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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内篇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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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形

地形之所載

「地形之所載,六合之閒,四極之内」。念孫案:此篇皆言地之所載,「地」下不當有「形」字,此因篇名而誤衍耳。高釋篇名云:「紀東西南北,山川藪澤,地之所載,萬物形兆所化育也。」則正文本作「地之所載」,明矣。《海外南經》云「地之所載,六合之閒,四海之内」云云,此即《淮南》所本。

八極

「天地之閒,九州八極」。今本此下有注云:「八極,八方之極也。」念孫案:「八極」當爲「八柱」。「柱」與「極」,草書相近,故「柱」誤爲「極」。《玉海·地理部》引此已誤。《初學記·地部上》《太平御覽·地部一》及《白帖》一引此竝作「天有九部八紀,地有九州八柱」。又《太平御覽·州郡部三》引作「天地之閒,九州八柱」。《楚辭·天問》曰:「八柱何當?東南何虧?」《初學記》引《河圖括地象》曰:「地下有八柱,柱廣十萬里。」皆其證也。又案:《文選·張協〈雜詩〉》注云:「《淮南子》曰:『八紘之外有八極。』高誘曰:『八極,八方之極也。』」是高注云云本在下文「八紘之外,乃有八極」下。後人不知此處「八極」爲「八柱」之譌,又移彼注於此,以曲爲附會,甚矣其謬也。

通谷其

「水道八千里,通谷其,名川六百」。陳氏觀樓曰:「《吕氏春秋·有始篇》作『通谷六,名川六百』。此『其』字當爲『六』之誤。」

三百仞 五十里 九淵

「凡鴻水淵藪,自三百仞以上,二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里有九淵」。念孫案:「三百仞」之「百」,「五十里」之「里」,「九淵」之「淵」,皆衍文。此言鴻水淵藪,自三仞以上者,共有二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九也。《廣雅》曰:「湋,潭淵也。自三仞以上,二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有九。」即用《淮南》之文。

丹水

「是謂丹水,飲之不死」。念孫案:「丹水」本作「白水」,此後人妄改之也。《水經·河水注》引此作「丹水」,亦後人依俗本改之。《楚辭·離騷》「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王注曰:「《淮南》言白水出崑崙之原,飲之不死。」《文選·思玄賦》「白水以爲漿」,李善即引王注。《太平御覽·地部二十四》亦云:「《淮南子》曰:『白水出崑崙之原,飲之不死。』」則舊本皆作「白水」明矣。又案:《楚辭·惜誓》「涉丹水而馳騁兮」,王注曰:「丹水,猶赤水也。《淮南》言赤水出崑崙也。」此是引下文「赤水出東南陬」之語。若此文本作「丹水」,則王注當引以爲證,何置此不引,而别指赤水以當之乎?

赤水之東弱水出自窮石至於合黎餘波入於流沙

「赤水之東,弱水出自窮石。高注:「窮石,山名也,在張掖北塞外。」至於合黎,餘波入於流沙。絶流沙,南至南海」。引之曰:崑崙四隅,爲四水所出,説本《海内西經》。上文言「東北陬」、「東南陬」,下文又言「西北陬」,無獨缺「西南陬」之理。此處原文當作「弱水出其西南陬,絶流沙,南至南海」。其「弱水出窮石,入於流沙」及注「窮石,山名」云云,則當在下文「江出岷山」諸條閒。王逸注《離騷》引《淮南子》「弱水出於窮石,入於流沙」,郭璞注《海内西經》引《淮南子》「弱水出窮石」,正與「江出岷山」諸條文義相同也。蓋弱水本出窮石,而《海内西經》言出崑崙西南陬,故兩存其説。此文言河出崑崙東北陬,下文又言河出積石,亦是兩存其説。後人病其不合,則從而合併之,於是取下文之「弱水出窮石,入於流沙」及注文,皆移置於此處,而删去「弱水出其西南陬」七字,又妄加「赤水之東」四字、「弱水出」下又加一「自」字。「至於合黎餘波」六字,而《淮南》原文遂錯亂不可復識矣。今案:上文「赤水」次於「河水」,而不言在河水之某方,下文「洋水」次於「弱水」,而不言在弱水之某方,則「弱水」二字前,安得有「赤水之東」四字乎?《括地志》曰:「蘭門山,一名合黎,一名窮石山。引《淮南子》『弱水源出窮石山』。」見《史記·夏本紀》正義。使《淮南》原文「弱水出窮石」下有「至於合黎」之文,則合黎非窮石矣,《志》何得言「合黎一名窮石山」乎?其爲後人取《禹貢》之文附入,較然甚明。況既言「絶流沙」,則弱水入其中可知,何必又言「入於流沙」?區區餘波,又安能絶流沙而過乎?後人但知取下文「入於流沙」句增入「餘波」二字,而不知其與本文相抵啎也。高注「絶流沙」曰:「絶,猶過也。流沙,流行也。」「流行」下當有「之沙」二字。如有「餘波入於流沙」句在前,則注當先釋「流沙」,後釋「絶」字,不當先釋「絶」字,後釋「流沙」也。然則「絶流沙」前本無「餘波入於流沙」句,而「弱水出窮石,入於流沙」,當在「江出岷山」諸條閒,明矣。

