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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被诱遭擒 九连环舍生救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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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环钱昭义知道院中屋中全没人了,腾身一纵,窜上南面墙头。伏下身去,见停身处下面人绝看不到,轻轻向前移动,贴近了前面夹道,只见这般人在夹道内站住。

靠西边的两间矮小的屋子,由两名差人进去,从西面小房内架出两人来,推推搡搡向前面走去。九连环钱昭义在后头跟缀。只见他们把这两名壮汉推向前面走去,转过这段箭道,前面是一座花厅。院中也有灯光,台阶上站着四名年轻力壮的家丁,把这两人推到花厅门口,站在那儿等候。跟着进去一人禀报,九连环钱昭义往前坡一探身,他伏身的是厢房后坡,赶紧把身形紧贴到瓦垄。原来这般人走过来,后面竟有一人暗中跟缀,正是后面听到母女二人讲话的那位姑娘。她此时也是隐隐藏藏躲在箭道尽头处,靠墙角那里伏身不动。

九连环钱昭义虽则不能贴近了花厅,可是他停身的地方,正是东厢房的后坡,斜着可以看到花厅门口。这时冰纹式的风门敞开着,里面灯火辉煌,铁燕子盛云飞正坐靠右边圈椅上,他身旁站定了正是智多星唐世义,靠门这边还站着两名家丁,那个姓齐的进去回话,跟着叱喝了声:“把他们带进来。”立刻把门外这两名被拘禁的壮汉推进花厅。

一进门两人就跪在那里,铁燕子盛云飞,向下厉声叱喝道:“张长胜、李勇,你们两人好没天良。我从边疆上把你们带了来,是一份恩典,我把印把子撒手很可以把你们打发了各自东西,可是因为你们当差数年,在我面前效过力,不忍得把你们打发走。哪知道,我关上门养老虎,一旦我身旁有事用上你们,你们毫不尽力,反倒吃里爬外,得财卖放,坏我的大事。你们放走了一个人,可不知道关系我全家的死活,我姓盛的一家人性命,就许断送在你这两个东西之手。还不给我实话实说,究竟把这个人怎样放走的?我认定了这一带山道上,我全有下卡子的人,他不会就这么容易逃了出去。念在你们一时糊涂,不知盛某厉害,趁早实话实说,把这姓卢的隐匿在哪里,把他献出来,万事皆休。只要你再敢和我虚言搪塞,要知道现在我虽则不做官了,我可能要你们的命。把你们的皮剥不下来,我枉在边疆带兵这些年了。”

讲完,这两个壮汉跪在那里连连叩头道:“大人,小人实在冤枉,我们再大胆也不敢放走那个姓卢的,的的确确是被人救走了。”

盛云飞把桌案一拍,厉声叱喝道:“满口胡言!既然是有人救走,难道救他的人会腾云驾雾?你们也会一再地说,绝没有远离开那门口,并且听见有人招呼你们,也只是拐过墙角。统共没有四五丈远,立刻翻回来,人已失踪。我只问你们只这短短的时间,四路搜索,并不见一点踪迹,难道姓卢的会飞出荆山?你们这种鬼话骗谁?若不是你两个亲自把他们放走,容那姓卢的走开了,你们才故意声张,为的是掩饰自己的罪名?这种手段,只在那富家翁公子哥面前,可以骗得动他们。在我盛云飞面前,弄这种手段,简直是猪油蒙了心,立刻把他两人推出去给我重打。”

这手下虎狼的差弁把这两人拖到门外,两个提莽鞭的,两个捺着行刑。把上身衣服给他两人剥下来,一气儿每人是二十蟒鞭。这种刑法比什么全厉害,蟒鞭落下去,那脊背上立刻是一条半寸宽尺许长的血柳子;十鞭下去之后,鲜血已经随着鞭飞起。这么壮健的两个汉子,先前是只喊着大人恩典;后来只是鬼嚎一般。这二十蟒鞭打完,这两个壮汉已经半死。

手下的差人把两人架起来,那铁燕子盛云飞还在喝问“倒是人在那里”,可是这两名壮汉头已经抬不起来,口中含糊答应:“只求大人恩典我们。”

铁燕子盛云飞向智多星唐世义看了看,那情形似乎问他怎么样,智多星唐世义道:“大人一向恩待他们,现在虽是他们丧尽天良,把人放走还是求大人格外恩典,不必再这么拷问,把他们看管起来,叫他们自己回心转意想一想,倘若天良还没完全丧尽,也许肯说出实话来;不过这个人卑职认定了绝没出荆门。”

