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取道维罗纳、曼图亚和米兰,穿过辛普朗山口,进入瑞士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我很有些害怕到维罗纳去,惟恐维罗纳之行会叫我不再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 [1] 。然而,我刚一走进古老的市场,我的疑虑立即烟消云散了。这是一个那样奇特,那样古雅,那样别致的市场,有着种类异常繁多的奇异建筑物,我真觉得即便是这座富有浪漫色彩的城——最浪漫、最优美的故事之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发生地——核心部位也不会比这里更好了。

很自然,出了市场我们就径自前往凯普莱特 [2] 府第。这里现在已沦为模样非常可怜的小旅店了。辘辘作响的四轮马车与沾满污泥的市场运货马车在庭院内争抢地盘。积了厚厚的一层污泥的院内还有一群被淤泥溅污的鹅;门口蹲着一只面目狰狞的狗,凶恶地喘着粗气。倘若罗密欧还在世,还在四处活动,他一条腿刚伸过墙头 [3] 就会被这只狗咬住。凯府的花园已经易主,许多年前就不属凯府了。然而,凯府原来是有一个花园的——或者不管怎么说,那里原是可能有一个花园的——凯府的古老纹章即那顶帽子(capello)刻在庭院门楣石上,今天仍然可以看到。那些鹅,市场运货马车,赶车的人,还有那只狗,应该说都颇有点像莎翁剧中的那个样子;倘若到了这里只见屋内空无一物,倘若能在这些无人居住的屋内信步,那会更加令人愉快的。不过,那纹章却无可言状地令人欣慰,花园的旧址也毫不逊色,此外,那房子尽管并不很大,却正如人们所希望看到的那样,具有对谁也不信任、对谁都有戒心的外表。我见了这房子非常地满意,这是名副其实的老凯普莱特的宅第;我也非常感谢那位旅店老板娘,一位毫不动感情的中年妇人。她懒洋洋地倚在门口,看着院内的鹅。她真可谓大腹便便,就这一点来说,她至少是颇像凯府里的人,大有先祖的“遗风”。

从朱丽叶的家到朱丽叶的坟,对于游客是一条自然的路线,正如对于美丽的朱丽叶本人,对于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叫火把增光的无比骄傲的朱丽叶 [4] ,也是一条自然的路线一样。于是,我带了一名向导前往一个很古老的旧花园,那个花园我想曾一度是属于一座很古老的女修道院的。一个正洗衣服的目光炯炯的女人让我走进一扇破破烂烂的门。我沿路走去,只见道旁古墙的颓垣断壁与爬满了常春藤的土丘之间嫩草与新花长得十分好看。那目光炯炯的女人——她用方头巾擦干了双臂——指给我看一只小水池,或叫作水槽,她说,那是“la tomba di giulietta la sfortunáta” [5] 。我生来就最会相信人家的话,既然那目光炯炯的女人信以为真,我也就信以为真了。所以我很相信她,并拿出预备好的钱交给她作为照例要收的酬金。朱丽叶的墓地被人遗忘了,这倒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并不使人失望。不管约里克的鬼魂 [6] 听见头顶的走道上脚步声响、人们一天几十遍重复说着他的名字对他会有多么大的安慰,然而,对朱丽叶来说,最好还是远远避开旅游者的脚步声,除了在春雨绵绵,和风吹拂,阳光灿烂的日子来上坟的那些人之外,还是不要有游人来的好。

令人赏心悦目的维罗纳!它有优美的古老宫殿,站在台阶上望见的远处诱人的乡村,雄伟壮丽、带有栏杆的长廊。古罗马时代的拱门依旧横跨着清洁的街路,将一千五百年前的阴影投在今天的阳光下。还有镶嵌了大理石的教堂,高耸的塔楼,富丽堂皇的建筑,富有奇趣的古老宁静的通衢大道。就在这大道上,曾经回响着蒙泰玖与凯普莱特两家的喊声,

逼得维罗纳城历史悠久的市民

抛弃他们庄重得体的举止礼貌,

挥舞起古老的长戟 [7] ,

还有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 [8] ,建造别致的古桥,巨大的城堡,摇曳的柏树,如此令人心旷神怡、如此令人精神振奋的景致!令人赏心悦目的维罗纳!

在这一番景致的中央,就在卜拉广场上——人们所熟悉的眼前的实体当中一个古时候的幽灵——便是那雄伟的罗马圆形竞技场。竞技场保存得如此完好,修缮得如此精细,连每一排座位都依然如故,没有破损。有几处拱门上还可以看见古罗马数字;还有走廊,楼梯,猛兽来往的地道;弯弯曲曲的通道,有的在地面上,有的在地下。来观看竞技场上流血表演的成千上万狂热的人们,就在这些通道里拥进拥出。现在,隐藏在大墙的阴影和凹处里的,是几家铁匠铺和做着各种小买卖的店铺。护墙上是浓绿的杂草、树叶、青草。但是其他很少有发生巨大变化的地方。

