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葡萄树

司德珍

余光中说，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而我看来，乡愁是栽种在院子里的葡萄树。

七岁那年，我淘气爬到邻居家的葡萄园里摘葡萄，被篱笆墙刮伤了腿。外婆看着一道道红肿的伤痕，又气又疼。隔了几日便买回一棵葡萄苗，小心翼翼地种植在了院子里，不知不觉中，葡萄藤开始蔓延舒展，外婆给它搭了个架子，一条条卷曲的藤曼蓬勃生长，油亮的叶子密密匝匝，铺满了整个藤架，遮住了酷暑的日光，给小院添了一抹岁月静好的气氛。

外婆给葡萄树浇水松土，修剪枝条，样样耐心仔细，从不怠慢。葡萄树也颇争气，没有辜负外婆的苦心，一串串的果子挂在藤蔓间，调皮可爱。我跟姐姐每每路过都忍不住抬头看上半天，总盼望着那些娇嫩的果子能快点成熟。

那天早晨外婆站在院子里唤着我的乳名，兴奋地说葡萄熟了。我赶紧跑了过去。阳光下，又大又圆的葡萄像玛瑙般晶莹剔透，我赶忙踩着凳子摘了几串，跟姐姐你一棵我一颗地抢着吃，酸酸甜甜的葡萄进入嘴里，喷溅着甜香的汁液，味道真是美极了。晚上，我们躺在葡萄架的凉席上数星星，听外婆摇着蒲扇讲古老的故事。

记忆里，父亲面包有一段时间失业，家里的生活一下子拮据起来。又赶上我读中学需要交学费，父母整日愁眉不展的，我也跟着忐忑不安，唯恐开学时凑不齐学费。

外婆对葡萄树侍弄得更加精心，一有空就抚摸着葡萄树蜿蜒的枝干嘱咐，小树呀，你要多努努力，丫头的学费才着落。葡萄似乎通了人性，疯了般的生长，结出的果实比往年多了许多，铃铛般的葡萄挂满了枝头，甚是喜人。等到葡萄变成了紫红色，我们便摘了下来拿到集市上去卖，总算凑齐了我的学费。

时光是奔流不息的河流，岁月是一树一树的夏风。四季几经轮转，如今我已经五六年没有见到那棵树了，我愈加思念它。想来它的枝干已经比成人的手臂还粗了吧，茂密的枝条是否遮满了院子。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那年的夏日，我跟姐姐在葡萄树下嬉笑打闹，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眼里盛满疼惜。

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只要院子里的葡萄树在，我的心就永远不会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