铁燕子盛云飞哼了一声道:“暂时便宜了他们,把他们两个带下去。”立刻由差人架着仍奔箭道。

九连环钱昭义见那位姑娘已经早早撤身退去,钱昭义听到铁燕子盛云飞审问的情形,又惊又喜,这分明是卢家让师弟已然遇救。并且内宅那位姑娘颇有嫌疑,但是这种事不近情理,铁燕子盛云飞的女儿绝不会卖她的父亲,我总得探听出卢师弟究竟怎样脱身逃走的。这时下面的人,完全从夹道内走向后面,九连环钱昭义遂跟随着从屋面上缀了下来,见他们仍然把这两名壮汉推进了那间屋内,门外留一名差人把守,别的人可完全退去。九连环钱昭义十分着急,自己正在房头思索着,设法要探听真情实况,如何下手,这时忽然看到那智多星唐世义从前面走来,到了这间屋门口,向那差人说道:“你现在不用在这里看着,不要看现在大人这么责打他们,他们是随着大人效力多年,有功于大人的,只要把这件事情解释开,大人还要恩典他们。”那名差人答应着立刻走去。

智多星唐世义拉门走进屋中,九连环钱昭义,飘身落在下面,贴近了窗下,只听那唐世义蔼然和气地向两人慰问着。九连环钱昭义知道此人一派的狡诈,他此来定有恶谋,遂轻轻地把窗纸点破一小孔,往里窥视。只见智多星唐世义正在取出一包治伤的药,给这张长胜、李勇,往打伤处敷药。智多星唐世义对这两人的情形十分殷勤体贴,九连环钱昭义,看着他这种行为,已经很显然地带出施恩不惠。这时那智多星唐世义,给两人挨次地把药上好,把伤处更给他们两人捆系好了。

那张长胜却向智多星唐世义道:“唐老爷,你那么恩典我们,叫我们感恩不尽,这种年月尽是势利小人,下井投石的多,方才在前面,遭到大人的冤屈责打,平日一班同事的弟兄们,居然立刻翻脸不认人,蟒鞭上用足了力,好像我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似的,丝毫不肯留情。唐老爷你看看,一朝运败时衰,平常多亲热的弟兄们把脸翻起来,好像不认得你了。唐老爷你以老师傅的身份,竟肯这么顾全我们,只要我们能逃得活命,决不忘唐老师的大恩大德。”

智多星唐世义,这时却坐在迎面的板铺旁边,蔼然和气地说道:“张长胜,用不着这么感恩不尽的。这又算得什么,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哥两个这次太受的冤枉。不过大人在盛怒之下,我实在无法劝解,何况我们是当武师的,这次的事,完全在我们身上。我项师兄已经受伤,现在竟让这个人逃出手去,大人若是追究起来,连我也脱不得干净。这是很显然的事,你们哥两个,一时运气低,竟自被大人疑心到你们身上,认定了你们是得财卖放,遭到这样的毒打,你们两人不要害怕,我定然想法子搭救你们弟兄二人。”

那李勇在板铺上爬起跪在板铺上叩头道:“唐老师我们实在冤枉,你老真能把我们弟兄救了,那真是再生之德。我们哥儿两个,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唐老师的好处。”

