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奎因站到一旁,看着父亲和卫兵冲上去割断绳索,把帕西沃·约克放了下来。埃勒里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正是因为实际上他没什么了不起。他没能力挽狂澜,甚至也做不到神机妙算。此刻,他几乎连坚持在这里站下去也做不到了。
他从卫兵身旁冲过去,跑到了外面的走廊里:“沃尔特的牢房在哪儿?”
“沃尔特?姓什么?”卫兵问。
“就是沃尔特。”这样就很合适,埃勒里想:沃尔特,无人知晓的人物。
“j.h.沃尔特。约翰·亨利·沃尔特。”
“哦,那个怪物。”卫兵给他指了指。埃勒里道了谢,急急地朝那边走去。
埃勒里·奎因走过一个牢门,听到里面的人正鼾声大作;下一个门里的人不停地转圈;再下一个牢房空着;后面的还是空的;转过走廊,到了拐角上,右手第一间——这里的确关着沃尔特,杀人武器沃尔特。
埃勒里·奎因接近铁门,短短几步,他感到双腿沉重,视野模糊。他扒着铁栏杆朝里张望——那只猩猩在哪儿呢?——他想。终于,他看清了j.h.沃尔特。
沃尔特像一个本分的公民,端端正正地坐着,整齐、干净、双腿并拢、两脚平放,正在埋头看他那本《圣经》,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的影子——平静安详的微笑。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很正常,”他的微笑似乎在述说这句话。他没有抬头。他的精神全在书上。
握在埃勒里手中的铁栏杆固执地向上滑去。他死死抓着它们,吃力得几乎使他迸出了泪水。它们变得滚烫,他很高兴它们能这样烫手,很高兴它们使他眼前那个整洁的读《圣经》的人变得模糊不清;此刻他高兴得像个受疟狂、像个傻乎乎的孩子。此刻他感到,无论多么巨大的痛苦对他来说都是公平的。他希望他能肯定,恰如其分的惩罚可以弥补他无底的自责;哦,假如真能那样,他宁愿去寻找传说中狞厉苛刻的九尾猫,向它供述自己愚蠢的罪过,诚心实意地接受它无情的惩治……当然,这都是无聊的幻想。他无从逃避,正是在愤怒与羞耻中,埃勒里才是埃勒里,一个了不起的人。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不管他是卫兵还是警察,埃勒里心想,都不可能把自己立刻抓起来,但是现在,他几乎希望自己被抓起来。
那只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警官的声音说:“没事了,儿子。我们来得还算及时。那家伙的活计干得并不利索。他会没事的。”
埃勒里感到自己的两只手从栏杆上滑脱,他茫然地朝话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他顾不上怕羞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只感到一阵温暖的、令他忘却一切的气息环抱着他——那是父亲的气息。
“嗨……嗨……”温柔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埃勒里似乎又回到了裹在襁褓中乃至穿着开档裤的时光。
“嗨,醒醒,儿子。”
埃勒里跟着父亲走下楼梯。现在他终于能畅快地呼吸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手绢,又一阵头晕目眩。他感到既懊悔又别扭,用力擤了擤鼻子,强挤出一个笑脸。
“想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么,儿子?”奎因警官温和地问。
“您猜,”埃勒里说,“我搞清楚了。”
“搞清楚什么了?”
“y的秘密。”
“什么?”老人叫道,“你是什么意思,埃勒里?”
“我知道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