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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冷月照山空铁面佛故炫奇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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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痴禅师这时已休息过来,夜虎子白青山亦养过了精神,黑心姜德宝因他爷俩即要出发,赶忙在大厅摆上酒饭,并双手给如痴禅师奉上酒道:“师父今夜给弟子前去报仇,希望一帆风顺早早得手,明日弟子仍在客堂里面大排筵席,满请附近百十里内英雄宣布杨龙云弟兄出卖绿林朋友罪恶,叫大家知道他俩经过老师惩罚,实是咎由自取,非俺姜德宝寡义薄情故意损害同源中的义气。白青山兄弟此次引领吾师道路功劳不小,待等会聚各山英雄时候,俺即当着众人面前提拔你做小白山第二头领,以后不但发号命令指挥全山中的队伍,且能和俺平起平坐同享一切权利了。”夜虎子听见姜德宝这一篇话,真是乐得张口结舌浑身麻酥,半晌不知说出什么才好。他和如痴禅师再饮两三杯后便即饱餐一顿,收拾身旁应用家伙,辞别黑心姜德宝,牵了两匹能行惯跑马匹,在堡子外面跨了上去,二人立时离开小白山向白狼堡如飞驰骋。

夜虎子因为昨夜来了一次道路异常熟悉,所以这次极为省事,他同如痴禅师仍然从白狼堡的后山蹿跃进去,到得杨龙云住宅里面,瞥见灯烛熄灭人声静悄,知道他两弟兄必已入睡,再转到兴武堂的近旁,瞧左右几间客房之中仅靠西一间尚有灯火。如痴禅师叫白青山藏在黑暗地方给自己巡风瞭望,他便运了一口气功将身体提得轻如鸿毛鹅羽,即往着有灯处如飞行去。霎时到那房外面,贴往窗纱向内张望,只见此房连接二室,内面有一个暗间,灯是搁在外屋桌上,仅余豆大一颗红火信子,在远处虽然见有光亮的,从窗纱往外照射出来,但房内一切陈设反倒显得迷迷蒙蒙瞧不甚清楚。如痴禅师再行凝神运目向屋内仔细观察,只见靠墙支着一张木板窄床,床上铺有炕席和桌子,上面卧着一人,年纪约有六十余岁,床头放着一柄如意钢刀,依照姜德宝日间所说,此人必是绰号神刀叶锦堂了,如痴瞧他睡意正浓鼾声打得特别大,心中暗暗笑道,“好个练习武功的人,竟行如此贪眠渴睡,难怪姜德宝说他徒擅外技毫无内功,不过是一粗莽武夫罢了。”如痴禅师暗说到这用手一点两扇窗格,觉系虚掩着,当即托住两轴边子将窗扉轻巧推开,然后拔出一支芦管将灯扑哧吹灭,侧耳听叶锦堂尚是昏睡沉沉丝毫没有惊醒,他便略按窗上锦格,一个紫燕穿帘姿势,好由外面蹿入房中。如痴禅师到得屋里,方始嗅着一股浓厚酒气扑进自己鼻关,更才明白此位神刀叶五爷并非这样酣眠好睡缺乏武功修养,乃是被酒醉得稀里糊涂一点不省事。

如痴和尚见他恁般醉眠心中大喜,一眼瞥得桌面之上设有文房四宝,遂急乘着射入月光书写几个字帖,将一张掖在叶五爷枕头下面,随手掣出搁在枕旁钢刀,将他顶发割下半尺来长一绺。觉得叶五爷身子往里转侧,便赶忙把腰一伏,伏在床沿下面,待他昏沉沉的依旧睡熟,即行直起身来向房内四处察看。只见正中有根房柁,离地约莫一丈高矮,他便把双足一垫嗖地蹿了上去,然后跨在房柁上面,将割下叶五爷那绺头发和他寸步不离薄刃钢刀,一齐结了个麻花扣子拴在屋梁正中完毕,方才由上面飘然跳落。跟着蹑足步到里间屋内,乘窗隙月光纵目一看,只见房中设着二铺,一张上面仰卧四十余岁男子,不但身体特别高大,膀臂十分宽宏且长着一嘴刺猬般的虬髯,那边床上睡的不是大人,却系两个十三四岁男孩,三人俱皆睡得香馥馥的,真连翻身也不一翻。如痴看这人的相貌料系绰号铁胆穆春霆,那俩孩子必是他的徒弟,快马秦邦杰一双爱子。