智多星唐世义道:“李勇,不必说这种话。不论身份高低,我们全是在大人府上找饭吃,现在还得把那逃走的仇人捉拿回来,这件事才可以算完。找不回这个人来,可不好办,你们看见了大人的情形,这件事绝不肯含糊过去,定要认真追究。我们现在又没当着大人面前,无论什么话全好讲,你们也用不着顾忌,这个人倒是怎么走脱的,你们要实话实说,我也好给你们想法子摘落这件事。”那张长胜道:“唐老师,这件事真是命里该当有这场祸。我们奉命看守这个姓卢的少年,猜想我们哪敢疏忽大意,方才大人那么追问,我们饶挨了这顿蟒鞭,但是到了嘴边的话,不敢讲出来,因为当时实在没看清。那时也就在五更天左右,我们哥两个,看守那个姓卢的少年,遵着大人的命令,多一句话不准和他说。可是竟自听到靠前面墙角那里,有人低声招呼我两人的名字,并且带着很着急的情形,叫我们赶快过去。我们因为呼唤我们的人,隔着数丈远,又在黑暗处,听不出是谁在招呼我们,心想着或许是大人身旁那个亲信差人刘福。不过听着不大像,我两人赶紧奔前面墙角那里,赶到了那边。招呼我们的人竟自走开,依着我拜弟李勇,他想着索性到前面去看看,或者许是大人呼唤我们。可是我加了一份仔细,因为我们奉命看守犯人,无论如何不能擅自离开这里,并且招呼我们的究竟是谁,也没有查明,遂主张着赶紧回来,有什么事天亮后再说,大人那里果真有事呼唤,招呼我们的人一定要重回来。我们哥俩立刻翻回来,赶到了那里,那姓卢的已经踪迹不见,捆他的绳索也脱落在椅子上。当时把我们真吓得真魂出窍,认为这个姓卢的少年,脱身逃走,定然有人来救走他,何况这个发声招呼我们的,竟那么轻轻走去,不见丝毫踪迹,这种情形,太叫人疑心了。当时我们认为姓卢的逃走也是从后边走的,紧往后面追赶,绕过内宅奔后面那座小花园,可是踪迹渺然,一些形迹也搜索不到。赶到我们从后边小花园翻回来,竟看见了小姐,从内宅出来,站在房山转角那里问我们做什么。我们当时认为小姐到那时候还没睡下,逃走了被拿的仇人,小姐怎么像知道,可是我们一个当差的哪敢多言多语,更不敢胡乱疑心,只告诉被捕的仇人已经逃走,我们匆匆赶奔前面报告大人。当时不容分说,先把我们两人捆起来,事后我们仔细想,这姓卢的逃走完全是有人故意地把我们弟兄二人调开,他才脱身走去。可是从后面脱身逃走,错非是道路纯熟,这后面没有通行的道路,更知道在这附近一带全有下卡者的弟兄把守着,一些踪迹也没有看到,这姓卢的怎能逃出荆山。可是我们虽则有些疑心到小姐身上,唐老爷,你是明白人,这种事不近情理,我们只要说出来,恐怕大人不止于不追究,反倒要说我们血口喷人。人家是亲父女,小姐焉能够帮助父亲的仇人,所以我们任凭遭到毒打,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唐老爷,你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才敢大胆地把这种情形,向唐老爷说出,不过我们哥儿两个恐怕不易活下去,大人尽力地追问,非要从我们弟兄身上查个水落石出。唐老爷请想,到现在可有什么法子,这不是前世冤家,今生对头么?”

智多星唐世义听两人这个话,低头不语,在沉吟着,这时抬起头来向张长胜、李勇道:“我相信你们哥两个的情形,至于你们所疑心的,从今后可千万口头上留神。现在虽然被屈含冤,等大人把怒气消一消,也许能饶恕了你两人。可是你们若是随意把这种话出口,那可真有性命的危险。容我慢慢地设法调查,这姓卢的倒是怎样脱身逃走的。你们哥两个好好地养伤,等大人怒气消一消我再想法子解劝大人,不要再向你们身上追究。”

这张长胜、李勇,对于智多星唐世义,真是千恩万谢,那唐世义撤身向外走,九连环钱昭义赶紧地向北撤身退下来,腾身一纵,窜上了房顶,伏身在上面。见智多星唐世义出了这间屋之后,竟向前面走去。

九连环钱昭义,对于师弟卢家让遇救的情形,也真个疑心。铁燕子盛云飞这个女儿颇有嫌疑,不过事情太不近人情了,她焉能把父亲的仇人放走,这件事真有些离奇难测。九连环钱昭义不查出实在情形来,自己也不放心,师弟是否准能脱身逃出荆山。九连环钱昭义从屋面上直奔内宅,翻过这个院落,是后面的小客厅,这是铁燕子盛云飞的起居之所。九连环钱昭义,倒没想在这里停留,自己打算直扑内宅,要找寻铁燕子盛云飞这个女儿,暗中查看动静,是否真有这种不近人情的事,亲生女儿会背叛她的生父,放走一个和自家有深仇大怨的人。九连环钱昭义虽然是暗中听到许多可疑的情形,终是不敢深信,自己从东墙这边翻过来,从东房的后坡,再越过这段院子去,就是他这庄院的主房了。可是才到房后坡,听得下面这小院中的正房内,似乎铁燕子盛云飞的口吻,很暴躁地在和一个人讲着话。九连环钱昭义心想,何不暗中先听听他讲些什么。

