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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上层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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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上层社会

统治华尔街的是一些冒险家,其中包括这样一些传奇式的人物,象摩根、洛克菲勒、万德比特、爱德华·h·哈里曼、杰伊·戈尔德、托马斯·弗顿·莱思,以及其他比较短命但同样光怪陆离的各式英雄好汉。有些只是县花一现,随后残英落地任人践踏,被忘记得一千二净。但大部分都靠从事贪脏枉法的交易而大发横财。今天如果有人胆敢仿效他们当年这种做法,恐怕要跑到不受引渡威胁的一个外国首都里才能安身。他们在煤炭、铁路、钢铁、烟草以及电气公用事业新领域的交易中,投机倒把,囤积居奇,买空卖空。

按照洒脱的马克·吐温的说法,在这个飞快发展的工业革命时期,靠巧取豪夺发家的资本家老爷都奉行这样一种信条:“捞钱吧!能快捞就快捞,能多捞就多捞!能不择手段就不择手段,需要讲良心时也得讲点良心。”

每天,当华尔街股票交易所下班的铃声打响时,许多人纷纷涌向华多夫·阿斯多丽亚大饭店。当时这座酒家正好座落在今天帝国大厦的地盘上。对一个经纪人来说,如果被接受为“华多夫群雄”之一员,那就等于取得了发迹的专利权。富丽堂皇的休息室和餐厅,犹如一座座陈列橱柜,人们可以从中看到胜利者趾高气扬,失败者垂头丧气。恐惧,说出现就出现。

特斯拉本能地跨进四面镶着玻璃板的棕榈餐厅,他要见一见那些左右着他的前途和命运的大富翁,同时也想叫他们看一看自己。他定时到这里用餐,已经有好多年了,后来才在这家时髦的饭店定居下来。和当时的投机冒险家聚敛的巨大财产相比起来,他算不上富有,但他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神采奕奕,而且生活上挥霍无度,仿佛他将来一定是财源无量。后来情况也果然如此,总而言之,正如华德·莫卡里斯特对“镀金时代”的体会那样,“现今一个人要是有了一百万美元,他尽可以当大富翁一样纵情欢乐啦!”如今特斯拉自己成为了莫卡里斯特有钱有势的特殊人物名册当中的一员,跻身纽约“四百豪门”之列。他现在与之交往的,就是故事里所说在竞技场上“眼光冰冷、皮笑肉不笑的寡言少语的大人物。”他的学问深受大家奉承,他自己对这场角逐也跃跃欲试,兴致勃勃。他要象爱迪生那样“摩根化”吗?他应当“阿斯多尔化”,“英索尔化”,“梅隆化”,“莱恩化”,或者“弗里克化”吗?他并不幻想击冒这番风险。不管是谁对他的发明进行投资,他们总一定要对他横加干预,而且很可能完全加以控制。这个制度就是如此,这是发明家必须偿付的代价。

为数不多的一些有识之士,已经开始把他称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家,甚至比爱迪生还伟大。此外,还有一点可以进一步证明他在新世界里取得了成功,那就是出现了一股反对他的后座力;这种势力不但来自爱迪生阵营,而且也见之于另外一些科学家当中,只不过稍欠露骨而已。这些科学家既没有受到报界的充分重视,也从来未被邀请参观特斯拉实验室,亲眼看一看那些振奋人心的闻名实验活动。

特斯拉一生好客,他热情款待记者、编辑、出版家和各种文人墨客。虽然他的科学报告使他名扬天下,而且已被各种学会纪录在案,但他从未向学术杂志投过一篇稿子。的确,当他到达美国之初,还未曾有任何学术刊物;在当时,通过各种学会打通与工业、政府、大学三大部门的关系,还没有形成一名科学家成名的必由之路。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主要是单干,但当时单干的时代正在迅速消逝。爱迪生本人是最后一批“独干家”当中的一员,是一个过渡人物。他最早创办了大规模工业研究实验室,建立了现代科学的样式。

特斯拉终生厌恶与他人合作,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别的工程师常惹得他气急败坏,二是他憎恨任何形式的控制。如果说他不得已要和一位与他共事的人打交道,那么在他看来这最好是一位董事长或者总经理。

