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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俗通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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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漢太山〔二〕太守應劭〔三〕撰〔四〕

王利器校注

昔仲尼沒而微言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五〕。重遭戰國,約從連橫〔六〕,好惡殊心〔七〕,真偽紛爭〔八〕:故春秋分為五〔九〕;詩分為四〔一0〕;易有數家之傳〔一一〕;並以諸子百家之言〔一二〕,紛然殽亂〔一三〕,莫知所從。

〔一〕 朱藏元本作「大德新刊校正風俗通義序」。

〔二〕 「太山」,當作「泰山」,後漢書應劭傳亦作「太山」,此范曄避祖諱改;何本、郎本、鍾本作「泰山」。

〔三〕 何本、郎本、鍾本「應劭」上有「南頓」二字。應劭,范書有傳。劭之字,范書作仲遠,李賢注:「謝承書、應氏譜並云字仲遠,續漢書文士傳作仲援,漢官儀又作仲瑗,未知孰是。」惠棟後漢書補注曰:「劉寬碑陰有故吏南頓應劭仲瑗,洪适云:『漢官儀作瑗。』官儀既劭所著,又此碑可據,則知遠、援皆非也。」器案:文心雕龍議對篇:「仲瑗博古而銓貫以敘。」水經河水注東阿縣下引應仲瑗,正作瑗,亦其證。郎本正文大題下署名亦作「漢南頓應劭仲瑗著」。今案:古人名字率以音近字代之,惟昔然矣,如見於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之南宮括、論語作南宮适,曾蒧、論語作曾點,公伯繚、論語作公伯寮,皆其比也。應氏字仲遠,則其名當作卲,卲字從卩,子結反,高也。名卲字仲遠,義正相應。俗書卲、劭二字多混,晉人陳卲,晉書本傳作陳卲,隋書經籍志作陳劭;傳見三國志魏書之劉劭,官至散騎常侍,晉書刑法志作散騎常侍劉卲,亦其比也。

〔四〕 「撰」字,朱藏元本、吳本、兩京本、胡本、汪本無。何本移此十字於序文末。按本傳云:「又刪定律令,為漢儀,建安元年乃奏之,……獻帝善之。二年,詔拜劭為袁紹軍謀校尉。時始遷都於許,舊章堙沒,書記罕存,劭慨然歎息,乃綴集所聞,著漢官禮儀故事,……錄為狀人紀,又論當時行事,著中漢輯序,撰風俗通,……凡所著述百三十六篇,又集解漢書,皆傳於時。後卒於鄴。」本序云:「今王室大壞,九州幅裂,亂靡有定,生民無幾。私懼後進,益以迷昧,聊以不才,舉爾所知,方以類聚,凡三十一卷,謂之風俗通義。」與本傳所敘相合。蓋風俗通義之撰成,當在棄泰山郡奔袁紹以後;書中劭自敘經歷,最晚為「承乏東嶽,忝素六載」,劭以中平六年拜泰山太守,至興平元年棄官歸袁紹,前後適為六年。此書成於歸袁以後,猶題為「泰山太守」者,蓋從其所歷之高官。後漢書鄭玄傳載:「時大將軍袁紹總兵冀州,遣使要玄,大會賓客。……時汝南應劭亦歸於紹,因自贊曰:『故太山太守應仲遠北面稱弟子何如?』」蓋其自稱官閥如此也。三國志吳書張昭傳注:「汝南主簿應劭議云云,事在風俗通,昭著論駁之。」按此謂應劭作舊君議,時為汝南主簿,其事收入風俗通,非謂作風俗通在為汝南主簿時也。又案:三國志魏書武紀注引世語:「曹嵩在泰山華縣,太祖令泰山太守應劭送家詣兗州。劭兵未至,陶謙密遣數千騎掩捕,嵩家以為劭迎,不設備。謙兵至,殺太祖弟於門中,嵩懼,穿後垣先出其妾,妾肥不能得出,嵩逃於廁,與妾俱被害,闔門皆死。劭懼,棄官赴袁紹。後太祖定冀州,劭時已死。」按曹操取鄴,在建安九年秋,則劭蓋死於是年也。

〔五〕 漢書藝文志:「昔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注:「李奇曰:『隱微不顯之言也。』師古曰:『精微要妙之言也。七十子,謂弟子達者七十二人,舉其成數,故言七十。』」又劉歆傳載歆移書讓太常博士:「及夫子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卒而大義乖。」家語孔安國序:「孔子既沒而微言絕,七十二弟子終而大義乖。」范寗春秋穀梁傳序:「蓋九流分而微言隱,異端作而大義乖。」文選讓太常博士書李善注引論語讖(崇爵讖)曰:「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呂延濟注曰:「大義謂詩、書、禮、樂之義也。」據此,則所謂「仲尼微言」,即論語是也。