我兴致勃勃地走遍了所有那些地方,又登上最高一排座位,从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脉所包围的可爱动人的风景全貌中收回视线,俯瞰脚下的圆形竞技场;这个时候,在我眼前展现的竞技场似乎像一顶翻过来的巨大的草帽,浅顶,无限宽阔的边,草帽上的草辫即那四十四排座位。这个比喻在静下来仔细想想或写在纸上时,既平常而又古怪,然而在当时则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来的。

不久前,有一个马戏团曾到过这里——我敢说,那就是在摩德那城教堂门边的那位老太太面前出现的同一个马戏团——在竞技场的一端开辟了一个小小的圆形场地,节目就在这个场地内表演,至今马蹄蹄痕还十分清晰。我不禁为自己描绘出一幅画来:为数不多的观众坐在一两排古代的石砌的座位上,观看一个衣饰晶亮的骑士的豪侠亮相,或者一个喜剧小丑的滑稽表演,而四壁却在冷酷无情地旁观。我心里尤其在想,那些罗马哑子会多么奇怪地注视这些到处巡回演出的英国人表演的拿手喜剧。一个英国贵族(名叫约翰勋爵),松弛的肚子,穿一件长到脚跟的蓝色燕尾服,耀眼的黄色马裤,头戴一顶白色的帽子;一个英国妇人(名叫贝彩夫人),戴一顶无边的草帽,蒙着绿色的面纱,穿一件红色的短上衣,手里老是挎着一只很大的网格拎包,打着一把撑开的阳伞。他们出场时两人同骑一匹前蹄腾空的马。

那一天,从竞技场出来以后,我一直在城中到处走,我心里想,我恐怕会一直不停地走到现在的。到了一处见有一家非常漂亮的现代剧院,那里刚上演过歌剧(维罗纳人很喜欢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到了另一处,我在一排柱廊下看到一些收藏的希腊、罗马和伊特拉斯坎 [9] 遗物,由一个老人看管着。这个老人自己仿佛也是一件伊特拉斯坎古代遗物;因为他打开铁门的锁之后,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在介绍古玩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叫人听不见,他的眼睛也看不见那些古玩:他太老了。我又到了一处,见有一个画廊,那些绘画糟透了,真还不如让它们毁坏了倒叫人舒服一些。然而无论何处,不管是在教堂里,在宏伟的建筑物中,在街上,在桥顶,还是在桥下的河边,维罗纳总还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在我的记忆中,它将永远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那天夜里,我在旅店的房内读《罗密欧与朱丽叶》——毫无疑问,以前从来没有一个英国人曾在那里读过这个剧本——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时,我们出发前往曼图亚,我心中默默地反复背诵着(我坐在一辆双座四轮马车式的公共马车上,旁边是那个卖票的,他在读《巴黎的秘密》 [10] ):

出了维罗纳的城墙就无所谓人间,

只有炼狱、折磨和地狱的本身,

赶出了维罗纳便是赶出了人间,

而赶出了人间便是死亡—— [11]

这几行诗让我记起来了,罗密欧毕竟只是被赶到了离城二十五英里之外的地方,他的力量与勇气也真叫人怀疑。

在罗密欧生活的时代到曼图亚去的路上也这么美丽吗?我真有些不解!那条路是否也是在牧场中逶迤,也是那样芳草萋萋,也因那同样的闪烁的溪流而分外耀眼,到处也点缀了一丛丛优美多姿的葱茏的树林!那时候地平线上当然也是紫红色的山岭;那些乡村姑娘的衣饰——她们向后梳的头发上插一个很大的、带有一个圆球的银发卡,颇有点像英国人的“护身棒”——也不会有很大的不同。如此明媚的早晨,如此美丽的日出,它给予人们的充满了希望的感觉,即便对一个被放逐的恋人 [12] 的心也不会是生疏的。而曼图亚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城的高塔、城墙和河水也同样会一一显现,与一辆平常的和结婚时用的公共马车上所见的非常相像。他也许同样要急剧地拐过几个弯,跨过两座隆隆作响的吊桥,跨过那座同样长长的、有顶的木桥,将沼泽一般的河远远抛在身后,到了死气沉沉的曼图亚的生锈的旧门下。

倘若有人与他的居住地外貌非常相称,或者他的居住地的外貌与他非常相称,倘若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么那个瘦药商 [13] 与曼图亚城真算得上是天生的一对儿了。也许曼图亚城当时还要热闹一些。倘若真是这样,那么瘦药商可算得上是一个跑在时代前面的先知了,知道曼图亚在公元一千八百四十四年将会是什么模样。他吃不饱,这对于他的先见之明是很有裨益的。

我下榻在金狮饭店,正当我坐在自己的房内与很有胆量的旅游从仆商量观光事宜的时候,门上响起一下轻轻的敲门声。门通庭院四周的外廊。门开了,一个衣着非常寒酸的矮小的人探进头来,他问屋里的先生是否想找一个游览曼图亚的导游。他站在半开的门旁,脸上露出了那样渴求与急切的神色,一套褪色的衣服,一顶小小的缩紧了的帽子,拿着帽子的手上套着早已丝丝缕缕的绒线手套,这些说明他家境是非常贫苦的——这套衣衫显然是他的体面服装,临时才穿上的,但穿了这衣衫也并没有使他家境的贫苦少暴露一些——我宁可跟他出去,也不愿将他打发走。我立即雇他做我的导游,他听了之后马上走进屋来。