股票交易所经过一天繁忙之后关门了,那些奔波上下的人物来到华多夫大饭店,一个个变得沉默寡言。他们的心思都集中到利率和税率上面了。他们对金融恐慌和劳工骚乱忧心忡忡。他们对党派政治话动漠不关心,脑子里想的只不过是如何收买大批选票以保护利率和税率。伯纳德·巴鲁赫有一次谈到,有一位粗俗的德国商人名叫雅可布·费尔德,一般人都称呼他雅克。有一次,一些对他感恩戴德的朋友盛情款待他,酒席上有两位美貌的女子端坐在他左右两边,不知道同他谈什么好。有一位向他是否喜欢巴尔扎克,雅克接着他的胡子说道。“除了股票,我从来不经营这玩艺儿。”

记者和女才子最能讨特斯拉的欢心。至于报界人士,他们只要一见到特斯拉,便被他的非凡气宇所倾倒。每次见过特斯拉之后,他们几乎都想不起他长的究竟是浓密黑发还是卷曲褐发,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他的拇指有多长。说也奇怪,他的拇指竟是深受注意的话题。

这个时期的男作家,经常喜欢使用一种华丽的文体。小说家朱里安·霍桑,即纳桑尼尔·霍桑的唯一儿子,就是这种文体的典型代表。他首次见到特斯拉时深感震惊,据他的描写,那情形就象在烟窟贼窝里看到的景象一样:

“我看到一个男子,瘦高个子,胳膊和手指修长。他外表看上去懒洋洋的,无精打采,但内心里却隐藏着刚强无比的力量。他长着一张椭圆脸,额头宽宽的,双唇和两颚显得刚健有力,两只眼睛长长的,但眼皮半张不开,犹如乍醒还梦,跟前看着大家看不见的景象。他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就好象离开梦境回到了现实之中,发现现实生活充满了情趣。然而,他又表现出一种几乎完全属于女性的气质,温文尔雅,和蔼可亲,而最为突出的是他具有稚童般的纯朴和诚实……他长着浓密绻曲的褐色头发,蓝色的限睛,白哲的皮肤……和特斯拉相处,就等于进入到一个自由王国,这比孤独隐居还要自由自在,因为天地是大大扩展了……”

此外,这位发明家有一位秘书也写道:他有一头蓬松的黑发,自然舒贴地梳向后面。

谈到特斯拉个性的力量,每个人的看法似乎都是一致的。弗兰克林·切斯特在《公民报》(1879年8月22日)中写道,任何人看到他,无法不感觉到他那咄咄逼人的力量。据切斯特描写,他身高六英尺多(实际上他高达六英尺六英寸),两手粗大,拇指特别长,“这是智慧过人的象征。”谈到其说不一的特斯拉的头发,切斯特说他的头发笔直,乌黑油亮,从两鬓往头顶上梳拢,形成一道叁差不齐的脊线。他的颧骨高高的,斯拉夫人的模样,眼睛蓝蓝的,滚滚凹陷,象两颗火球一样炯炯有神。

切斯特接着描写道:“他用他的仪器变出魔术般的闪光,那一道道光亮就象是从这些仪器中发射出来一样。他的脑袋是楔形的,下巴几乎呈尖尖的一个点……他侃侃而谈,你在一边洗耳恭听。你不知道他说什么,但是你却听得入神……他讲的一口很有学问的外国人才会说的漂亮英语,不带外国口音,用词恰如其分……他能说八种语言,而且说得都很漂亮……”

赫斯特报系一位爱哗众取宠的编辑亚瑟·布里斯邦发现,这位发明家的眼睛“相当明亮”,这是由于他老是将头脑绷得很紧的结果。(特斯拉说,的确如此)。布里斯邦也和大多数人的看法一样,认为拇指长表示智力过人,他举例说,猿猴的大拇指就很短。但是他认为,特斯拉的嘴太小了,而且下巴虽说不算纤弱,但也不够粗壮。他估计特斯拉身高六英尺多,体重不超过140磅。他还说,特斯拉老是弓着背。据他描写,特斯拉的声音很尖,可能是由于心理紧张造成的。

“他充满自爱和自信,而且一般都如愿以偿。”

“《纽约先驱论坛报》的科学编辑,普里策奖获得者约翰·j·奥尼尔,特斯拉的多年挚友,即后来第一个为特斯拉作传的作家,描写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j·奥尼尔觉得,这种颜色是遗传的结果,而不是精神气质的表现。对他来说,特斯拉无异是一位神,他那超人的光辉才华“创造了这个新的时代。”