〔六〕 韓非子五蠹篇:「從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而衡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淮南子泰族篇:「張儀、蘇秦之從衡。」許慎注:「蘇秦合六國為從,張儀說為衡。」文選西都賦注引文穎曰:「關東為從,關西為橫。」衡、橫古通。文選過秦論:「約從離橫。」李善注:「言諸侯結約為從,欲以分離秦橫也。」

〔七〕 漢書藝文志諸子略:「時君世主,好惡殊方。」此應氏所本。

〔八〕 漢書藝文志:「戰國從橫,真偽分爭。」此應氏所本。案漢書宣紀:「使真偽毋相亂。」法言重黎篇:「欲讎偽者必假真。」徐幹中論考偽篇:「仲尼之沒,於今數百年矣,其間聖人不作,唐、虞之法微,三代之教息,大道陵遲,人倫之中不定。於是惑世盜名之徒,因夫民之離聖教日久也,生邪端,造異術,假先王之遺訓以緣飾之,文同而實違,貌合而神遠,自謂得聖人之真也;各兼說特論,誣謠一世之人,誘以偽成之名,懼以虛至之謗,使人憧憧乎得亡,惙惙而不定,喪其故性,而不自知其迷也。」

〔九〕 漢書藝文志:「故春秋分為五。」注:「韋昭曰:『謂左氏、公羊、穀梁、鄒氏、夾氏也。』」

〔一0〕漢書藝文志:「詩分為四。」注:「韋昭曰:『謂毛氏、齊、魯、韓。』」

〔一一〕漢書藝文志:「易有數家之傳。」此應氏所本。又藝文志六藝略云:「凡易十三家,二百九十四篇。」隋書經籍志云:「猶以去聖既遠,而經籍散佚,簡札錯亂,而傳說紕謬;遂使書分為二,詩分為三,論語有齊、魯之殊,春秋有數家之傳。」此則行文便辭,非實事求是之論矣。

〔一二〕漢書藝文志諸子略:「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十家謂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小說,十家去小說,故曰九家。藝文志又曰:「凡諸子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漢書武紀贊:「罷黜百家。」注:「師古曰:『百家謂諸子雜說。』」後漢書安紀:「永初四年二月詔謁者劉珍及五經博士校定東觀五經、諸子、傳記、百家、藝術,整齊脫誤,是正文字。」注:「前書曰:『凡諸子百六(案當作「八」)十九家。』言百家,舉全數也。」器案:史記甘茂傳:「事下蔡史舉先生,學百家之說。」范睢傳:「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說,吾亦知之。」五帝本紀:「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則秦、漢間人已有百家之說也。

〔一三〕「殽亂」,何本、郎本、鍾本作「散亂」,肊改。漢書藝文志曰:「諸子之言,紛然殽亂。」注:「師古曰:『殽,雜也。』」此應氏所本。廣弘明集載阮孝緒七錄序曰:「逮于戰國,殊俗異政。百家競起,九流互作。」

漢興,儒者〔一〕競〔二〕復比誼會意〔三〕,為之章句〔四〕,家有五六,皆析文便辭,彌以馳遠〔五〕;綴文之士〔六〕,雜襲龍鱗〔七〕,訓註說難,轉相陵高,積如丘山〔八〕,可謂繁富者矣。而至於俗間行語,眾所共傳,積非習貫〔九〕,莫能原察〔一0〕。今王室大壞,九州幅裂〔一一〕,亂靡有定〔一二〕,生民無幾。〔一三〕私懼後進〔一四〕,益以迷昧,聊以不才,舉爾所知〔一五〕,方以類聚〔一六〕,凡一十卷〔一七〕,謂之風俗通義,言通於流俗之過謬〔一八〕,而事該之於義理也〔一九〕。

〔一〕 儒者義詳本書佚文。

〔二〕 「競」,原校云:「一本作『竟』。」朱藏元本同。嚴可均輯全後漢文引元刻本風俗通校語云:「一本作『興』。」

〔三〕 「比誼」誼、義古通。呂氏春秋高誘序:「若有紕繆不經,後之君子,斷而裁之,比其義焉。」比義義與此同。周禮大司寇:「凡庶民之獄訟,以邦成弊之。」鄭眾注:「邦成,若今時決事比也。」賈公彥疏:「若令律有其斷事,皆依舊事斷之;其無條所,比類以決之,故云決事比。」器案:此文比字,亦比類、比例之義。漢書文紀:「比類從事。」師古注:「類比而從事。」又刑法志:「決事比萬三千四百七十二事。」師古曰:「比,以例相比況也。」後漢書陳寵傳:「寵為鮑昱撰辭訟比七卷,決事科條,皆以事類相從。」又應劭傳:「輒撰具……決事比例。」諸比字義並同。

