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出乎静江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料在舞厅里,却瞥见梅君的爸爸广文也在舞厅里游玩,而且还叫了一个舞女在坐台子。这大概是所谓“饱暖思淫欲”的一句话吧,静江心中暗暗地想。他坐在另一张座桌边,静静地动了一会儿脑筋,觉得这件案子假使要破获的话,还得借重那个舞女的力量不可了。静江一面想,一面暗暗注视那个舞女的脸,预备等会儿自己可以和她去跳舞。一个钟点之后,广文先匆匆地走了。那个舞女便也回到舞池里的座位上去,静江等音乐声起,便连忙走到舞池里,向那舞女去求舞了。
静江搂了那舞女在跳舞的时候,他慢慢地推开舞女的身子,向她粉脸望了一眼,低低地问道:
“你这位小姐贵姓,并且请教你的芳名?”
“我叫李娜,你这位先生贵姓大名呀?”
李娜是个善于交际的舞女,她的容貌很艳丽,迷汤功夫也相当好。当时她见静江是个小白脸,心中对他自然而然地也会发生一点儿好感,这就把秋波斜乜了他一眼,也笑盈盈地请教。静江忙也说道:
“我姓周,名叫静江。”
“周静江?这三字太耳熟了。让我想一想,哦!对了,你……你……从前不是住在吕班路同春坊四号的吗?”
李娜一听静江的名字,似乎感到了熟悉,这就凝眸含颦地望着他脸,做个沉思的样子,忽然她想起了似的,便又问出这两句话来。静江听她这样问,心中惊奇得了不得,正欲回答,忽然音乐停止了。静江于是轻轻地拉了她一下手,说声“李小姐我们坐台子去吧”,李娜于是跟着静江,一同走到座桌旁来了。
静江又叫侍者泡了香茗,他取了烟卷,一支递给李娜。李娜说了一声谢谢,一面很快地划了火柴,给静江燃着了烟卷。静江吸了一口烟,望着李娜的娇靥,抓抓头皮,说道:
“李娜小姐,我真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从前是住在吕班路同春坊四号的呢?因为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呀!”
“不错,这确实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也住在同春坊,记得傍晚的时候,我们放学回家,还时常在弄堂里一块儿游玩呢!”
李娜一撩眼皮,点了点头,脸上含了媚人的笑。静江听了,不免呆呆地又想了一会儿,记得十年前自己还只有十二岁,尚在小学里读书,那时弄堂里的小孩子很多,大都只有十一二岁光景,其中有一个女孩子,还只有十岁,比自己小两年,因为她的容貌最秀丽,所以彼此也很说得来。然而这女孩子并不叫李娜,至于她的容貌,因为隔别已久,所以也记不起来了。静江这样地想着,便低低地说道:
“我记得有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沈翠娥,其他的小朋友,因为隔别了十年,所以想不起来,难道你就是沈翠娥吗?”
“哎!对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个名字。”
李娜伸手在他肩胛上轻轻地一拍,秋波瞟了他一眼,又喜又羞的样子回答。静江心头倒是别别地一跳,遂连忙问道:
“那么你干吗连姓名都改换了呢?”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在做舞女的缘故,唉!”
李娜十分哀怨地回答,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有伤心的样子。静江似乎感到一点儿同情的难过,遂皱了眉毛,问道:
“你现在还住在同春坊吗?你做舞女有多少日子了?”
“我一直住在那里,没有搬场过。在我十六岁那一年,爸爸得了急病死了,因此我没有办法,十七岁就到舞厅来做舞女了。周先生,你还在求学吗?现在你府上住在哪儿呢?”
“不,我也在办事情了。现在舍间是住在东华路群益里十号。”
“你在哪儿得意呢?”
“我在警察总局司法科办事情,沈小姐,我正有一件公事,需要你好好帮忙呢!”
静江后面这句话听到李娜的耳朵里,真是惊奇得目瞪口呆,芳心像小鹿般地乱撞起来,这就慌张了脸色,急急地问道:
“周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叫我帮忙呀?”
