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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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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冲场

首先出场的脚色,以冲末为最普遍,术语叫做“冲场”。冲末多半不是剧中主要人物,他上场之后,其他脚色陆续登场,展开剧情。也有些剧不由冲末冲场,而由其他脚色如正末、正旦、搽旦、净、丑先上场,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些。

二、上场诗

脚色出场之后,一般先念四句上场诗(或叫做定场诗)。诗的内容,按照出场人物的身份、行业、年龄及剧情而有所不同。但每一类型,几乎都各有几句照例的、公式化的句子(有些剧里字句完全相同,有些则略为变化一下)。例如:

大官僚出场念:“龙楼凤阁九重城,新筑沙堤宰相行。我贵我荣君莫羡,十年前是一书生。”

老旦出场念:“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较穷苦一点的老旦,则念:“教你当家不当家,及至当家乱如麻;早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一般年老的中小地主一类人物出场念:“月过十五光阴少,人到中年万事休;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或作:莫为儿孙作马牛)。”大地主出场,则念:“段段田苗接远村,太公庄上戏儿孙;虽然只得锄刨力,答贺天公雨露恩。”

恶霸或花花公子出场念:“花花太岁为第一,浪子丧门世无对;闻着名儿脑也疼,只我是有权有势× ××。”——活画出一副恶霸仗势欺人的形象。

买卖人出场念:“买卖归来汗未消,上床犹自想来朝;为甚当家头先白?日夜思量计万条。”

书生出场念:“黄卷青灯一腐儒,九经三史腹中居。试看金榜标名姓,养子如何不读书?”等等。

上场诗念毕,就自述姓名、籍贯、身份,或交代剧情有关的人物和情节;如和他同时上场的有几个人物,也由他一个一个地代为介绍出来。全剧就从这里开端,各脚色陆续登场。

与上场诗相对的是下场诗。在一折将结束时,剧中人物有时念四句诗,然后下场。这种诗称为“下场诗”,多与剧情内容相结合。这里不另举例了。

三、唱

唱,是元、明杂剧的主要构成部分,以代言体的方式,由主唱脚色的口里唱出来(凡标明曲调如〔点绛唇〕、〔混江龙〕等,均为唱的部分),可以抒情、叙事、议论、描写、对答;结合“科”、“白”,便构成杂剧的整体。

元杂剧一般规律,全剧里主唱的仅限于一种脚色,即由正末或正旦唱(楔子里或由冲末唱);由正末主唱的名为“末本”戏,由正旦主唱的名为“旦本”戏。这一种脚色(正末或正旦),在全剧四折里,所扮演的剧中人物并不限定是一人,比如说:第一折正末扮甲,二折正末扮的就不一定是甲,也可扮乙,三、四折也可以是丙或丁。例如《单刀会》是末本,正末在一折里扮乔公,二折扮司马徽,三、四折扮关羽。不过,这种一个脚色扮几个人物的情形不太多,一种脚色扮演一个固定人物的较普遍。不管扮的是甲、乙或丙、丁,如果是末本,那么,他们就都是正末;如为旦本,则她们都是正旦。

上面讲的是一般情况,也还偶有些例外,不能不在这里附带谈谈。例如:一、全剧各折并不由正末或正旦主唱到底,而是由末、旦分担主唱脚色。像《西厢记》第五本:楔子,正末唱;一折,旦唱;二折,正末唱;三折,红娘(旦)唱;四折,正末、旦、红娘接唱。又如旦本《东墙记》第三折:生(冲末扮)唱、梅香唱、正旦唱、生唱。二、不仅主唱脚色(末或旦)唱,其他脚色(净、丑、搽旦等)也唱一两支曲子。不过,所唱的一两支曲子多属小曲或曲尾,不算作整个套曲的组成部分,所用的韵也多与全套的韵不同。如旦本《临江驿》第二折,净扮试官唱〔醉太平〕小曲;同剧第四折,搽旦也唱〔醉太平〕。又如末本《薛仁贵》第三折,丑扮禾旦唱〔双调·豆叶黄〕。又如旦本《望江亭》第三折末尾〔马鞍儿〕一曲,由李稍、张千和净扮杨衙内各唱一句,合唱四句。