钱昭义翻过屋脊,到了前坡,先看了看院中并没有差役仆人们,轻身提气,落在东房檐下,蹑足轻步,直奔上房的窗下,把窗子轻轻点破一些,往里窥视,只见这屋中,收拾得雅洁富丽,颇够个富家的身世。屋中灯火辉煌,在靠西面房山前八仙桌旁,坐定一人,正是铁燕子盛云飞。满面怒容,向那旁站立的智多星唐世义厉声说道:“我不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我真不能活下去,我就不信竟会有吃里爬外的人,安心卖我,他得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怨,把我冤家对头放走,非叫我早晚死到对头手内,方才甘心。我自觉着这宅中从上到下,我没亏负着谁,想不到今日竟会有这种事临到我头上,真要把我盛在堂气死。”

那智多星唐世义一旁只有诺诺连声地答应着,容得铁燕子盛云飞暴躁了一阵,这才低声下气地说道:“大人不必过于动怒,从来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只要仔细地侦察一下,没个查不出来。大人只管放心,我认为这个小冤家不会逃出荆山,无论如何,逃出我们家宅,他也不能那么快就脱身,我唯有得预先向大人声明,倘若这件事,真个有出乎意外的情形,意想不到的人,竟会对不起大人,把这个小冤家放走,到时候可许卑职动手?”

铁燕子盛云飞站起恨声说道:“唐世义,你自管放手去查迹逃亡的卢家让,无论何人,只要是帮助他逃走,或是准知道谁放的他,任凭下手动他。因为只要敢办这件事的,他是安心害我,我还有什么顾忌。”

那智多星唐世义连答了两个“是”字,往后倒退了两步,转身奔门口。

九连环钱昭义,赶紧纵身窜出来,先隐身在房山转角处。只见智多星唐世义从屋中走出来,走到院当中,他的脚底下一停,似乎在一迟疑之间,立刻腾身纵起,窜上东房前坡,跟着一转身,竟向后面纵跃如飞而去。九连环钱昭义,在房山转角这里看得明明白白,他见智多星唐世义扑奔后面,自己也跟踪缀了下来,轻蹬巧纵,在屋面上仔细留着神,决不致跟得过近了,因知道智多星唐世义手底下功夫实在不弱。钱昭义等早已全会过他,此时自己的一身关系着卢氏一家复仇的重任,倒不能轻自冒险,再失陷在他们手中。所以离着唐世义很远,只有望到他一点踪影,立刻把身形潜伏起来。只见智多星唐世义,他竟自扑奔到内宅,在南房屋顶上停住身形往院中查看。九连环钱昭义心想,智多星唐世义这种行为,实在有失江湖道的身份,你无论如何总算铁燕子盛云飞的部下,这一个内宅,你若有暗中窥察的举动,可就太减轻自己的江湖威名了。这时见唐世义在屋面上盘旋一周,飘身而下,他竟自到了东厢房下,站在那里侧耳听屋中人的讲话。他还算好,并没有穴窗偷窥,在这里站了半晌,忽然匆遽地飞身穿上檐顶,可是脚底下重一些,屋瓦竟带出些响声,跟着屋中喝问声什么人,开门微起,穿出一条黑影,身形也十分利落。可是那智多星唐世义,一连两个紧纵身,向东厢房后翻过去。

钱昭义这时已看出屋中出来的正是盛云飞的小姐,她一纵身也穿上屋面,各处搜寻了一番。其实唐世义向前面逃去,可是这位小姐并不往前面追,哪又会追得上他。这姑娘翻回来,仍然落在院中,回转屋内,在临进屋时,自言自语地道:“敢对我安什么不利之心,我看你是自找难堪。”在她走进屋中之后,钱昭义好生疑心,这位盛小姐分明跟唐世义有敌对的行为,自己刚要向前面搜寻时,幸而身形没露起来,这位盛小姐悄悄地从屋中出来,一身疾装劲服,一纵身穿上正房的屋顶,回身查看了一下,直向宅后扑去。