“这件事情,你要办成功了,你的功劳可不小。”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吧,人家被你闷都闷死了。”
李娜摇撼着静江的手臂,包含了撒娇的成分。静江微微地一笑,却还是慢吞吞地望了她粉脸,俏皮地问道:
“我先要问你,你是否爱上过一个舞客?”
“凭良心说,我没有真心地爱上过一个舞客。周先生,我真不懂,你问我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静江见她红晕了粉脸,好像不胜娇羞的样子回答,一时深恐她误会自己有爱上她的意思,遂连忙一本正经地说道:
“刚才和你一同坐台子的那个舞客,他叫什么名字啊?”
“哦!哦!我明白了,你打量我爱上了这个老甲鱼吗?那你真是太侮辱我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呀!因为这个舞客,我怀疑他是个杀人者,所以我想利用你来破这个案子。”
静江见她薄怒娇嗔的样子,遂慌忙又向她急急地解释。李娜一听他说刚才那舞客是个杀人者,这就大吃一惊,呀了一声说道:
“什么?他……是个杀人的凶手吗?你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呢?”
“他姓苏名广文,是做股票生意的,你听可是吗?”
“不错啊!那么他杀了谁呢?”
“杀了他的外甥儿子,谋财害命,现在投机发财,所以神气活现了。”
李娜听了,身子会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恐怖的神情,蹙了眉尖儿,急急地说道:
“你既然知道得那么详细,为什么不把他捉到局子里去呢?”
“可是没有得到他确实的证据,所以不能冒昧从事呀。”
“你这话就显得矛盾了,他没有证据给你抓到手里,你又如何知道他杀死了外甥儿子呢?我想也许有人诬告他吧。”
静江听她这样说,遂连连地摇头,并且把所有经过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她告诉了一遍,然后又说道:
“你想,女儿说表哥来过的,他却回绝说没有来过,这一点就是可疑的地方。况且穷得连生活都没有办法维持的人,一忽儿便暴发起来,虽然说做投机的人,发财原也不算什么稀奇,不过他这一笔本钿又打什么地方来呢?所以这是第二点可疑的地方。还有许多许多,类如见了我发脾气,这也是一个虚心的表示啊。沈小姐,你说是不是?”
“照你说,你和他女儿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么假使这件案子破了之后,你和他女儿的感情不是要发生破裂了吗?”
李娜用了俏皮的口吻,低低地问他,媚眼还向他脉脉地瞟。静江明白她的意思,遂平静了脸色,说道:
“沈小姐,你该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岂能为了一个女朋友而忘记了公事呢?公事公办,我绝对不放一点儿交情的。”
“周先生,我很敬佩你,想不到你还是一位正直无私的青年。假使社会上的公务员个个都有像你那么大公无私的精神,这样人民就觉得幸福多了。”
“我以为这是不值得你的敬佩,一个公务员应该有这样服务社会的精神。不要说是一个女朋友的父亲杀了人,就是我父亲杀了人犯了罪,那也应该把他正法治罪啊!”
“周先生,你这话说得太不错了,那么你要我怎样地帮忙呢?因为我是一个平庸的女子,我的能力恐怕够不到吧?”
李娜连连地点头,一面又向他低低地问。静江听了,沉吟了一会儿,遂附了她的耳朵,絮絮地告诉了她许多的话,然后又微笑道:
“你看这办法好不好?不过要委屈你一点儿,不知道你肯这样做吗?”
“这也算不得什么委屈,既然是为了公事,即使我委屈了一点儿,那也算是值得的了。”
“好!沈小姐,我很感激你!”
