽遭兵革异常之害，荷蒙皇上如天之仁，汤火残黎，咸有更生之庆。其时淅属温、处等地方尚未恢复，而能二天声远播，民间欣幸颙望者久矣。及康熙十五年八月以后，郡县相继恢复，城郭空虚，人民无几。国家数十年休养生息，一旦蹂蹸至此，惨伤万状，不忍见闻。臣等思平贼之后，事之重大而最急者，惟有仰遵恩诏，亟请蠲免，以救垂死之民。是以会疏具题。部议以各地方失陷恢复久近不同，驳行确查。臣随将江山等各县卫所，俱系康熙十三年四、五六七等月失陷，康熙十五年八、九十等月恢复，备开月日覆题。今部议以各县卫所城池虽陷，亦有乡都未经失陷者，且苦累轻重不同，仍行分别具题，再议遵行。布政司遵照去后。今据详覆前来。臣查温属失陷，而贼兵犯及台州，处属失陷，而贼兵犯及金华；江山、常山失陷，而贼兵犯及西安；龙游，开化失陷，而贼兵犯及遂安。止有城池仅存，而乡都巳陷如西安、龙游、遂安、汤溪各县者。若城池既陷，其乡都并无一隅幸免，子女皆为贼之婢仆，牛种皆为贼之资粮，房屋皆为贼之寨栅，田亩皆为贼之营垒濠沟，杀戮焚掠，无不备极，何从得有未会失陷之乡都？

至云苦累轻重不同，此在寻常水旱灾伤，或有差等。从来兵戈所至，玉石同尽，况其盘踞至于三年之久，荼毒巳遍，搜括无遗。嗟此穷黎，死于锋刃则同，死于饥寒则同，死于横征拷饷则同，室庐焚拆，田亩抛荒则同，夫失其妻，父失其子则同。真乃无人不苦，无地不苦，无时不苦，但见其重，未见其轻，非臣之不行分别，实无可分别也。福建一省钱粮，巳蒙天恩尽行蠲免。浙、闽连疆，同遭寇乱，而浙民在征战之场，其受害十倍于闽民。向之生聚不存一二，仅有孤老鳏夫，伤残饿棻，其余则皆投诚安插之众也。贼从田出，田既荒矣，有人尚难征粮，况并无人可问？若稍有可征之理，可征之势，地方各官岂无筹国之心，惟此子遗残喘，即欲极力追呼，徒驱而致于死亡，终于国赋无益。臣等蒙皇上畀简重任，正畀以抚绥百姓之责。今折骨荒郊，鹑衣鹄面之状，臣亲见之，啼饥号寒，哭妻哀子之声。臣亲闻之，非不念需饷之际，而明知百姓之万不能完，安敢不迫切吁陈，以望天恩之拯救。窃惟仰遵恩诏，以昭大信于天下，近援闽省之例，以示复载一体之仁，俾此难后残黎，将来力田供税，尚有可期，国计民瘼，原非二事。

伏乞皇上睿鉴，特沛恩音，允臣前疏所请，将衢属江山、常山、开化三县，温属永嘉、乐清、瑞安、平阳、泰顺五县，并温州卫，处属青田、松阳、遂昌、云和、龙泉、庆元、景宁七县，衢州所并西安县之下洲、百灵等乡，龙游县之南源各都，遂安县之五六等都，汤溪县之三源等都，康熙十六年并以前一应本折钱粮，照闽省事例，槩赐蠲免，保全万死一生之余民，庶得渐次招徕，复业开垦。臣谨会同抚臣陈秉直合词具题。缘系残疆困苦巳极，遵诏备陈，贴黄难尽，伏乞皇上全览，敕部议覆施行。按公尚有第一、第二及第四疏，莫不言言恳到，奚啻绘图。浙人生死肉骨之恩，迄今弗替。盖为民正所以为国。此时浙之民乐业安居，财充裕，固我朝爱养生息，百余年来，圣圣相承，太平景运，遂成千古莫遇之一时，亦未始非安戢流离，哀鸿得所，有以潜消其金革之气，而振以太和也。谨载此篇，以例其余。

