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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方历史协会上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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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五年十一月十日于孟菲斯

为了这个时刻,同时也是为了便于辩论,让我们说,作为一个南方的白人,或许甚至是作为随便怎样的一个美国白人,我也诅咒那一天,当时,头一个黑人,在违背他意志的情况下,被带到这个国家来,并被卖身为奴。但是说这样的话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时至公元一九五五年,生活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却反对种族或肤色平等,这就犹如生活在阿拉斯加却反对雪一样。

近两年来,我到日本、菲律宾、暹罗、印度、埃及、意大利、西德、英国和冰岛去访问过。有的地方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了看,有的地方则深入一些。在这些国家中,唯一我能肯定地说十年之内不会成为共产主义国家的,就是英国。但是如果所有这些其他地方不能保持自由,那么,英国也就难以为继了。而且,如果世界上所有别的地方全都共产主义化了,那么,谁都知道,美国也就日暮途穷了;很简单,只要经济上加以封锁,就能使我们窒息致死,因为到那时任何地方再没有一个人会出售美国的产品了,目前,我们已经在美国棉花的问题上看出了这样的趋势。

所有的这些国家还未已经共产主义化,唯一的原因就在于美国,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物质力量,而且是因为有个人自由、解放与平等的理念,我们的国家就是建立在这样的理念上的,而建立我们国家的祖先们也正是认为,美国这个名称是应该体现这个理念的。这些国家之所以至今还没有共产主义化,理由也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因为信仰个人的自由、平等与解放——因为这一信仰异常有力量,足以对抗共产主义的思想。除此以外我们再也没有别的对抗共产主义的武器了,因为在外交上,与共产党国家的外交家相比,我们仅仅是稚儿,在生产方面,我们将永远落后于他们,因为在极权政府掌控之下,所有的生产活动都是受到国家支配的。可是,我们倒也不需要别的,因为那个理念——认为人是可以自由的那一简单理念——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我们所需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去推行这一理念。

由于不好把握与过于简单,我们常常宁愿设想,今天的世界局势是两种不可妥协的意识形态在相互对立中保持着不可靠的、有爆炸性的平衡;这种危险的平衡一旦失控,就会将整个世界拖进深渊。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只有一方面的力量才是一种意识形态,一种思想。因为第二方面的力量仅仅是人的一种状态:它相信个人可以自由,应该自由也必定会得到自由。如果我们这些到目前为止仍然是自由的人想继续得到自由,那么我们所有的同类人最好能联合起来,紧密地联合起来,不是作为黑人、白人、粉红人,也不是作为蓝人与绿人,而是作为仍然是自由的人与一切仍然是自由的民族;我们得联合起来,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如果我们想让在这个世界上或者仅仅是一部分的世界上,个人能够自由,能够继续坚持活下去的话。

而且我们最好是能团结尽可能多的非白人民族,虽然他们还没有得到全部的自由,但他们是想得到自由并一心要有自由的,我们要赶在另外那股反对自由的势力愚弄与蛊惑他们之前做到这一点。曾经有过这样的时期,非白人满足于——至少,是曾经满足于——接受自己对自由的本能看法,认为那是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不过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是白人自己,教会了他们认识不同于此的——不同于白人自己的——文化现象,这种文化以殖民扩张与剥削的形式出现,它建立在(并且道德上遭到侵犯于)人类不平等的基础上,之所以不平等,不是因为某些人个人素质上有所欠缺,而是因为整个种族与肤色上有所不同。这样的结果是,在短短的十年里,我们眼看非白人驱逐白人,必要时还用血腥的暴力手段,把他们从过去由他们统治的整个中东与亚洲赶出去。而在那片真空里,已经开始潜入另外的那股不友好的力量,信仰自由的人是与那股力量相抗争的——那股力量对非白人说:“我们不向你们提供自由,因为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自由这件东西;你们刚刚轰出去的白人老爷们已经向你们证明了这一点。但是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平等:至少是在当奴隶上的平等;如果你们命里注定要当奴隶,至少你们可以当你们自己肤色、种族和宗教的人的奴隶嘛。”

我们西方的白人,相信至少在这种可怜的当奴隶的平等之上与之外,是存在着一种个人自由的,我们必须趁还来得及去教会那些非白人。我们,美国,反对共产主义与极权主义的最强大的力量,必须教会所有别的民族,白人也好,非白人也好,奴隶也好,暂时还是自由的人也好。我们,美国,有最好的机会来做这件事,因为我们可以在这里做,在家里做,而不用花昂贵的费用,派自由远征军深入异域和怀有敌意的地方,那里已经相信,让所有人都享有自由、解放、平等、和平这样的好事是根本没有的,否则的话,我们何以不在国内推行呢。

