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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觑大位两镇称兵 误昏庸一王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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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河间王颙用李含之谋,本欲扬言使长沙王讨齐王,实欲借齐王杀长沙王,己则借此为名,入洛阳讨齐王,废去惠帝,迎立成都王颖为帝,而己则秉朝政。讵料齐王果为长沙王所杀,李含、张方引兵行至中途,即已得信,遂退兵还关中,再商行止。河间王乃写表伸贺朝廷,即使李含赍表入洛阳,便令留居京中,觅便暗图长沙王。李含至洛,呈过表文,长沙王却令李含为河南尹,自是李含朝夕窥伺,不提。

且说成都王还邺时,只辞过惠帝,即便长行,凡百官僚皆不及知。齐王闻报,走马追送,直至七里涧,方才追及。握手相见,成都王挥涕话别,只言太妃有病,急归省视。言次,颜色凄然,却绝口不谈政事。一时路旁百姓,皆称羡成都王纯孝天成。既归到邺郡,卢志劝成都王专行仁政,以收民心。时适阳翟地方大饥,成都王自出金帛粮米,派员前往赈济。又以起义兵时,兵士殁于战事者,约七八千人,尸骸暴露,乃购备棺木数千具,令人逐具收殓,汇葬在一处,刊立碑记,以表其赴义之功。就在其处,盖造一所祠堂,名曰都祭堂,内供死事诸人,遣员四时致祭。从此四方百姓,莫不颂成都王仁德。朝廷闻之,即遣使召成都王入朝辅政。王便欲行,卢志谏曰:“不可。此时人望虽孚,然不可便行,宜上表固辞,以博谦德。”于是成都王上表拜辞。河间王探知此事,即使人问何以不入朝之故。卢志代答曰:“王以太妃年高多病,不欲远离膝下。欲奉慈舆同入洛阳,太妃又懒于跋涉,且已有长沙王在朝辅政,成都王自顾才浅德薄,是故不敢奉诏耳。”使者返报,河间王曰:“仁孝兼至,又谦抑不自满,此君德也,我誓立而辅之。”于是又遣人送信与李含,令其速谋长沙王。

送信人行至洛阳,日已昏黑,误将信送至皇甫商处。商拆阅大惊,急怀信往见长沙王。长沙王大怒,使人请李含至,喝令斩之。送信人逃归,报与河间王。河间王大怒,即约同成都王举兵入朝。成都王久有觑觎大位之心,至是不由卢志谏阻,与河间王联衔上表,数羊玄之、皇甫商专擅朝政之罪;又称长沙王论功不平。一面点起兵马,拜陆机为前锋都督,杀入洛阳。河间王亦拜张方为都督,引精兵七万杀来。表到洛阳,长沙王曰:“此造反也,我当奉天子讨之。”于是点起人马,请惠帝御驾亲征。长沙王自为大都督,奉了御驾,督兵至十三里桥,正遇陆机前部石超,两军相对屯住。忽报张方兵已将到宜阳,长沙王急命皇甫商引精兵一万,前往宜阳,拒住张方。石超已在营前挑战,长沙王大怒,即披挂上马亲自出战,大骂:“反贼!朝廷何负汝辈?乃竟甘心造反。”石超接住厮杀,怎禁得长沙王鼓勇作气,舍命杀来,石超抵敌不住,大败而逃。长沙王挥兵杀去,石超兵死者无数,幸得陆机大队人马已到,接应过去。

长沙王遂奉惠帝进军芒山屯住。人报成都王屯兵朝歌,沿途兵马,直到此处,鼓角之声,数百里不断。入夜,长沙王同羊玄之登山顶眺望,只见敌营灯火蜿蜒相连,极目无际。长沙王惊曰:“人报果不虚也。”玄之更是惊惧忧郁,竟因此得病以死。次日平明,忽流星马报到,言皇甫商兵至宜阳,与张方兵相遇,寡众不敌,大败而逃,不知下落。又一处报马,言张方兵已入洛阳,大恣焚掠,杀死无罪百姓万余人。长沙王大惊,急命速往再探,因夜来见敌兵太盛,恐芒山不得地利,遂奉惠帝移兵至缑氏【眉】偶阅俗本,竟以缑氏误作一女子,谓其精通武艺,惠帝纳为妃云云。【夹】汉置之县治也。其故城在今河南河南府偃师县南。屯住,且等洛阳消息。

