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此篇所記,都是孔子弟子的言論,第一、二兩章就是子張之言。
子張所說的士,依皇侃疏以及諸儒注解,都是指在朝為臣而言。子張以為,須有以下四種操行,才能算是一個士人。
「見危致命。」士人遇見國家危難時,應該致命去挽救。致命即孔子所說的授命,就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意思。如憲問篇,子路問成人,孔子答語中有:「見危授命」一語。
「見得思義。」此義也是出於孔子。如季氏篇,孔子曰:君子有九思。其中有「見得思義」一語。又如憲問篇孔子答子路的話:「見利思義。」士人遇見利益等可得時,必須思慮是否合乎道義,合則取,不合則不能取。
「祭思敬。」祭是祭祀,無論祭祖祭神,所須想到的就是誠敬。如八佾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祭祀是五禮之一,士人如果在祭祀時猶不能誠敬,其餘對人對事,如何能敬。所以祭祀必須思敬。
「喪思哀。」父母之喪,所須想到的就是哀戚。八佾篇孔子說:「喪,與其易也寧戚。」所以子張此說喪思哀。
「其可已矣。」作到了以上四事,可以算是士人了。
子張曰: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
執德而不弘揚,信聖人之道而不篤厚,何能說此人有道德,又何能說此人無道德。
焉能為有二句,孔安國注:「言無所輕重也。」皇疏:「世無此人,則不足為輕,世有此人,亦不足為重,故云無所輕重也。」又引江熙曰:「有德不能弘大,信道不務厚至,雖有其懷,道德蔑然,不能為損益也。」竹添光鴻會箋說:「執德也,信道也,而不弘不篤,則未足為有執有信也,甚言不弘不篤之失耳。」江氏、竹氏解此二句,文義較順。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子夏的門人問子張,怎樣交友。
子張反問,你的老師子夏說的是如何。
子夏的門人對曰,家師子夏說,可以交者,就和他結交,不可以交者,就拒絕他。
子張聽了便說,這和我所聞的不同,我曾聞:君子尊敬賢人而又容納眾人,嘉美能力善者而又同情不能者。
子張舉出他所聞的兩句話以後,便說出他的看法。我若是大賢歟,對於人又有何者不能容納呢?我若是不賢歟,人家將拒絕我,如之何由我拒人呢?
子夏教門人,交友要謹慎選擇,子張則以寬容論交。二人都是學自孔子。古注大都兼取二說,並略加辨別而已。如集解包注:「交友當如子夏,汎交當如子張。」皇疏除解釋包注之外,又引鄭玄曰:「子夏所云,倫黨之交也。子張所云,尊卑之交也。」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自此以下幾章,是子夏之言。
子夏說,雖然小道必有可觀之處,但如致遠,惟恐滯礙難通,所以,君子不為。
凡守持一藝一能而不通大道者,皆是小道。
後漢書蔡邕傳,邕上封事說:「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
孔安國注:「日知所亡,日知其所未聞。」亡同無。
學者每日學其尚未聞知的學問,此即「日知其所亡。」知之以後,時時溫習,日積月累,不要忘記,此即「月無忘其所能。」所能是指已經聞知的學問。子夏以為如此可以說是好學了。
皇疏說:「此即是溫故而知新也。日知其所亡,是知新也。月無忘所能,是溫故也。」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博學而篤志。」學無止境,必須廣泛的求學,是為博學。將所學的學問記得很牢固,是為篤志。孔安國注:「廣學而厚識之也。」爾雅釋詁:「篤,固也,厚也。」志識記三字古時通用。
「切問而近思。」所學有疑難之處,趕快請問師友,此為切問。皇疏切字當急字講。就自己所學尋思其義,是為近思。為政篇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所以子夏有近思之說。
「仁在其中矣。」博學、篤志、切問、近思,最後當然要實行。中庸記載子曰:「力行近乎仁。」所以此說仁在其中。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子夏以百工居肆成事,譬喻君子學以致道。
百工就是各種技藝工人,他們居在各自的專業場所,才能成就事業。君子必由求學,才能成就君子之道,猶如工居於肆,以成其事。
皇疏:「百工者,巧師也。」巧師不是普通工人,而是考工記所說的「工有巧」之義,即是具有製造器物技能的工人。肆是製造器物的場所,以及陳列器物的地方。