请免荒芜地方钱粮疏

李之芳

题为遵谕陈言事。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因地震之变，奉上谕：目今应行应革事宜，著部院三品以上官及科道，在外各该督抚明白条奏，直言无隐。钦此。臣惟灾变告儆，上天固示以仁爱；目今消弭之道，补救莫急于民生。如浙省自罹变乱，百姓涂炭，老弱沟壑，男妇仳离，皆数年来未有之惨，惟衢、台、温、处四府受祸为甚。盖界接闽疆，贼寇蠭起，所至之处，辄被蹂蹸，户绝民逃，田土荒芜，荆棒满目。即平安之后，百计招徕者，不过十之四五，其余非死于兵革道路，即丧于饥寒疫疠，而莫可问也。其康熙十四、十五、十六年以前无征钱粮，先经臣分别请蠲，荷蒙皇上俯鉴被寇惨伤，特恩蠲免，所属残黎，欢声手额，始有更生之庆。其渐次复业者，仅可拮据胼胝，开垦在户之田地，勉输本身之税粮，尚苦不能成熟完课。

其无主荒田，巳绝户口，自不能代为包赔，理势然也。案经抚臣陈秉直为备陈荒田绝丁等事，会疏题豁，未蒙俞允。臣查衢属江山、常山、开化三县，台属黄岩、太平、仙居三县，温属永嘉、乐清、瑞安、平阳、泰顺五县，处属丽水、缙云、青田、松阳、遂昌、云和、龙泉、庆元、景宁、宣平十县，俱遭沦陷。又西安、龙游、宁海、天台、临海五县，当日仅存城邑，郊外则尽屯兵马，乡都则遍为贼巢，所在田亩，或札寨连营，或掘壕筑垒，悉成荒地。向之村落数十处者，今则仅留数村，或尽废为邱墟矣。向之烟火数百家者，今则仅存数家，或且间无其人矣，兵革瀳经，户口消耗，岂能与承平相同？此最显而易见者。古云：大兵之后，必有荒年。非尽雨旸弗若，亦以开垦无人，渐成棒莽。若一概按亩催科，县官迫于考成，势必督责现在之民，包赔贻累。

嗟此孑遗，残喘未苏，疮痍未起，自救不赡，岂能代完无主巳绝之丁粮哉？况今邻省余孽未靖，正恐九死一生之穷黎，或逃避远方，啸聚山谷，徒滋隐患，不惟荒者无补，行且熟者亦荒矣。臣非不知国用浩繁，但民为邦本，身在地方，目击恫瘝，当此谴告非常，皇上求言若渴之际，岂敢缄默？仰祈大沛弘恩，将衢、台、温、处属并衢州所荒田绝丁尽行豁免，则此数郡皮骨仅存之民，尚可相安故里，是亦消弭灾变之一端也。应豁荒田绝丁银米数目，俯俟俞允之日，容臣另造清册送部。其抛荒土地、流亡人户，臣一面极力设法招徕开垦，俟转徙渐归，民力稍苏，即当照例起科，以足赋税，庶国计民生均有赖矣。如果臣言不廖，伏乞皇上睿鉴，敕部议覆施行。

赏给官兵银两委难追扣疏

李之芳

密题为题明赏给官兵银两，仰恳天恩，特赐开销，以鼓军心事。该臣看得康熙十三年间，当仓猝告变之时，人心摇动，封疆安危攸系，若非鼓励官兵，俾其战守有资，焉能激发忠勇，使皆乐于用命？臣与前任将军臣图喇、前任抚臣田逢吉，公同筹划，议将追回闽饷十五万两内，给发通省满汉绿旗官兵俸饷一月，共银六万二千三百二十三两六钱零。盖以前项失而复得，无亏国家之公帑，且使行者赍裹有资，守者内顾无缺，然后军民齐奋，戮力御侮，保固危城，恢复沦土，以致底定全浙也。由此直入闽境，此固朝廷豢养士卒之深恩，亦激赏官兵之明效也。前部议令于月饷内扣抵，经臣备将势难扣追缘由，屡疏请豁，部议仍令速行扣抵，即严行布政司遵照，于满汉各标营扣抵去后。臣随准镇浙将军臣马哈达咨称：各旗兵寡妇咸称前因闽省变乱，蒙怜穷兵无粮，整备器机，各赏银两。自乱以来，买马置械，家家负债，若按扣除，将何抵偿？且阵亡病故骨殖到杭，寡妇巳经进京者甚多，叩乞移咨覆部免追。等语。而绿旗各标营，亦复纷纷详吁。今据该司详覆：各标镇协营皆以赏赍官兵，事在十三年间，当日领赏原人，阵亡病故、升调开除，以及陷失裁补，事故多端，见存旧兵无多，即间有十之一二，皆系冲锋陷阵，百战余生，方在邀恩过望。