却说石超战败,回见陆机。陆机怒曰:“懦夫挫我军威!”喝令推出斩之。刀斧手推出正待行刑,忽然石超亲兵百余人,蜂拥而至,杀散刀斧手,夺去石超。陆机亦不问,只令牵秀代为前锋,石超仍留在营中。惠帝既至缑氏,屯扎方定,牵秀引兵杀到。长沙王又亲自出战,自辰至午,不分胜负。忽然牵秀后军自乱。原来长沙王来时,于沿途树林之中,遍插旌旗,以为疑兵,牵秀后军望见,以为有伏,因此先乱。牵秀不敢恋战,拨马回走。长沙王挥兵追杀一阵,因畏陆机兵势,亦不敢追远,收兵回城。探马报称张方入洛阳,只杀掠一阵,即引兵他去,此时不知下落。长沙王即奉惠帝还洛阳,只见居民房舍,多被烧毁,尸骸满路,惠帝亦为之凄然。

却说牵秀败了一阵,恐陆机见责,不敢回大营相见,幸得长沙王未曾穷追,只在半路屯住。恰好石超引本部百余人前来窥探,牵秀诉说战败情形。石超曰:“司马乂实在英勇难敌,陆机白面书生,妄谈兵事,不敢临阵,只知怪人,吾誓必除之,方消我恨。吾今与将军再杀往缑氏,司马乂不料我等复来,出其不意,必可获胜。”牵秀从之,于是复杀到缑氏来。谁知惠帝早起驾去的远了,牵秀、石超摇旗喊呐,杀入城中,将城中百姓任情杀戮,割取首级,却到陆机处报捷,只说:“大获全胜,逼得司马乂奉了皇帝,奔回洛阳。某等因为兵少,不敢逼近,先回来报捷。”陆机大喜。即长驱兵士,直逼洛阳城下,令将军马咸至城下挑战。长沙王又欲出马,副将王瑚曰:“不劳殿下,末将当往斩之,并可探敌军虚实。”言罢披挂上马,出城与马咸交战,不三合,即大败而回,谓长沙王曰:“敌将勇猛,不可力取,且即斩其一将,亦不能摇动其全军。末将有一策,明日当可破之。”王问:“何策?”王瑚曰:“昔田单破敌用火牛,吾可师其意而用戟马,破之必矣。”长沙王从之。

次日,王瑚选高大战马千余匹,各去鞍辔,以长枪大戟,缚在马身上,安排停当,即引兵出城搦战。马咸、牵秀、石超等亦引兵出迎。两阵对圆,王瑚纵辔出阵,马咸大叫曰:“败军之将,何得再来送死?”王瑚更不答话,举起令旗一挥,只见阵门大开,阵前列着一排战马,众兵士在马上加上两鞭,那马便向敌阵狂奔。王瑚又喝令放箭,马中箭负痛,益发向前乱窜,身上缚着长枪大戟,当之者莫不披靡。马咸军大乱,纷纷望后奔逃,反把后军冲动,立脚不住,一哄而逃。王瑚挥兵,从后杀来,敌军彼此不能相顾。王瑚赶上马咸一枪刺于马下,兵士益加奋勇追杀。陆机大营亦被败兵冲破,只得上马而逃。直逼至七里涧,众兵落涧死者,不计其数,死尸塞满涧中,涧水为之不流,后至者竟践尸而过。王瑚正在穷追,忽然斜刺里一彪军杀出,为首大将正是张方,挡住王瑚,救得陆机等众。