縣圃

「或上倍之,是謂縣圃」。念孫案:上文「縣圃」、「涼風」、「樊桐」,高注云:「皆崑崙之山名。」上文又云「崑崙之丘,或上倍之,是謂涼風之山」,則此「縣圃」下亦當有「之山」二字。《水經·河水注》引此作「是謂玄圃之山」,是其證。洪興祖《楚辭補注》引此亦有「之山」二字。

元澤

「東南方曰具區,曰元澤」。高注曰:「元,讀常山人謂伯爲之『』也。」莊氏伯鴻曰:「案:古讀『元』爲『兀』,故《説文》『元』從一從兀爲聲。又『髡』,一作『髨』,其從兀、從元皆爲聲。是此讀『元』爲『』之證。古聲『兀』、『』相同也。」念孫案:莊説非也。「元澤」當爲「亢澤」,字之誤也。「亢」與「沆」同。《水經·巨馬河注》曰:「督亢溝水,東逕督亢澤。」《風俗通》曰:「沆,漭也。言平望漭漭無崖際也。」是「沆」、「亢」古字通。《爾雅》「沄,沆也」,郭璞曰:「水流漭沆。」《説文》曰:「沆,莽沆,大水,一曰大澤。」《風俗通義》引《傳》曰:「沆者,莽也。言其平望莽莽無涯際也。」舊本「沆」譌作「沉」,今據《水經注》改。此言「亢澤」,亦取大澤之義。《初學記·地部上》《太平御覽·地部一》引此竝作「沆澤」,是其證也。高注「常山人謂伯爲」,「」亦「亢」字之誤。「伯」,古「阡陌」字也。《管子·四時篇》曰:「脩封疆,正千伯。」《史記·酷吏傳》「置伯格長」,徐廣曰:「街陌屯落,皆設督長也。」又《漢書·食貨志》《地理志》「阡陌」字竝作「仟伯」。「亢」與「」同。《廣雅》曰:「,陌道也。」《釋名》曰:「鹿免之道曰亢,行不由正,亢陌山谷草野而過也。」是「」、「亢」古字通。《説文》曰:「趙、魏謂伯爲。」漢之常山郡,戰國時趙地也。此云「常山人謂伯爲亢」,正與《説文》相合。「沆」、「」古同聲,而竝通作「亢」,故曰「亢,讀常山人謂伯爲亢之『亢』」。

各以其類生

「土地各以其類生」。念孫案:此本作「土地各以類生人」,今本衍「其」字,脱「人」字。陳祥道《禮書》引此已誤。《史記·天官書》正義、《藝文類聚·水部上》《白帖》六、《太平御覽·天部十五》《地部二十三》《疾病部一》《疾病部三》引此竝無「其」字,有「人」字。

