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月饼

佟雨航

那一年的中秋节，我还小，才六岁。

早上妈妈说，在城里做工的爸爸会回家来，和我们一起过中秋节。我和姐姐听后手舞足蹈、欢呼雀跃，不只因为我们很久没有见到父亲面包了，还因为我们即将可以吃到父亲从城里带回来的读书月饼。我们都很期待，经常赖床的我，那天起得格外早，瞪大眼珠望着窗外，盼望着、盼望着……

从早晨一直盼到中午，又从中午一直盼到晚上，父亲却始终没有回家来。我们的盼望落空了，到嘴边的月饼飞了，我哇哇地大哭起来，怎么哄都不管用。后来妈妈说：“乖，别哭，妈妈给你画月饼。”我听后果然就不哭了。妈妈找来纸笔和油彩，趴在炕上，认真地一笔一划画月饼。我和姐姐则安静地趴在妈妈身边，屏住呼吸，不眨眼睛地观看。妈妈先画了一个波浪大圆，又在波浪大圆内画了一个圆润的略小一圈的小圆，然后在小圆的中间画上“月宫琼楼”的图案，图案的四边又画上一些缠枝花纹，最后母亲用油彩给纸月饼表面涂上黄里透红的颜色。

只一会儿工夫，一块栩栩如生的月饼便跃然纸上，令人馋涎欲滴。母亲把画好的纸月饼交给我。我捧在手心里，眼睛盯着纸月饼，哈喇子流了好多好多。姐姐就用手指头羞我，我索性厚脸皮下去，一次次做出张大嘴去吃的样子。看着我那个馋样子，姐姐乐翻了，妈妈却流下眼泪———中秋佳节，妈妈竟连为自己儿女买块月饼吃的钱都没有，妈妈感到很是愧疚。因为奶奶的病，我们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债台高筑，为此爸爸不得不进城做工。

接着，妈妈又给姐姐也画了一块纸月饼，姐姐也很高兴地把纸月饼拿在手里。吃了晚饭后，妈妈、姐姐和我并排躺在土炕上，我和姐姐手里擎着纸月饼，眼睛透过窗棂，一边看窗外夜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一边在心里思念着我们的父亲。不一会儿，我和姐姐便枕着月光沉入了甜甜的梦乡。在梦里，我和姐姐都闻到了月饼的香味儿。还梦到父亲从城里赶回来了，分给我们每人一块月饼，我们吃着芳香的月饼，甜甜地满足地笑了。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每当想起，涌上心头的，却没有一丝的苦涩和悲伤，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