九连环钱昭义索性要跟追她,看她有什么动作,自己也紧自留着神,跟踪蹑迹,往后面直到大墙那里,远远看到这位盛小姐,竟自翻出后墙,钱昭义心想,他这宅子后面就是镇云峰一带,是一片极荒僻的地方,一个姑娘家,黑夜间往这里来做什么。哪知道一路跟缀,这位盛小姐竟向后面一片乱山头翻上去,这一带松杉榆柳,杂草丛生,几乎看不见道路,越过这段乱山头,发现一条羊肠小道,远远的也正是那锁云峰,矗立在黑沉沉暗影中。九连环钱昭义是毫不放松,紧自跟缀,可是又不敢跟得过近了,恐怕行迹败露,转过前面一道小山环,再也找不到这位盛小姐的踪迹。钱昭义倒不敢往前去了,借看路旁的丛草障身,把身形隐住,自己就是想不出是什么道理来,这时耳中忽然听得来路上乱草间似有一点响声,钱昭义更把身形往后缩了缩。可是这位盛小姐,竟从前面山顶现身,顺着这小道往回去下来,脚底下很快,竟自施展夜行术的功夫,疾去如飞。钱昭义见她从自己隐身后过去,可是来路上已经转出一人来,借着天边星月之光看出正是唐世义。他看见了盛小姐的踪迹,停身站住,挡住了路口,那位盛小姐先前也是惊疑却步,可是略一迟疑昂然向前走去。

那智多星唐世义这时却发话道:“小姐,你这是从哪里来,镇云峰一带不断地发现狼群,深夜独自一人到这种荒凉地方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位盛小姐把脚步停住却向智多星唐世义道:“唐师傅,你也到这里来,大约和我是一样情形,内宅发现一个夜行人,我赶紧跟缀追赶,明明是望到他向宅后逃来,可是终于把他追丢了。我们宅中连续出事,唐师傅,你要谨慎才好。”

智多星唐世义冷笑一声道:“小姐你可看出这人的面貌,现在宅中的事情,可有些闲言闲语,认为这姓卢的是有人故意卖放。不怕小姐笑话,我虽则当差多年,我可是出身江湖道中人,眼前的事,我已看清了一大半,小姐若有什么可疑的情形,不妨告诉我,大人面前,我自能设法把他交代下去,不要引起意外的是非来才是。”

这位盛小姐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唐师傅,你这个话我不懂,大人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唐师傅,你是保护大人安全的,宅中连番出事,有这么多人保护,竟自不知防御来人,这也很够难看的了,旁的事,我是不多问一句。”说着话盛小姐就要往前去。

唐世义哼了一声道:“小姐,你是很聪明的人,这个姓卢的逃走,宅中许多人落了嫌疑,多脱不得干净,可是实在的情形,我已查出一大半。我在大人面前效力,一心无二,现在让我们落到不白之冤,我们这种出身江湖道的人,实不甘心,小姐你想是不是。”

这唐世义暗中算是把话递过去,叫这位小姐自己打算,这位姑娘毫不迟疑地向唐世义道:“唐师傅你这个话我听不懂,人跑了,与我身上有什么相干,张长胜、李勇受刑不过,难道他们敢血口喷人,说是我放的么?唐师傅你们是保护大人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应该问自己,防范不周,保护不力。既然认为有可疑心的人,正该放手去做,用不着顾忌,我是一个做姑娘的,叫我帮些什么?唐师傅,有什么事大人面前去说,我是不管大人的事。”

说到这儿竟自从唐世义身旁紧走过来,把个智多星唐世义,给僵在山道中。智多星唐世义望着这位姑娘的背影发着冷笑之声,自言自语道:“姓唐的是番好意,你敢这么对待姓唐的,只盼你果然没有别的情形,你若是真个办出这种不近人情的事来,只怕你逃不出姓唐的手法。”

智多星唐世义这么恨声抱怨,铁燕子盛云飞这位小姐顺着山坡已经走远,那智多星唐世义怔了一刻,他忽然回转身来顺着山坡往上走去。九连环钱昭义认为眼中所看到的事情全够离奇的,按这种情形看来恐怕真个有那不近人情的事了,这位姑娘实在可疑,方才她所说的话自己听得明明白白,实在是不近人情。就凭一个姑娘人家在深夜间宅中发现了歹人,前面既然有那么多护院的家丁,更有智多星唐世义这种江湖能手,为什么不声张招呼人追赶,这位姑娘就是有些本领,可是她赤手空拳连兵刃都没带,竟敢向荒山野岭来搜索歹人,这种话分明有假,智多星唐世义如何肯信。