奥尼尔指出,以浪漫的眼光来看,他够不上一个美少年,他显得太高和太瘦长了,但是他的其他优点却可以弥补这点而且绰绰有余。

“他长得很英俊,他具有磁铁般的个性,但他很恬静,有些近乎腼腆;他文质彬彬,很有教养,穿着考究。”

拿特斯拉自己的看法来说,他满以为他本人就是五马路上下穿着最考究的人了。而且有一次他告诉秘书说,他打算持之以恒。他上街时的打扮,通常是穿一件黑色的阿伯特王子式外衣,戴一顶圆厦礼帽。他在实验室里也是这身穿着,只是在进行一些重要试验时,才另外换上正式的晚礼服。他的手帕都是白色丝织品,他从不用亚麻布手绢。领带高雅,衣领坚挺。凡是零星东西,包括袜子,他用不了几次就扔掉了。他从不戴珠宝饰物,而且出于一种恐惧心理,对这类东西特别反感。

罗伯特·恩德伍德·约翰逊在认识特斯拉之后不久,就想法让他自己的母校耶鲁大学授给特斯拉荣誉学位。后来哥伦比亚大学也要授予他荣誉学位,因此找约翰逊专门介绍这位发明家性格中的突出优点。他说,特斯拉的个性是,“特别亲切,诚挚,谦虚,文雅,慷慨,刚强……”

女子崇拜特斯拉之深也象男子一样,经常弄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多罗蒂·f·斯凯丽特女士当过他多年的秘书,她证实说,特斯拉活到老年时,神采和风度依然不减。她写道,“他那双深陷的钢灰色的眼睛,温和而锐利,透过长长的眉毛底下,好象一下子就洞察出你心坎上的思想……他的面孔焕发出近乎仙气般的异彩……温和的微笑,高贵的举止,无不显示出深深浸透着他的灵魂的绅士特征。”

他的朋友霍桑不但为特斯拉的美貌、而且还为他的渊博知识所深深打动。他说,很少有人见到过这样一位科学家或工程师,不但从事科学发明,同时又兼为诗人、哲学家、艺术鉴赏家、语言学家、食品和饮料品尝专家。“如果问到酒的酿造时间,或者圃鸭的来历或烹调方法,他也都清楚。”霍桑说,当他说话时,别人可以从他的面孔上看到未来,看到“人类……生下了一位泰坦巨人,他掌握了上苍的秘密。我意识到这样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人类将不再为了获得生存手段而被迫劳动,富贵和贫穷这两个词汇所指的不再是物质状况的差别,而是精神能力和抱负的不同;……到那时候,连知识也会从现在难以想象的来源中汲取……”

特斯拉有时也表现得性格横暴,这似乎是因一种心不由己的好恶之情引起的。胖人叫他恶心,而且他不太掩饰自己的感情。他有一位秘书在他看来就是太胖了。有一次,这位秘书笨手笨脚地把桌子上的什么东西打翻在地,特斯拉就把她辞退了。她扑通跪倒在地,哀求他改变主意,但是他坚决不答应。他最爱拿一件事情开玩笑,说他有两个年高德劭的姑姑,她们长得都十分丑陋。对下属的衣着,他也同样挑剔和专横跋扈。一个秘书可能花半个月的收入来购买一套新装,而他还要内中挑刺,吩咐她回家另换衣服,然后才派她将一封信件送给银行界一位重要朋友。

他手下的雇佣人员,对他自作主张地为他们安排穿着打扮,似乎从来没有表示过异议,事实上他们反而对他万分忠诚。他身上别的优点弥补了这种不足。他的助手科尔曼·西多和乔治·谢尔弗,他的秘书穆里尔·阿布丝和斯凯丽特小姐,一直同他患难与共。在他年迈和生活潦倒以后,记者们看他言多语失,都站出来保护他。科学作家肯尼斯·m·斯维西和奥尼尔在认识特斯拉的时候,还都只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几乎把他当作上帝一样加以崇拜。著名的科学编辑和科幻小说之父休戈·恩斯贝克,他只要得到有关特斯拉的一点东西,都要加以发表。在他看来,特斯拉至少和爱迪生不相上下。

这位具有奇特魅力的人物,不但吸引了作家、工业家和金融家,而且也招来了音乐家、演员、国王、诗人、大学负责人、神秘主义者和一些怪诞不经的人物。各种荣誉纷至沓来,连外国政府都来找他帮忙。人们都称他魔法师、幻术士,预言家,称他是慷慨的天才,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科学家。但还不止如此。

