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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性错乱[1](The sexual aberr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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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学上将人类和动物身上所存在的对于性的需求称为“性本能”(sexual instinct),类似于我们在饥饿状态下对于食物的本能追求。但是日常用语中没有这方面与“饥饿”对应的词汇,科学界便使用“力比多”(libido)一词来达到描述的目的。[2]

大众观点对于性本能的本质和特征是十分明确的,通常认为它在童年时期不存在,青春期来临时随着身体的成熟而萌发,直到无法抗拒而被异性吸引之时显现出来;其目的被认为是生殖器的结合,或者至少所引发的活动都是导向这一点的。然而,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些观点描绘的是一幅不合实情的错误画面。如果我们细细探究,就会发现它们充满了错误之处以及不准确的和轻率的结论。

在这里,我要引进两个术语。我们将具有性吸引力的那个人叫作“性对象”(sexual object),而将驱动性行为的性本能称为“性目的”(sexual aim)。有针对性的科学观察表明,许多性行为的异常(deviations)都与性对象和性目的这两者有关。这些异常之间的关系以及假定如何算是正常,需要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1)性对象的异常

(a)性倒错

人最初是单体的,后被劈开一分为二,变成了男人和女人,他们克服种种困难,以爱情之名力求重新结合为一体。这则美妙而充满诗意的神话传说直接反映出了大众对于性本能的观念是男女相爱在一起,而且这种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当人们听说居然有男人的性对象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而有些女人的性对象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时,便会感到十分诧异。

这一类人可以说是具有“相反的性感觉”,或者更确切地称呼应该是“性倒错者”(inverts),这种现象则被称为“性倒错”(inversion)。这些人的数量虽然难以进行精确统计,但肯定不少。[3]

性倒错者的行为类型 这些人的具体表现各有不同,可以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a)他们也许是完全的性倒错者。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性对象只能是与自己同性的人,异性从来都勾不起他们的性欲,只能令他们冷淡,甚至引起性厌恶。这种厌恶的后果就是,如果他们是男人,在实施性行为的时候将无法雄起,即使可以也不能从中获得任何快感。

(b)他们也许是两栖的性倒错者,也就是说性心理上是双性的。他们的性对象可以是同性,也可以是异性。这类倒错没有专一的性别取向。

(c)他们也许是偶然的性倒错者。在某些外界条件下,他们没有办法接触到正常的性对象,于是经由模仿,正好能够将同性作为性交对象,并从中获得极大的性满足。

此外,性倒错者们对于自己怪异的性本能也有着各自不同的看法。其中一些人将他们的性倒错视为自然而然的东西,只是自身力比多的流动方向与普通人不一样而已,并坚决要求性倒错行为得到合法地位;还有一些人想方设法克服自身的性倒错欲望,觉得这是一种病态的冲动。[4]

其他的差异与发生时间的早晚有关。在某些人身上,性倒错的特质出现得非常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主体有记忆力以前;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直到青春期萌动的前后一段时期内才有所呈现。[5]这种特质可能持续一生,可能暂时隐退,也可能只是正常发展道路上的一段插曲。它甚至可能在主体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正常性生活以后才初次显露。还有的观察显示到,有些人时不时地在正常性行为的和性倒错行为之间来回周期性地摇摆。最有意思的案例是,有些人在经历了一场痛苦的异性恋爱以后,力比多的方向就反转到同性身上了。

通常,这些差异的类型之间被认为是相互独立存在的。然而,我们可以大胆地推测,性倒错最极端的例子莫过于从幼年起就有所表现,同时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能够接纳他的这种怪癖。

许多权威专家不愿意将以上我所列举的各种各样的例子归结在一起,他们更情愿强调性倒错者的不同之处而不是相同点,以求得与自己所持有的论点相一致。虽然存在区别是不容置疑的,然而各种类型之间存在着极大数量的中间状态者,忽略他们也是不可取的,这就迫使我们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我们是在研究一个相互联系的一系列人,无疑是给自己搬来了绊脚石。

性倒错的本质 早期评论将性倒错看作先天性神经退化的标志,这符合医学临床上最先从神经症患者或者将要患上神经症的人身上发现性倒错现象的这一事实。性倒错的特征包含两种假设:先天的和退化的,这两种假设必须分开来考虑。

退化(degeneracy) 在这里使用退化一词,很容易遭到反对不加区别地滥用这个词语之人的抨击。因为,人们已经日益习惯于将任何不是明显由外伤和感染引起的症状都当作退化。马格南(magnan)对于退化的分类就是如此,他没有排除神经系统功能本十分优良却被认为是退化的可能性。既然如此,不妨问一问,“退化”一词的存在有何意思?或者说对我们的知识增加了哪些内容?似乎只有在以下两种情况下使用退化一词较为明智:(1)几种严重偏离正常的行径同时出现时;(2)机能有效运转的能力和生存能力被严重损坏时。[6]

几点事实可以表明,性倒错者有足够的理由不被当作退化:

(1)可以在性倒错者身上发现,他们除了性倒错以外没有其他的严重异常;

(2)性倒错者同样出现在效能没有受损的人身上,而且其中有许多都是高智商者以及道德高尚者;[7]

(3)如果我们忽略我们的医学经验去看待病人,将视野投向一个更为广阔的地方,我们就可以立足于事实,通过两个方面来得知,将性倒错看成退化的标志这一说法是不成立的:

(a)考虑到这样一个事实,性倒错者在以往时代文明到达高峰期时是十分常见的,人们可能会说它对制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功能;

(b)它在许多落后的未开化的原始种族里广泛存在,而退化的概念通常限用于高度文明的国家(见布洛赫);而且,即使在欧洲文明民族中,气候和种族对于性倒错的流行以及人们采取的态度也有着重大的影响。[8]