〔四〕 章句之學,先漢已有之。後漢書徐防傳載:「防以五經久遠,聖意難明,宜為章句,以悟後學,上疏曰:『臣聞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明章句,始於子夏。』」漢書藝文志載易經有章句施、孟、梁丘氏各二篇,尚書有歐陽章句三十一卷,大小夏侯章句各二十九卷,春秋有公羊章句、穀梁章句,又劉歆傳載:「歆治左氏,引傳文以解經,轉相發明,由是章句義理備焉。」張禹傳載:「禹為師,以上難數對己問經,為論語章句獻之。」夏侯建傳載:「自師事勝及歐陽高,左右采獲,又從五經諸儒問,與尚書相出入者,牽引以次章句,具文飾說。」後漢書桓郁傳載:「明帝自制五家要說章句(注引華嶠書作五行章句),令郁校定於宣明殿。」又楊終傳載:「作春秋外傳,改定章句。」趙岐傳載:「作孟子章句。」牟長傳載:「著尚書章句。」何晏論語集解敘:「安昌侯張禹,本受魯論,兼講齊說,善者從之,號曰張侯論,為世所貴;包氏、周氏章句出焉。」唐書藝文志:「自六藝焚於秦,師傳之道中絕,而簡編訛缺,學者莫得其本真,於是諸儒章句之學興。」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一毛詩詁訓傳名義考曰:「漢儒說經,莫不先通訓詁。漢書揚雄傳言:『雄少而好學,不為章句,訓故通而已。』儒林傳言:『丁寬作易說二萬言,訓故舉大義而已。』而後漢書桓譚傳亦言:『譚遍通五經,皆訓詁大義,不為章句。』則知訓詁與章句有辨:章句者,離章辨句,委曲支派,而語多傅會,繁而不殺,蔡邕所謂『前儒特為章句者,皆用其意傅,非其本旨』。劉勰所謂『秦延君之注堯典十餘萬字,朱普之解尚書三十萬言,所以通人惡煩,羞學章句也』。訓詁則博習古文,通其轉注假借,不煩章解句釋,而奧義自闢,班固所謂『古文讀應爾雅,故解古今語而可知也』。」

〔五〕 漢書藝文志六藝略:「後世經傳,既已乖離,博學者又不思多聞闕疑之義,而務碎義逃難,便辭巧說,破壞形體,說五字之文,至於二三萬言;後進彌以馳逐,故幼童而守一藝,白首而後能言。安其所習,毀所不見,終以自蔽:此學者之大患也。」應氏即本此。「馳遠」漢志作「馳逐」。禮記王制:「析言破律。」

〔六〕 漢書劉向傳贊:「自孔子後,綴文之士眾矣。」文選皇甫謐三都賦序:「綴文之士,不率典言。」綴文,漢人又謂之屬文。漢書楚元王傳:「辟彊字少卿,亦好讀詩,能屬文。」顏師古注曰:「屬文,謂會綴文辭也。」又賈誼傳:「能讀詩、書,屬文。」師古曰:「屬謂綴輯之也,言其能文也。」案綴文即綴字成句,聯句成章,組章成篇也。又漢書劉歆傳:「綴學之士。」義與此同。

〔七〕 文選西都賦:「提封五萬,疆埸綺分,溝塍刻鏤,原隰龍鱗。」呂延濟注:「綺紛、刻鏤、龍鱗,皆地之畦疆,相交錯成文章。」龍鱗,漢人又多用作「魚鱗」,義並同。史記淮陰侯傳:「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雜遝。」漢書蒯通傳作「魚鱗雜襲」,師古曰:「雜襲猶雜沓,言相雜而累積。」又劉向傳:「魚鱗左右。」師古曰:「言在帝之左右,相次若魚鱗也。」又本書正失篇:「雜襲繼踵。」

〔八〕 後漢書鄭玄傳論:「自秦焚六經,聖文埃滅。漢興,諸儒頗修藝文,及東京學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滯固所稟,異端紛紜。互相詭激;遂令經有數家,家有數說,章句多者,或迺百餘言。」所論與此同也。文選求立太宰碑表注引七略:「孝武皇帝勅丞相公孫弘,廣開獻書之路,百年之間,書積如山。」御覽六○七引本書:「武帝廣開獻書之路,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訖於元始,百有餘年,書積如丘山,傳業浸眾,枝葉繁滋,經說百萬言,蓋祿利之路然也。」

〔九〕 漢書賈誼傳:「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師古曰:「貫亦習也。」案:貫、慣通。

〔一0〕蘇頌蘇魏公集六六校風俗通義題序引意林所載折當篇目錄云:「泰山太守臣劭再拜上書曰:『秦皇焚書坑儒,六藝缺亡。高祖受命,四海乂安,往往於壁柱石室之中,得其遺文,竹朽帛裂,殘缺不備。至國家行事,俗間流語,莫能原察。故三代遣輶軒使者,經絕域,採方言,令人君不出戶牖而知異俗之語耳。』」