障氣

「是故山氣多男,澤氣多女,障氣多喑,風氣多聾」。念孫案:「障氣」本作「水氣」,後人以「水」與「澤」相複,故妄改爲「障」耳。《禮書》引此已誤。不知凡水皆謂之水,而水鍾乃謂之澤。見《周官·大司徒》注。且「澤氣」與「山氣」相對,「水氣」與「風氣」相對,義各有取,改「水」爲「障」,則義不可通矣。《太平御覽·天部十五》《疾病部一》《疾病部三》此篇内兩引。引此竝作「水氣」。《酉陽雜俎·廣知篇》同。

「岸下氣多腫」。念孫案:「腫」本作「尰」,此亦後人妄改之也。《禮書》引此已誤。腫,音諸勇反。尰,音巿勇反。凡腫疾皆謂之腫,而腫足則謂之尰。「尰」字從尢,尢,讀若「汪」,跛曲脛也。見下條。故「尰」字從之。岸下氣下溼,故有腫足之疾。《小雅·巧言篇》「居河之麋,既微且尰」,鄭箋曰:「居下溼之地,故生微尰之疾。」《爾雅》曰「既微且尰,骭瘍爲微,腫足爲尰」是也。若作「腫」,則非其指矣。《太平御覽·天部十五》引此正作「尰」,又引高注云:「岸下下溼,腫足曰尰。」今脱此注。又《疾病部一》《疾病部三》引此竝同。

「谷氣多痹,丘氣多狂」。念孫案:「狂」當爲「尪」。《説文》「尢,跛曲脛也。從尢,象偏曲之形,古文作尪。」《一切經音義》十八引《蒼頡篇》曰:「痹,手足不仁也。」痹與尪皆肢體之疾,故連類而及之。若「狂」,則非其類矣。篆書「尪」、「狂」二字相似,隷書亦相似,故「尪」誤爲「狂」。《天官書》正義、《太平御覽》引此作「狂」,亦傳寫之誤。《酉陽雜俎》正作「尪」。《吕氏春秋·盡數篇》:「輕水所多秃與癭人,重水所多尰與躄人,苦水所多尪與傴人。」「癭」、「尰」、「尪」、「傴」四字,皆與此篇同。

食葉

「食葉者有絲而蛾」。高注曰:「蠶是也。」念孫案:「食葉」本作「食桑」,後人以蟲之食葉者多化爲蛾,故改「食桑」爲「食葉」,不知正文本作「食桑」,故高注專訓爲「蠶」。若作「食葉」,則與高注不合矣。《爾雅》「,羅」,郭璞曰:「蠶蛾。」《説文》:「,蠶化飛蟲,或作。」是古人言蛾者,多專指蠶蛾言之,故曰「食桑者有絲而蛾」,故高注專訓爲「蠶」也。《大戴禮·易本命篇》《家語·執轡篇》竝作「食桑」。《太平御覽·資産部五》「蠶」下引《淮南》亦作「食桑」。《意林》及《藝文類聚·蟲豸部》竝同。

陰屬於陽

「鳥魚皆生於陰,陰屬於陽」。念孫案:下「陰」字蒙上而衍。此謂鳥魚皆屬於陽,非謂陰屬於陽也。《大戴禮》《家語》竝作「鳥魚皆生於陰,而屬於陽」。盧辯曰:「生於陰者,謂卵生也。屬於陽者,謂飛游於虚也。」則無下「陰」字,明矣。《文選·辯命論》注、《太平御覽·羽族部一》引《淮南》皆無下「陰」字。

中濁

「河水中濁而宜菽」。念孫案:「中濁」二字,義不相屬,「濁」本作「調」。中調,猶中和也。上文曰:「濟水通和而宜麥。」義與此相近。今作「中濁」者,涉上文「汾水濛濁」而誤。《禮書》引此已誤。《後漢書·馮衍傳》注引此作「河水調宜菽」。《太平御覽·百穀部五》引此作「河水中調而宜菽」。

宜竹

「漢水重安而宜竹」。念孫案:《太平御覽·地部二十三》《二十七》引此「竹」下皆有「箭」字,今本脱之。《禮書》引此已無「箭」字。古人言物産者,多竝稱「竹箭」,故曰「漢水重安而宜竹箭」。《周官·職方氏》曰「其利金錫竹箭」,《楚語》曰「楚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皆是也。