俞曲園群經平議引周易說卦傳「巽為工」,虞翻注「為近利市三倍,故為工,子夏曰,工居肆。」以為「此肆字即市肆之肆。市中百物俱集,工居於此,則物之良苦,民之好惡,無不知之,故能成其事。以譬君子學於古訓,則言之是非,事之得失,無不知之,故能成其道也。」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
小人有過,必然文飾,就是以不實的言辭掩飾其過失。相對的意義,則是君子不文過,勇於改過。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
君子給人的觀感,有三種變化。遠處望見他,儼然,很莊嚴。「即之也溫」,和他接近時,覺得他很溫和。「聽其言也厲」,聽他說話,他的言辭是那樣的嚴正。鄭康成注:「厲,嚴正也。」
皇疏引李充說:「厲,清正之謂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辭正體直,而德容自然發,人謂之變耳,君子無變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
子夏以為,君子使民、事君,都要以信為先。君子在位時,先要取得民眾的信賴,然後才能勞役民眾,如果未得信賴,則民眾會以為你虐待他們。君子若在臣的地位時,先要取得君主的信任,然後才能諫君,如果未得信任,則君主會以為你在毀謗他。
厲己的己字是民眾自指。謗己的己字是君主自指。
子夏曰: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
大德守得住,小德雖有瑕疵,此人可也。
據韓詩外傳、晏子春秋內篇雜上、以及荀子王制篇所記,這兩句話是古語。荀子所說的是大節小節。因此,這裡的大德可作大節講,小德可作小節講。
閑是門闌,不踰閑就是不超越門闌,有防守不失之義。出入二字,其義注重在出字,出就是闌不住的意思,即有所失之義。
子夏說這兩句話,用意是在對人不要求全責備,只要大節不虧即可。所謂大節,應該是指倫常之道而言,如父慈子孝,以至君仁臣忠。所謂小節,應該是指尋常的言行與禮貌而言。一個人的尋常言行雖然不很拘謹,待人接物的禮貌不夠周全,這些小節不免有些過失,但能守持大節而不踰,人格健全,這就可取。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
此記子游、子夏二人教學方法迥異。前節是子游的觀感,後節是子夏的辯論。
子游說,子夏的門人、小子,做些灑水掃地、應對賓客、進退禮儀諸事,還可以,「抑末也」,然而,這些末節,「本之則無,如之何。」若究其本則無,如何是好。
子夏聽到了這些話,便歎息說:
「言游過矣。」言游說錯了。
「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君子之道,皇疏以為先王之道,劉氏恭冕正義以為禮樂大道,即子游所謂之「本」。劉氏說:「此當視人所能學而後傳之。故曰,孰先傳焉,孰後倦焉。倦即誨人不倦之倦,言誰當為先而傳之,誰當為後而倦教,皆因弟子學有淺深,故教之亦異。」依劉氏此解,則子夏的意思是說,君子之道,不是我不傳給弟子們。但看誰能先學,我便傳焉。誰到以後始能學,我今且倦於教而已。
「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譬如培植草木,應該區別其種類,而採用不同的培植方法。君子之道,何能不按先後而誣妄施教。
「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孔安國注:「終始如一,惟聖人耳。」凡事皆有先後次序,始在先,終在後。而此「有始有卒」的意思,則是自有始即有終,至終仍不離始,始終一貫而不可分。所以孔注為「終始如一。」此義是指教者能將學問的本末圓融一貫的教授弟子,不必循序漸進。但只有聖人教賢人方能如此,非普通人所能為。所以說:「其惟聖人乎。」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馬融注:「仕優則學,行有餘力,則可以學文也。」
首句優字,依馬注,是「行有餘力」之義。此意是說,做官的人,辦完公事,尚有餘力,則須研究學問。後句優字,依皇疏,是充足之義。這是說,讀書的人,在學到豐足的學問以後,應該出來做官,也就是從事政治,替國民造福。
仕優則學,皇疏以為:「研學先王典訓。」此義可取。仕人研學先王典訓,熟悉王道施政的理論與實務,溫故知新,是賢能政治的基礎。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子游以為,父母之喪,孝子以能盡哀為止,不能悲哀過度,以免過於毀傷身體,甚至毀滅性命。所以孔安國注:「毀不滅性也。」邢昺疏:「此孝經文也。」邢疏又引孝經喪親章注:「不食三日,哀毀過情,滅性而死,皆虧孝道。故聖人制禮施教,不令至於殞滅。」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子游說,我與子張為友,因其才能是我所難及,然而,論其為仁,也是我所未及。