〔一一〕三國志魏書崔琰傳:「琰對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

〔一二〕詩小雅節南山:「不吊昊天,亂靡有定。」鄭玄箋云:「定,止。天下之亂,無肯止之者。」

〔一三〕詩小雅頍弁:「死喪無日,無幾相見。」箋云:「王政既衰,我無所依怙,死亡無有日數,能復幾何,與王相見也。」漢書五行志中之上:「民生幾何,誰能毋偷。」師古曰:「幾何,言無多時也。」

〔一四〕論語先進篇:「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釋文引包曰:「先進、後進,謂士先後輩也。」鄭曰:「先進、後進,謂學也。」

〔一五〕論語子路篇:「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

〔一六〕易繫辭上:「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語又見禮記樂記。

〔一七〕「凡一十卷」,程本、奇賞本作「凡十一卷」,誤。朱筠曰:「案文獻通考,陳氏云:『風俗通義,唐志三十卷,今惟存十卷。』此序自云一十卷,蓋後人刻本所改,當作『三十』。」盧文弨群書拾補作「凡三十一卷」,云:「今多作『凡一十卷,乃妄人所改。」案嚴可均輯全後漢文作「凡三十一卷」,乃嚴氏校改,非所見為三十一卷本也。

〔一八〕續漢書五行志五補注:「風俗通曰:『劭故往視之,何在其有人也,走漏污處,膩赭流漉,壁有他剝數寸曲折耳。』劭又通之曰云云。」又:「風俗通曰:『光和四年四月:南宮中黃門寺有一男子』云云,臣昭注曰:『檢觀前通,各有未直』云云。」劉昭用通字,即本應氏自序之義。

〔一九〕後漢書本傳:「撰風俗通,以辯物類名號,釋時俗嫌疑,文雖不典,後世服其洽聞。」三國志魏書王粲傳注引華嶠漢後書:「子劭,字仲遠,亦博學多識,尤好事,諸所撰述,風俗通等,凡百餘篇,辭雖不典,世服其博聞。」史通自敘篇:「民者,冥也,冥然罔知。率彼愚蒙,牆面而視。或訛音鄙句,莫究本源;或守株膠柱,動多拘忌:故應劭風俗通生焉。」諸子彙函曰:「應劭,漢太山太守,著書寓同風易俗之意。」又曰:「作風俗通,為一時鉅典,誠為政辨風正俗之本也。」

風者,天氣有寒煖,地形有險易〔一〕,水泉有美惡,草木有剛柔也〔二〕。俗者,含血之類〔三〕,像〔四〕之而生,故言語歌謳異聲,鼓舞動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五〕。聖人〔六〕作〔七〕而均齊之,咸歸於正;聖人廢,則還其本俗〔八〕。尚書:「天子巡守〔九〕,至於岱宗〔一0〕,覲諸侯〔一一〕,見百年〔一二〕,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俗〔一三〕。」孝經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一四〕。」傳曰:「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戶異政,人殊服〔一五〕。」由此言之:為政之要,辯風正俗〔一六〕,最其上也〔一七〕。

〔一〕 盧文弨曰:「『險易』,御覽作『陰陽』。」徐友蘭曰:「謹案:當是『 易』,故訛『險易』。 見乾坤鑿度,雖偽書,然所用古字,當有元本,第錯畫多訛易耳,正與穆天子傳類也。 字當從二日,與 、 、 同意,許君解 字為雲覆日,正與倝義近也。昍訛吅,上今奪為 ,下 訛從,遂為險字。」器案:文獻通考經籍考卷四十引亦作「陰陽」,此蓋別本。孫子始計篇:「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淮南子兵略篇:「易則用車,險則用騎。」高誘注曰:「易,平地也。」

〔二〕 意林無「也」字。漢書五行志下之上注:「應劭曰:『風,土地風俗也。』」

〔三〕 史記律書:「自含血戴角之獸,見犯則校。」則凡動物俱可以含血稱之。此文含血之類,則指人類。後漢書趙壹傳:「使乾皮復含血,枯骨復被肉。」亦正謂圓顱方趾之倫耳。

〔四〕 「像」,意林、通考作「象」,古通。

〔五〕 禮記王制:「凡居民財,必因天地寒煖燥濕,廣谷大川易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

〔六〕 意林引本書:「易云:『利見大人。』大人與聖人,其義一也。」類聚等引本書:「聖者,聲也,通也,言其聞聲知情,通於天地,條暢萬物,故曰聖也。」詳佚文。

〔七〕 作謂興起,讀如孟子公孫丑上「賢聖之君六七作」之作。

〔八〕 漢書地理志下:「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繫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靜亡常,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孔子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言聖王在上,統理人倫,必移其本而易其末,此混同天下,壹之虖中和,然後王教成也。」劉晝新論風俗章:「風者,氣也。俗者,習也。土地水泉,氣有緩急,聲有高下,謂之風焉。人居此地,習以成性,謂之俗焉。風有厚薄,俗有淳澆,明王之化,當移風使之雅,易俗使之正。」