「其人脩形《太平御覽》引此作「隋形」。兑上,大口決」。念孫案:「」當爲「眦」,字之誤也。《説文》:「眥,目厓也。」鄭注《鄉射禮》曰:「決,猶開也。」開眦,謂大目也。「大口」、「決眦」意相近。曹植《鼙舞歌》曰:「張目決眥。」《太平御覽·人事部四》引此正作「眦」。

寒水

「北方,寒水之所積也」。念孫案:「寒水」當爲「寒冰」,字之誤也。上文「北方曰積冰」,高注曰:「北方寒冰所積,因名爲積冰。」是也。《太平御覽》引此正作「寒冰」。

其人憃愚禽獸而夀

「其人翕形,短頸,大肩下尻,竅通於陰,骨榦屬焉,黑色主腎,其人憃愚,禽獸而夀」。「憃」各本皆誤作「惷」,唯《道藏》本不誤。《説文》「惷,亂也,從心,春聲」,引昭二十四年《左傳》「王室日惷惷焉」。《玉篇》音充允切。今《左傳》「惷」作「蠢」,杜注曰:「蠢蠢,動擾貌。」又《説文》:「憃,愚也,從心,舂聲。」《玉篇》音丑江、書容二切。是「惷亂」之「惷」字從春,「憃愚」之「憃」字從舂,聲義絶不相同。《周官·司刺》「三赦曰憃愚」,鄭注曰:「憃愚,生而癡騃童昬者。」《士昬禮記》曰:「某之子憃愚。」《哀公問》曰:「寡人憃愚冥煩。」《表記》曰:「其民之敝,憃而愚。」其字皆從舂,不從春,音丑江、書容二反,不音充允反。此言「憃愚而壽」,則其字亦從舂注,故高注曰:「憃,讀人謂『憃然無知』之『憃』也。」又《本經》《氾論》二篇皆言「愚夫憃婦」,義亦與此同。又《道應篇》「憃乎若新生之犢」,其字亦從舂。故《莊子·知北遊篇》作「瞳焉如新生之犢」,而《藏》本及各本「憃」字皆誤作「惷」,蓋俗讀「憃愚」之「憃」聲如「蠢」,故其字遂誤爲「惷」,他書且有誤爲「蠢」者。今人動言愚蠢,其誤實由於此。唯《三禮》「憃」、「愚」字皆不誤,則賴有《經典釋文》、《唐石經》故也。念孫案:自「翕形短頸」以下六句,皆承上「其人」二字言之,則「憃愚」上不當更有「其人」二字。上文「東方」、「南方」、「西方」皆無此二字,此即因上文「其人翕形」而誤衍也。《太平御覽》引此已誤。又案:「禽獸」二字,妄人所加也。「憃愚而夀」與上文「早知而不夀」,文正相對。加入「禽獸」二字,則文不成義矣。《太平御覽》引無此二字。

中夏

「薺冬生,中夏死」。念孫案:此本作「薺冬生而夏死」,後人以薺死於中夏,因改爲「中夏」。不知上文「禾春生秋死,菽夏生冬死,麥秋生夏死」,皆但言其時,而不言其月,薺亦然也。《藝文類聚·草部下》、《太平御覽·百穀部一》《菜部五》引此竝作「薺冬生而夏死」。

