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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集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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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一

宋 李幼武 纂集

胡宏 五峯先生

字仁仲文定公之季子自幼志於大道尝见杨中立於京师又从侯师圣於荆门而卒传文定之学晚岁尝被召旨不幸寝疾不克造朝而卒

先生优游南山之下余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昼夜力行所知亲切至到析太极精微之旨穷皇王制作之原综事物於一原贯古今於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见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发无声无臭之妙使学者验端倪之不远而造高深之无极体用该备可举而行先生之於斯道可谓见之明而扩之至矣

张南轩曰知言一书乃其平日之所自着其言约其义精诚道学之枢要制治之蓍龟也

或问於南轩曰论语一书未尝明言性子思中庸独有天命之谓性一语而孟子始道性善今先生知言反复论性为甚详无乃与圣贤之意或有异乎南轩曰无以异也夫子虽未尝明言性而子贡盖尝识之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是岂真不可得闻哉盖夫子之言无非性与天道之流行也至孟子时如杨墨告子之徒异说并兴孟子惧学者之惑指示大本使知所止今之异端则又异乎古自谓识心见性其说开广故高明之士往往乐闻而喜趋之一溺其间则丧其本心隳弛万事毫厘之差霄壤之谬其祸可胜言哉先生於此又乌得而忘言也其言有曰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德又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惟仁者为能尽性至命学者能精察於视听言动之间卓然知夫心之所以为妙则性命之理盖可默识然後知先生之意与古人若合符节矣不然不知求仁而居然论性则几何其不流於异端之归乎

知言曰天命之谓性性天下之大本也尧舜禹汤文王仲尼六君子先後相诏必曰心而不曰性何也曰心也者知天地宰万物以成性者也【南轩改作而主性情也】六君子尽心者也故能立天下之大本人至于今赖焉不然异端并作物从其类而瓜分孰能一之

道充乎身塞乎天地而拘於躯者不见其大存乎饮食男女之事而溺於流者不知其精诸子百家臆之以意饰之以辩传闻袭见蒙心之官命之理性之道置诸茫昧则巳矣悲夫此邪说暴行所以盛行而不为其所惑者鲜也然则奈何曰在修吾身

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进修君子宜深别焉

朱子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一句说得不是天理人欲如何同得又曰如是即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却是一团人欲窠子将甚麽做体

吕东莱曰知言胜似正蒙朱子曰盖後出者巧也朱子曰正蒙规模大知言小

又曰近世为精义之说莫详於正蒙而五峯亦曰居敬所以精义也此言尤精切简当深可玩味

谓天命为不囿於物可也以为不囿於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可以言性可也以为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自来矣知言中此等议论与其他好处自相矛盾者甚多却与告子杨子释氏苏氏之言几无以异昨来所以不免致疑者正为如此惜乎不及供洒扫於五峯之门而面质之耳

知言中议论多病近疏所疑与敬夫伯恭议论如心以成性相为体用性无善恶心无死生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先识仁体然後敬有所施先志於大然後从事於小【如本天道变化为世俗酬酢及论游夏问孝之类】此类极多又其辞意多廹急少寛裕良由务以智力探取全无涵养之功所以至此然其思索精到处何可及也

知言之书用意精切但其气象急廹终少和平又数大节目亦皆差误如性无善恶心为巳发先知後敬之类皆失圣贤本旨

五峯善思然思过处亦有之

五峯临终谓处德美曰圣门工夫要处只在个敬此为名论

五峯有本亭记理固是好然其文章排布是文人之文【并朱子语】

南轩序先生文集曰先生非有意於为文者也其一时咏歌之所发盖所以纾写其性情而其他述作与夫问答往来之书又皆所以明道义而参异同非若世之为文者徒从事於言语之间而已也粤自蚤岁服膺文定公之教至于没齿惟其进德之日新故其发见於辞气议论之间者亦月异而岁不同虽然以先生之学而不得大施於时又不幸仅得中夀其见於文字间者复止於此岂不甚可叹息至其所志之远所造之深纲领之大义理之精後之人亦可以推而得焉

