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里爱深深

甄建萍

街面上已经有腊八粥的叫卖声了。腊八节里吃腊八粥，从幼年就印在心里了，母亲的腊八粥，父亲面包的故事，总让我无法忘怀。

腊八粥里倾浸着母亲的汗水。腊八粥的食材是土地的馈赠，与泥土密切相关。春天的风舞蹈过几次，我家的小院泥土就松动几回，等泥土彻底苏醒时，母亲站在日头下挥舞着锄头。母亲个头不高，与泥土交战时，却有把子力气。泥土在母亲的锄头下，缴械投降，不再硬邦邦的与母亲作对。母亲打田埂，平整土地，种下的绿豆、红豆、花生划地为界，互不干涉。在母亲的汗水浇灌下，种子发芽了，从嫩黄到葱郁，只有一个季节的距离。

夏天是种子的征途，它们需要在肥水下拔节。看着母亲的小院，葳蕤繁茂，生机盎然，邻人夸奖母亲能干。其实母亲没出嫁前从没有种过田，母亲家境殷实，又是家中最小，姥姥舍不得让母亲干活。嫁给父亲后，母亲才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农妇，起早贪黑，侍弄土地，豢养牲畜，照看一家人的生活。聪慧的母亲前生一定与庄稼交好，庄稼在她的手里，茂盛葱茏。在母亲的“汗滴禾下土”后，小院里的红豆绿豆和花生，向秋天的收获挺进。母亲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秋天来了，小院处处都是丰收的喜悦。

腊八粥里融入了母亲的惠心。腊八还没到，母亲就张罗起了腊八粥的食材。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新疆又地处荒漠，如何让一家人在填饱肚子的基础上，还要翻出花样来，是考验主妇们的。母亲是兰心蕙质的女子，她总能让我们吃得肚儿圆圆。

天气入秋了，靠近田野的一片荒丘上，几丛野生枸杞子熟了。在田里忙碌了一上午的母亲，趁着吃午饭的功夫，来到荒丘采摘野生枸杞。枸杞树从来不知道心疼人，它浑身是刺，母亲为了孩子们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几丛荆棘不会让母亲却步。母亲小心地将黄豆一样大的枸杞摘下来，放进撩起的衣角里，手上被枝条划出一道道口子，她不觉得疼，她只会微笑。一顿饭的功夫，母亲的采摘结束了，摘来的枸杞晾晒在葡萄架下，上面盖上布。腊八粥里的绿豆红豆和花生是自家院里的，核桃是邻居送来的，红枣也是自家院里的，还有玉米粒。大米，小米是父亲赶集时采购的。母亲说：“腊八腊八冻掉下巴”，在腊八这个最寒冷的日子，等我们从热炕上爬起来，母亲的腊八粥已经芳香扑鼻了。

腊八粥里记录着父亲的故事。日子到了腊八，也是冬天最寒冷的日子，我和姐姐放假了。村庄里的人，也在这天开始计划过年了。进入腊月，腊八是第一个节日，也打响了“年”的讯号。俗语说：“吃了腊八饭，就把年来办”，庄户人家冬日的闲适，让节日变得尤为重要。太阳温暖地撒落在村庄上，村庄一切变得慢了，连院子里踱步的老母鸡都慢下来。唯一催促庄稼人的就是腊月里，接踵而至的一个又一个节日。

吃罢腊八粥，室外的寒冷让我和姐姐缩起脖子，不想出门玩耍。我知道父亲心里藏着很多故事，《岳飞传》《薛刚反唐》《穆桂英挂帅》《杨门女将》等等，我央求父亲讲故事。父亲的故事主题离不开精忠报国。他说：岳飞抗金的时候，有一年正是严冬，皇帝在秦桧的谗言下，不给岳家军补给，将士们缺吃少穿抗击金军，在腊八这天百姓们自发熬制了“千家粥”，送进岳营，感谢将士们拼死杀敌，保家卫国。将士们喝了百姓的“千家粥”，与金交战时，全胜而归。后来为了纪念岳飞，就有了熬腊八粥的习俗。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我只将父亲的故事记在心里。

晚清诗人陈曾寿在《腊八日煮粥感赋》里写下诗句：“香粥分雏闹膝前，儿时风味渺如烟。”这两句是多少游子的心声，是多少异乡人的乡愁？

母亲腊八粥的味道，早已渺渺然无踪迹，可来自父亲母亲的爱，却让我永远念怀。

作者简介：

甄建萍，笔名，甄小竹，竹儿，新疆人，现居深圳。作品散见《精短小说》《浙江小小说》《天津工人报》《民主协商报》《中国劳动保障报》《南充文学》《长江诗歌》《清远日报》《东海日报》等报刊。短篇小说《向日葵盛开了》，获《双月湖》季刊征文三等奖。曾任江山文学网短篇小说组编辑，江山文学网电子期刊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