如痴禅师见这里外屋住着的人,一系神刀叶锦堂,一是穆春霆和他两个徒弟,没见着那三个老儿在内,暗想这时候要废这几个人实在易如反掌,不过自己乃一少林名僧,十八罗汉里面誉满江湖的铁面佛如痴神明,无论对方是怎样扎手的劲敌,俺也不能自贬声誉由暗中把人给废掉了,致令江湖朋友笑话。如痴禅师想到此处,遂即蹿至穆春霆床前,见他和神刀叶锦堂同是一样口和鼻酒气冗自向外喷扑,铁面佛如痴禅师也要对他稍示薄惩,立刻拔出腰间戒刀又割下穆春霆一绺头发,忽见对面睡的那个年幼孩子连接骨碌翻两个身,并梦忡忡地说梦话道:“哥哥,你那一套乾坤剑练熟了吗?爸爸叫你挑选一匹好马送给师父骑着。啊!妈妈我要撒尿!”这如痴僧知道他这么一嚷必将穆春霆惊醒过来,自己倘再不赶紧隐避,定然被其觑出首尾。他心想到这里,赶忙将身往下一伏,一个铺地锦塌一旋身,果闻铁胆穆春霆咳嗽一声,并喃喃地招呼道:“智聪!你听敏儿他要撒尿,还不快起来招呼他呀?”铁面佛听他唤过之后,那秦智聪即行呼叫兄弟,更敲着火石燃捻点灯,他恐这两孩子走出屋来,再将神刀叶锦堂惊觉,自己虽然不畏他很可从容蹿出房去,但自己此来目的在找那老儿云飞算账,假若露出一点破绽岂不前功尽弃。夜虎子白青山且有失陷危险,他一顾忌到这,依旧打从窗户上面离开叶锦堂的房内,回至夜虎子隐藏所在,却不见他的踪影。铁面佛究系老江湖,他见白青山形迹杳然,已料知他贪功心切,想借此闯练自己“万儿”。但是他的武功尚没有火候,那不被他耽误大事,铁面佛想到这,急忙绕至一所房屋后面,拧身飞跃上去,凝目侧耳向各房视听,只见四面皆系静悄悄的,渺无一点人声,当又展开蹿跃轻功在各房上搜寻一遍。后来在兴武堂的东边瞥见一座小四合院,东房窗下伏着一团黑影,唯因院外四近植有须及树木,又值枝叶茂盛时期,究竟是月光倒映树影,还是白青山在那里有所作为,游疑半晌遂即蹿房越脊纵到相近一座院墙上面,借着浓荫树叶蔽住身形,运神向东房瞧去,当见蜷伏着那团黑影渐渐舒长起来,并向那纱窗缓缓贴近,如痴禅师这时已瞧清那团黑影正是那夜虎子白青山。这时只见他转足窗前,竟毫不顾忌地贴近纱窗向内窥伺,他竟不顾月光映耀,人影子照在窗上,即抬起胳膊用指去戳窗纸,接着又拔出刀来去拨窗扉上面内闩。如痴僧见着心中不由连叫糟糕,暗骂好一个心粗贪功小子!你这样一动刀拨门,屋里纵然睡成死人亦将被你惊醒了,这样轻举妄动贪功不成,尚有饶上性命危险!如痴僧已知要糟,正想飞蹿过去叫他撤身,但如痴僧脚步恰待挪动,却见那两扇窗扉开启,便听得白青山啊呀一声叫,翻身飞逃。

铁面佛如痴禅师见白青山尚能飞步逃窜,便知双目咽喉处要害没有受伤,料必是飞萤石子弹丸等物。铁面佛见白青山逃逸已远,屋内方才蹿出一位老者,长得容貌清奇身体瘦硕,雪衣似的一部美髯飘过胸际,他手内挺着一柄龙泉古剑,目光向四处投瞥几下,便即展开风驰电掣飞行功夫,一直向东追赶。如痴禅师看这老叟神气,知是白青山说的草上飞行鬼见愁韩如冰,心中不由暗暗想道:“洒家在江南时候常闻一般朋友提这老儿,说他不但技精艺熟蹿跃如飞,且练有一身好内功,赛过普通养元纳气人物,并说他的性情孤僻放荡不羁,对于武林中的豪雄尤其异常嫉恨,谁若做点伤天害理事情,只要被他蹀访着了,无论天南地北出生入死,他必将把这案子给圆上了方肯撒开双手扬长而去,否则虽是一年半载他也紧紧缀着,绝不放松半步。所以绿林同道中人,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叫作草上飞行鬼见愁,皆因他飞行功夫已至炉火纯青,又是疾恶如仇心狠手辣,所谓鬼见了也要恶愁,可见此人是如何的可怕了”。