先天性 可以想象,先天性的情况只会出现在最极端的那一类性倒错者身上,依据在于,他们的性本能在一生中的任何阶段都没有显现过要采取其他方式的迹象。而其他两类性倒错者的存在,尤其是第三类,很难与先天性性倒错的假设相符合。这就解释了为何支持这一假说的学者倾向于将完全性倒错者与其余两类分离开来,而放弃了尝试对性倒错做出普遍适用的解释。按照这方面权威学者的看法,性倒错在这一类情况下是先天性的,在其他情况下可能是由其他方式引起的。

还有一种相反的观点,认为性倒错是一种可以后天习得的性本能特征。这一观点基于以下考虑:

(1)在许多性倒错者身上,甚至包括完全性倒错者,都表现出生活早期留下的某种性印象,这可能是他们倾向于成为同性恋的罪魁祸首。

(2)许多其他的例子里,也都可以在他们的生活中找到早晚会使他们定型为性倒错的外部影响,无论这些影响是有益的还是抑制性的。(这些影响包括对同性别者关系的排斥、战争中的同志友谊、监狱里的拘留、与异性性交的威胁、独自生活以及性功能衰弱,等等。)

(3)性倒错可以用催眠暗示来消除,从这点看来,如果它是先天性的,就太令人惊讶了。

有鉴于此,先天性性倒错是否存在就更加值得怀疑了。可以这样说(见哈维洛克·艾里斯的主张),如果对假定是先天性性倒错的例子进行更加细致的检验,他们在早年孩提时期决定了他们力比多流动方向的经历可能就会浮现出来。这些经历可能只是从主体的意识记忆里遗忘了,但是在适当的刺激下是可以被重新唤回的。持有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性倒错只能被描述为性本能时有发生的一种变异状态,它取决于主体生活中形形色色的外部情境。

这个结论看上去很肯定,然而,许多人经历了同样的性影响(例如可能发生在青少年时代的被引诱或者相互手淫),却没有变成性倒错者,或者没有永久保持性倒错,这一事实却又完全驳斥了上述结论。因此,我们不得不怀疑,在“先天的”和“习得的”这两者之间选择是不是绝对的,或者这并没有覆盖完有关性倒错的全部问题。

性倒错的解释 无论是先天性的假说还是另一个习得性的假说,都不能解释性倒错的本质。对前一个来说,我们必须提出哪些方面是先天的,不然我们就必须接受这样一种粗糙的解释,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性本能都与特定的性对象联系在一起。对后者而言,可能会质疑如果不考虑主体自身的因素,各种各样的偶发事件的影响是否足以解释性倒错的习得机制。按照我们已经表明的,个体自身的因素对此存在影响是毋庸置疑的。

双性论 李兹顿(lydston)、科尔南(kiernan)和谢瓦利埃(chevalier)在试图解释性倒错的可能性时,提出了大众看法中一个新的矛盾点。通常认为一个人非男即女,然而学术界却发现,有些案例里的人性别特征是模糊不清的,因此很难去界定他们的性别。首次案例发现是在解剖学领域里,这些人的生殖器官同时具有男性和女性的特征(这种现象被称为两性同体)。在很稀有的案例里,他们身上的男女性器官都得到了充分发育(真两性同体);但更为常见的是两种性器官都呈现出萎缩的状态。[9]

出现反常现象的重要性就在于,这种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事实,可以有助于我们对正常发育的理解。这样看来,解剖学意义上的两性同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正常的。在每一个普通男性或者女性身上,都能找到异性器官的痕迹。这些痕迹要么以一种残留的器官存在着不具备任何功能;要么发生了转变,被用作了其他功效。

这些解剖学上早已被熟知的现象,将我们导向一种假设,即最初双性的身体结构经过进化,演变成了单性个体,只留下了一点萎缩了的异性痕迹。

于是,我们将这一假设沿用到心理学范畴,对性倒错的诸多种类解释为心理上的两性同体的表现。为做到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的就是,性倒错总是有规律地伴随着心理和生理上的两性同体的迹象。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想要验证假设里的心理上和已有的生理上两性同体之间具有如此紧密的联系是不可能的。在性倒错者中,时常发现他们的性本能大体看来较弱,性器官也有轻微解剖学意义上的萎缩(哈维洛克·艾里斯,1915年),而时常,并不代表就是说有规律或者总是这样。我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即性倒错和生理上的两性同体是两种完全相互独立的现象。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与通常所说的第二性特征和第三性特征有关,在性倒错者身上可以非常频繁地见到相反性别的这两种特征(哈维洛克·艾里斯,1915年)。这种说法大多也是成立的;但是我们也决不能忘记,本身从正常人的整体水平来看,带有异性的第二性特征和第三性特征的人就十分常见。他们可以说是有两性的迹象,但是不一定就是改变性对象的性倒错者。

如果性对象倒错至少同时伴随着主体其他心理特征、本能以及性格特质朝异性方向的转变,才能说心理上的两性同体是存在的。但是只有在女性倒错者身上可以总是发现这样特质上也倒错的情况;而对于男性,最彻底的男子气概也可以与性倒错并存。如果要相信对于心理上两性同体的假设,那么就很有必要补充一句,它在诸多方面的表现几乎没有相互之间的决定性影响。另外,根据哈尔班(halban,1903年)所说[10],生理上的两性同体也是如此,个体性器官的萎缩以及第二性特征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是互不相干的。