九连环钱昭义见唐世义已然走出很远去,自己仍然暗中跟缀下来,翻上这段山坡,只见眼前是一片较平坦的山头,再往前面可没有道路了。乱峰起伏,峻岭重叠,这一带正是镇云峰,也正是荆山内最险峻的地方。漫说夜间没有人来往,就是白天往这一带来的全很少。九连环钱昭义隐蔽着身形,见那智多星唐世义到了这一带,他那两眼闪烁着凶光,各处里仔细地查看起来,围着这片地转了一周,毫无所获,反倒把几只野狼惊蹿起来。那智多星唐世义反倒险些被一只青狼所伤,恨得他不住地连声叫骂,情形是十分失望地转身退了回来。九连环钱昭义赶紧地撤身闪向一旁,用荆棘蓬蒿把身形隐起。智多星唐世义往回下走来,他走出没多远来忽然停身止步侧耳细听,他似乎听到一些什么声音,此时他忽然把身形一矮往起一纵,飞身向一片较矮的山冈下面,顺着山壁下仔细搜寻起来,不时地还用掌中刀不住地向乱草中砍上几下,可是他在这里搜寻了半晌,仍然是毫无所获。智多星唐世义神情十分沮丧,从山冈下转回来,扑奔前面这段山坡。

九连环钱昭义伏身不动,等待那智多星唐世义顺着山坡走下一多半,九连环钱昭义这才从荆棘乱草中出来,站在那儿竭力思索眼前的情形,认定了师弟卢家让一定是在这一带隐迹潜踪地没走,可是他隐匿在哪里,这种荒山野谷太不容易找了,九连环钱昭义转身来顺着方才智多星唐世义所走过的一片蓬蒿乱草前转过来,但是方才看得明明白白,贴近山壁下的乱草全被唐世义查到,没有师弟卢家让的踪迹,自己此时岂不是白费事么?钱昭义无精打采不愿意再搜寻了,又不敢出声招呼,可是自己忽然想起这个地方十分荒僻,我没得着师弟的真实踪迹,我焉能离开荆山,现在我只要翻下这段山坡去,我往哪里存身,我何不趁这时在这里找一个隐身之处,天亮后我可以暂时不用退出山口,何况铁燕子盛云飞对于卢师弟的踪迹也不肯甘心,我留在这里倒可以看个水落石出。果然卢师弟已然离开荆山,我倒可放了心,总可以找到他,再议复仇之计。

九连环钱昭义拿定了主意,自己是决意在后山找寻栖身之处,他遂返了回来,这时赶到再重走上这段乱山头,心头未免腾腾跳个不住。方才是有那智多星唐世义在搜寻着卢师弟,荒山这里多着一个人,虽则是敌人也觉得仗着胆子,此时剩了自己一人黑沉沉阴暗暗,风吹树动,草木发声,显得这一带阴森可怕。九连环钱昭义倒有些踌躇不前了,可是自己想到无论如何在这里隐迹潜踪比较着安全省事,离着铁燕子盛云飞所住的宅子又近,倘若师弟有什么信息容易被自己发觉,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师门学艺就为了闯荡江湖,这时竟有些害起怕来,这不是笑话么?想到这胆气一壮,顺着这边向前走来,九连环钱昭义又翻到了锁云峰下。因为要想找栖身之地,总得贴近山壁一带才可以找到洞穴。钱昭义顺着山壁下往前搜寻过来,向北出来不远,可是这段山壁竟没有找到有石洞的地方,眼前正是个弯转的地方,九连环钱昭义刚往转弯这里一迈步时,隐约地看到一条黑影在山壁下附近,一晃的工夫就没有了。九连环钱昭义紧纵身形飞扑过来,赶到纵身到近前,贴着山壁下一片片荒草,哪有人迹。九连环钱昭义把腰间围的九连环也撤到手中提防意外,拨着前面的深草,仔细地搜寻山壁下,往前又出来五六丈远,忽然看到贴着山壁那里一连发现两个洞穴,可是洞穴极浅,实不宜于在这里住宿。钱昭义心想,既然发现了有石洞的地方,就可以找到安身之地。钱昭义此时脚底下极轻,沿着山壁下走出没多远来,耳中忽然听到一些声息,似乎有人轻着脚步在附近走动之声。钱昭义索性把身形隐蔽起细查眼前形势,就在这时蓦然见离开自己停身处两三丈外草梢连动。九连环钱昭义可不敢冒昧了,自己稳定住心神,向前面注目看时,就在这时突然从对面山壁那里,嗖嗖地扑过一条黑影来,直向草梢动处扑去。赶到这人一现身,九连环钱昭义惊得一身冷汗,赶情来的正是智多星唐世义。他明着是下山回转宅院,谁又知道他暗含着翻了回来。猛然现身搜寻,身形扑到,他手中的刀竟向草梢动那边剁去,可是依然没有发现什么。