三十六國

「凡海外三十六國」。引之曰:《論衡·無形》《談天》二篇竝作「三十五國」。今歷數下文自「脩股民」至「無繼民」,實止三十五國,「六」字誤也。

華丘

「崑崙華丘在其東南方,爰有遺玉,青鳥、舊本作「青馬」,劉據《山海經》改爲「青鳥」,今依劉本。視肉、楊桃、甘樝、甘華百果所生」。劉績曰:「『華丘』疑『丘』之誤,『』音『嗟』。《山海經》:『丘,爰有遺玉,青鳥、視肉、楊柳、甘柤、甘華百果所生。』」念孫案:此《海外東經》文也。「」與「華」,形聲皆不相近,若本是「」字,無緣誤爲「華」。今案:「華」字當是「苹」字之誤。「苹」與「平」,古字通。《堯典》「平秩東作」,馬融本「平」作「苹」。《周官·車僕》「苹車之萃」,故書「苹」作「平」。《説文》「蒻,蒲子可以爲平席」,王肅注《顧命》作「苹席」。《海外北經》曰:「平丘在三桑東,爰有遺玉,青鳥、視肉、楊柳、甘柤、甘華百果所生。」此《淮南》所本也。隷書「華」字或作「」,見漢《北海相景君碑陰》。又作「」,見《桐柏淮源廟碑》。竝與「苹」相似,故「苹」誤爲「華」矣。《説文》「蒻蒲子可以爲平席」,《文選·秋興賦》注引作「華席」,亦是「平」通作「苹」,因誤爲「華」也。《史記·禮書》「大路越席」,正義「越席謂蒲爲華席」,亦是「苹席」之誤。

耽耳

「夸父耽耳在其北方」。高注曰:「耽耳,耳垂在肩上。耽,讀褶衣之『褶』,舊本「衣」上脱「褶」字,今補。《喪大記》云:「君褶衣褶衾。」或作『攝』,以兩手攝耳,凥海中。」舊本「海」譌作「之」,今據《海外北經》改。念孫案:「褶」、「攝」二字,聲與「耽」不相近,「耽」字無緣讀如「褶」,亦無緣通作「攝」也。「耽」皆當爲「耴」,今作「耽」者,後人以意改之耳。《説文》:「耴,耳垂也,從耳下垂,象形。《春秋傳》曰:秦公子耴。耴者,其耳下垂,故以爲名。」《玉篇》:「豬涉切。」是耳下垂謂之耴。故高注云:「耴耳,耳垂在肩上。」《廣韻》「耴耳,國名」,正謂此也。《春秋》鄭公子輒,字子耳,義與耴亦相近。字或作「聶」。《海外北經》云:「聶耳之國在無腸國東,爲人兩手聶其耳,縣居海水中。」即高注所云「以兩手聶耳居海中」者也。「耴」與「聶」聲相近,故《海外北經》作「聶」。「耴」與「褶」、「攝」聲亦相近,故高讀「耴」如「褶」,而字或作「攝」。後人多見「耽」,少見「耴」,又以《説文》云「耽,耳大垂也」,故改「耴」爲「耽」,而不知其與高注大相抵啎也。

雎出荆山

「雎出荆山」。「雎」音「雎鳩」之「雎」,字從隹,且聲,舊本作「睢」,非「雎」,音「雖」,字從目,佳聲,今改正。《地理志》《水經》《説文》皆作「沮」。高注曰:「荆山,《禹貢》北條荆山,在左馮翊懷德縣之南,下有荆漂原,《地理志》作「下有彊梁原」,《水經·渭水注》作「下有荆渠」。 州浸也。」《水經·沮水注》曰:「沮水出東汶陽郡沮陽縣西北景山,即荆山首也。《中山經》:「荆山之首曰景山,雎水出焉,東南流注于江。」故《淮南子》曰:『沮出荆山。』高誘云:『荆山在左馮翊懷德縣。』蓋以洛水有漆沮之名故也。斯繆證耳。」念孫案:此所謂沮水,乃江漢雎漳之「雎」,非漆沮之「沮」。所謂荆山,乃《禹貢》南條荆山,非北條荆山,故酈氏以高注爲繆證。莊伯鴻欲改「雎」爲「洛」,以合高注,不知洛水過荆山入渭,《地理志》:「左馮翊褱德,《禹貢》北條荆山在南,下有彊梁原,洛水東南入渭。」則不得言「洛出荆山」。且下文明言「洛出獵山」,何不察之甚也。