当我接着谈我与旅游从仆刚才在谈的事情的时候,他笑吟吟地站在屋角,佯装用手臂来擦我的帽子。他受到雇佣之后,那副阴沉的寒酸相一扫而光,全身都仿佛沐浴在阳光中,即便他的酬金不是论法郎,而是以拿破仑 [14] 计数,他也不能更加容光焕发了。

“行了!”我安排好以后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去,好吗?”

“要是先生您高兴的话。今天天气多好。有点儿冷,不过天美极了,真正美极了。我给先生开门。这是旅店的庭院。金狮饭店的庭院!先生走楼梯请要小心。”

我们到了大街上。

“这是金狮饭店大街。这是饭店外墙。上面那扇有趣的窗,就在二楼上,有一块玻璃是破的,那就是先生您的卧室!”

看了所有这些明显的东西之后,我问他曼图亚是否有很多可游览的地方。

“哦!说真的,没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呃,呃,”他说,一面表示抱歉地耸耸肩膀。

“有很多教堂吗?”

“没有。差不多全被法国人废止了。”

“修道院或女修道院呢?”

“没有。也还是法国人!差不多全被拿破仑废止了。”

“生意兴隆吗?”

“没什么生意。”

“有很多外国人吗?”

“啊,天哪!”

我心里想他可能会昏厥的。

“那么,我们看过那边两座大的教堂以后,再到哪儿去呢?”我说道。

他从大街的这一头望到大街的那一头,胆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后望着我的脸,他仿佛心头一亮,然而,他用叫人难以拒绝的、恭顺地请求我忍让的语气说道:

“我们可以到城中稍微走走,先生!”(si può far’un píccolo gíro della citta.)

我不可能不乐意接受他的这个提议,所以我们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出发了。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就无所不谈了,关于曼图亚,一个导游能说的他都说了。

“人总要吃,”他说道;“可是,呸!这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那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尽可能地给我们介绍了圣安德利娅教堂——一座雄伟的教堂——和过道旁那个围起来的地方,那里四周都点着蜡烛,有几个人跪着,听说那个地方的地底下保存着古代传奇故事里说的圣杯 [15] 。参观了这座教堂以后,我们又去看了一座教堂(圣皮特罗大教堂),然后我们到了博物馆,但是门关着。“开也好关也好,还不都是一回事?”他说,“哼!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于是,我们去看魔鬼广场,这是魔鬼一夜之间建造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接着又到了维吉尔 [16] 广场;后又看了维吉尔塑像——我的矮小的朋友一时振作起精神来了,将他那帽子往一旁轻轻挪了挪,说:我们的 诗人。后来我们到了一个景象凄凉的、仿佛农场房屋边的空地一样的地方,从这里就可以到美术陈列馆去。我们刚推进这个僻静处所的门,约摸五百只鹅便摇摆着身子将我们团团围住,伸长了脖子,一只只都咿咿哦哦地喧嚷起来,样子十分可怕,仿佛它们在嚷着,“哦!有人来看画来了!别上去!别上去!”我们上去的时候,它们集合在门的附近,没有一点声音地等着;但是我们一露面,它们的脖子就像望远镜一样伸出来,并立即又喧嚷起来,毫无疑问,它们是说,“怎么,你们要走了,是吗!这个地方怎么样!喜欢不喜欢!”它们一直送我们到了外面的大门,嘲弄着我们,将我们赶到了曼图亚。

拯救了朱庇特神殿的鹅与这些鹅相比真得甘拜下风!这是什么美术陈列馆!关于艺术的问题,我倒赞同这些鹅的见解,而不要听乔舒亚·雷诺尔兹爵士 [17] 的论述。

我们在鹅的簇拥下被很不光彩地赶到了大街上,此刻都站在那里,既然已到了这个地步,我那位矮小的朋友看得出也只好照他先前提议的那样,来一个“píccolo gíro”,即“到城里稍微走走”了。然而我说我们该去看看德宫(关于这座宏伟的建筑我听说过不少,据说是一个奇异、荒凉的地方)才是,这一下他可活跃起来了,说走就走。

弥达斯的耳朵 [18] 有多少长这个秘密,倘若他那个将这一秘密偷偷说给芦苇听的仆人是住在曼图亚,那么知道的人恐怕还要多,因为曼图亚这个地方芦苇和蒲草多得很,会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秘密的。德宫就建在沼泽地上,四周长的尽是芦苇和蒲草,这里的确是我所到过的最奇特的地方。