有的人说他是江瑚骗子。当爱迪生搞成了种种发明,因而“名噪一时”并且追不及待地在报刊上自吹自擂时,这些人也如此破坏过他的名声。大学里的科学家们也永远不会放过特斯拉。爱迪生的名声经住了这类攻击而保全下来了,因为他采取了聪明的防范措施,赢得了钱财和权势,也赢得了广大群众的支持。但是特新拉手中的美元都象沙子一样溜掉了,而且他单枪匹马,不把群言放在心上,对一切满不在乎。

有一位刻薄的批评家,《纽约时报》的科学编辑瓦德马尔·坎帕菲尔特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智能大蟒”。他说,j·p·摩根和阿斯托尔这样一些笨蛋被大蟒紧紧缠身,无能为力,动弹不得,只等葬身蟒腹了。坎帕菲尔特还把他形容为“玩弄妖术的中世纪江湖术士……象东方神秘主义者一样痴心”,而且指责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倒退复旧的维多利亚时代人物,与二十世纪新的原子科学格格不入。坎帕菲尔特轻蔑地说,别的记者“虽然无法理解特斯拉说些什么,但还是被他的建议所打动,竟想与火星通信,而且不用电线就越过遥远的距离输送电力。”他痛心疾首地说,在上当受骗的记者当中,也有他在《先驱论坛报》里的搭档。坎帕菲尔特说,奥尼尔对特斯拉的赞誉太过分了,这是幼稚无知的英雄崇拜造成的结果。奥尼尔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做一名听差时,曾经见过特斯拉,据说他给特斯拉写过诗。坎帕菲尔特所以抱着如此成见,可能是因奥尼尔所说的这样一件事情引起的。

1898年,特斯拉在麦迪逊广场花园进行过一次远近驰名的遥控机器人自动船和鱼雷表演。坎帕菲尔特当时是市立学院的一名大学生,他死皮赖脸地缠住这位著名的科学家,一定要同他攀谈。

“我看得出,你可以在一只更大的船上装满炸药,”他抢先开口说,“然后让这只船潜到水下航行,而且只要你愿意,随便什么时候一扳开关,就能象打开船头的灯光那样轻而易举地叫炸药爆炸。因此你可以通过无线电从很远的地方将最大的战舰都炸翻。”

特斯拉立刻把话接过来,说道:“你在这里看到的并不是一枚无线电鱼雷,你看到的是最早的机器人种。就是这些机器人,将要承担人类的最繁重的工作。”

心怀妒忌的科学家,抱批评态度的记者,还不是造成特斯拉痛苦的唯一根源。神秘主义者倾墓于他,为追求神奇而鬼迷心窍的一些奇男怪女聚集在他的旗帜之下,宣称特斯拉就是他们要找的金星人。他们硬说特斯拉是在金星上出生的,后来不是乘坐宇宙飞船就是托在一只巨大的白鸽翅膀上降临到地球上。

这些讨厌的信男信女们相信,特斯拉是一个能预言祸福、会通灵显圣的神人,他“降临地球”为的是发展自动化,开导世俗凡人。特斯拉也是出于要打消一些人说他具有超凡能力的念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他实际具有的特殊的感觉才能也一概予以否认。更有甚者,出于同一目的,提出了他的机械论哲学,主张人类是没有自己的意志的,人类的每一行动都是客观事件和环境造成的结果。但是不管他如何加以否认,这些奇怪的信徒还是继续盯着他不放,有时候还把他的名字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宣传话动挂在一起。人们试问,除了江湖骗子,谁能迷住这样一些人呢?

一个秋天的傍晚,特斯拉乘坐一辆漂亮马车来到莱辛顿大街327号——罗伯特·恩德伍德·约翰逊的时髦住宅。弧光灯在寒冷的夜幕中闪闪发亮,照耀着一辆辆双轮马车、四轮马车以及别的漂亮座车,把一批批高贵的客人送到门前。大门敞开着,从里面飘出来莫扎特钢琴协奏曲的优美旋律。约翰逊一家并不富有,但是他们不拘一格,邀请了百万富翁,超百万富翁以及穷酸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无论是罗伯特先生还是凯瑟琳太太都不太懂得科学,但是他们两人都因特斯拉多才多艺而对他倍加崇拜。