一位男性倒错者曾经以一种十分粗俗的方式描述双性理论:“女人的头脑长在了男人的身体上。”但是我们不知道怎么样算是女性的头脑,这样用解剖学意义上的特征代替心理特征既不必要也不合理。克拉夫特-艾宾尝试性解释的框架似乎比乌尔利克斯(ulrichs)的更精准,但是实质上也没多大区别。克拉夫特-艾宾(1895年5月)认为,个体的双性倾向赐予其男性和女性的脑中枢以及生理上的性器官:中枢只在青春期开始发育,主要是受性腺的影响,而性腺起初是独立存在的。但是上面所说的男性和女性大脑的情况同样适应于男性和女性“中枢”;况且,我们也没有任何根据可以说明大脑(“中枢”)有一块特定的区域负责性功能,如言语中枢那样。[11]

然而,从这些讨论中可以得出以下两点。第一,不管怎么样,双性倾向与性倒错有关联,虽然我们不知道这种倾向在解剖学结构之上是如何存在的。第二,我们需要讨论影响性本能发育过程的失调机制。

性倒错者的性对象 心理上的两性同体理论假定性倒错者的性对象与平常人相反。它认为,一个男性倒错者就如女人一般,会被生理和心理均具有男子气概的人所吸引: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女人,在寻找男人。

虽然这一说法适用于很大一部分性倒错者,然而却远远不能揭示性倒错者的一般特性。毫无疑问,有一大部分男性倒错者保留了心理上的男子气特征,他们拥有相对较少的异性第二性特征,而且他们在寻找性对象时也是看中同性别身上的女性特质。不然,那该如何解释提供服务给性倒错者的男妓?自古以来,他们在衣着和举止等外在方面都在模仿女子。这样的模仿不可避免地与性倒错者的设想会有冲突。在希腊,性倒错者中那些最有男人味的男性爱上另一个男孩显然不是因为他的男子气,而是他身上的女性气质,他的羞涩、他的谦逊以及他对依赖和照顾的渴望。待到男孩成熟以后成为男人,他便不再是男人的性对象,或许会转而爱上男孩。因此,正如其他许多人一样,这里的性对象不是某个单一的性别,而是维系着两个性别的特征;相当于是一人追求男性而另一人追求女性的一种折中,同时又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前提条件是两个人都必须是男性身体。于是,性对象就成了主体自身两性特征的一种反射。[12]

性倒错者的性目的 需要记住一个重要的事实,没有一个唯一的性目的可以适用于所有的性倒错。男人之中,性倒错并不一定都是肛门交;手淫倒经常是他们倾向的唯一选择,甚至他们对于性目的的限制,即对表露情感方式的限制,要比异性恋人之间更为普遍。在女性当中也是如此,性倒错者的性目的更加多样:她们似乎尤其喜欢口腔黏膜的触感。

结论 我们可以看到,基于目前的材料难以对性倒错的起源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然而我们的调查研究使我们掌握了许多相关知识,这比找到解决方法更为重要,且使我们意识到,我们习惯于将性本能与性对象之间的联系看得比实际上要紧密。对那些被视为异常例子的研究表明,性本能和性对象只是被人为强加在一起的,我们恐怕忽视了这个事实,因为在正常人的画面里,性对象是构成性本能的必要部分。这提醒了我们,需要将脑海里本身就有的本能与对象之间的联结印象解除开来。很可能性本能在首次显现时与对象无关;它的起源也不是取决于性对象的吸引力。

(b)以性发育未成熟者和动物为性对象

性倒错者除了在性对象选择上不太符合常规外,其他方面在他人看来可能十分正常。但是,将性发育尚未成熟的人(即小孩)作为性对象的话则会被视为不太常见的变态行为。不过只有在极特别的情况下小孩才是唯一的性对象。小孩成为性对象,通常是在某人十分胆怯时,或者阳痿以后用小孩作为性代替品,或者当性冲动十分强烈(刻不容缓)而一时又无法跟适合的对象发生性行为时。不过,事实证明,性本能的性质使得其对象如此多样化,而且降低到如此程度;而饥饿,对其对象保留着更多的选择精力,只有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才会允许饥不择食的程度。与动物的性交也是如此,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尤其是在农村,性吸引似乎已经超越了物种的界限。

基于美观的考量人们可能更乐意将这些以及其他严重异常的性本能归结于精神失常;但是科学上讲却不能这样做。经验告诉我们,精神失常者的性本能失调状况与健康人以及所属种族或者职业之间的发生概率没有任何区别。那么,在学校老师以及小孩照料者身上不可思议地频繁发生对小孩的性虐待行为,仅仅是因为他们具有绝佳的时机。而精神失常只不过是将各种错乱表现得更为夸张;而特殊意义在于,这种倾向可能完全代替正常的性满足变成唯一的方式。

性异常以及从健康到失常的下行范围之间的显著关系,给我们提供了大量值得思考的材料。我更倾向于相信,这或许可以解释为性生活的冲动,即使对正常人来说,性冲动都是最少受到大脑高级活动控制的。据经验而论,任何不管是从社会上还是道德上精神失常的人,他的性生活也会随之失常。但是许多人在性生活方面失常,而在其他各方面的表现却在正常水平,并且跟其他人一样,经历着人类文化发展进程,其中性方面一直处于弱项。

然而,以上讨论可以得出的最为一般性的结论似乎是这样的:在许多情况下以及数量惊人的个体中,性对象的本质和重要性已淡出视线,性本能当中根本性的和持续不变的要素另有他物。[13]