尽管阴郁,倒也并非因为这个地方阴郁,尽管这里的确阴郁;也并非因为这个地方潮湿,尽管这里的确潮湿;也并非因为这里凄凉,尽管就房屋而言这个地方确实凄凉、荒无人烟;主要是因为这座建筑物内有朱利欧·罗曼诺 [19] 画的许多无法理解的可怕的画(屋里装饰的并非全是这些可怕的画,还有其他制作精巧的东西)。有一处壁炉架上画了一个斜眼看人的巨人,在另一间屋子的四壁上画着十来个巨人(与朱庇特交战的泰坦 [20] ),一个个模样都无法想象地丑陋和怪诞,一个人竟会画出这样的东西来,真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在一间画满了这些怪物的房间里,这些怪物面孔肿胀,两颊开裂,神色变态,手脚弯曲,什么模样的都有。他们背驮着就要倾倒的楼房,双脚摇晃;有的被房屋废墟压倒在地上;有的举起大堆的巨石,将自己埋在底下;有的费尽力气将倒塌在他们头上的沉重的屋顶用柱子支起来,然而毫无结果。总而言之,他们经受着,并做着种种发狂的、着了魔的破坏。那些怪物都画得非常大,夸大到极其粗野的地步,色彩刺眼,叫人看了非常不舒服。这些画所造成的总的效果是叫人看了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我这么想着),而不像是什么放在参观者面前的出于艺术家之手的画。这些看了会让人中风的怪物的表演是由一个满脸病容的女人领着我们看的,她的病容我断言是与沼泽的恶劣空气有关。然而,我还总免不了有这样的感觉:她孑然一身居住在枯竭的蓄水池似的宫殿里,四周是芦苇与蒲草,外面雾气缭绕,终年不散,这些巨怪老在她脑海里出现,将她唬得没了命。

我们漫步在曼图亚的城中,几乎每一条街上都可见到一座被废止的教堂;有的用作仓库,有的则不作任何用途,但全都是摇摇欲坠,破破烂烂的,只是还不见有整座倒塌的。这座沼泽城市极其呆滞、平坦,那垃圾似乎并不是如通常所见的那样堆积在一起,而是铺了一地,仿佛是滞留在死水上一般。然而还有一些生意在做,还有一些钱可赚;因为,城中有犹太人聚居的连拱走道,那些非凡的人们就在两旁的商店外面坐着,两眼注视着店里的呢绒、毛料、小件饰物和鲜艳的手绢。无论在哪一个方面,他们都像伦敦豪恩兹迪奇街的同胞一样,小心谨慎,有条不紊。

我们看中了附近住着的基督教徒的一辆四轮马车,他们也答应用两天半的时间将我们送到米兰,第二天早晨城门一开就出发。事情说定之后,我回到金狮饭店,就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在两张床铺之间的狭窄过道上,摆上丰盛的菜肴,美美地吃了一顿,面对烟雾腾腾的炉火,背靠着衣柜。第二天早晨六点钟,我们冒着笼罩全城的湿冷的大雾,乘着马车,叮当有声地摸黑出发了。还不到中午时分,赶车的(他是曼图亚本地人,年约六十上下)就开始问路 ,不知去米兰怎么走了。

到米兰去须经过博佐罗。它原先是一个小小的共和国,现在是最荒凉、最贫困的城镇之一。那个破破烂烂的旅店的老板(上帝保佑他!这是他每星期必定做的)正在一群喧嚷的女人与孩子中间散发最最小的钱币。那些女人与孩子聚集在他旅店门外,接受他的施舍,他们的褴褛的衣衫在门外的风雨中飘拂。那一天,我们就在大雾、泥泞、风雨中行路,一路上只见低矮近地面的葡萄藤。第二天也是如此。我们第一夜宿在克里摩那。那地方的黑砖砌的教堂和非常高的塔即托拉佐,至今令人难忘——更不必提那地方的小提琴了,当然,在现在这种堕落的年代里,是生产不出提琴来的。第二夜是宿在罗迪。第三天我们继续赶路,还是在大雾、泥泞、风雨中行进,一路全是沼泽地。沿途这么大的雾,连深知大雾之苦的英国人也觉得,这大雾只有在他们自己的国家才能遇见。终于,我们进了米兰城内石铺的街道。

这里的雾如此大,从当时所能见到的声名远扬的大教堂的尖顶来看,这大教堂简直像远在印度的孟买似的。但是,因为我们停下来好好休息了几天,而且第二年夏天又来到此地,所以,我有很多机会来瞻仰这座雄伟建筑的整个富丽堂皇的气派。

向在这座大教堂里安息的圣徒致以基督教徒的崇高的敬意!死后被宣布为圣徒的名单中,有许多虔诚的和真正的圣徒,然而圣卡罗·波罗米欧赢得了——倘若在这个问题上我可以引用普利姆罗斯夫人的话——“我的热爱”。他是病人的慈善的医生,穷人的慷慨的朋友;而且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出于盲目的偏执,而是作为罗马天主教倒行逆施的反对者,我深深怀念他。因为他试图改造修道士之间假惺惺的和虚伪的兄弟关系,一位教士在其他教士的唆使下要将他害死在祭坛上,他险遭这位教士的毒手,然而,我并不因此而减少对他的怀念。上帝保佑了圣卡罗·波罗米欧,也必定保佑所有效法他的人!一个热心于改革的教皇即便是今日也需要上帝的保佑的。