九连环钱昭义紧贴在山壁下,静悄悄地看着智多星唐世义如何罢手,只见他顺着山壁下这片荒草抡刀乱砍,往前一步步地搜寻,直往前蹚出半箭地去,但是他始终竟没发现什么。智多唐世义停住了,手提着刀站在山环那里怔了半晌,竟自在无可奈何之下,往来路上走去。九连环钱昭义因为伏身之处很严密,算是始终没被他觉察。容他走远之后,九连环钱昭义不由也疑心起来,自己想师弟卢家让倒是隐藏在哪里,怎的这么搜寻竟找不到他,自己好生急躁。钱昭义此时算是信着步往前蹚来,自己想反正又不想出山口,师弟如若果真隐匿在这一带,早晚我得找到他,这里又十分僻静,就是白天也轻易看不到人,我又何妨等到天亮之后重行搜查。九连环钱昭义拿定这主意,把心气反倒沉下去,不像先前那么急躁了。

九连环钱昭义信马由缰竟走上了索云峰一段极险峻的山坡,这段峰头是这一带最高之处,往上去有一条极窄的小道,若是白天登临到峰顶,附近二三里内的景物完全收入眼底。九连环钱昭义因为心里盘算着事,他是不经心地信步往上走,好在他此时往上走两步停一下,倒不觉得怎样险峻了,往上翻到十几丈高,再往上走是往峰后转去。钱昭义此时忽然觉得峰半腰一阵阵山风吹过,遍体生寒,自己想到这种黑夜间向上去有什么用,往远处看决看不出多远去,自己刚要转身退下来,忽然山峰后面“唰唰”的一阵荆棘藤萝互撞的响声。九连环钱昭义恐怕这里出现什么毒蛇怪蟒,赶忙伸手把九节连环索撤在手中,回身看时忽然从峰后面闯出一人。九连环钱昭义吓得赶忙往后退,可是这人却猛扑过来。

九连环钱昭义正在一抖九节连环索预备砸他,这人竟自发话道:“师哥,是我!”

九连环钱昭义一听语声不由喜出望外,敢情正是师弟卢家让。

这时卢家让已经扑到钱昭义身旁,一把抓住了钱昭义悲声说道:“师哥,我居然还见着师哥你,我死也瞑目了!”

九连环钱昭义也握住他一只手道:“师弟,你低声些,提防着他们还要搜索你,你藏在哪里?”

卢家让低声答道:“师哥你随我来。这里他们找不到。”

卢家让拉着九连环钱昭义向峰后转过来,往上又走了丈余,竟把山峰后面偏着左边一段荆棘乱草丛杂的地方轻轻地分拨着往里走,眼前竟现出一个四尺多高的石洞穴。领着钱昭义走进这个穴中,敢情里面地方很宽大,有两丈多见方的空洞,因为是在峰半腰的洞穴,没有霉湿之气。里面黑沉沉,卢家让从腰间摸出火种,把火种打着,靠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石穴,里面放着许多松子。几面干草拧的灯捻子,把这灯捻点着,显得石洞内十分亮。

钱昭义道:“师弟,这光亮不要被远处看见。”

卢家让道:“师哥,不要紧,外面决看不见灯光。”九连环钱昭义遂在这石洞内跟卢家让一同坐在干草上。

九连环钱昭义向卢家让道:“师弟你竟会潜伏在这里,那智多星唐世义两次搜索,师弟你居然没被他搜着,这也太侥幸了,你怎么隐匿在这里,是否真是那铁燕子盛云飞的女儿她肯救你?这种事出乎意外,太觉离奇,师弟你快快地把这其中的情形告诉我吧,真把我糊涂死。”