他们自己就是很能吸引人的一对伴侣,男的颇具学者风度,在语言、诗歌和辩论方面很有才能,女的温柔美丽,而且十分聪慧和活跃,不满足于做一位贤妻良母。

他们不只是和艺术家交往,他们自己也打心底里爱好艺术。约翰逊是《世纪》杂志的副主犏,后来还成为了主编。富有教养的特斯拉,远远脱离了欧洲城市的文明风尚和礼仪,在这里自然把他们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天堂。他和迈克尔·普平两人,虽然都出身于南斯拉夫最贫困的阶层,但是当他们第一次看到美国那种吵吵嚷嚷、庸俗不堪的情景时,都不免大吃一惊。特斯拉在约翰逊家里结识了著名的欧洲大陆艺术家、作家、政界人物以及美国社会的精华。

他是在1893年经托马斯·柯默福特·马丁介绍认识约翰逊的,而且立刻情投意合。很快他们三个人就成了莫逆之交。同罗伯特以及凯瑟琳相处一起,特斯拉不再拘泥于自己那种庄重拘谨的举止了,他和他们互相称兄道弟,甚至对闲言时话也津津乐道。特斯拉拼命寻求百万富翁为他的发明进行投资,这件事成了他们三个人最爱逗趣的话题。

他们三人分开时,常通过信差交换书简,有时候一天要送上两三次。这些年间,罗伯特和特斯拉之间的来往信函多达数千件。凯瑟琳和“特斯拉先生”之间的信件也不下这个数目,因为她总是不间断地给他写信,而且有时候在信中不掩饰她对特斯拉的一往深情。过了不久,特斯拉就无所顾忌了,给他们各人都取了一个绰号,根据他所崇敬的一位塞尔维亚神话英雄的名字,把约翰逊叫傲“路卡·菲利波夫”,又称约翰逊太太为“菲利波夫夫人”。约翰逊跟着也学起塞尔维亚语来了。

从约翰逊对特斯拉发出的一次又一次邀请,可以看出这位发明家在这个时期过着一种放任无度的社交生活。“当你离开凡·阿连家赶往列杰特家时,路上方便的话务请进来稍坐……”“请来见一见基帕林他们一家人,”“请来见一见帕德列夫斯基,”“请来见一见巴伦·卡涅柯……”特斯拉在给“菲利波夫夫妇”的复信中往往签上这样一些轻浮的名字,例如尼古拉一世,或者缩写字母“g.i.”(伟大的发明家)。他很少和别的朋友这么开玩笑。

多亏约翰逊的帮助,特斯拉现在也可以出入这样一些特权阶层的特殊禁区了。游手好闲的富贵人家到这里来寻欢作乐,极尽其挥霍放纵之能事。罗伯特对他讲过由家财万贯的富翁在德尔莫尼柯一家举办宴会的盛况。每逢举行这类宴会时,为了博得女宾的惊喜,要在餐巾里塞进一些珠宝。根据珠宝种类的不同,这些宴会分别取名为“白银宴”、“黄金宴”和“钻石宴”。有时候为了让大家尝尝味道,一饱口福,特意用一百美元一张的钞票卷成香烟,由贵客们轮流抽上一口。

还有一种称为“社会贫困”的稀奇古怪的社交晚会,这位发明家如果没有参加过,那他也一定在报纸的社交专栏里读到过。这种社交晚会,是在一位西部兽皮和油脂大王的棕色石砌大厅里举办的。宾客都按规定披着肮脏的破烂衣裳前来赴宴。他们坐在污秽不堪的地面上,拿洋铁筒往嘴里灌啤酒,捧着木碗分吃由穿号衣的仆人送来的残羹剩饭。镀金时代无奇不有,唯独谈不到怜悯、同情!