〔九〕 「守」,吳本、郎本、鍾本、汪本、鄭本及全後漢文作「狩」,古通。

〔一0〕文見孔本尚書舜典,竊疑此及下文俱出尚書大傳。本書引經文及經說多相混。白虎通德論巡守篇所引尚書大傳,與此下文同,此二句自應與下文相連屬,知書傳引經文而釋之如此也。又此及下文俱見禮記王制篇,陳立白虎通疏證卷六云:「蓋伏生引以釋書也。」岱宗,詳後正失篇封泰山禪梁父及山澤篇五嶽。

〔一一〕「覲」,尚書大傳作「見」,禮記作「覲」。

〔一二〕「見」,尚書大傳作「問」。路史後紀十二疏仡紀引鄭玄注:「百年,老成人;見,尊之至。」則鄭本大傳仍作「見」。王制鄭注:「覲,見也,就見老人。」漢書萬石君傳:「問百年,民所疾苦。」

〔一三〕白虎通巡守篇引尚書大傳:「見諸侯,問百年,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俗。」漢書藝文志六藝略曰:「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又食貨志曰:「春秋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於路以采詩;獻之大師,比其音律,以聞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窺牖戶而知天下。」又禮樂志:「乃立樂府,采詩夜誦。」師古曰:「采詩,依古遒人徇路,采取百姓謳謠,以知政教得失也。」王制鄭注:「陳詩,謂采其詩而視之。」疏云:「此謂王巡守,見諸侯畢,乃命其方諸侯大師--是掌樂之官,各陳其國風之詩,以觀其政令之善惡:若政善,詩辭亦善,政惡,詩辭亦惡;觀其詩則知君政善惡。故天保詩云:『民之質矣,日用飲食。』是其政和;若其政惡,則十月之交『徹我牆屋,田卒汙萊』是也。」器案:采詩,漢代又謂之舉謠言。後漢書羊續傳:「為南陽太守,……採問風謠,然後乃進。」又郅壽傳:「聖王聽歌謠於路。」又劉陶傳:「詔以謠言舉刺史二千石,由是諸坐謠言徵者,悉拜議郎。」又蔡邕傳:「又令三公謠言奏事。」又范滂傳:「後詔三府椽屬舉謠言。」又李郃傳:「和帝分遣使者至州縣觀採風謠。」三國志魏書武紀注引魏書:「靈帝詔書敕三府舉奏,……民為作謠言者,免罷之。」後漢書蔡邕傳注引漢官儀:「三公聽採長吏臧否,人所疾苦,還條奏之,是為舉謠言者也。」

〔一四〕引孝經,見廣要道章。漢書五行志下:「夫天子省樂以作風。」注:「應劭曰:『風,土地風俗也。省中和之風以作樂,然後可移惡風移惡俗也。』」

〔一五〕漢書王吉傳:「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戶異政,人殊服。」又貨殖傳:「國異政,家殊俗。」

〔一六〕「辯」,文選王元長三月三日曲水詩序注引作「辨」;集注殘本引「政」作「正」。

〔一七〕晏子春秋內篇問上景公問明王之教民何若章:「古者,百里而異習,千里而殊俗,故明王脩道,一民同俗。」

周、秦常以歲八月遣輶軒之使,求異代方言,還奏籍之,藏於秘室〔一〕。及嬴氏之亡,遺脫漏棄,無見之者〔二〕。蜀人嚴君平有千餘言〔三〕,林閭翁孺〔四〕才有梗概之法〔五〕,揚雄好之,天下孝廉〔六〕衛卒〔七〕交會,周章質問〔八〕,以次注續,二十七年,爾乃治正〔九〕,凡九千字,其所發明,猶未若爾雅之閎麗也,張竦以為懸諸日月不刊之書〔一0〕;予實頑闇,無能述演,豈敢比隆於斯人哉〔一一〕!顧惟述作之功〔一二〕,故聊光啟之耳。