(2)性目的的异常

生殖器的结合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性交被看作正常的性目的,它可以带来性紧张的释放以及性本能的暂时消隐,类似于饥饿感被满足以后的状态。但是即使在最正常不过的性过程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一些雏形,一旦发展起来,将会导致被描述为“性变态”(perversions)的异常行为出现。比如个体与性对象在通往性交之路上,被视为前奏的某些中间行为,像是抚摸、观看等。一方面这些活动能够带来愉悦,另一方面他们以此来增强为达成性目的所需要一直存在的兴奋感。不仅如此,其中接吻,这种两片嘴唇黏膜之间的特殊接触方式,在许多国家(包括高度文明的国家)被赋予了极高的性尊崇,尽管它涉及的身体部位实际上并不属于性器官而是消化道的入口。所以,这些因素为性变态和正常性生活之间提供了一个联结点,同时也是给它们分类的基础。所谓性变态,有以下两种:(a)性活动超出了原本在解剖意义上被用作性交的身体部位;(b)与性对象进行中间性行为时,在那些本该快速掠过直抵最终性目的的地方流连不前。

(a)身体部位的扩展

对性对象的过高评价 人们内心对性对象所进行的评价几乎不会仅限于生殖器官上,这种欣赏会扩展到对性对象的整个身体,并用全部的感官来感受它。同样的过高评价也存在于心理层面:在主体眼里,性对象的精神魅力以及完美无缺使得他意乱情迷(也就是说,他的判断力被削弱了),他轻易就被俘虏了。这种对爱的盲目听从,即使不是权威产生的根本因素,也是其重要起源之一。[14]

这种对性的过高评价使得性目的很难就此局限于性器官的结合,它有助于将身体的其他部位也纳入性目的的活动之中。[15]

关于这种对性对象高度评价的意义,最好是在男人身上进行研究,因为他们的性生活是可以接近和探究的。而女人的话,部分由于教养的限制,部分由于她们对于性生活通常比较私密和伪善,因此难以一识庐山真面目。[16]

口唇黏膜的性用途 将嘴看作性器官来使用时,如果一个人的嘴唇(或者舌头)是接触另一个人的性器官就会被看成一种变态行为,但如果是嘴唇黏膜之间的碰触就不会被这么认为。这就在于接触什么是正常的。那些谴责另一个做法(而在原始时代的人类里无疑是很普遍的)是变态行为的,认为这样做显然令人恶心,从而使人们远离这样的性目的。然而对于恶心的界限常常只是出于纯粹的习惯:一个男人可以激情亲吻另一个漂亮女孩的嘴唇,但想到要用她的牙刷可能就会很厌恶,尽管没有任何根据可以表明他自己的口腔比那个女孩的能干净多少,而他对自己的却不感觉到恶心。现在,我们的关注点被吸引到了恶心这一因素上,它对力比多的过高评价存在抵触,却可以被力比多过分压制住。恶心似乎是会限制性目的的力量之一。毋庸置疑异性的生殖器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恶心的东西,这是所有癔症患者尤其是女患者都持有的一种观念。但是性本能的力量往往能够过分压制这种恶心感。(详情见后)

肛门的性用途 肛门的有关区域更为明显得令人感到恶心,使得这类性目的也被贴上了变态的标签。但是,我认为试图用它是排泄器官经常接触排泄物这点来说明这种厌恶感的人们,并不比觉得男人性器官恶心是因为它是用来排尿的癔症女孩们好到哪里去,我希望这样说不会被控告为有偏见。

肛门黏膜扮演的性角色并不只局限于男人之间的性交:对它的喜欢绝不只是性倒错者特有的感受。相反,男人养娈童的起源似乎就在于肛交与跟女人性交有着相似的感觉;而且性倒错者在性交中更多是会相互手淫。

身体其他部位的作用 将性兴趣扩展到身体的其他部位,无论怎么变化,在原理上并没有给我们提供什么新的东西,也不能扩充我们对性本能的知识,充其量向我们说明了它可以从任何可能的方向入手获得性对象。但是这些身体结构的扩展提醒了我们,除了性方面的过高评价,还有不为人知的第二种因素在起作用。某些身体部位,比如口腔和肛门黏膜,常常出现在性活动里,就好像在宣告它们本身就应该被当作性器官来对待。我们稍后将会了解到,性本能的发展历史可以证明这一宣告是合乎情理的,并且它对某些病理状态也能够做出症状学解释。

不适宜的性对象替代物——恋物癖 有一些十分不同寻常的例子,他们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平常的性对象,这些东西担负着一种性关系,但是又完全不适合用来行使性目的。从分类来看,我们本该在讨论性对象异常的时候就提及这种十分有趣的性本能失常的类型。但是我们延迟到了解性方面过高评价的因素以后才提起这个,是因为这两者之间存有依赖性,性方面过高评价的因素与性目的的遗弃相关联。

用来做性对象替代物的有:通常不能用作开展性目的的身体的一部分(比如脚或头发),或者是与某人有关的以及其偏爱的性特征相似的一些没有生命的物品(例如一块布或者内衣)。这些替代物对于恋物癖者来说具有一些神圣的寓意,就像原始人相信他们的神是具象化的。

恋物癖里,无论是正常的还是变态的性目的都已经被完全摒弃了,为了性目的可以达成,其性对象需要满足一种恋物的条件,像是拥有某种特殊的头发比如颜色,或者衣着,有时甚至会是某些身体上的缺损。没有哪种性本能的变化能有如此病态,足以令我们投入更多的兴趣来探讨,它们出现的情况是如此奇特。在每个这样的例子中,对于正常性目的的冲动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性器官使用时的衰弱)似乎是一种必要的前提条件。[17]与正常情况的分界点就在于,心理上对性对象的过高评价不可避免延伸到了所有与之有关联的东西上。其实在正常的爱情中也会习惯性地呈现出一定程度的恋物癖,尤其是在正常的性目的仍然不可及的阶段或者是它的满足受到阻碍时:

给我,她胸前的那条丝巾,

还有那双膝上缠绕的吊带袜![18]

只有当对恋物的渴望超越了仅仅将其当作性对象的附带品,而实际上是取代了正常的性目的时,或者更进一步,当恋物开始脱离具体的人而变成单一的性对象时,才能说是病理性的。而这些确实就是性本能的各种变异转向病态的一般条件。