但是,尽管人有所好,志各不同,钱财还是具有无可否认的吸引力。“我要想弄到一分钱,”特斯拉写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手头要有足够的金钱,将它大把地撒到门外。”

这段时间他住在格拉赫旅馆。这家旅馆在它的专用信笺头上,自称为“绝对防火的家庭旅馆。”他身居这种卑俗的环境之中,感到格外烦躁,终日梦想着五马路的华多夫大饭店,对它那用凸版烫金印制的信笺羡慕不已。

在约翰逊家里,他经介绍认识了鲁迪雅德·基普林。他和罗伯特认为,这位基普林是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此外,他还认识了作家约翰·穆尔和海伦·亨特·杰克逊,作曲家伊格纳斯·巴德列夫斯基和安东·德沃夏克,歌剧女演员涅丽·梅尔芭,以及一大批社会名流和政治家,其中包括参议员乔治·赫斯特,他还认识一位不知名的、但是美貌英俊的南方人,刚从美国海军学院毕业的里奇蒙·皮尔逊·霍布森。

特斯拉已经三十七岁,而且饱经风霜、见过世面,新认识什么人都不容易叫他动心。但是不知为何缘故,他却对这位年青军官格外爱慕。他长着一副稚气面容,可是嘴上却留着一绺抢眼的黝黑胡子,对比之下,显得颇为荒唐。霍布森是一个充满男子气慨、朝气蓬勃的浪漫人物,将天生的聪慧 和后天的教养兼备一身,象每一个塞尔维亚英雄一样,非常符合特斯拉的理想。

特斯拉受到种种攻讦,其中就有人流传说他搞同性恋爱。如果换一个时候,或者换一个国家,这对他的事业可能没有什么影响;但当此维多利亚女王时代,在美国,身居严肃认真、一本正经的工程技术人员当中,这种传言就成为了落在他敌人手中的一种致命武器。他从来不想费心去否认任何时候任何种类的流言蜚语,仅有一次他为他的独身生活作过解释,说明这是出自于工作的绝对要求。但是,当时社会上并不承认他所说的这个理由,逼迫他结婚的压力有增无减。

乍看起来,由于特斯拉有一种恐惧心理,他不大可能成为谈情说爱的对象。但是有一个时期,他在四十七和四十八街之间公园路西侧一家豪华的玛格丽饭店里,的确要了一个套间,与此同时又在另一家饭店居住。有一次他告诉肯尼斯·斯维西,他用这套房间来会见“特殊”朋友和熟人。对他的这种说法,众说纷纭。

约翰逊介绍他认识一大批妇女,她们都很漂亮,有才华,或者有钱。有的三者兼而有之。据说有相当一些女子钟情于他。他从未报以真心,但是,这些女子的钟情显然使他的自负心得到满足。

话说那个秋天傍晚,他来到约翰逊家里,听见门里传来莫扎特音乐的旋律,立即认出弹钢琴的人就是玛格丽特·梅琳顿。这是他长年以来最喜欢与之同桌共餐的友人。他对任何妇女从未没有象对梅琳顿如此爱慕和倾情。

约翰逊把他领去见一个身材高挑、严肃庄重的姑娘。姑娘披着一件昂贵的法国长外衣,腰间系着一条时髦的腰带,领口上镶着饰边和一朵花。她蓦地转过身来,那双茶色的明眸使特斯拉大吃一惊。他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她,但是却见过这双眼睛。也许她是一名演员?

“这是安娜·摩根小姐,”约翰逊说。“这是特斯拉先生。”然后就走开了。

她点了点头,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音乐上。特斯拉喜从心来。当然啦!她的眼神里也洋溢着她父亲那种勇敢的智慧。他简直象是看见她也点燃了一支黑色雪茄。约翰逊说过,姑娘爱上他了。假如果真如此,她看样子是下决心不把感情表露出来。她的举止,是在所谓女子学校里教养出来的,深得特斯拉的好感。既雍容华贵,而又清秀娟美。

但是多么可惜,姑娘竟戴着珍珠耳环!这不禁使特斯拉大为生气。他本来想和她攀谈,但是一看到这些珍珠,兴致一下子就完全消失了。也许罗伯特能好心帮忙,今后会给她透透风。据伊丽莎白·玛布丽说,安娜受到过分溺爱,感情上还没有完全摆脱孩子气。但是如果特斯拉稍有一些眼力,那么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沉着持重的人儿,立刻会脱去外壳,露出她的一片真情。她的变态过程,倒是很值得瞧一瞧哩!