静江听了,紧紧地握住了她纤手,诚恳地谢她。但李娜却微微地一笑,秋波斜瞟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事情还没有成功,你慢慢地谢我吧。”
“不过凭你这么地去做,我相信事情没有不成功的道理。沈小姐,我们去跳舞吧。”
静江说着,又站起身子,拉了李娜的手,一同到舞池里去跳舞了。这晚静江在十点敲过,就买了舞票,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李娜正坐在椅子上等待舞客,侍者匆匆地来说,有客人叫李小姐坐台子。李娜听了,便即站起身子,跟了侍者走到那张座桌旁来。见又是那个老甲鱼苏广文,不知怎么的,她心中会别别地跳了一下,但表面上竭力镇静了态度,满含了妩媚的娇笑,说道:
“苏先生,你今天来得很早啊!”
“李小姐,我又来望你了,你讨厌我吗?”
广文等她在身旁坐下,便拉了她的手,轻柔地摸着,笑嘻嘻地说。李娜伸手抬了他一下下巴,眉开眼笑地瞟了他一眼,说道:
“哎!我欢迎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呢?”
“真的吗?李小姐,你不嫌我年纪老吗?”
“老什么?看你最多也不过四十岁的年纪,这是正当壮年时代呢!况且年纪大一点儿的男子比这些小白脸良心要好得多,所以我倒喜欢像苏先生那么老成的男子。我要么不嫁丈夫,假使嫁丈夫的话,非嫁像你那样的丈夫不可。”
李娜这两句话说得太有魔力了,一时把广文几根老骨头说得根根都轻松起来。他紧紧地偎着李娜的娇躯,脸上含了甜蜜的笑,心眼儿上是只觉奇痒难忍,恨不得马上把李娜一口吞吃了似的,说道:
“李小姐,你还没有嫁过丈夫吗?”
“当然啰!难道你把我还当作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看待了吗?”
广文见她撒娇似的说,身子还微微地扭捏了两下,一时更加色眯眯地想入非非起来,遂慌忙辩白着说道:
“不!不!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呢?”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你假使真的欢喜嫁给年纪大一点儿的男子,那么你就嫁给我吧!李小姐,我很冒昧地说出来了,你听了生气吗?”
“我倒不生气,只怕你家中太太知道了会生气呢!”
李娜秋波斜乜了他一眼,粉脸上的笑意是分外妩媚可爱。广文知道她也有这个意思,一时乐得心花也朵朵地开起来了,遂连忙说道:
“李小姐,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太太绝对不成问题。”
“那么你叫我做小老婆去吗?”
“我给你另租公馆住下来,一个月之中我在你那里住二十天,在她那里住十天,这样你不是反而变成大老婆了吗?”
“你现在说得好,明儿不是那么地做,叫我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如花如玉,我那个黄脸婆却是又丑又恶。难道我不爱花朵般的美人,倒愿意去爱笨蠢的母夜叉吗?那我不成个大傻瓜了吗?”
李娜听他这样说,可见这个人真的是无情无义、没有心肝的东西,但表面上还显出十二分高兴的神气,微微地掀了酒窝儿,说道:
“那么你真愿意娶我了?”
“我假使骗你,天诛地灭。”
“何必发咒呢?不过,我希望你给我一点儿保障。”
“有,有,我此刻先给你一枚钻戒,算为我们订婚的戒指吧!”
广文被女色所迷住,他立刻把手指上的那枚钻戒脱了下来,亲自套到李娜的无名指上去。李娜见这枚钻戒也足有一克拉那么大,心中十分欢喜,遂偎在他的怀内,笑盈盈地说道:
“那么你几时给我租房子去?”
“那自然越快越好的,明天马上就去租房子好吗?”
“房子要租宽敞一点儿,因为我还有一个母亲,她要跟我过生活的。”
“可以,可以,你的妈,就是我的丈母娘,那我当然应该要奉养她的。李娜,不过,我有一点儿小小的要求,你在今夜能否答应我?”
广文说到这里,贼秃嘻嘻地傻笑着,显然这要求是包含了神秘的成分。李娜微红了娇容,瞅了他一眼,说道:
“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呢?”
“我要求你,能否提早开放门户?”
李娜对于他这个意思,原也早已意料之中的,遂故作娇羞万状的样子,低头不答。广文知道她是默允的表示,心里乐得甜蜜无比,遂忙又说道:
“李娜,你可怜我一片痴心,你就答应我吧!”