怎样解释上述例外现象呢?现在还没有一致的看法。据现存一百多种元杂剧看来,例外现象究属少数。但它的存在,却不能不引起研究者的注意。这些例外现象的产生,初步推测,约有以下几种可能。一、经过明人的改动:他们依据当时的南戏、传奇的唱法,改动了元杂剧原来的某些面貌,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像前面所举的旦、末接唱,和不限于末或旦主唱,而由数人(各种脚色)接唱、合唱的例子,就是南戏、传奇习用的方式,而明杂剧里也偶有采用的。我们看旦本《张生煮海》剧,《元曲选》本第三折忽然变成由正末扮演的长老主唱,破坏了全剧由一种脚色主唱的规律。但同样是明刻选本《柳枝集》本同剧第三折,则仍由正旦扮仙姑主唱,保持了一般规律。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上述两种版本,其中必有一种是经过明人改动因而失去原来面貌的。《元曲选》本的《张生煮海》可能就是这样的;虽然《元曲选》的刊行时间略早于《柳枝集》。现存元杂剧,绝大多数是明刻、明抄的本子,同一个剧,因版本不同,内容上往往有相当大的差异;我们如果拿明本和明本,明本和元本,互相校勘一下,马上就可以发现这个现象。从这里可以知道:现存的元杂剧,除了元刊本的三十种以外(可惜是简本),其余的绝非元代原来的面貌,或多或少都是经过明人改动的。二、可能是元杂剧后期的作品,受了南戏的影响,作者想吸收南戏的唱式以革新杂剧传统形式的一种表现。这个看法,从元明之际和明初的杂剧作品中,可以获得一些佐证。但是,像前面所举逸出常规的、如《西厢记》等剧作,却是公认的元杂剧早期作品,因而这个看法还有待于更多的资料来证实。三、与二说刚刚相反,认为“逸出常规”,正是“常规”尚未建立之前、摸索阶段的现象。就是说:早期作品才会产生这种现象,后来“常规”形成了,有了一致遵守的形式和规律,作家按照一定的规格进行编写,作品才“斠(jiào)若划一”。

上面三种看法都各有一定的理由,但都没有强有力的、使人完全信服的证据,都不足以全面解释各种相互矛盾的现象;也可能三种看法各自看见了真相的一面。这个问题,尚有待于作进一步的研讨。明杂剧里有些不同于元杂剧体制的情况,见第十一章《明杂剧概况》。

四、宾白

前面第三章《剧本的面貌》《宾白》一节中已经详细谈过,这里不再重复。

五、科

元杂剧里把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情态的戏剧动作,叫做“科”(表演滑稽动作或言语使人发笑的叫做“插科打诨”),或作“介”。例如:叹气为“做叹科”——表演叹气的动作和神态;两人相见为“做相见科”;向人道谢为“做谢科”;喝酒为“做饮酒科”;思考一件事情为“做寻思科”;表情示意为“做意科”;一种动作重复了三次为“三科了”;等等。凡遇剧本上记载“某某科”的地方,演员都需作出相应的动作和表情。中国古典戏剧唱工和做工并重的优良传统,在元杂剧里是可以找出它的根据来的。可惜做工方面表演艺术的细节,未曾详细记录下来,未免是一件遗憾的事。

六、效果

戏剧里表现各种声响时,如剧中人物表演弹琴的动作,后台就发出相应的琴声;其他如打雷、起风、下雨、鹦鹉说话、雁叫等等,后台都发出相应的各种声音,与前台密切配合,使观众收到真实感的效果,现代戏剧术语叫做“效果”。元杂剧里把这类声响仍列入“科”内,如《汉宫秋》第四折作“雁叫科”;《荐福碑》第三折作“内做雷响科”;《襄阳会》第三折作“做起风科”;《生金阁》第一折作“细乐响科”;等等均是。实际上,这种种声响,都不是前台上演员表演出来的,而是后台其他人发出来的;若一起列入“科”内,并不太适合。但元杂剧已经注意到效果这一点,也可说明这时戏剧表演艺术,已经发展到了相当成熟的阶段。

七、收场

元杂剧在全剧将结束的时候,照例由一个地位较高的人出场作断,对剧情作最后处理;然后念一首诗,或七字句的顺口溜,也偶有念词的。诗的内容是概括剧中重要情节,并含有褒贬判断的意义,很像判词,元刊本中叫做“断出”或“断了”。它的位置是在第四折最末一曲之后,题目正名之前;也偶有放在“煞”、“尾”之前的。念完了断词和题目正名,就收场,全剧结束。兹略举一二例以明之。如:

《博望烧屯》剧(明脉望馆抄校本)最末一曲唱完,最后由刘备出场下断:

(刘末断出):因为那曹操奸雄,将夏侯惇(dun)拜为先锋。遇赵云佯输诈败,追赶到博望城中。着云长提闸放水,使刘封簸土扬尘。俺军师故使巧计,举火箭博望烧屯。则今日收军罢战,再不许起动刀兵。

题目 关云长提闸放水

正名 诸葛亮博望烧屯

同剧,元刊本在“刘末断出”位置作“驾断出”,诗从略未刊,接着就散场。

又如《陈州粜米》第四折,最后由包拯下断:

(包拯云):张千,将刘衙内拿下者,听老夫下断。(词云):为陈州亢旱不收,穷百姓四散飘流。刘衙内原非令器,杨金吾更是油头。奉敕(chì)旨陈州粜米,改官价擅自征收;紫金锤屈打良善,声怨处地惨天愁。范学士岂容奸蠹,奏君王不赦亡囚。今日个从公勘问,遣小 手报亲仇。方才见无私王法,留传与万古千秋。

题目 范天章政府差官

正名 包待制陈州粜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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