此章各注大都貶抑子張為未仁,恐非經意。今據論語集釋所引王闓運氏論語訓的大意,而為如此講解。王氏論語訓:「友張,與子張友也。難能,才能難及。此篇多記子張之言,非貶子張未仁也。言己徒希其難,未及於仁。」程氏樹德案語:「考大戴禮衛將軍文子篇,孔子言子張不弊百姓,以其仁為大。是子張之仁固有確據。王氏此說,有功聖經不小。」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曾子說,子張這人,容貌堂堂,仁也學得好,我不能與他相比為仁。
此章也是依據王氏論語訓之意講解。論語訓:「亦言子張仁不可及也。難與並,不能比也。曾、張友善如兄弟,非貶其堂堂也。」
此外,皇侃疏又引江熙說:「堂堂,德宇廣也。仁,行之極也。難與並仁,蔭人上也。」皇疏又說:「江熙之意,是子張仁勝於人,故難與並也。」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
曾子說,他聽夫子說過,人的常情,未有自致其極者,必遭父母之喪,這才自然的盡情流露。
「聞諸夫子」的諸字,是「之於」二字。夫子,是孔夫子。「未有自致」的致字,馬注作盡字講,皇疏作極字講。竹氏會箋說:「自致,謂性能及之,即自然而盡其情也。」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馬融注:「孟莊子,魯大夫仲孫速也。」
曾子說,我聽夫子說過,孟莊子的孝行,其他的事情,別人都能做到,但其不改他父親所用之臣,與所行之政,這是別人難能之事。
潘氏論語古注集箋說,孟莊子之父獻子,即仲孫蔑,卒於魯襄公十九年八月,莊子繼位,卒於襄公二十三年八月,其襲賢父世卿之位歷四年之久,左傳除記載他會莒人盟于向,以及帥師伐邾外,無其他敘述,足見他用人行政悉仍父舊。三年無改為孝,莊子不止三年,尤所難能。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包注:「陽膚,曾子弟子。士師,典獄官。」
皇疏:「孟氏,魯下卿也。」
孟氏使曾子的弟子陽膚為典獄官,陽膚請示曾子。曾子說,在上位的人已失其為政之道,民心離散已久。你若獲得人民犯罪的情實,則須為犯人哀傷,要憐憫犯人,不能因得實情而喜。
曾子的話,出於一片仁心,最為可貴。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殷紂王是殷王帝乙之子,名辛,字受,暴虐無道,為周武王所伐,而喪天下。紂是他的謚號。邢疏:「謚法,殘義損善曰紂。」
孔安國注:「紂為不善,以喪天下,後世憎甚之,皆以天下之惡歸之於紂。」
子貢以為,紂王的罪惡,不應該如此之甚。「是以君子惡居下流。」此意思是說,君子居於下流以後,就要像紂王那樣承受天下所歸的罪惡,所以君子厭惡居於下流。
據皇、邢二疏說,下流,就是有了惡行而處在人下之意。這就像地形卑下,則為眾流所歸。君子為善不為惡,就是為惡居下流之故。
子貢此語,旨在勸人,以紂為鑑戒。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日月之食」就是日食月食。皇疏本食作蝕。食蝕通用。日食是日光被月球遮蔽的現象。月食是由地球遮蔽日光,使其不能反射到月球的現象。清人凌曙在他的四書典故覈裡說:「日居上,月居下,日為月所掩,故日食。月在天上,日乃在地下,地球居中隔之,日光為地球所掩,不能耀月,故月食。」
子貢說,君子的過失,猶如日食、月食。「過也,人皆見之。」君子有過時,像日月食那樣,人人都看得見。「更也,人皆仰之。」君子有過能改,改時,像日月食後重現光明那樣,人人都仰望他。
君子不掩飾過失,因為他能勇於改過,所以子貢說,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衛國的公孫朝問子貢,仲尼焉學。焉字作何字講,即何所從學。其意是問,孔子之學從何學來。
馬融注:「朝,衛大夫也。」
春秋時,魯、衛、鄭、楚各有一名公孫朝,所以此處加衛字以別之。見清儒翟灝四書考異。
「子貢曰」以下,是子貢答復公孫朝的話。
「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此意是說,文王武王雖歿,但文武之道並未隨之喪失,至今仍在世間,由人流傳。
皇疏:「文武之道,謂先王之道也。」
劉氏正義:「大道之傳,由堯舜遞至我周,制禮作樂,於是大備。故言文王既歿,其文在茲。及此,子貢言道,亦稱文武也。」