“好,反正我早晚总是嫁给你了,我就随便你的意思吧。”
李娜抬起粉脸来,羞人答答地回答。广文一听她答应了自己,心中这一欢喜,便咧开了嘴笑出声音来了。一面付了茶账,一面买了舞票,两人匆匆地离开舞厅,坐车到新新旅社去了。
在新新旅社三百六十号的房间里,广文坐在沙发上,右腿搁在左膝上,一面连连地摇摆着,一面吸着烟卷,脸上含了笑容,他脑海里是浮现了神秘肉感的一幕,他整个的心几乎要从他口腔内跳跃出来了。李娜从浴室内出来,坐到广文的身旁,向他脸上故意凝望了一会儿,忽然呀了一声叫起来,表示非常惊慌的神气。广文伸手抱住了她,急急地问道:
“李娜,你怎么啦?这样吃惊地叫起来了?”
“苏先生,我几次都在舞厅里碰见你的,因为舞厅里的灯光暗淡,所以我也没有仔细地注意你。此刻我一见你的脸,我心中立刻会代你担忧起来了。哎呀!这……这……可怎么好呢?”
李娜一面说,一面又故意装出急得要哭出来的神气。广文见她这个模样,心中也吃了一惊,连忙问她说道:
“李娜,你别急,你别急呀!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你好歹也向我告诉一个明白呀!你瞧了我的脸,你为什么吓得这一个样呢?”
“苏先生,我从小跟父亲学习相法,所以我也会看相。此刻我见你脸额上有好几条晦纹,刚才一算,你在三天之内,恐怕有大祸临头,所以我情不自禁地会代替你担忧起来了。”
广文被李娜这样一本正经地一说,因为是心虚的缘故,他的欲念立刻消去,而且心惊肉跳地坐立不安起来了。他的脸色有些灰白的样子,全身也有些微微地颤抖,握了李娜的手,含了口吃的成分,急急地说道:
“李娜,你……你……真的会看相吗?那么你知道我有什么大祸临头呢?”
“这大祸……苏先生,你不要生气,因为我已答应嫁给你了,所以我才切身相关地告诉你,这……这简直是杀身大祸呢!”
广文听李娜这样说,他的神情更惨然了,他额角上汗如雨冒,仿佛一个凶犯已经判决了死罪那么地失魂落魄了,急急地又说道:
“李娜,李娜,那么有没有解救的办法呢?假使你能够救我不死,我一定不忘你的大恩。李娜,你……可怜可怜我,你……救救我吧!”
“苏先生,照你面相看起来,你一定害死一个人,现在这个冤魂要寻着你,所以……这……简直很难有解救的办法。”
李娜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见广文害怕得这个样子,心中明白他害死人一定有几分事实了,遂故意沉吟着态度,望了他良久,方才认真地说出了这两句话。广文想不到她这一句话竟说到自己的心眼儿里去,顿时全身一阵寒冷,不觉瑟瑟地发起抖来。不料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间起了一个霹雳,却是落起暴风雨来了。广文听了风雨之声,更加触耳惊心,他的脸变成了死灰的颜色,不由自主地向李娜扑的一声跪了下来,流泪说道:
“李小姐,我……求求你,你……你……总要救救我这一条性命才好啊!”
“苏先生,你快起来,你……不要这个样子。我救你原也可以,不过你得老实地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呢?”
李娜扶起他的身子,又显出温和的态度,向他低低地问。广文支支吾吾地过了一会儿,忽然捶胸大哭起来。李娜急忙把手扪住了他的嘴,说道:
“苏先生,你这一哭不打紧,惊动了外面茶房,那可不是玩的。你不要哭呀,你从实地告诉我,我或许有办法可以给你解救。”
“李娜,我……我……做这一件事情,谁也不知道,连我的妻女都没有晓得。不过,我的心是没有一刻地安定过,我好像终日坐在监狱里一般地难受。我忏悔,我痛恨,我为什么要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我被四周逼得走投无路,我想自己活命,我想在世界上做人,那我只有叫人家死,叫人家死!”