保存着圣卡罗·波罗米欧遗体的地下教堂呈现出最显著而可怕的对比。在地下教堂里燃着的蜡烛,照得高大的金银浮雕晶莹闪烁。浮雕是由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的,表现了这位圣徒生前的重大事件。四面是珠光宝气,金银闪烁。一架起动机慢慢地将圣坛的面板吊起来,里面有一座金银做的华丽的圣龛,圣龛内,透过雪花石膏,可以看到安放着的已经干瘪的木乃伊。覆盖在遗体上的法衣,装饰着金刚石、绿宝石、红宝石,以及各种各样珍贵、华丽的美玉,闪闪发亮。在这一片闪闪发光的美玉之中,那干瘪的遗体,比躺在粪土堆中更加可怜。所有这些珍奇美玉的每一道被囚禁的闪光,无不在嘲弄曾经是炯炯有神的、而现在积了尘埃的那两个窟窿。那华丽的法衣上的每一根丝线,从吐丝的蚕宝宝那儿抽来,似乎仅仅是为供给在墓穴中繁殖的蛆虫的需要而已。

在已经部分倒塌的圣塔玛利亚·德·格拉齐女修道院的餐厅里,有一幅也许是比世界上任何其他艺术品都要闻名的壁画,这就是列昂纳德·达·芬奇画的《最后的晚餐》 [21] ——多明我会 [22] 的聪明的修道士在壁画中开了一扇门,大概是为了他们用餐时的方便。

从技巧上来说,我对于绘画艺术并不熟知,判断一幅画的好坏,我只是看它是否根据自然进行描绘和加工,体现出形式与色彩的优美结合。因此,关于这个或那个艺术大师的“风格”,我无权说东道西;不过我非常清楚(任何人只要愿意认真思考一番都会非常清楚),没有几个非常伟大的艺术大师能够在他们的一生中画出署有他们的大名,并被许多热心追求鉴赏名望的人承认为毋庸置疑的原作的那些油画的一半作品。不过这是附带提一笔。至于米兰的《最后的晚餐》,我只有两句话:就其构思之优美,布局之巧妙而言,它确是一幅绝妙的壁画;而就其本来的色彩,抑或它的每一人物的原来的面部表情或特征而言,则不然。由于潮湿、腐蚀、缺乏保护,壁画已经毁坏,除此之外,这幅画(如巴莱所指出的那样)已经过一再修补、重新加色,而且修补得如此拙劣,许多画中人的头显然已经变形,修补之处颜料堆积,宛如一个个粉瘤,全然歪曲了面部的表情。这位独具一格的艺术家在人物的面部只需一根线条或稍加一点色彩就留下了他那天才的印记,从而使他与那些低劣的画家泾渭分明,成为一个艺术大师。在这些地方,那些后世的笨拙的画家只会填补画面的裂纹、缺口,根本无法模仿芬奇的手法;而他们擅自在人物脸上加上种种蹙额皱眉的表情,结果却涂污、损坏了这幅壁画。这早已是一桩无法改变的历史事实,我原是不该令人厌烦地喋喋不休的,只是我看到壁画前有一位英国绅士,由于发现画面上没有某些细微的表情,他忍俊不禁,发出阵阵我或许可以称之为窃笑的低低笑声。然而,对于旅游者及评论家们来说,能够对这幅画有一个总的认识,即它历来被认为是一幅非同一般的作品,也就感到相当欣慰而合情合理了;因为这幅画原来的妙处已经所剩无几,不过其总体设计之超绝仍足以使它作为一幅饶有兴趣、富有尊严的画而存在于世。

我们一处接一处地观赏了米兰的其他风光;尽管它并非一座地地道道的意大利式的城市,没有其他许多远非出名的城市所具有的那些特征,然而米兰仍然是一座优美的城市。在科尔索大街,米兰的中上层人物的马车来往穿梭,他们宁可在家里缩减饮食,也要到这里来兜风。这条大街两旁树木成行,是一个非常高雅的兜风地点。在雄伟壮丽的斯卡拉剧院,上演了一个根据歌剧《普罗米修斯》 [23] 改编的芭蕾舞剧。舞剧一开始,大约有一二百个男女演员扮演成艺术和科学、爱情与风雅的文明产生之前尚处于未开化状态的人类。我从不曾见过比这个舞剧更富有效果的表演。一般说来,意大利人的舞剧表演,其动作的迅速与激烈较表现的细腻更为出色;但是,就这个舞剧而言,那令人萎靡不振的单调,困乏、悲苦、倦怠、忧郁的生活,人的卑鄙感情和欲望——缺乏那些我们得益匪浅而对其推动者又报答微薄的令人振奋的影响,所有这一切表现得确实有力、动人。我原以为,不借助言语而要在舞台上如此强烈地体现这样的一个思想,几乎是无法办到的。