此满汉官兵势难扣追之实情如此。臣惟两浙当日情形，安危关乎呼吸，方赖满汉官兵效命堵御，安可少靳赏赍？况借此以鼓军心，人思奋励，始克底定，是所费者少而所全者大。若欲事后扣抵，以见在兵丁之口粮，追补从前之给赏，不但代人赔累，扣除一日，即受一日之枵腹，宜众兵之嗷嗷申诉也。自用兵以来，臣伏见我皇上轸恤满汉绿旗官兵，天恩优渥，今随骨殖进京之寡妇，既无从清追，即各标营防勦之穷兵，势难代扣。臣身在行间，目击兵苦，谊难缄默，不敢不据实上周，仰祈睿鉴，俯照前疏，准免扣抵，存没三军，咸沐皇恩于不朽矣。臣谨会同抚臣李本晟合词密题，伏乞敕部议覆施行。

劾大臣审拟失实疏

李楠

题为审官违旨枉法，朝臣会议失实，均祈敕加处分，以肃中外事。窃臣一介寒微，至愚极陋，由戊辰科进士，授江南霍山县知县。康熙三十八年，于两江县令内行取。臣一人受恩甚奇，愧无寸报。迨三历部曹，复荷圣恩优渥，畀以台员重任，夙夜冰兢，仰图报称于万一。幸际皇上五十余年升平泰运，世治民安，巳臻极盛，虽尧、舜之雍熙，成周之太和，难与比隆，臣何能复置一词？兹有必当言者：外官之情伪，在内臣之稽核，凡督抚奏疏参本，是非可否，九乡詹事、科道等官，皆得察议之。如江南督抚互参一案，其在抚臣张伯行之清廉，督臣噶礼之贪污，天下皆知大贪与大廉不相容，因激而互参。皇上特遣户部尚书臣张鹏翮前往会审，而张鹏翮以伊子怀宁知县张懋诚系噶礼属官，左袒噶礼，因坐张伯行革职杖徒之罪，悖旨狥私，心迹难揜。再遣户部尚书臣穆和伦、工部尚书臣张廷枢前往质审，庸懦附和，依样葫芦。夫审官张鹏翮等皆内大臣也，是非淆乱，国法不彰，成何体统？所恃在内诸臣等敬体圣心，不避嫌怨，秉公确议，若者是，若者非，以自然情理，彰当然王法，方与圣主大公至正，事事必求实据，有忍欺一人以欺天下者无负，而议事诸臣亦得各尽厥职矣。

乃互参一案，初奉旨会议，在内诸臣等并无实心任事之人，共相推诿，乃交于张鹏翮等复审，显系为张鹏翮等留地步。及户部尚书臣穆和伦等再往质审，与前审无异，而部议仍然任其雷同。迨蒙天语煌煌，将张伯行、噶礼之清与不清，皎然判明，且有颠倒是非之旨。在内诸臣始拟张伯行革职留任，噶礼革职，而于两次奉差审事之官并未议及，举朝明知不言，嗣后审官任意出入，复何顾忌？伏祈我皇上大奋乾断，将审事议事诸臣并加处分，斯官方以肃，而中外咸知劝惩矣。臣仰体皇上察吏安民之至意，嫌怨弗避，冒昧妄渎，字多逾格，贴黄难尽，未便缮写，仰祈皇上睿鉴施行。为此具本，谨题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