广文站起身子,一面说,一面紧抓了自己的头发,他脸色是惨白得太可怕了。李娜却竭力镇静态度,望着他疯狂的神情,又问道:
“那么你到底害了谁呢?”
“我……害的是我的外甥儿子。”
广文已消失了隐瞒的勇气,他像失掉了灵魂似的老实地告诉出来。李娜听了,暗暗地点头,心想静江说的果然不是虚话,遂又追问他说道:
“那么你用什么东西把他害死的?”
“我……我……用毒药把他害死的。”
“那么你把他尸首藏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
广文颓然地在沙发上倒下了,他呆滞了的目光望着李娜的粉脸,满显出恐怖的样子,说了这个两字,却支支吾吾地没有说下去。李娜微微地一笑,瞟了他一眼,说道: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你就别怕。况且在我的面前,你就是告诉了我,我也不会加害你呀。”
“李娜,你真能给我保守秘密吗?”
“咦!你不是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了吗?那么做妻子的不是应该帮助一个做丈夫的吗?广文,你放心,你告诉了我,我可以想办法解救你,夫妻在患难之中是应该互相帮助的。”
李娜含了温情的口吻,向他低低地安慰,完全是有着一片热诚的爱怜之心的意思。广文向她逗了一瞥感激的目光,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痛苦地说道:
“唉!我……把他尸首埋在小院子中的花坛内的泥地下,这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晓得的。”
广文说到这里,忽然又神经质地用手扪住了自己的嘴,立刻奔到房门口去张望一下,然后关上了房门,向李娜扑地跪倒,苦苦哀求地说道:
“李娜,李娜,我……已经什么全都告诉了你,请你救救我,请你救救我吧!我三天之内的杀身大祸,到底用什么办法可以来解救我呢?”
“办法当然是有的,你何必着急呢?广文,你快起来吧。”
李娜连忙走上去,把他身子扶起来,低低地说。广文的脸由紧张焦急而稍会转变得平静一点儿,向李娜连连地拱手,说道:
“李娜,你……快说呀!到底用什么办法呢?承蒙救命之恩,我是永记不忘的!”
“我的意思,你我此刻都回家去整理一点儿细软什物,到了明天一清早,我们可以乘火车逃到北方去。那时候我们逍遥自在地去做一对快乐的鸳鸯,你说好吗?”
“李娜,你这办法太好了,那么我们此刻大家各自回家去吧。明天早晨九点钟,我们火车站见面好不好?”
“好的,好的,准定这样吧,可是你千万别失信。”
李娜和广文一同走出新新旅社的时候,还故意向广文这样地叮咛了一句。广文当然连声答应,两人遂跳上车子,分别走了。
李娜坐了车子,当然不是真的回家去。她匆匆地赶到东华路群益里十号周静江的家里,齐巧方思民也在静江那里。静江一见李娜到来,知道事情有些眉目了,心中十分欢喜,遂连忙和她握手,并给母亲、妹妹和方思民一一介绍过了。然后问她事情怎么样了,李娜遂把自己哄骗广文的经过情形向他们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一遍。当时思民和梨芬听了,知道佑椿确系被害身死,一时痛到心头,几乎昏厥过去。但思民因为在别人家中,不能过分悲恸;而梨芬呢,因为自己一个女孩儿家,对于一个初交的男朋友,自然也不好意思放声痛哭。所以他们两人的伤痛,是只好闷在心里,发泄不出来。静江因为事情既然有了证据,那么可说是已经破了血案,于是叫思民连夜再去报局,然后自己会同探目警士,连夜可以去捕拿凶手。思民点头称是,意欲请李娜同去,但李娜因使命完成,不愿再参与此案,她便匆匆告别走了。静江和她握手,说明天重重谢她。这儿静江带了思民,便急急坐车赶到警察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