比内(binet,1888年)第一个提出(目前已经被大量的证据证实)恋物的选择是童年早期得到的某种性印象所带来的后果(这与谚语里所说的初恋持久难忘相一致)。这一起源在仅有一种恋物条件附带于性对象身上时尤为明显。我们会在后文中再次讨论早期性印象的重要性。[19]

在其他例子中性对象被恋物代替是由一种思维的象征性关系决定的,主体通常并不能意识到他的这种思维。我们并不总是能够追踪到这种关系的起源。(例如脚,是一种古老的性象征,早在神话里就已经出现了。[20]毫无疑问,毛皮在恋物中所扮演的角色就在于它与女性阴部的毛之间的渊源。)这种象征也并不是就与童年的性体验毫无关联。[21]

(b)初始性目的的固着

新目的的出现 每一个阻碍或者延迟正常性目的获得的外因或内因(例如阳痿、得到性对象的代价过高以及性行为的危险性等)都会明显推动主体去在前期准备活动上慢慢消磨时间或者促使他们寻找一种新的性目的来取而代之。留心观察就会发现,即使是看上去最强有力的新目的背后也暗示有某种正常的性过程。

抚摸和观看 适当的抚摸在性目的达成之前是必不可少的(人类所有情况下都是这样)。众所周知,对性对象肌肤的触觉不仅可以带来愉悦感,还可以产生源源不断的兴奋。鉴于性行为进行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抚摸,所以几乎不能说停留在这一阶段就是变态。

观看也是如此,它是一种衍生自抚摸的行为。视觉印象在唤起性兴奋的过程中有着持续频繁的影响;的确,自然选择对这个过程起着很大作用,如果这个目的形式的论证可行的话,自然选择便会促成性对象在进化过程中越来越漂亮。随着文明的发展,将身体遮盖起来这一进步保留了我们对性的好奇。这种好奇会促使人们去揭开隐藏的部分来接近性对象。此外,如果这种兴趣从生殖器官转移到身体总的形状上,它也可以转化(“升华”)成为艺术。[22]多数普通人都会流连于观看这一中间性目的,它带有一种性的意味。确实,这样还可以使得一部分力比多有机会转为更高级的艺术目的。另一方面来讲,观看的快感在以下三种情况下就成为了变态:(a)仅限于是生殖器官,(b)压倒了恶心感(例如窥淫狂,或者观看他人排泄的人),(c)取代了正常的性目的,而不是它的准备工作。最后一条对有裸露癖的人来说尤为正确。如果我相信这几点分析的话,我会说他们展示出自己的性器官是为了得到回馈,以看到他人的性器官。[23]

我们在这种观看和被看的变态行为中,发现了一个十分显著的特点,这点与以下将要讨论的反常行为密切相关:性目的在这些变态行为中都是以两种形式存在,即主动和被动。

羞耻感是对抗窥阴癖的力量,但是也可能被压倒(与之前我们提到过的压倒恶心感的例子一样)。

施虐狂和受虐狂 克拉夫特-艾宾将性变态中最常见和最有意义的两种,即对性对象施加暴力的渴望以及接受暴力的渴望,命名为“施虐狂”(sadism)和“受虐狂”(masochism),来表示主动的和被动的这两方面的形式。另外一些学者喜欢直接用一个更狭义的术语“性虐待”(algolagnia),它强调了一种痛苦带来的快感,很是残忍;而克拉夫特-艾宾选取的名字着重于任何形式下的羞辱和屈服所带来的快感。

在正常行径里很容易找到有关主动性虐待即施虐狂的发生根源。大多数男性特征里都包含“富有攻击性”(即强烈的征服欲望)这一项;这在生物学上的意义似乎在于个体对用手段而不是求爱的方式来战胜性对象反抗的需要。因此施虐相当于是性本能中的攻击性成分变得太强势和夸大,以至于取代性本能占据了首要地位。

平常说到虐待狂一般包括两方面的含义,一种是主体只是对性对象抱有一种主动的或者暴力的态度;另一种情况是性满足感完全来自对性对象的羞辱和虐待。严格来讲,只有后一种极端的例子才能称得上是变态。

同样,受虐狂这一术语包含了指向性生活和性对象的任何被动态度,其中出现的极端例子是主体的满足感在于忍受性对象对其进行的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受虐狂的变态行径似乎比施虐狂的更加远离正常性目的;我们怀疑它在最初发生的时候,究竟是作为首次现象出现的,还是相反由施虐转化而来的。[24]经常可以看到,受虐狂只不过是施虐狂转向自身的一种延伸,起初是为了替补性对象的空缺。对受虐狂极端变态案例的临床分析表明,其中存在大量因素(例如阉割情结和内疚感)都与增强和固化这种最初的被动性态度有关联。

疼痛,与恶心和羞耻感一样对力比多具有反对和阻抗的力量,在这些情况下被过度压制了。

施虐狂和受虐狂在性变态里有着特殊的位置,因为在他们性生活里普遍存在着主动和被动这两种相对状态。

人类文明史表明,残暴和性本能之间存在着十分清晰的密切关系;但是从来没有谁解释过这种关系,除了对力比多富有攻击性的成分进行强调外。根据一些权威观点,性本能的攻击性成分实质上是同类相残这种欲望的残留物,这就是说,它是器官之间争夺掌控权带来的后果,获得掌控权关系到另一种个体发生这个更为古老和强大的本能需要的满足。[25]而且它还保留了每一种疼痛自身都有引发快感的可能性。以上提到过的需要都没有对这种性变态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看上去倒像是许多精神冲动牵涉进来生成了一个单一的结果。[26]