陆机收集残兵,屯扎将息,请张方来商量复仇之策。张方曰:“都督且在此将息,吾当往攻洛阳。”言罢自去。陆机休息数日,方商量进兵,忽报成都王有使命至,陆机连忙出迎。及至相见,使者不是别人,正是牵秀,机不觉错愕,牵秀即喝令擒下。机曰:“我有何罪?”秀曰:“奉成都王钧旨,陆机忘恩背主,思怀二心,卖阵求荣,证据确凿,就在军前正法。”说罢亲自挥剑斩之。原来石超败阵,几为陆机所杀,心中忿忿不平。超向与成都王门下一个清客孟玖交好,孟玖又素为成都王所信用,言听计从,石超乃使人送信与孟玖,嘱令设法陷害陆机。孟玖复书曰:“陆氏兄弟吾亦恨之,但无隙可乘矣。倘在军中,侦得其罪状,速以告我,当有以报命也。”时牵秀亦以陆机书生领兵,心中不服,适遇此次大败,石超便与牵秀商量,命秀至成都王处告变,只说陆机将投降长沙王,因卖此一阵。石超又通信与孟玖,嘱其从旁赞助。成都王信以为真,因此即命牵秀擒杀陆机,陆机弟陆云、陆耽,均被成都王杀害。机兄弟为东吴陆逊之孙,陆抗之子,文名满天下,同时被杀,士论惜之。成都王既杀陆机,便亲到军前,商量进兵。

却说张方逼攻洛阳,长沙王与王瑚商量曰:“张方英勇,过于马咸,不可轻敌。吾念各镇之兵,虽各卫其主,然心中未尝不知有天子。吾明日拟奉天子亲征,使敌兵望见天威,或可解散。”王瑚曰:“此计亦可行,但恐众人叛志已坚,虽天子临御,未必便畏耳。”长沙王曰:“姑试之。”到明日,果然奉了惠帝临阵,白旄金钺,排列严整。王瑚出阵大呼曰:“张方一人造反,汝等众兵,岂皆反耶?天子乘舆在此,急宜解甲投降。”张方兵闻言,果见对阵排列天子仪仗,九曲黄罗伞下,惠帝金鞭玉辔,端坐逍遥马,不觉面面相观,退后便走。张方止压不住,拨马而逃。王瑚随后掩杀一阵,得胜回城。

且说张方败走十余里,收住众兵,遍告军中曰:“此时势成骑虎,进退皆死,惟前进尚可于死中求生,若退后,有死而已。今日汝众兵望见乘舆,纷纷退避,则彼当念汝等不反,不加杀害矣,何以又乘汝等无战心时,挥兵掩杀耶?是可为退后必死之据也。汝等从我军令,乘夜再攻洛阳,城破之日,论功行赏,汝等思之。”众兵果信其言,回旗反鼓,再向洛阳而来。至日哺时,离洛阳只有七里,张方令众兵士,即在此处挑取土石,筑成堡垒,限一夜筑成,以守为攻,不怕洛阳不下。众兵果然鼓勇从事,一夜之间,筑起堡垒数重。张方又差人至河间王处催取军粮,屯聚堡内,为长久之计。逼得洛阳城中,十分穷促,一连数月,城中人心惶惶,百物腾贵。

东海王越,密与惠帝计议曰:“河间王及成都王所恨者,只有长沙王、羊玄之、皇甫商三人,今羊玄之已死,皇甫商兵败逃去,不知下落,只有长沙王在此,不如捉住长沙王,送到张方营中,令其息兵,可救满城百姓。”惠帝本是昏庸无主之人,即便依允。东海王乃使人请长沙王到府议事,却暗伏力士数十人,俟长沙王到来,一声号起,即便擒下。长沙王曰:“我有何罪?”东海王曰:“汝本无罪,天子有诏,借汝救洛阳百姓性命。”遂令槛入囚车,差人押送至张方营中。惠帝亲自降诏,嘱其罢兵。王瑚闻得此事,勃然大怒曰:“长沙王柱石之臣,有功无罪,奈何送之于贼?”点起本部人马,要追出城去夺回,谁知已是不及。王瑚便商量夜间去劫营。东海王闻知,连忙作书与张方,通知此事,令其防备。张方得书,便命将长沙王从囚车中取出,缚在柱上,令人烧红烙铁,将长沙王浑身上下炙烙,长沙王骂不绝口而死。张方遂入洛阳,使人往迎成都王入朝。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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