卢家让叹息一声,向九连环钱昭义道:“事情说起来真是不幸中之幸,想不到我们竟会中了人家香饵钓鱼之计,我们入荆山,敢情是被人家故意引诱上门来。飞镖手项增祺、智多星唐世义手段过分恶辣,我们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行迹败露,竟会落在了人家的圈套内,才有这次探庄失败被获遭擒。我被擒之后,再没有一丝活的希望了。铁燕子盛云飞毒似蛇蝎,他安心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把姓卢的弄得干干净净。他好放心大胆地过后半辈的快乐生活,师兄你想落在他手中还有活望么?哪知道事出意外,真叫人不敢信,会有这种离奇事,我被他们擒获之后,他可没打算立时杀害我,我想他没安好心,我能多活一时也正因为师兄你逃出手去,他是安心想借着我这口活气好诱师兄你再入网。他派他手下党羽张长胜、李勇监视着我,我才被他们看了半日光景,在天刚黑的时候,张长胜、李勇换班吃饭的时候,竟有一个年轻姑娘趁着那李勇也走开拘禁我的那个门口,这位姑娘隔着门很匆促正颜厉色地向我问,我是否就是镇守滇边的卢向乾之子。她问我一家人怎么样,为什么自投虎口,我当时因为她本身的情形分明是盛云飞的家属,我岂肯好言好语答复她,遂严词拒绝。可是这位姑娘正颜厉色地告诉我事关我生死,叫我赶紧说实话,机会一错过,我自己可要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我当时遂草草地把我一家二次遭害的情形,约略地说与她,可是那时看守我的李勇又返回来,这位姑娘很好的一手功夫,她竟从台阶上翻上房头,隐身退去。赶到二更左右,这位姑娘竟自用调虎离山计把两个看守的人张长胜、李勇调开,她居然开门把我放了出来。人谁无心,不管她是什么人,师兄你想我一人的生死关系我全家报仇的事。我叩头拜谢匆匆要逃走时,这姑娘竟自把我捆住告诉我,要是任我自行逃走,她不是救我,反要变成了我的催命鬼,所以当时这位姑娘竟不避男女授受不亲之嫌,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如飞地带上她那所庄院。出了后门之后,她叫我隐身在石墙外,一人深的荒草中,告诉我跟着就有人寻搜追赶,叫我不要动。并且严厉地嘱咐我,想出荆山势比登天,凡是要路口全有暗兵子把守着,她自己嫌疑重大,必须立时翻回去,所以才叫我要暂时隐匿,等她稍微地回宅布置一下,再来安置我。我当时也只好听凭她的指示,伏身在荒草中不敢动,果然她的庄院中立时哗噪起来。宅后一代,也有人持着灯笼火把,四下搜寻,不过他们决没注意到宅子附近一带。我等了有一个更头的工夫,这位姑娘悄悄出来带着我走向后面这段乱山,竟把我安置在这石洞内。她嘱咐我一两天内不遇到机会可不能脱身,只有忍耐等候。我因为这种事,背乎人情,叩问她的姓名和救我的缘由,这位姑娘竟自痛哭着说她名叫盛贞娥,是铁燕子盛云飞的唯一女儿。她对于父亲的行为,没有什么不满,何况她父亲把她看成掌上明珠一般,盛贞娥也学就了一身功夫。只是她父亲性情非常暴躁,他的一切事从来不许她母女过问。在川边忽然把兵权交卸,告老辞职,事情非常突兀。盛贞娥暗地里已经查明,竟是因为要陷害卢向乾未能得手,反为人所制,他才把兵权交卸离开川边。耳闻他对于姓卢的竟自依然不肯放手,似乎对于姓卢的又下毒手。这种情形盛贞娥认为将来是非落个杀身大祸不可,万没想到我竟自来到荆山寻仇报复,这不是飞蛾投火自来送死么。她这女儿因为她爹爹盛云飞事情做得太以毒辣,天理循环哪会得到好报,所以她宁可落个不孝之名,来为她爹爹解释冤怨。自己才不顾一切地大胆把我救出来,她的心意就为的是求我将来无论如何要对她爹爹盛云飞开一线之恩,不要过分报复,这是她的痴心妄想,师弟你想这种事我焉能答应她。我父母家人全遭惨死,我卢家让就是也死在他们手中,那算认了命,可是只要叫我逃得活命,我岂肯和他善罢甘休。所以我当时一口回绝,请她只管把我仍然献到盛云飞面前,任凭他下手杀戮,只要叫我活下去,我是必报此仇,师兄你想这种事不把人难死么?我岂能因为他女儿救了我,就把这种不共戴天之仇,轻轻放手。可是她苦苦地哀求我,我始终没肯放了丝毫口风,可是我虽然这么拒绝她,她毫不灰心,说是已然救了我,定要救到底,无论如何叫我逃出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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