汶出弗其西流合於濟

「汶出弗其,西流合於濟」。各本脱「西」字,今據《水經注》引補。高注曰:「弗其山在北海朱虚縣東。」《水經·汶水注》曰:「按誘説,是乃東汶,非《經》所謂入濟者也。蓋其誤證爾。」引之曰:《漢書·地理志》琅邪郡朱虚有「東泰山,汶水所出,東至安丘入維」,此高注所本也。其水入維,不入濟,故酈氏以爲誤證。《地理志》又曰:泰山郡萊蕪有「原山,《禹貢》汶水出西南,句入。古「濟」字。」此則《淮南》之汶矣。汶出原山,而此云「出弗其」者,弗其蓋原山之别名。《淮南》與《地理志》似異而實同也。《禹貢錐指》因高注誤證,而竝以《淮南》爲誤,則過矣。弗其即是原山,在萊蕪縣,與不其縣之不其山名相似,而地則不同。漢萊蕪故城在今淄川縣東南,不其故城在今即墨縣西南,二縣相去甚遠。莊氏伯鴻以爲即不其山,謬矣。

丹水出高褚

「丹水出高褚」。高注曰:「高褚一名冢領山,在京兆上雒,丹水所出,東至均入沔也。」劉績曰:「冢領山在陜西西安府商縣南,丹水出於此,東流至河南内鄉縣,與淅水合流入漢江,非此所謂丹水也。『高褚』恐『高都』之譌。漢上黨高都縣莞谷,丹水所出,東南入絶水。見《地理志》。今山西澤州高平,即高都,有丹水,源出仙公山,南流合白水,入沁河。此丹水是。」念孫案:劉説是也。《北山經》曰:「沁水之東有林焉,名曰丹林,丹水出焉,舊本作「丹林之水」,衍「林之」二字,今依《水經注》删。南流注于沁。舊本作「注于河」,涉上文「沁注于河」而誤,今依《水經注》改。」《水經·沁水注》曰:「丹水出上黨高都縣故城東北阜下,東會絶水,又東南流,白水注之,又東南流,注於沁。」《竹書紀年》:「晉出公五年,丹水三日絶,不流。」皆謂此丹水也。漢高都故城在今澤州府鳳臺縣東北,此作「高褚」,豈「都」字古通作「諸」,因誤爲「褚」與?

股出嶕山

「股出嶕山」。高無注。引之曰:徧考地理書,無股水之名。「股」疑當爲「般」。隷書「舟」字多作「」,故「般」誤爲「股」。漢《巴郡太守張納功德敘》「般桓弗就」,《司隷校尉魯峻碑陰》「平原般」,竝作「股」,與「」相似。《爾雅·釋水》「鉤,般」,釋文:「般,李本作股。」《漢書·地理志》濟南郡般陽,應劭曰:「在般水之陽。」《水經·濟水注》曰:「般水出般陽縣東南龍山,俗亦謂之爲左阜。」龍山,蓋嶕山也,古今異名耳。

鎬出鮮于

「鎬出鮮于」。《北山經》郭注引此「鎬」作「薄」。劉績曰:「『鎬』、『薄』必有一誤。」引之曰:《北山經·薄水》注引此文,則「薄」非誤字可知。「鎬」與「薄」形、聲皆不相似,「薄」字亦無緣誤爲「鎬」。蓋「鎬」字下有「出某山」之文,而今脱之。「薄出鮮于」又脱「薄」字,故混爲一條耳。

晉出龍山結給

「晉出龍山結給」。高注曰:「結給合一名也。龍山在晉陽之西北,晉水所出,東入汾。」引之曰:「晉出龍山結給」當作「晉出結絀」。「龍山」二字因注而衍,「絀字」右畔作「合」,則因下句「合出封羊」而誤。注當作「結絀山,一名龍山」,今本作「結給」,亦隨正文而誤。又脱「山」字,衍「合」字、「也」字耳。《水經·晉水注》曰:「《晉書地道記》及《十三州志》竝言晉水出龍山,一云出結絀山,在晉陽縣西北。」《太平御覽·地部十》引《郡國志》曰:「懸罋山一名龍山,亦名結絀山,晉水出焉。」是結絀山乃晉水所出,故曰「晉出結絀」。「結」、「絀」疊韻字,「結」古讀若「吉」。若作「結給」,則失其韻矣。且龍山即是結絀,不得竝言「龍山結絀」也。注言「結絀山,一名龍山」者,猶上注言「發包山,一名鹿谷山」、「薄落之山,一名笄頭山」、「猛山,一名高陵山」。其云「一名某山」,乃高以當時山名釋之,不得闌入正文。