铁面佛想到这,便欲趁着此等良机和韩大侠比画一次强弱,假若将他给扳倒了,可替黑心姜德宝洗雪耻辱,拾回坍塌下的面子,即关内外一般绿林朋友,亦必感念洒家大德,代他们除去心腹巨患。如痴禅师打定主意,急乘韩如冰去追夜虎子白青山尚没奔扑回来,忙即蹿进他的屋子里面,将预先写好的一封书柬压在案头端石砚下,然后飞身离开屋子,遁进兴武堂东边那座树林,低低击了手掌两下,听白青山果在内面接应,他二人那时不便述说什么,匆匆跳出白狼堡后面墙垣,牵了两匹散圈着的牲口奔至芦遮苇掩静僻大路,飞身跨了上去,即往小白山拨喇喇驰去。这一路上如痴禅师抱怨夜虎子白青山道:“你这小子真是吃了豹子心,胆敢这样轻举妄动,幸喜鬼见愁韩如冰手下留情,没有要了你的性命,假若一石打中眼睛,不但即时疼痛难忍准吃擒拿,你一世也成了独眼残肢。好小子,你这次准落两颗门牙,算是一个小小教训,今后总得放精细些,千万别将性命闹着玩儿了。”白青山此刻血虽停止,牙根却仍刀扎般疼,他当时哼唧唧发恨说道:“这老匹夫手法真毒,一石子就折两颗门牙,俺若不反身奔走得快,眼上还许中上他一子,老匹夫我夜虎子只要有口气在,誓必报这一石之仇,哪怕把命废了也不善罢甘休。”

如痴僧听他这么发恨,不由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恣言报仇真是做梦了,想这鬼见愁韩如冰乃是武林中数一无二的人物,不肯运用暗器伤人要害,你适才要是遇见像那杨二虎那般狂妄之徒,他乘你手按窗台往里蹿跃,浑身上下好比一个箭垛,纵不飞弩贯穿咽喉,亦将射瞎你一双眼睛,你受此等薄惩,不怨自己毫无经验,反倒口口声声要报仇雪愤,再说像韩如冰这等成名英杰,又岂是你轻易近得身的?”夜虎子被他说了这几句,真是急不得恼不得半晌不能作声。

他二人回到小白山的时候,东方已经薄露清光,天色将将待曙。黑心姜德宝见他二人回来,一个脸上满现春风,一个口边遍染血渍,当急让到后面堂里询问一切情形。及经如痴禅师说到割下神刀叶锦堂头发,给草上飞行鬼见愁留下书柬,邀约他在这附近虎陀峰比画内家神功,只把姜德宝、白青山二人乐得喜笑颜开,拍起巴掌连称“妙极”。后来夜虎子又说他久待禅师不出,自己更欲建点功劳,讵料人还没有蹿入房内,反遭鬼见愁韩如冰击一石子,把自己两颗门牙怔怔打掉,差幸未将性命送在白狼堡里,姜德宝听他历此危险,遂又急忙安慰道:“兄弟虽然打了两个牙齿,他姓叶的也吃禅师将头发割掉,即仍是一对,门牙换头发,谁也不能算输赢。”铁面佛闻说道:“俺既留下书柬约这三个老儿比画内功,咱们趁着这两日里在虎陀峰上布置一切,免到临时凑手不及难以将他三人制伏。”姜德宝见师父这么地说,便忙含笑说道:“恩师要些什么家伙,尽管吩咐下来,弟子赶着叫人照办。”