特新拉认识到,如果他不立即表示要娶彼邦特·摩根的女儿,约翰逊夫妇一定要缠住他不放。他是一个满怀雄心壮志、急需资金的发明家,充分意识到当前境遇中隐藏着的种种危险。他不能客客气气地挑动这位年青女子的情窦,但是他必须非常讲究方式才能避免伤害她的感情。

乐曲奏完了,另外一些人纷纷过来招呼特斯拉。这些天每逢来到宴会,都立即有一大群人将他团团围住。人们都希望聆听这位善于打动人心的、有天才的演说宗讲话。有钱人家一般不愿在科学上评头品足,特斯拉也不想倒他们的胃口。他于是任凭自己的幻想驰聘飞翔。

特斯拉十分赞赏玛格丽特的坦率。这天傍晚,他找了一个借口专门找到玛格丽特。他对她的演奏说了一些赞誉之词,接着便唐突地问道:“小姐,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象别人一样佩戴钻石和珠宝?”

“这不由得我自己,”她说。“但是假如我有钱佩戴钻石,我是会另外找到更好的办法来使用这些钱的。”

“如果您有钱,您要用来干什么?”他满怀兴趣地追问道。

“要是我不怕城内城外来回跑,我愿意在乡间买一套住房。”

特斯拉微微一笑。想不到一位妩媚动人和才华横滥的女子,竟然不戴珠宝啊!至于他自己,连一枚领带别针或一根表链也从来不戴。

“哎,梅琳顿小姐,我要是开始拿到我的百万美元时,”他说,“我就来解决这个问题。我要在纽约这个地方买一片街区,在当中给你修一座别墅,四周种上树木。这样一来,你既有乡间住房,又用不着离开城市。”

她失声哈哈大笑,也许还稍动了一会心思。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看来她还不至于认为,特斯拉说的是当真话。

根据发明家的一位知心朋友说,玛格丽特后来表示,她是唯一曾经贴近过特斯拉的女子。这位朋友对此不以为然。至今尚未发现什么情况足以表明,她或者别的什么女子同特斯拉发生过关系。

也是这位知已朋友说,安娜·摩根“拼命讨好”特斯拉。但是也没有任何证据叫人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超过朋友。他们后来过着同样的生涯,而且安娜也自成为一名地位很高、举足轻重的妇女。虽然她的名字后来和一批批著名人物相联系,但是她一直没有结婚。

特斯拉定期偿还社交债务,在华多夫饭店举办高级宴会,招待“四百豪门”成员和一些名气稍逊的普通人。参加这些盛大宴会的请柬,都要精心安排。他要亲自挑选最精美的菜肴和酒品,监督制作,添加调料,亲口品尝一下陈酿老酒。一方面不计开销,挥金如土,另一方面将平民百姓拒之门外。

盛宴之后,客人们兴冲冲地来到他的实验室参观私人“演出”,于是第二天报纸就登出一篇篇报导,预告他那激动人心的种种发明。与他同代的科学家,有些捞不到机会观看这些表演,特斯拉用这种方法来治他们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他对女性颇为淡泊的态度,仍然在国际上招来人们的风言风语。一天夜晚,他在巴黎同一位法国科学家到一家和平咖啡馆休憩,碰巧有一批剧院演员打从那里路过,其中也有天才的萨拉·伯恩哈德。这位女演员**地把手绢掉到地上,惹得特斯拉离开座位,俯身将手绢拾起来交还给她。但特斯拉连眼皮也不抬。而且出乎这位法国人的意料之外,他立刻又恢复了讨论电气的话题。

甚至伦敦《电气评论》杂志(1896年8月14日)也刊载一长篇评论责备他:“当然,特斯拉先生可能是不怕爱神丘比特之箭射中的,但不知怎的,我们还是有所怀疑。我们十分敬仰他和他的工作,我们也称赞他有十分刚强的意志……但是我们对妇女们信心十足,相信特斯拉终归会天命难逃,总有一个人不但配得上他所有各方面的苛求,而且会将他的发明天才逼人绝境。比方说,要他交代清楚某天夜里两点钟去了什么地方……不管这位卓越科学家所处的异常状态起于何种原因,我们还是希望,这种原因很快就会消除,因为我们可以肯定,无论就整个科学界来说,还是就特斯拉先生个人来说,只要结了婚就会更加富有。”

写这篇文章的这种穷极无聊的人,当然死也不会看到他的预言兑现。但是,他也不会因为特斯拉未来取得的科学技术成就而感到失望恼火的,须知这位发明家很快就跨上了他整个异乎寻常的生握当中最为异乎寻常的阶段。

特斯拉的命运面临一个新的转折点,从乔治·威斯汀豪斯那里打来的另一个长途电话,便是预示着这个转折的契机。这是一桩惊人的好消息。发明家迅速收拾好行装,登上了开往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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