「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識,音義同誌,漢石經作志,記憶之義。文武之道既由世人流傳,則賢人或普通人都能記得一部分。賢者,才器大的人,能記其遠大者。不賢者,普通人,能記其末小者。由此看來,不論賢與不賢的人,他們所記憶的或大或小,無不有文武之道。
「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焉不學,就是何所不學之意,凡能記得一部分文武之道的人,孔子都從他學,所以沒有常師。常師是固定的一位老師。
劉氏正義:「書傳言,夫子問禮老聃,訪樂萇弘,問官郯子,學琴師襄。其人苟有善言善行足取,皆為我師。」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馬融注:「叔孫武叔,魯大夫叔孫州仇也,武,謚也。」邢疏:「案世本,州仇,公子叔此六世孫。叔孫,不敢子也。」
叔孫武叔在朝中告訴諸大夫,說:「子貢賢於仲尼。」意為子貢的德學超過了孔子。
子服景伯,也是魯國的大夫,他將武叔的話告訴子貢。
「子貢曰」以下,是子貢以比喻說明自己遠不及孔子。
「譬之宮牆。」譬如宮室周圍的牆。
「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賜,子貢自稱其名。賜的牆,其高度只及人肩,在牆外就可窺見裡面的「室家之好」。所見的只是普通人的室家美好。
「夫子之牆數仞。」孔子的牆有好幾仞高。古注,一仞七尺,或為八尺,或為五尺六寸。其說不一,不必詳考。
「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數仞之牆,取譬天子或諸侯的宮牆,裡面有宗廟,有朝廷百官,必須由門而入,才看得見。如果不得其門,進不去,那就看不見宗廟的完美,朝中百官的富盛。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獲得其門而入的人或許很少了。此處「夫子」是指叔孫武叔。叔孫夫子未入門牆,不見孔子之道,他說出那種話,不是當然的嗎?
孔子的道,是中國文化的宮牆。凡是未得其門而入的人,不可像叔孫武叔那樣妄出言語。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
「叔孫武叔毀仲尼。」毀是毀謗。皇疏:「猶是前之武叔,又訾毀孔子也。」
子貢說:「無以為也。」不要毀謗。「仲尼不可毀也。」仲尼無可毀謗。以下說比喻。
「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賢指道德而言。他人的道德,高如丘陵,還可以任人踰越。「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仲尼的道德,高如日月,無人能以踰越。以下是結語。
「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集解絕作棄字講,多作適字講。邢昺疏意,有人雖想毀訾日月,其實是他自己絕棄於日月,其於日月有什麼傷害呢?所以有人想毀仲尼,亦不能傷仲尼,適足以自顯其不知分量。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陳子禽是孔子弟子陳亢,前有二問,一見學而篇,一見季氏篇,子禽是其字。他對子貢說,你是謙恭而已,仲尼怎能賢過你呢?
子貢聽了,即知子禽不認識孔子的道德學問,便用以下的言辭開導他。
「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同智。君子說話,一言能使人稱他有智,一言也能使人稱他不智,說話不可不謹慎。此勸子禽說話要符合事實,不可妄言。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我們的夫子,其道德學問高不可及,猶如天那樣高,不可用階梯升上去。天指太空而言,廣大無限,孔子的德學亦無限量。
「夫子之得邦家者。」夫子如得其時,治理國家,那就有如古人所謂「立之斯立」等那些政績。
「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竹氏會箋說:「所謂已下六句,蓋古贊聖人之成語,稱其德廣大,化行如神之妙也。今子貢引而證之。故曰所謂。」這六句,依古注大意說。以禮立人,人民自然能立。以德導人,人民便能奉行。爾雅釋詁:「綏,安也。」以仁政安人,則遠方之人來歸。以樂教感動人,則人民和睦。生時,人民榮之。死時,人民哀之。
「如之何其可及也。」有這樣的道德功業,他人如何能及。此意是說,無人能及得上孔子,足見「仲尼豈賢於子乎」這句話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