如痴禅师将头点了一点,忙要过一副纸笔,开出几宗应用物件后更请来数名巧手铁匠将二三十把鳌鱼刀子重行做作一番,以便挫折三个劲敌。最后他更领着黑心姜德宝及五六名心腹弟兄,亲自去到虎陀峰上面相度地势,将善鱼刀、铁蒺藜以及一切锋锐尖利刃物,按着步履远近,山势起伏或明或暗或高或低许多外露刀形,但实无一物,分明没有藏着锋刃所在,里面却又层层叠叠满布钩叉、藜蒺等利器。姜德宝瞧着禅师此种装置实在神奇莫测奥妙异常,较比自己在白狼堡摆的诚如大巫小巫相隔天渊,因即对禅师笑笑说:“弟子虽擅八面玲珑张罗捕雀等等阵式,却只能领悟大略,未悉其中深奥精妙,师父今日布此阵式,表面看来似是八面玲珑,实际却又多呈露两个门户,尤其阵内暗布几道埋伏,尤非八面玲珑阵内所有,尚请恩师明白垂示。”铁面佛微微衔首笑道:“贤契的眼法不错,正阵原是八面玲珑幻化而出,不过这种阵形里面不独包含‘张网捕雀’,且秘藏着‘游丝盘蝶’,你看阵中暗隐的五道埋伏,即是束缚敌人的几条游丝,他假若辨别阵形不出或仅看作八面玲珑及张网捕雀进去,只要稍微疏神大意,误踏中一道游丝即下面的飞弹劲弩、弩石标枪便如狂风骤雨般自下射上,任你怎样身手矫捷躲闪快俐,却也难逃此种劫数了。”黑心姜德宝听见师父这样解说,心即不禁暗喜,当即返回内室歇息去了。

且说草上飞行韩如冰返回房里,发现如痴禅师那封留柬,经过杨龙云解说后,即知道这禅师艺出少林,是黑心姜德宝的艺师,今夜前来堡内寻仇,必系要替他徒洗雪耻辱拾回堕下去的脸面。云飞听他弟兄说毕,急忙将头点一点道:“前夜和那黑心姜德宝比画时候,兄弟看见他的拳脚身手以及内功足示各种精华,俱系少林派下另一支脉,不同泛泛所习。再说这位铁面佛如痴禅师俺在江南时候也听人说过,是浙江天台归山元寺存真长老门徒,不但内功外技异常精纯,且谙悉一切病理医药。后来存真长老坐化,由如痴掌管庙内事务,他即倚恃自身技艺,性极又爱交纳朋友,故与江湖人物多相往还,不知黑心姜德宝这个小子怎会拜在他的门下,而如痴僧于此时候又怎的会来到关东?”

云子扬说过几句话,复把眼睛看着杨氏双雄,只想闻得一点线索,不期他两弟兄尚没答言,即见神刀叶锦堂匆匆由外奔入,并将盘绕的发辫解开,红着脸对众人说道:“诸位老师傅,俺叶五今年许是否运当头,处处都得丢人现眼,你众位看俺昨夜睡觉的时候辫子还是两尺多长,能将头颈盘上三道整圈,不料睡了一宿,竟行被人割去一尺四五,仅剩八九寸像只羊尾巴了。诸位老师傅,俺叶五虽然性情火暴,专门得罪朋友,但将绕着扣子解释开了,彼此即应互相原谅,不要再存什么心眼,假若这样不完不散,开玩笑来剥俺的面皮,那不等于杀俺一样吗?”