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与最容易做的工作了,因为我们的非白人少数民族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了;我们不需要向他们推销美国及自由这一套,因为这些东西已经卖给他们了;即使他们因为地位低未受教育,即使存在着不平等的记录与历史,他们仍然是相信我们关于自由与民主的观念的。

那就是美国在仅仅三百年里为他们所做的事。不是对他们,而是为他们,因为让我们感到羞耻的是,我们直到目前为止在教他们怎样当美国人上做得仍然很不够,更不用说是利用他们的能力来使我们美国成为一个更加强大、更加团结的国家了——这些民族仅仅三百年前还是在非洲雨林里吃腐烂的大象、河马肉,他们生活在地球上最大的内陆水系旁边却从未想到要利用舟楫帆桁,他们每年都不得不整个村落地迁徙以逃避饥馑、瘟疫以及同裔的敌人,可是却从来也想不到利用车辐轮轴,但他们却可以在美国生存的短短三百年里产生出了拉尔夫·本奇、乔治·华盛顿·加弗与布克·t.华盛顿,他们还有待于产生他们自己的福克斯、罗森堡、戈尔德、格林格拉斯、伯吉斯或是麦克莱恩与希斯,而每出一个像罗伯逊那样的有名的共产党员或是同路人,自然会出现一千个同类的白人的。

我无法相信黑人想要做到种族混合的程度,一如我们有些人宣称担心会的那样。我相信黑人美国意识很浓,他们出于单纯的美国本能,谴责与拒绝任何限制与规定,禁止我们做某些在我们看来做了也无害处,真让我们做我们兴许还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想黑人想要的是平等,我也相信黑人很清楚是没有平等per se[1]这回事的,有的只是相对平等而已,那就是:有平等的权利与机会,使自己的一生在自己的能力与可能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得到发展,没有对不公正的恐惧,没有压迫或是暴力威胁。倘若我们在九十、五十甚至仅仅是十年之前就把机会均等的权利给了黑人,那也不会有最高法院做出判决关照我们怎样管理学校这样的事了。

在我们今天的南方经济中一定不让黑人得到经济上的平等,这是我们白人的耻辱;而担心一旦给了他们更多的社会平等便会危及他们目前的经济地位,这更是我们白人的双重耻辱;情况已经如此,我们还一定要用白人血液纯洁的问题来使得问题更加夹缠不清,这更是我们的三重耻辱了;而竟然会出现这样一种论调,说什么,世界上只剩下一块地方,白人能够躲避并且从法律上得到保护,以使自己的血液保持纯洁,这地方就是非洲——非洲:那不正好是黑种人民的发源地与源泉吗,不是说他们在美国的存在会驱赶白人,使他们逃离,免得遭到污染的吗?

很快我们所有的人——不仅仅是南方人,甚至还不仅仅是美国人,而且包括了所有仍然自由、希望继续自由的人——都要面临一个选择了。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不是在肤色、种族、宗教之间,也不是在东方与西方之间,而是仅仅在当奴隶与不当奴隶之间。而且我们必须做出彻底与最终的选择;我们可以从每一方面、在双方面都选上一点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选择奴隶制度,如果我们足够强大,能跻身于最大的两三强甚至是十强之列,我们可以享有一定数量的特许权利——直到某个更为强大的势力崛起,让我们排列在地窖的墙前,用机枪将我们扫射致死。不过我们绝不能选择建立在等级制度上的、军阶似的种姓制度上的那种自由。我们必须享有这样的自由,不是嘴上说说的自由,而是付诸实现的自由;我们的自由必须受到这样原则的支持:人类各种族都必须平等而且是无条件的平等,不论那个种族是什么肤色,这样的话,世界各地所有其他怀有敌意的力量——政治、宗教、种族或是民族的力量——不仅会尊敬我们,因为我们将自由的原则付诸行动,而且还会因为我们这样做了而畏惧我们。

此刻已经不再是什么白人反对黑人的问题了。也不再是白人血液是否应该保持纯洁的问题,现在是白人是否应该继续保持自由的问题了。

我们受到羞辱、侮慢和暴力的威胁,因为我们不愿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看我们的家乡南方——不仅仅是密西西比而且是整个南方——因为黑人问题,在不到一百年里两次毁掉自己。

我们现在大声嚷嚷,反对那样一天的到来,到了那一天,我们南方人会誓死反抗社会关系上的不可避免的改变,却不得不在接受时(他们是曾经有机会怀着尊严与善意加以接受的)说上一句:“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一点,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呢?”

(原载一九五五年十一月十一日孟菲斯《商业呼声报》,修改、扩充的文本收入亚特兰大南方地区委员会一九五六年所出小册子《对种族隔离决定的三种看法》。此处所刊系修改、扩充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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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拉丁文,自身。亦即“绝对平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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