但是这种性变态最显著的特征在于,它的主动和被动的形式习惯性地成对出现在同一个个体身上。在性关系中施加疼痛可以令其感到愉悦的人同样也能够享受疼痛带来的快感。一个施虐狂往往同时也是一个受虐狂,尽管其性变态的主动或被动的某一方面可能会发展得更强大从而成为他主要的性活动。[27]

随后我们发现,性变态冲动之中有某些时常作为对立面的双方同时出现;结合起下文将要提出的材料,具有很高的理论意义。[28]此外,还暗示了一种事实,施虐和受虐这一对立面的存在不能仅仅归咎于富有攻击性的成分。我们需要有意将这些对立面的同时出现与双性论中男子气和女子气的对立联系起来考虑,这种对立在精神分析中经常需要用主动和被动来代替。

(3)性变态概述

异变和疾病 外科医生最先研究了那些突出案例里和特殊情况下的性变态,他们很自然地倾向于像对待性倒错那样,认为这些性变态是功能退化或者疾病的症状。尽管将这一观点用到性倒错上比用在这上面还难立足。日常经验告诉我们,向性变态延伸的大多数行为,或者至少是它们中不太严重的部分,通常不难在健康人的性生活里发现,而且还被视作与其他亲密举动没有两样。如若条件允许,正常人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用这种变态行为来代替正常的性目的,或者想办法让两者同时存在。显然,所有健康的人都能做到将那些可能被称为变态的行为附加到正常的性目的里;这种发现的普遍性存在,本身就足以说明,使用性变态这个带有责备意味的字眼是多么不合适。对于性生活,自从我们试图划分出一个清晰的界限来区分生理学范围内的正常变化和病理学症状后,就被教育成要对抗那些奇特的和确实无法解决的难题。

然而,性变态里有些新的性目的的质量还是需要进行特殊检查的。有些内容实在太偏离正常了,使得我们不得不说成“病理性的”。尤其是性本能在过度压倒羞耻、恶心、尊严或疼痛感这条路上走得太远时(例如舔食粪便、与尸体性交等)。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例子,我们也不能过早就认定产生如此举动的人必然会成为精神病,或者出现其他类型的严重反常。同样我们也不能逃避这个现实,即其他方面都表现正常的人,在所有最难以控制的本能驱使下,也会将他们自己套进病人的性生活特有的范畴里去。另外,生活在其他关系里的反常表现总是会投射到反常的性行为里。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发现性变态的病理性特征并不是在于新的性目的是什么,而是在于它与正常特点之间的关系。如果某种性变态不是伴随着正常的性目的和性对象出现,而是只在情境不利于正常的性目的和性对象而只利于它发生时,取代了正常的性位置,就会将其从所有的情境下完全驱逐出去。简而言之,如果性变态具有排他性和固着性,我们通常就会认为,将其视为一种病理性症状是合理的。

性变态的心理因素 在最令人排斥的性变态中,通常认为心理因素在其性本能的转变上起着重大的作用。如果不去想心理作用在这些例子里所带来的可怕后果,我们不可否认它在性本能理想化的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大概不会有什么能够比这类性错乱更能证明爱具有无限可能性了。在性的领域里,最为崇高的和最为低贱的往往联系最为紧密:“越过人间,从天堂直抵地狱。”[29]

两点结论 通过对性变态的研究,我们发现性本能不得不和某些具有阻抗力量的心理因素做斗争,其中羞耻和厌恶最为主要。这些力量将性本能限制到了人们认为是正常的范围内;如果它们在性本能尚未达到最高强度之前就在个体内部获得发展的话,毫无疑问将会决定性本能的发展方向。[30]

其次,我们发现,有些性变态只有假定是存在几种动力汇聚在一块时,才易于理解。如果这些性变态能够分解,就是说如果它们可以被拆开,那它们肯定是复合性的。这给我们带来了一条线索,可能性本能本身就不是单纯的而是由各种成分组合成的,这些成分在性变态内部又瓦解开来。如果是这样,对这些反常行为的临床观察将会使我们注意到,它们是在各种成分应该融合之时没能与正常人的保持一致。[31]

(4)神经症患者的性本能

精神分析 我们只能通过一种特殊的途径,才能获得更多那些算是近似正常性本能的人的特点。这些被称为“精神神经症患者”(psychoneurotic)的人们,遭受着来自癔症(hysteria)、强迫神经症(obsessional neurosis)以及有着不恰当称呼的神经衰弱症(neurasthenia),毫无疑问还有早发性痴呆(dementia praecox)以及偏执狂(paranoia)的折磨,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获得关于他们的详尽信息,并且不会出错。这是约瑟夫·布洛伊尔(josef breuer)和我于1893年在治疗过程中提出的方法,即必须对他们进行精神分析的调查分析,当时取名为“宣泄法”。

首先我必须说明一点,我在其他书里也写了的,我的所有经验都表明这些精神神经症是源于性本能动力。我并不只是想说性本能的能量提供给病理性症状维持下去的动力。明确来讲我的意思是,性本能的供应是神经症能量的最重要的和唯一不断的源泉,因此个体的性生活就表现出了种种问题症状,或是排他性的或是主导性的或者只是部分如此。正如我在其他地方提过的,这些症状构成了病人的性活动。这一说法的证据来源于过去25年间接受我进行精神分析治疗的癔症患者以及其他神经症患者数量的不断增加以及他们的感受,我已经(而且将继续)在其他出版物里给出关于此的详细描述。[32]