原来叶锦堂大醉之后酩酊睡倒,及至此刻四更将尽,宿酒渐渐醒来,并被外面一阵喝骂声音把他由床上豁然惊起,神刀叶锦堂向例习惯起床先绾辫,然后漱口净面,但他今夜跳下床来伸手一盘顶上发辫,不但短了一尺来长,且粗挺挺像把刷子。叶锦堂心头扑扑一惊,赶忙点燃案上油灯瞧看,确是已被人用刀割去尺余。叶锦堂想到自己酒醉沉睡,只有杨氏弟兄知道,他想到杨二虎记怀前夜仇愤,成心来开此种玩笑,当即气冲冲地奔出房来找杨龙云质问,不料刚到兴武堂的近旁,便闻韩如冰住的院落里面人声嘈杂,叶锦堂不知出了什么事,慌忙一步跨了进去。及见杨二虎俱是短小打扮,兵器且各放在手旁,像以准备搏击神情,心内愈觉起了愤怒,当即解开被割发辫给众人观看一遍,并气愤愤说了上面那些言语。姬隆风待他把话说过,便含笑将头摇一摇道:“五爷不要错怪好人,更无须如此气急,请看这封书信便知道了。”姬隆风说罢,却把如痴禅师留下那封书信递给叶锦堂道:“老哥瞧瞧这一封信,你的误会就冰释了,再说你仅被割一绺头发,还不算是大便宜啊。”神刀叶锦堂虽不深谙诗书,却也粗识几字,他将如痴僧那信看了,顶上如同泼了一桶凉水,浑身不由打了几个寒噤道:“俺今夜想是酒醉死了,一点都不知道人事。”叶锦堂说过这两句后,复又想到穆春霆和他两个爱徒,尚睡在里间房内,如痴既然光顾到自己,决定不会将师徒三人轻轻放过,还许叫他一刀一个给废了。他一疑虑到此点上,冷汗更是一阵阵地浸透衣衫,忙又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地奔回屋里,及见他爷儿仨仍是安稳稳地睡在炕上,心内方才落下一块石头。当即将他师徒唤醒过来,草草述说夜内之事,铁胆穆春霆闻听完毕,便由炕上一跃下地,抄起那对虎头双钩,气愤愤地要往外赶。神刀叶锦堂见了,笑笑将其拦住道:“现在天光已明,那如痴贼和尚料已返回小白山,四爷此刻前去追贼岂不叫人瞧着笑话?”穆春霆经他如此一说,便将双钩往炕上一放道:“俺姓穆的打从今日为始,发誓不端杯饮酒,假若再有涓滴下咽,直连禽兽俱不如了。”穆春霆话说到这,复把残灯挑明起来,查看叶锦堂被割头发,并跺着脚抱怨杨氏双杰道:“若非他弟兄俩昨日那般殷勤,说饮酒取乐过这阴天,咱们即便喝下三杯五盏也不至于恁般滥醉,更何能容那秃头逞尽威风?叶五哥,江湖道上事情真乃闻到老学不了,你我虽然吃了此点小亏,倒又领受一个教训,从今以后彼此多加小心就是。”

叶锦堂见他那对虎头钩子,忽然想起自己砍山金刀,急忙回到外面屋里,一瞧床头空洞洞的,那把金刀已杳如黄鹤,便一迭声叫起连珠卖苦来。穆春霆听他这样惶急,不知又发生什么诧异,慌与智聪、智敏奔了出来询问一切,智聪究系小儿眼睛异常尖锐,听见叶锦堂说是金刀失踪,便对梁上一指道:“老爷子,你的刀不挂在梁上,这一个劲直说被贼偷走,你的酒真是醉得够的了。”叶锦堂听这么说,急忙抬头,那口黄澄澄的厚背砍山金刀确见高高悬在梁上。他当搬过一张桌子,桌上更迭一个一个方凳,叫秦智聪站在方凳上面,将金刀解取下来,附带摘下一束被割头发。叶锦堂在此时候,方悉金刀拴在梁上,亦系铁面佛故意卖弄手段,暗示自己凭着这身本领,取你们项上首级如同探襄取物是再容易不过之事,假若尚不见机识时从速后退,那金刀和发便是一个榜样。

叶锦堂将刀插入鞘内,再向各处一遍,最后复从枕头之下翻出如痴禅师那张字条,就着窗前曙光略看一看,只见上面写有二十四字道:“割君发,代君首,若怕死,赶快走,否则一刀一个,如同杀鸡屠狗。”神刀叶锦堂看过这张字条,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急偕往草上飞行韩如冰屋里,见他们正在谈论铁面佛本领,尤其小阎王杨二虎说个滔滔不绝,穆春霆性情本极亢直,如今更憋着一肚火气。听他开口什么少林支流,闭口甚的武林别系,便将那张字条往杨二虎手上一放道:“老哥别要咬文嚼字,叫人听着牙齿发酸,如痴和尚留下这些言语,请你仔细琢磨一下,不比什么支流别系强得多吗?”云子扬见他二人走入房来,脸色皆铁青,不知外面又发生何事,急忙凑至杨二虎跟前。从他手内将字条一看,遂亦气得一跺脚道:“如痴秃头好不自重,竟敢用恶语糟蹋咱们,试想日内虎陀峰上比画谁输谁赢谁胜谁负,岂是你我等人所能逆料得来?就是凭你那身少林绝艺,超逾别人一筹高深内功,即能将你我数人完全制伏,却也不应弓开满月,说出此种唬人大话,须知宇宙间的事情常有出乎自己预料,不能如设想中那么圆满,至于武林技击这一道,更属强中尚有强中的,能人背后有能人,岂是自己可以夸口独步海内吗?”草上飞行韩如冰听了,忙与姬隆风、杨龙云观看那张帖子,见铁面佛口气这么狂妄,不由一齐含笑说道:“这和尚在江南一带地面想是武运亨通无往不利,从来没有过一次跟斗,所以养成这种气焰万丈不可一世骄横态度,今次他既明定日期,约咱们在虎陀峰比画技艺,你我若是辞赴约,益发令他趾高气扬了。”