南轩见先生先生辞以疾他日见孙正孺而告之孙道五峯之言曰渠家好佛宏见他说甚南轩方悟前此不见之因於是再谒之语甚相契遂授业焉南轩曰栻若非正孺几乎迷路

胡宪 籍溪先生

字原仲建之崇安人文定公从父兄之子稍长从文定学始闻程氏之说寻以乡贡入大学一旦归隐故山从臣荐之召授本州添教寻监南岳庙为福建帅司准遣奉祠改秘省正字病求去以左宣教郎主管崇道观归而卒绍兴三十二年也享年七十七

生而沉静端慤不妄言笑长闻程氏之说入太学会元佑学有禁乃与乡人刘致中隂讲而窃诵焉又讲易於涪陵处士谯天授久未有得天授曰是固当然盖心为物渍故不能有见唯学乃可明耳先生喟然叹曰所谓学者非克已工夫也耶自是一意下学不求人知一旦揖诸生归

先生归故山力田卖药以奉其亲非其道义一毫不取於人文定称其有隐君子之操而乡人士子慕从之游日以益衆一时贤士大夫闻其名者亦皆注心高仰之

绍兴已卯公由司直改正字将就职晦翁送行有诗曰执我仇仇讵我知谩将行止验天机猿惊鹤怨因何事只恐先生袖手归其後又寄诗曰先生去上芸香阁合老新峩豸角冠【时刘琪自秘书丞除察官】留取幽人卧空谷一川风月要人看【一章】瓮牖前头列画屏晚来相对静仪刑浮云一任闲舒卷万古青山只麽青【二章】五峯见之曰其言有体而无用因别赓之曰幽人偏爱青山好为是青山青不老青山出云雨太虚洗尽尘埃山更好似为籍溪解嘲

晦翁致书畧曰前日闻极论天下事至於慷慨洒涕有以见仁人之心不能忘世如此天其或者一试大儒之效乎闻之喜而不寐伏计必有规模素定於胸中某切谓天下形势当路所不可不知也救之之术独在救其本根而已不过视天下人望之所属者举而用之使其举措用舍必当於人心则天下之心翕然其气力易以鼔动如羸病之人针药所不能及灸其丹田气海则气血萃於本根而耳目手足利矣

秦桧用事天地闭塞几二十年先生亦以泊然无复当世之念及桧死羣贤稍复进用先生为正字当奏事殿中而病不能朝即草疏言金人大治汴京宫室势必败盟今元臣宿将惟张浚刘錡在而中外有识皆谓金果南牧非此两人莫能当惟陛下急起而用之臣死不恨矣时二公皆为积毁所伤上意有未释然先生独极意显言无所避疏入即求去矣

先生质本恬淡而培养深固平居危坐植立时然後言望之枵然如槁木之枝而即之温然虽当仓猝不见其有疾言遽色人或犯之未尝校也其读书不务自为训说尝纂论语说数十家复抄取其要附以巳说

晦翁祭之文曰惟公之生气质温良弱冠而学有志四方发轫蓬蒿至於临漳学承於家行着于乡乃献王府乃游胶庠中退而休客彼洛阳有隐其居惟蜀之庄公乃束修踵门于堂一语妙契发乎天光浩然东归衡泌洋洋我箪我瓢我糟我糠或渔於溪或圃於冈水鲤鲜腴药頴丰长以是为养胡考寜康以是为乐逍遥相羊我心悠悠岁月於荒华髪斑衣名闻帝旁弓旌鼎来聘币是将义不去亲欲隐弥彰乃命典教於梓於桑作人之功於今靡忘中秘之官典册是藏公晚而居羣儒所望陈谟帝前震声庙廊人曰先生允仁且刚旋反旧庐既夀且臧云胡不淑奄忽而亡