〔一〕 意林、文選七命注、又顏延年曲水詩序注、文選曲水詩序集注及任彥昇宣德皇后令集注、事類賦五引俱無「歲」字,御覽七七九、職官分紀四五引有。「遣輶軒之使求異代方言」,意林作「遣輶軒使者採異代方(道藏本誤「芳」)言」。七命注、曲水詩序注及集注、宣德皇后令集注引無「遣」字,書鈔四0、御覽引有。「求」,書鈔、分紀、事類賦作「採」,御覽、全後漢文作「采」,拾補引孫曰:「文選顏延年曲水詩序注引此作『采』(器案:六臣本作「採」),七命注作『採』(器案:宣德皇后令集注作「採」),意林同。」事類賦引「代」作「俗」,肊改。「還奏籍之」,御覽、分紀引無「籍」字。「藏於秘室」,意林、七命注、事類賦作「藏之祕府」。器案:說文車部:「輶,輕車也。」文選吳都賦:「輶軒蓼擾。」李周翰注:「輶軒,輕車也。」異代方言者,異謂異語,代謂代語。方言十云:「皆南楚、江、湘之間代語也。」郭注:「凡以異語相易謂之代也。」又十三注:「鼻、祖,皆始之別名也,轉復訓以為居,所謂代語者也。」事類賦引作「異俗方言」,所謂不知妄作也。奏籍者,據揚雄答劉歆書:「嘗聞先代輶軒之使,奏籍之書,皆藏於周、秦之室。」郭璞方言序:「蓋聞方言之作,出乎輶軒之使,所以巡遊萬國,采覽異言,車軌之所交,人跡之所蹈,靡不畢載,以為奏籍。」奏籍,蓋謂奏進之簿籍,御覽、分紀無「籍」字,非是。秘室者,漢書藝文志:「於是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祕府。」注:「如淳曰:『劉歆七略曰:外則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內則有延閣、廣內、祕室之府。』」則祕室又稱祕府也。

〔二〕 意林作「及嬴氏之亡,遺棄殆盡」。

〔三〕 道藏本意林「千」作「十」,誤。戴震方言疏證曰:「案常璩華陽國志:『高尚逸民嚴遵,字君平,成都人。』又云:『嚴君平經德秉哲。』漢書地理志:『後有王褒、嚴遵、揚雄之徒,文章冠天下。』又王貢兩龔鮑傳:『蜀有嚴君平,博覽無不通;揚雄少時從游學,蜀人愛敬,至今稱焉。』嚴遵即莊遵,漢顯宗孝明皇帝諱莊,始改為嚴。揚雄法言開明篇:『蜀莊沈冥,蜀莊之才之珍也。』吳祕注云:『莊遵字君平。』洪邁容齋隨筆以法言不諱莊字,何獨至此書而曰嚴?不知本書不諱而後人改之者多矣。此書下文『蜀人有揚、莊者』,不改莊字,豈獨習於嚴君平之稱而妄改之與?」

〔四〕 意林「孺」下有「者」字。拾補云:「華陽國志:『林閭,字翁孺,臨邛人,揚雄師也。』」戴氏疏證曰:「案廣韻:『林閭氏,出自嬴姓。文字志云:後漢有蜀郡林閭翁孺,博學善書。』而華陽國志乃云:『林閭字公孺,臨邛人,揚雄師之。見方言。』又云:『林翁儒訓誥玄遠。』似以為林姓閭名,且公孺、翁儒,訛舛互異;據此書,林閭定是複姓。」錢繹方言箋疏云:「案王應麟姓氏急就篇云:『漢揚雄書:林閭婦,蜀郡掌氏子。』其誤與常璩同。」

〔五〕 錢繹箋疏曰:「方言卷十三云:『梗,略也。』注云:『梗概大略也。』張衡東京賦:『故粗為賓言其梗概如此。』薛綜注云:『梗概,不纖密,言粗舉大綱如此之言也。』後漢書杜篤傳云:『故略其梗概。』李賢注:『梗概,猶言粗略也。』左思魏都賦云:『時梗概於滮池。』聲轉而為辜較,孝經云:『蓋天子之孝也。』孔傳云:『蓋者,辜較之辭。』劉炫述義云:『辜較,猶梗概也,孝道既廣,舉其大略也。』」