他这人如此说罢,云飞复点头说道:“如痴和尚定这约会,即使撒下天罗地网,预先埋伏十万精兵,咱们也得硬着头皮准时前往,否则即正合他师徒心意,向江湖道传播一种流言,说将我们七人完全给震慑了,那不白白栽在人家手里?据二虎兄弟适才所说,姜德宝在关东绿林里面,是有名的手黑心毒奸诈阴险的小人,他师父约在虎陀峰上和咱们一较长短,这在成败利益方面来说,俨然破釜沉舟背城一战的了,那小子无论怎样绕断肠子费尽心机,也得想出几条狠毒主意,帮助如痴秃头好竟全功。”韩如冰听了云飞的话沉吟半晌,捋须点首说道:“云师傅心地细腻顾虑周全,叫老拙愈加钦佩万分,但是虎陀峰这个地面紧毗连在小白山的西南,他们如有什么谲诈,自必派人在山峰上四处逻守,不让牧夫樵子靠近一步,免得被人窥破秘密,你我即使派了精细人去,却休想探得半点回来,甚至有将那人送掉性命危险,万一如痴要凭真实功夫比画高下,仅借峰头一块静僻地方作为彼此决斗场所,山上既没装置任何埋伏,尤其无须派人巡逻防守,那么咱们只要凭自己一身所学,不用再做其他意外准备,只是虎陀峰这场子,总以暗去暗回不露声色为妙,倘若稍漏一条形迹,对方不独要加害探窥的人,且必临时更添埋伏,那不反倒耽误大事了?”

草上飞行话说到这,好把眼睛去瞥杨二虎,小阎王生来机灵,知道韩如冰要将这探山重任委派到自己身上,俗语说光棍一点就明,还用得别人指出,当即笑笑站起身来对韩大侠把手一拱道:“韩老师傅不知这种探山踩道之事,俺杨二虎可以胜任吗?假如可以的话,现在事不宜迟,俺于饭后即行启程了。”草上飞行听他这话,便即将头一点道:“二当家若肯辛苦一次实乃极妙之事,但最好快去快回,万事须要谨慎。”他们这样商议停妥,天光亦即大亮,杨龙云复恐小白山的奸细乘隙再来堡内,遂在兴武堂召集全山首领分别训示,叫他们打从今夜为始,无论前山和堡后各路,俱应增加逻卒更夫上紧防守,假无本人和二当家发的牌照,任何人严禁出入,倘再容让奸细混出混进,便唯你们这向个头目是问。刽子手杨龙云吩嘱手下弟兄之后,便又返回室内,与韩如冰等商议赴约如痴禅师虎陀峰上事。