脱文

引之曰:《説山篇》「江出岷山,河出崑崙,濟出王屋,潁出少室,漢出嶓冢」,高注云:「已説在《地形》也。」今《地形篇》無「潁出少室」之文,蓋寫者脱去。

根拔

「凡根拔木者生於庶木」。念孫案:「根拔」二字涉下文「根茇草」而誤衍也。下文言「根茇草」者,對後「浮生不根茇」者而言。若木,則皆有根茇,不必别言之曰「根拔木」也。「凡木者生於庶木」與上文「凡羽者生於庶鳥」、「凡毛者生於庶獸」、「凡鱗者生於庶魚」、「凡介者生於庶龜」,文同一例,不當有「根拔」二字也。又下文「根拔生程若,程若生玄玉,玄玉生醴泉,醴泉生皇辜,皇辜生庶草,凡根茇草者生於庶草」,高注「根拔生程若」曰:「根拔,根生草之先也。」今本「草之」二字誤倒,據下注「浮生草之先」改。案:「根拔」皆當作「招摇」,今作「根拔」者,亦因下文「根茇草」而誤。根茇草生於庶草,由庶草而上溯之至於程若,是程若爲根茇草之先,不得言「根拔生程若」也。《酉陽雜俎·廣動植篇》作「招摇生程若」,以下六句,皆本《淮南》,則「根拔」爲「招摇」之誤,明矣。

萍藻

「蔈生萍藻,萍藻生浮草。凡浮生不根苃者,生於萍藻」。念孫案:三「萍」字皆後人所加。《埤雅》引此已誤。「蔈」一作「薸」,「萍」一作「蓱」。《吕氏春秋·季春篇》注曰:「萍,水薸也。」今本「薸」誤作「藻」。《爾雅·釋草》注曰:「水中浮蓱,江東謂之薸。」則蔈即是萍,不得言「蔈生萍藻」。且萍、藻爲二物,又不得言「萍藻生浮草」也。《酉陽雜俎》正作「蔈生藻,藻生浮草」。

正土之氣也

「正土之氣也,御乎埃天」。念孫案:「也」字衍。下文「偏土之氣」四段,「氣」下皆無「也」字。《太平御覽·地部三十五》引此亦無。

生黄埃黄埃五百歲

「埃天五百歲生缺,缺五百歲生黄埃,黄埃五百歲生黄澒」。念孫案:此本作「埃天五百歲生缺,缺五百歲生黄澒」。其「生黄埃黄埃五百歲」八字,皆因上下文而誤衍也。上文有「埃天」,下文有「黄泉之埃」。下文「青天八百歲生青曾,青曾八百歲生青澒」,與此文同一例,後二段竝同。則不當有「生黄埃」以下八字,明矣。《初學記·寶器部》《太平御覽·珍寶部九》引此竝云「玦五百歲生黄澒」。又引注云:「玦,石也。」《御覽·地部二十五》引此云:「埃天五百歲生砄,又引注云:「砄,石名也。」《玉篇》:「砄,音決,石也。」砄五百歲生黄澒。」是其證。

清天 清泉

「偏土之氣,御乎清天。清天八百歲生青曾」。念孫案:「清天」當爲「青天」。謂東方天也。下「清泉」同。《太平御覽·地部》引此正作「青天」、「青泉」。

八百歲

「青金八百歲生青龍」。念孫案:「八百歲」當爲「千歲」。上文「黄金千歲生黄龍」,即其證也。後二段竝同。高注云:「東方木色青,其數八,故八百歲而一化。」此注本在上文「青澒八百歲生青金」之下,後誤入此句下,讀者因改「千」爲「八百」耳。《太平御覽》引此正作「青金千歲生青龍」。

壯土

「壯土之氣,御乎赤天」。《太平御覽》引注云:「壯土,南方土也。」念孫案:「壯土」當爲「牡土」,此對下文北方土爲牝土而言。「壯」字俗書作「壮」,與「牡」相似而誤。

注 舂,原作「憃」,據文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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