〔六〕 漢書武紀:「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國舉孝廉各一人。」顏師古注曰:「孝謂善事父母者,廉謂清潔有廉隅者。」武紀又載:「元朔元年,有司奏議曰:『今詔書昭先帝聖緒,令二千石舉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風易俗也。不舉孝,不奉詔,當以不敬論;不察廉,不勝任也,當免。」北堂書鈔設官部引漢官儀:「和帝詔曰:『大郡口五十萬,舉孝廉二人。』」後漢書和紀:「永元十三年九月詔:『其令緣邊郡口十萬以上,歲舉孝廉一人,不滿十萬,二歲舉一人,五萬以下,三歲舉一人。』」案後漢書丁鴻傳:「時大郡口五六十萬,舉孝廉二人,小郡口二十萬,并有蠻、夷者,亦舉二人,帝(和帝)以為不均,下公卿會議。鴻與司空劉方上言:『凡口率之科,宜有階品,蠻、夷錯雜,不得為數。自今郡國率二十萬口歲舉孝廉一人,四十萬二人,六十萬三人,八十萬四人,百萬五人,百二十萬六人,不滿二十萬,二歲一人,不滿十萬,三歲一人。』帝從之。」和帝詔蓋即據丁、劉之言。續漢書百官志五:「郡太守、王國相,本注曰:『歲盡,遣吏上計,并舉孝廉,郡口二十萬舉一人。』」當時名額分配比例,亦隨時隨地而異宜;舉二人或舉一人,則俱謂舉孝與廉各二人或各一人,安帝永初二年詔所謂居鄉里有廉清孝順之稱者,亦分別言之,故曰興廉舉孝,非謂孝廉為一人也。歲盡者,劉昭注補引盧植周禮小行人「秋獻功」注曰:「計斷九月,因秦以十月為正故也。」又後漢書順紀載:「陽嘉元年冬十一月辛卯,初令郡國舉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諸生通章句,文吏能牋奏,乃得應選。」則舉孝廉又有限年之制也。又案:意林、書鈔七九引傅子:「閒歲察舉孝廉而上之,皆是九州百郡之士,風異俗殊,所尚不同。」則揚雄之所以向天下孝廉周章質問者,正以其風異俗殊,所尚不同也。

〔七〕 續漢書百官志五注引漢官儀:「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以為衛士,……年五十六老衰,乃得免為民,就田。」衛卒即衛士。

〔八〕 漢書武紀:「南越獻馴象。」應劭注曰:「馴者,教能拜起,周章從人意也。」楚辭九歌雲中君:「聊遨遊兮周章。」王逸注:「周章,猶周流也。」顏氏家訓勉學篇:「齊有宦者內參田鵬鸞,……時伺間隙,周章詢請。」文選楊德祖答臨淄侯牋:「自周章於省覽,何遑高視哉!」張銑注曰:「周章,馳逐也。」隋書王貞傳:「謝齊王索文集啟:『咫尺天人,周章不暇。』」按周章猶言周流章皇,文選羽獵賦:「章皇周流。」注:「章皇,猶彷徨也;周流,周匝流行也。」