我们清晨五点出发,很快就将米兰抛在身后了;大教堂顶上金色的雕像还没有在蔚蓝色的天空消失,阿尔卑斯山早已巍然耸立在我们旅途的前方,群峰高耸,岗岭连绵,白云朵朵,积雪皑皑,令人惊叹。

在暮色降落之前,我们继续朝着阿尔卑斯山前进;从早到晚,山顶气象万千,变幻不定,随着道路方向的变换,只见一幕幕的景色呈现在面前。正当瑰丽的白日将尽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玛其奥莱湖畔,湖中有一个个美丽的小岛。因为,无论贝拉岛是多么奇异怪诞,而且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个岛仍然是美丽的。从那蓝色的湖水中冒出的一切,在四周那一派风光的映衬下,必然是美丽的。

我们到达辛普朗山口脚下的小村奥索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然而那天晚上正是月明星稀,天上没有一丝云影,因此我们无心合眼,也没有观赏风光的兴致,只想继续前进。就这样,我们耽搁了一阵之后,雇了一辆小马车,开始上山了。

那时已是十一月将尽的天气,山顶人迹所到的路上积雪有四五英寸厚(而在别处,新落下的雪也已经积得很厚了),空气冷得刺骨。然而,夜是那样静谧,道路是那样美丽,马车一忽儿进入透不进一点月光的阴郁的阴影,一忽儿突然转弯,面前顿时月光如洗,两耳只听得瀑布的喧嚷。这一夜的旅途越是向前越是壮丽。

不久,静谧的意大利山村已在我们的脚下,沉睡在皎洁的月色之中,这时,道路已在黑乎乎的树林中蜿蜒。过了一会儿,我们出了树林,到了一个林木稀疏的地方,路陡,前进非常吃力,明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渐渐地,瀑布声越来越大;在我们跨过山间一道急流上的桥之后,面前出现了一条惊人的道路,两旁高大、陡峭的石壁遮断了月光,只有头顶可以看到一条狭长的天空,天空上疏星寥落。接着,连这一条狭长的天空也消失了,我们进入了一个很深的山洞,四周一片漆黑,道路就从这岩石里穿过。紧靠山洞脚下,可怕的瀑布轰隆隆地倾泻,飞溅的水花形成一片雾气,在洞口四周缭绕。出了山洞我们又进入了月光中。道路从一座叫人头昏眼花的桥上通过,然后向上曲折蜿蜒,穿过刚多峡谷。峡谷的荒凉、巍峨,简直无法形容,两旁陡壁如削,几乎在我们头顶相接。就这样,我们在崎岖的山道上越登越高,赶了一整夜的路,也不觉得有丝毫的疲倦。我出神地望着黑乎乎的岩石,望着千仞高山、万丈深谷,望着铺了雪褥、看不见沟壑的田野,望着倾泻到深渊里去的轰隆作响的急流。

将近拂晓时分,我们开始在飞雪中行路,雪中的风呼呼地刮着,凛冽刺骨。我们费了好大劲儿将这荒凉中的木屋里的人叫醒了。木屋四周寒风在阴森森地嚎叫,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卷起来,又被刮得远远的。我们在一间屋子里吃了点早餐。屋子全是由粗糙的木头搭的,但屋里有一只火炉,非常暖和,屋架非常坚固(也非如此不可),可以抵御寒冷的风雪。吃罢早饭,雪橇已准备妥当,套上四匹马,我们又出发,破雪前进。我们依旧是上山,不过,我们现在是在清晨寒冷的光亮中行进,四周一片白茫茫,分外明亮。

我们登上了山顶,看见眼前竖立着一个标明海拔最高点的粗制的木十字架,这时,红日初升,顷刻间阳光照耀着白茫茫的一片,四下里全都染成了深红。这时,苍凉中的壮丽景色,可谓登峰造极了。

我们的雪橇不停前进的时候,只见从拿破仑修建的旅游者客店 [24] 里走出一群农民来,他们也是旅游的,手提棍棒,背上背着旅游用的包,他们昨夜就在这里歇息。同他们一起走的是一两个修道士,昨夜他们好客地让这些农民留宿,现在又陪着他们吃力地一步一步走着。向他们问个好真叫人高兴;我们跑出很长一段路之后再回头望着他们,他们也在回头望着我们。见我们的一匹马摔倒在雪地里,他们犹豫不定是否要走回来帮我们一下,那样子也真有意思。不过马很快就站起来了,那是一个粗犷的赶大车的人帮的忙,他那几匹马也深陷在雪地里了。我们也帮助他拉出了大车,接着,我们与他告别,看着他坐上雪橇慢慢地朝那些农民走去;到了峭壁边沿的时候,我们的雪橇在松林中轻轻地、飞快地滑行。