这时杨龙云向韩如冰问道:“他们要是暗布险恶埋伏咱们是否前去赴约,还是置之不理?”草上飞行韩如冰因为杨二虎尚没动身,不知铁面佛如痴禅师摆下什么阵式,万一他的心狠意毒,排列凶恶险阵,自己一点深浅不摸,如同盲人瞎马直闯上去,除开栽下跟头性命危险之外,更将一世声誉白白饶上,那种有勇无谋的举动是精擅武艺的第一大戒,置之不理不去赴约,将来传往江湖道上,叫人笑俺韩如冰等是一懦夫,草上飞行因这两种利弊,一时不能委决。云子扬从旁听着,接言道:“照俺意思,先用杨当家口气,代俺三人全盘答应下,要是他越江湖道规矩摆下险奇毒阵,俺们很可迟不赴约,另筹对付之策,只要探出他们的奸谋,俺们便有破他之策。凭咱们三人所学,足可战胜他们,那爽约的故节便可遮盖过去,这就是古书上面说的‘成者王侯败者寇,以毒攻毒的不二法门’,因为俺们若不踩探清楚,没有稳操胜算把握,与其上去牺牲,何如事前谨慎的好?再他若仅凭恃内功外技与咱们作武术上的比画,丝毫未设谲诈埋伏,那到时候自然堂堂赴约,绝不够无故失信,不知你们几位可以我意思如何?”姬隆风听他说罢,便即首先赞诵道:“师弟这些言语实可称为不偏不废、老成持重,只要杨二兄弟踩探回来,如痴和尚没有其他诡谲,咱们准时赴约是了。”杨龙云见韩如冰亦是连连点首拍掌称善,便即按照云飞那种意识给如痴禅师写了一封信,说韩如冰等三位大侠往天宁寺浏览名胜古迹,届时准到虎陀峰赴约。杨龙云叫手下弟兄送去后,又嘱兄弟二虎即刻启程,以便窥知如痴禅师用意。

小阎王杨二虎奉了兄弟命令,立时返回自己屋里结束一切,并带了身上应用家伙,牵出一匹火炭龙驹,飞身跨了上去,单人独骑往虎陀峰箭般疾驶。少时到得附近镇内,距虎陀峰还有三里程途,他见天色虽近未末申初,到底尚不甚黑,村落里面一般住户人家此时因在秋收季节工作正忙,各户到了薄暮时候仍然没用晚饭,所以屋脊和那笼落上面俱皆腾起袅袅炊烟,在这仲秋蓝蓝空际之内,远看去恰如百十乌龙纵横天矫,景象好不伟大壮丽!杨二虎诚恐此时去到虎陀峰被小白山的人觑出破绽,不能探出一切秘密,当即转入村镇里面,将马拴在一家酒店门外,自己即占了一副座头,要过四两烧酒几碟熟菜,对着岗峦层叠的虎陀高峰只顾一盏一盏地缓缓酌饮,其时已聆到归鸦噪林古寺钟声,再看田野间的景色,不但笼上迷离翠霭缥缈暮烟,那靠东边柳树梢头且已悬上一轮皓月,像冰盘似晶莹闪亮。杨二虎瞧见时候业已黄昏,虎陀峰上一般采薪樵夫放牛牧童,俱皆返自己家里休憩一日疲乏,而满山内的羊肠径中,除开流动着星星萤火,实在没有丝毫发现,他因这种薄暮之际,正是最好踩探时机,当即用足酒饭随又叫店伙将马匹喂得十足,然后开发过了账目,飞身跑上了火炭龙驹,一抖丝缰直向虎陀峰驰去,瞬息间已跑出三四里路去,眼见已到达虎陀峰的麓下。小阎王杨二虎虽系本地人,但这虎陀峰还是头一次到来。他恐黑心姜德宝的部下弟兄在山麓内设卡伏桩,被窥出自己本来面目,急忙跳下火驹打算先行藏着,自己可能暗入山麓,他手牵着那坐骑绕到那半里多路,方瞥见山麓迤南乃是一块广漠草原,蒿草遍野乱丛丛的长得高过人顶,荆莽纵横荆棘遍地,更有那嵯峨峥嵘的凶崖怪石,像虎豹似的伏在草莽之中。

杨二虎瞧见这块丛莽,见足可隐藏火炭龙驹,当向四下里望了一望,就将马匹牵了进去,直望草深地方牵入。到得草丛里面,发现有几座巨大怪石横障在东南西三面,好比天然生成的溪屏,怪石里面有四五十方圆仅长着些茸茸蔓草,且没有扎手刺足荆棘,再看这块小草地外面又生着蓬蒿遮掩门面,要是有人在里面别人绝难发现,这真是一个极秘所在。这小阎王杨二虎在这乱石荒草内,竟遇着名震三江的神拳陆筱庄。陆筱庄暗里揭示出铁面佛歹毒埋伏,然后虎陀峰群雄对垒,如痴僧力斗三老,鬼见愁绝岭献神功,此等惊险火炽情节在下文中完全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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