〔九〕 劉淇助字辨略三曰:「此爾字,猶云斯也,然後也。爾既訓此,故得轉為斯也。」

〔一0〕張竦,字伯松,見漢書張敞杜鄴陳遵傳,即王莽傳所謂「欲求封,過張伯松」者也。揚雄答劉歆書:「常聞先代輶軒之使,奏籍之書,皆藏於周、秦之室。及其破也,遺棄無見之者。獨蜀人有嚴君平、臨邛林閭翁孺者,深好訓詁,猶見輶軒之使所奏言。翁孺與雄外家牽連之親,又君平過誤有以私遇少而與雄也。君平財有千言耳,翁孺梗概之法略有。翁孺往數歲死,婦蜀郡掌氏子,無子而去。而雄始能草文,先作縣邸銘、王佴頌、階達銘及成都城四隅銘;蜀人有楊莊者為郎,誦之於成帝,成帝好之,以為似相如。雄以此得外見。此數者,皆都水君嘗見也,故不復奏。雄為郎之歲,自奏:少不得學,而心好沈博絕麗之文,願不受三歲之奉,且休脫直事之繇,得肆心廣意,以自克就。有詔:『不可奪奉,令尚書賜筆墨錢六萬,得觀書於石室。』(據疏證本)如是,後一歲,作繡補、靈節、龍骨之銘詩三章,成帝好之,遂得盡意。故天下上計孝廉及內郡衛卒會者,雄常把三寸弱翰,齎油素四尺,以問其異語,歸即以鉛鏑次之於槧,二十七歲於今矣;而語言或交錯相反,方復論思詳悉集之。燕其疑張伯松不好雄賦頌之文,然亦有以奇之,常為雄道言其父及其先君熹典訓,屬雄以此篇目,頗示其成者,伯松曰:『是縣日月不刊之書也。』」戴氏疏證曰:「據上云:『語言或交錯相反,方復論思詳悉集之。』是歆求方言時,雄撰集尚未成,此云『示其成者』,正以見有未成者耳。今書中有僅舉其字,不辨何方云然,蓋方言究屬雄未成之書。洪邁以漢書本傳無所謂方言,藝文志亦不載方言,遂疑非雄作。又云:『書稱汝、潁之間,先漢人無此語也。』則書內舉水名以表其地者多矣,何以先漢人不得稱汝、潁之間邪?應劭風俗通義序云:『周、秦常以歲八月,遣輶軒之使,……張竦以為懸諸日月不刊之書。』任昉南徐州蕭公行狀:『並勒成一家,懸諸日月。』李善注云:『揚雄方言曰:雄以此篇目煩示其成者張伯松,伯松曰:是懸諸日月不刊之書也。』此注重『伯松』二字,有訛舛。」(器案「伯松」二字不重,屬上句讀之,其理自貫。)錢氏箋疏曰:「按漢書揚雄傳備列雄所著書,獨無方言。常璩華陽國志及藝文志小學類亦但有訓纂一篇,儒家有雄所序三十八篇,亦不及方言。東漢一百九十年中,未有稱揚子作方言者;至漢末應劭風俗通義序始稱:『周、秦以歲八月,遣輶軒之使,……二十七年,爾乃始正。』又劭注漢書引楊雄方言一條。是稱揚子作方言者,案自劭始。至魏孫炎注爾雅,吳薛綜述二京解,晉杜預注左傳,張載、劉逵注三都賦,皆遞相證引;沿及東晉,郭氏遂注其書;後儒稱揚子方言,蓋由於是。郭氏云:『三五之篇著。』與歆書『十五篇』之數正合。而隋書經籍志云:『方言十二卷。』舊唐書稱:『別國方言十三卷。』是并十五為十三,斷在郭注後、隋以前無疑矣。又風俗通義序取答書語,詳具本末,云:『方言凡九千字。』今計本文實萬一千九百餘字,蓋子雲此書本未成也。觀其答劉歆書言:『交錯相反,方復論思詳悉集之。』又云:『張伯松屬雄以此篇目,頗示其成者。』又云:『如可寬假延期,必不敢有愛。』其曰『方復論思詳悉集之』,則正在搆綴時也;曰『頗示其成者』,則尚有未成者也;曰『寬假延期,必不敢有愛』,則謂他時成書之後也;書中自十二卷以下,大率皆僅舉其字,不言何方,其明證也。當歆求書時,撰集未備,歆欲借觀未得,故七錄不載,漢志亦不著錄。至卷帙字數之不同,或子雲既卒之後,侯芭之徒,搜其遺稿,私相傳述,不免輾轉附盜,如徐鉉之增說文,故字多於前;厥後傳其學者,以漢志無方言之名,而小學家有別字十三篇,不著撰人名氏,恐其假借影附,故證其實出於揚子,遂并為一十三卷,以就其數,故卷減於舊歟?至宋志又云十四卷,當因劉歆書及揚子答書向附籍卷末者,亦別為卷而併數之,無可疑也。」器案:華陽國志蜀都士女篇言「典莫正於爾雅,故作方言。」當即本之應氏「言其所發明,猶未若爾雅之閎麗」之說,錢氏言「常志不言揚子作方言」,可謂失之眉睫。漢志著錄之別字,錢大昕三史拾遺亦以為:「即揚雄所撰方言十三卷也。本名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或稱別字,或稱方言,皆省文。」案後漢書光武十王傳載東平王所著有別字,蓋仿雄書而為之。

〔一一〕意林作「余雖不才,敢比隆於斯人」。史記劉敬傳:「哭泣之聲未絕,傷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

〔一二〕禮記樂記:「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明聖者,述作之謂也。」鄭玄注:「述謂訓其義也。」疏云:「作者之謂聖,聖者,通達物理,故作者之謂聖,則堯、舜、禹、湯是也。述者之謂明,明者,辨說是非,故修述者之謂明,則子游、子夏之屬是也。」

昔客為齊王畫者〔一〕,王問:「畫孰最難?孰最易?〔二〕」曰:「犬馬最難,鬼魅最易。」犬馬旦暮在人之前,不類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無形者不見,不見故易〔三〕。今俗語雖云浮淺,〔四〕然賢愚所共咨論,有似犬馬,其為難矣;并綜事宜於今者,孔子稱:「幸苟有過,人必知之。〔五〕」俾諸明哲〔六〕,幸詳覽焉。

〔一〕 何本、郎本、程本、鍾本無「客」字。

〔二〕 何本、郎本、程本、鍾本、鄭本作「最易」,無「孰」字。

〔三〕 何本、郎本、鍾本作「無形者不見故易」,不重『不見』二字。按韓非子外儲說左上:「客有為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最難。』『孰最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也,旦暮罄於前,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者,不罄於前,故易之也。」即此文所本。淮南子氾論篇:「今夫圖工好畫鬼魅而憎圖狗馬者,何也?鬼魅不世出,而狗馬可日見也。夫存危治亂,非智不能,而道先(從王念孫說乙正)稱古,雖愚有餘;故不用之法,聖王弗行,不驗之言,聖王弗聽。」後漢書張衡傳:「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劉晝新論正賞篇:「由今之人畫鬼魅者易為巧,摹犬馬者難為工,何者?鬼魅質虛,而犬馬質露也。」

〔四〕 漢書東方朔傳贊:「其事浮淺。」

〔五〕 論語述而篇:「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六〕 詩大雅蒸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漢書刑法志:「躬明悊之性。」悊即哲字,說文心部悊下云:「『哲』或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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