过了不久,我们又乘上马车,开始飞快地下山。我们从终年不化的冰川下面的拱形走道通过,拱顶上挂满了滴水的冰柱子;时而从水珠四溅的瀑布下面通过,时而又从瀑布上面跨过;有时我们驶近躲避突然碰到的危险的避难所和走道;有时我们穿过山洞,那些山洞顶上的积雪到了春天就会崩塌下来,埋入底下未被人探明的深山沟里。我们继续下山,越过飞架两山的一座座桥,穿过可怕的谷地:在这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和巨大的花岗石山岭中,我们的马车只不过是一个移动不定的小黑点。我们继续下山,穿过深邃的撒尔丁峡谷。湍急的山水飞流直下,震耳欲聋,从裂开的岩石之间一直倾泻到深谷底下平坦的田野上。我们慢慢地下山,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绕行,一边是向上延伸的峭壁,一边是向下延伸的峭壁。渐渐地空气暖和了,风小了,山势缓和了,最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瑞士小镇的圆顶房屋和教堂尖顶,屋顶上盖的是铁皮,红的,绿的,黄的,在融化的冰雪和灿烂的阳光下,仿佛金银一般闪闪发光。

我这部游记所要追忆的是意大利的风光,因此,我所要做的是尽快地回到意大利这个题目上去,关于瑞士的所见所闻就不写了(尽管我心里痒痒的,很想记述一番)。那些瑞士小村聚集在高山脚下,宛如玩具一般;房屋杂乱无章,重重叠叠,拥挤在一起。街道非常窄小,可以挡住冬天怒号的寒风。来势凶猛的山洪春天里突然暴发,冲垮了桥梁。这一带的农妇,头上戴一顶很大的圆皮帽。当她们从楼下窗口向外探望的时候,只露出一个头,那模样儿倒很像伦敦市长老爷的一群佩剑扈从。平静如镜的日内瓦湖畔的凡维镇,景色秀丽诱人。在弗里堡的大街上矗立着一尊圣徒彼得像,手上握一把我所见到的最大的钥匙。弗里堡城以它那两座吊桥和一架教堂大风琴著称。

在弗里堡与巴勒 [25] 之间,道路在欣欣向荣的村庄间曲折蛇行。村舍都是木头搭的,屋顶是悬垂的茅草。窗户低矮,向外凸出,配有小而圆的窗玻璃,看上去颇有点像英国的五先令硬币。每一户瑞士人的小小的住宅,屋旁都很小心地停放着手推车或运货马车,每户都有小园,还有一群群家禽,一群群面颊红通通的儿童。这里有一种舒适安逸的气氛,从意大利来到这里,就有一种非常新鲜、非常愉快的感觉。女人的衣着也不同,佩剑的扈从看不到了,到处见到的是漂亮洁白的胸衣,还有轻纱般的扇形黑色大帽。

汝拉山脉附近的乡间,纷纷扬扬下过雪,雪后月光皎洁,水声潺潺,令人赏心悦目。涨了水的莱茵河水流湍急,颜色深绿,从巴勒的三王饭店的窗下流过。莱茵河到了法国境内的斯特拉斯堡,水流同样湍急,但河水并不是绿色的了,据说到了下游,莱茵河水就混浊了。在那个季节里,要到巴黎去,水路就远远不如陆路稳当。

在斯特拉斯堡城内,它那壮丽雄伟的古老的哥特式的大教堂,尖屋顶、有山墙的古老房屋,给人展示了一幕幕古雅、有趣的景色。正午,一群人聚集在大教堂内,观看那著名的大机械钟走动,敲响了十二点钟。当大钟敲十二点钟的时候,钟上装的许多木偶,全都一圈圈巧妙地转动起来,其中有一只木制公鸡,停在大钟顶上,高叫十二声,声音洪亮、清晰。看着那只公鸡使劲地拍打着翅膀,延颈高唱,真是妙不可言;但是,显而易见,那声音与它自己的嗓子毫不相干,那叫声是从大钟的深处离公鸡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

从斯特拉斯堡到巴黎的途中是一路的泥泞,而从巴黎到海岸,道路稍有好转,因为降过严霜。当多佛尔海边峭壁在望的时候,人会觉得顿时心旷神怡,英国是如此妙不可言地雅致——但是无可否认,英国的冬日阴沉沉的,没有艳丽的色彩。

几天之后我重渡英吉利海峡,天很冷,船甲板上结了冰,法国的积雪已相当厚了。邮车在雪地里冒险地爬行,到了地势起伏的地方则由几匹强壮的马来拉,行进很慢。在巴黎邮政局大院的外面,天还没有亮,一群衣衫褴褛、令人惊奇的发横财的人在积雪覆盖的大街上,手拿小耙子,搜捡破烂。

从巴黎到马赛,积雪非常厚,但雪融了,那以后三百英里左右的途中,马车与其说是在滚动,倒不如说是在蹚水。邮车每逢星期日晚上就要拆下弹簧修理。车上的两名乘客就得下车,到破破烂烂的弹子房去暖和暖和,吃点东西,提提精神,弹子房内的火炉边围坐了一伙披头散发的人。他们在打牌,那纸牌也同人一样——软绵绵的,没有精神,而且很脏。