由于大量情感堆积在心中,如希冀和渴望等,为防止精神活动所需意识因此崩溃,心理机制会对其进行一种特殊的精神处理程序(压抑),癔症患者的那些症状就是情感压抑以后的替代物(它本身的复本)。通过精神分析来消除癔症患者的症状,就是以这一假定为出发点的。因此,这些心理过程从无意识里被唤回来,并争取在它们情感的适宜范围内得以宣泄,从而获得消减;在癔症患者的例子里,他们发现有这种躯体迹象的表达(通过“转化”),即歇斯底里的症状。通过系统地将这些症状变回(在一种特殊技术的帮助下)情感堆积点,于是情感会显现在意识状态下,就可能得知最准确的关于先前无意识精神结构的本质和起源。

精神分析学的发现 用这种方法我们发现,症状是汲取了来自性本能力量的冲动的替代物。癔症患者大概被认为是精神神经症里最为典型的,我们所知道的他们发作前的特性以及他们突然发作的场合原因,都与上述观点完全一致。癔症患者表现出超过正常范围的性压抑程度,他们强烈地排斥性本能(这一点我们在讨论羞耻感、厌恶感和道德感的时候已经提到过),似乎他们骨子里就对此有种天生的厌恶,使他们无法对性问题进行任何理智思考。以至于病人已经到性成熟阶段还对性一无所知,显著极端的例子里尤为如此。[33]

粗看之下,癔症的这种特质虽然典型,但经常会被存在的第二类体质特征即性本能的显著发展所遮盖。然而,精神分析总是可以通过揭示出它特有的对立面——夸张的性渴望和极端的厌恶性,来发掘出它的首要因素,从而化解癔症表现出的令人费解的矛盾点。

任何易患癔症的人,要么是因为他自己的逐渐成熟,要么是受生活中外部环境的影响,他发现自己被迫面临了一种真实的性情境,这时疾病就容易发生。在性本能的压力以及他对性的敌意之下,疾病给他提供了一个逃离的机会。这并不能解决他的冲突,只是将其力比多的冲动转化成了症状,以此来寻求逃避。有一种很明显的例外,当一个癔症患者,假设是男性,由于一些琐碎的情感,一些并不是以任何性兴趣为中心的冲突,使得疾病发作了。这样的例子里,精神分析总是能够发现,是冲突里的性成分在阻止心理过程变成正常的,并使得疾病的可能性增大。

神经症与性变态 毫无疑问,对我这些观点持反对意见的大部分都是由于我将精神神经症症状的根源归结于性,而他们的性符合正常的性本能。但是精神分析的学说并不仅限于此。这些症状引起的绝不是只有损害所谓的“正常”性本能,不管怎么说这并不是唯一的或者主要的情况;它们还体现了(通过转换),如果本能能够直接靠幻想来表达,并且不用转化为意识层面就行动,从广义来看就可以被描述为“变态”。因此,症状的形成部分是由于性的反常;可以这么说,神经症是变态的消极面。[34]

我们研究过的正常性生活的变异以及反常性生活的表现,所有这些性错乱现象在精神神经症患者的性本能中都有所显现。

(a)所有神经症患者(没有例外)的无意识心理活动都表现有性倒错的冲动,以及力比多对自身性别的固着。如果不深入探讨这一因素在决定疾病症状形成时所起到的作用,就永远无法真正认识到它在其中的重要性。我只能坚持认为,他们身上总是存在着性倒错的无意识倾向,这一点尤其对揭示男性的癔症具有特殊意义。[35]

(b)我们能够做到去追溯精神神经症患者在每一种扩展的性活动里的无意识倾向,并且验证这些倾向就是症状形成的原因。我们发现,口腔和肛门黏膜被赋予性器官的角色这一现象在他们之中特别常见。

(c)在精神神经症症状的形成要素里有一个由性本能引起的尤其显著的因素,我们在介绍新的性目的时提到过的,它们通常以一个对立面的形式出现,即窥阴癖和裸露癖,以及指向残暴本能的主动和被动两种形式。后者帮助我们加深了对有关“遭罪”这类症状的理解,它几乎是一直支配着病人的部分社会行为。它也会通过力比多与残暴之间的关联为中介,将爱转化为恨,将深情转化为敌意,这是许多神经症案例里都具有的特征,尤其是偏执狂里最为常见。

一些特殊的事实大大增加了这些发现的有趣之处。

(a)每当我们发现性本能的无意识里可能出现有对立面里的其中一种时,总能发现另一种也在发挥着功效。每一种主动的性变态都是这样伴随着被动的对应面:任何一个有裸露癖的人,在无意识里同时也是一个窥阴狂;任何一个在忍受压抑施虐冲动之苦的人,从他的症状里肯定能找到另一个决定性因素带有受虐倾向。这一观点与我们在“主动”的性变态里获得的发现符合程度是最具有一致性的,但是实际的症状里也总有一个或几个是被动倾向占据主导地位。

(b)任何相当显著的精神神经症的例子里,通常都不只有一种变态的性本能。我们经常发现相当多数量的存在,并且都是有迹可循。然而,每一种特殊本能之间的发展程度是相互独立开来的。这里也是,对“主动”性变态的研究展示给我们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对立面。

(5)成分本能和快感区

如果我们将调查中所了解到的所有积极的和消极的性变态都放在一起,似乎可以将它们都追溯到若干“成分本能”(component instincts)的名下,但是这并不是生来的性质,只是为了方便作进一步的分析。我们可以暂时通过内躯体感觉作为心理代表来理解这种“本能”,它是一种连续不断涌动的刺激源,与外部单一兴奋构成的“刺激物”形成鲜明对比。因此,本能这个概念可以看成位于生理和心理分界线上的一种。关于本能的性质,最简单和最可能的推测似乎是,它本身是没有性质的,当涉及心理活动时,它只是被看成这个心理需求起作用的程度比较高。本能与它们的生理来源以及与它们的目的指向的关系,可以用来区分各种本能以及赋予它们特殊的意义。本能的来源是兴奋产生于器官的过程,而本能的当下目的就在于消除器官的刺激。[36]