到了马赛,由于天气的关系,到意大利去的船不能开。说是汽艇可开,但实际上并没有开。那华丽的夏尔马尼邮船终于起锚了。途中天气那样恶劣,邮船一忽儿打算进土伦港,一忽儿又打算进尼斯港;然而风浪缓和了,无论土伦还是尼斯,邮船都没有进,而是驶进了热那亚港,那熟悉的钟声又在我耳际悦耳地响起来了。船上有一个旅行团,其中有一人就在我旁边,他病得很厉害,因为病痛的折磨而脾气暴躁、固执,怎么也不肯把枕头下的词典交给别人。他老是叫他的同伴爬下床来,不停地问,“一块糖”意大利语怎么说?一杯加水白兰地?钟点怎么说?如此等等。他老是转过他那因晕船而失神的双眼去看一看那本词典,他哪个人也不相信,不肯将词典交给旁人。

我没有忘记我要做的事是记述意大利风光,倘若不是因了这个缘故,我也会像格鲁密欧 [26] 那样,详细地将这一切,还有其它一些见闻说给你听——但那样做也没有意义,我写的是意大利。因此,也同格鲁密欧的故事一样,就让那些见闻“无声无息地埋没了”吧。

* * *

[1] 莎士比亚早期悲剧之一,地点是意大利维罗纳城。

[2] 莎士比亚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女主人公朱丽叶之父。

[3]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一场,罗密欧爬过凯府花园墙头,向朱丽叶求爱。

[4]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幕第五场:“啊,她能叫火把增光!……”这句话是罗密欧说的。

[5] 意大利文:不幸的朱丽叶之墓。

[6] 莎士比亚悲剧《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一场中,一个掘墓人递给哈姆雷特一颗骷髅头,说是老国王的弄臣约里克的头骨。这时,哈姆雷特说,约里克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想象极为丰富”。狄更斯在《游美札记》第十八章中也提及约里克。

[7]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幕第一场中艾斯卡拉斯亲王说的话。蒙泰玖(罗密欧之父)与凯普莱特两家有世仇,并累及仆人。

[8] 即阿迪杰(adige)河,自北流向东南,入亚得里亚海,全长二百二十英里。

[9] 意大利西部一古国。

[10] 十九世纪法国小说家欧仁·苏(eugène sue,1804—1857)的代表作。小说最早是在法国《评论报》上连载发表的,自一八四二年六月至一八四三年十月,连载一年多。发表之后,轰动法国,并很快译成英、德、意等国文字。读这部小说的人很多,连不识字的人也想找人读给自己听。小说反映了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巴黎社会生活,非常引人入胜。狄更斯在意期间正是苏的小说轰动之时。

[11]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三幕第三场。

[12] 罗密欧为了替自己的朋友报仇雪恨,杀了凯府里的人,维罗纳的艾斯卡拉斯亲王将他驱逐出境,于是,罗密欧到了曼图亚。

[13] 罗密欧从曼图亚一穷药商那里买下毒药,赶回维罗纳,在朱丽叶墓中服毒自尽。

[14] 法国过去的一种金币,上有拿破仑一世的头像,值二十法郎。

[15] 中世纪传说中所谓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中用的杯子。

[16] 维吉尔(publius vergilias maro,公元前70—前19),古罗马诗人。一般认为维吉尔是继荷马以后的最重要的史诗诗人。

[17] 乔舒亚·雷诺尔兹爵士(sir joshua reynolds,1723—1792),英国肖像画家。

[18] 弥达斯(midas)是希腊神话中公元前八世纪末至公元前七世纪初小亚细亚境内弗里吉亚的王。传说有一次阿波罗与牧神潘比赛音乐,由弥达斯充当裁判,而弥达斯偏护潘,阿波罗于是惩罚他,将他的耳朵变成了驴耳朵。弥达斯设法将自己的长耳朵掩盖起来,但因他的仆人对芦苇说了这个秘密,走漏了消息。

[19] 朱利欧·罗曼诺(giulio pippide giannuzzi romano,1492?—1546),意大利画家和建筑师。

[20] 希腊神话中统治宇宙的巨人族的成员。

[21] 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意大利艺术家、科学家、文艺理论家。他的绘画如《最后的晚餐》、《蒙娜·丽莎》等属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优秀的艺术作品之列。《最后的晚餐》是指基督教《圣经》故事中耶稣被钉死的前夜与十二门徒举行的最后一次晚餐。欧洲的艺术家历来以此作为绘画与雕塑的题材,而以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最为著名。

[22] 天主教多明我会,由西班牙修道士圣·多米尼克创建。

[23] 希腊神话中的巨人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为人类从天上窃取了火,因而受惩罚,被缚于高加索山上,每日被巨鹫啄食。

[24] 拿破仑一世意大利战役(1796)中事。

[25] 瑞士西北城市马塞尔的法文名,该城坐落在莱茵河上。

[26] 莎士比亚喜剧《驯悍记》中主人公彼得鲁乔的仆人。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