本能理论进一步假定我们无法从中逃脱。基于化学性型的不同,生理器官可以产生两种兴奋作用。其中一种兴奋我们描述为具有特定性别的,我们将涉及的器官称为性成分本能产生的“快感区”(erotogenic zone)。[37]

快感区在将口和肛门赋予性意味的变态例子里扮演的角色是显而易见的。它们从每一个方面来看都表现得像是性器官的一部分。癔症患者的这部分身体以及周边黏膜成为足以与勃起相提并论的新感觉和神经分布变化的栖息地,这样就与在真正的性器官下进行正常性过程的感觉无二。

快感区作为性器官的附属器官甚至是其替代物的意义,在所有精神神经症患者中数癔症看起来最为明显;但并不是就意味着它在其余类型里的意义就少一些。只是在其他神经症里辨识度要低一些,因为这些例子(强迫神经症和偏执狂)中症状的形成占据了距离躯体控制的特殊中心更遥远的心理作用的区域。强迫神经症患者最显著的地方在于创建新的性目的的冲动,这与快感区貌似是相互独立的。但是,在窥阴癖和暴露癖里,眼睛就相当于是一个快感区;而在性本能成分涉及疼痛和残暴时,同样的角色承担者则是肌肤——尤其那些已经分化成了感觉器官或者被改变成了黏膜的身体肌肤,是出类拔萃的快感区。[38]

(6)精神神经症中普遍存在变态性的原因

前面所述可能将精神神经症的性引向了一个错误的感觉。这可能给人们一种印象,就是根据精神神经症患者的倾向,他们的性表现近乎于变态,而且成比例地偏离正常人。这些患者的身体特性里(除了极端的性压抑以及过强的性本能)可能确实还存在一种很不寻常的变态倾向,这里的变态是从广义上来讲的。然而,对相当少见的例子的调查表明,这个假设可能并不完全必要,或者至少在对这些病理性的发展形成一种观点时,另一个方向上的相关因素也需要一并权衡。大部分精神神经症患者只在青春期以后由于正常性生活的压力才开始发病。(尤其是受对抗性生活时产生的压抑所致。)要不然发病得较晚,就是当力比多无法在正常程序里获得满足的时候。在所有这些例子里,力比多表现得就像一条主河床被阻塞了的溪流,它继续填满可能至今仍干涸着的旁系支流。因此,精神神经症患者性变态的强烈倾向(虽然确实是消极的)的出现可能同样也是由旁系决定的,而且在任何例子里都肯定是由旁系加强的。事实上伴随着诸如对自由的限制、正常性对象的难以获得以及正常性行为的危险性等这样的外部因素,我们还必须将性压抑这一内部因素考虑进引发性变态的原因里去,不然,没有这一因素那些人可能还会保持着正常。

在这一方面,不同神经症的例子表现可能也不同:在一个例子里占优势的因素可能是性变态倾向的先天力量,另一个例子里则可能是力比多被迫偏离正常性目的和性对象向旁系发展的倾向增强。事实上它们之间是一种合作的关系,将其描述成对立是不对的。当体质和经历在同一个方向上共同起作用时,神经症往往会发挥其最大的作用。当体质特异时,可能不需要实际经历的支持就会出现神经症;同时在实际生活中若是经历巨大的打击,在平常的体质下也可能引发神经症。(顺便说一句,先天的和后天偶然经历的这两个发病因的重要性是相对而言的,这一观点也适用于其他领域。)

然而,如果我们可以假设,指向性变态的那种特别强烈的发展倾向属于精神神经症患者的体质特征,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前景就是,我们将能够根据先天占优势的某个快感区,或者总有一个成分本能,来区别出许多这样的体质。问题是在这种变态倾向和疾病形成的特殊形式之间是否存在一种特殊的关系还没有被发现,正如在这个领域里有太多未知的地方还有待发掘。

(7)婴幼儿性欲特征的暗示

通过证明性变态冲动在精神神经症症状形成中所起到的作用,我们就可以找出更多可能会成为性变态的人。并不只是神经症患者自身就构成了一个数量庞大的类别,还必须考虑到神经症所有的症状与正常之间存在的一个完整的链。毕竟,莫比乌斯可能会很公正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歇斯底里。因此,性变态这种非同寻常的广泛分布促使我们做出以下假设,性变态的先天倾向本身并不罕见,而且很可能是正常体质的一部分。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性变态到底是先天决定的还是后天出现的(如比内假定恋物癖是由于偶发经历所致)仍存在争议。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结论是,性变态背后确实存在一些先天因素,但是这是每一个人都具有的,不过作为一种倾向,每个人身上的强度各不相同,而且可能会受实际生活的影响而有所加深。问题在于性本能先天体质的根源。在一类例子(性变态)里,这些根源可能会发展成为性活动的实际载体;其他的例子里,它们可能屈服于一种不完全的抑制(压抑),这样就会以一种迂回的方式给自己带来相当大程度的性能量,以至于出现症状;而最好的情况,即以上两种极端的中间状态下,人们可以通过对它们进行有效限制以及用其他方法对它们进行修正,得以拥有一个通常所说的正常的性生活。

不过,我们还需做进一步的反思。我们假设的这种包含所有性变态萌芽的体质,只会显示在小孩身上,虽然在他们身上只有较小的强度,但任何本能都可能浮现出来。一套逐渐成形的模式表明,神经症患者的性欲一直停留在或者被带回了婴幼儿状态。因此,我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小孩的性生活上,接下来我们将开始探寻使得婴幼儿性欲最终演变成为性变态、神经症或者正常性生活的影响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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