又曰先生教诸生於工课余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诗文铭赞之有补於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精熟

刘子翬 病翁先生

字彦冲忠显公之次子以忠显勲补承务郎辟真定幕府忠显薨执丧过礼服除倅兴化军秩满以最闻诏还莅故官先生始以哀毁致疾自以不堪吏责遂丐祠主管武夷冲佑观以归十有七年四为崇道祠官累阶右承议郎享年四十七绍兴十七年十二月终

少负奇材未冠游太学声誉出等夷世家屏山下潭溪之上有园林水石之胜既得祠禄於是俯仰其间尽弃人间事自号病翁独居一室危坐或竟日夜嗒然无一言意有所得则笔之於书或咏歌以自适间数日辄一走忠显墓下瞻望徘徊涕泗呜咽或累日而後反兄弟之间怡怡如也

忠肃公即先生之犹子也幼开爽嗜学先生爱且奇之教以文行经业不少懈而必使务其远者大者与胡原仲刘致中为道义交相见讲学外无一杂言与他所游亦皆海内名士无不叹服深远自以为不及而先生之心未尝少自足虽闻常人有片言之善无不从容咨叩必竭两端而後巳至族党後生来问学者则亦随其器识告语成就终日无倦色

晦庵一日请问先生平昔入道次第先生欣然告之曰吾少未闻道官莆田时以疾病始接佛老之徒闻其所谓清浄寂灭者而心悦之以为道在是矣比归读吾书而有契焉然後知吾道之大其体用之全乃如此抑吾於易得入道之门焉所谓不远复者则吾之三字符也佩服周旋罔敢失坠於是作复斋铭圣传论以见吾志汝尚勉哉

先生始得微疾即入谒宗庙泣别母夫人前徧以书告决素所与往来者召其侄珙付以家事指示葬处中外孤遗人人为计久远昬宦舍业之既巳则日与学者论说修身求道之要作训诫数百言弹瑟赋诗澹然如平日居两日而没

学尤深於易家有东西二斋东以复名西以蒙名蒙斋之记有曰三代而下易学废矣六国之士为谈说所蒙两汉之士为章句所蒙晋魏之士为虚无所蒙隋唐之士为词藻所蒙皆处偏滞而不反如波衮沙反以自浑如谷腾雾反以自暝初不知其豁然者常存也今吾与二三子既知之矣可不兢兢肃肃以养其圣耶

跋浩然子曰学易者必有门户复卦易之门户也入室者当自户始学易者当自复始是知复之一义为闻道之要言进修之捷径学者践之真积力久将有捷裂泮奂沛然流出於胸臆间所谓易者是自知之矣

撰维民论曰民心无常去就无定自古及今天下之民必有所属尧舜之民禹维之桀解其维而夏亡啇之民文武维之幽厉解其维而周亡自秦汉以来此治乱兴亡循环不巳也我宋统御皆以寛厚为治至哉仁宗之仁也三代而下一人而已笑言承恩咳唾为泽薰酣沉浸四十余年所以维民者尽矣

讲经制之道曰国富而节人有拂心因窘而节人有恕心今主计之官无出入之制随田取足不量民力焉兵以卫民食於民官以治民食於民苟出不临戎居不司事勿食可也郡县巳并旋复员缺可减复增或虑裁抑之行衆将咨怨殊不思费用之广浩於丘山非天降而地溢也一取於民耳此经制之道有未尽也

圣传论曰吾观古圣贤进德之速未有如汤者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夫岂有瞬息悠悠意度哉乐善如贪契理如函闻非如获利舍过如遗蜕德必日新也日新之学非践履纯实不自觉知彼谓圣道一言可契非由阶级不假修为以日就月将为初学以真积力久为钝才是自诬也

先生有复斋蒙斋二琴嗣子玶葆藏之门人朱熹敬为作铭

复斋曰匪金匪石含玉真兮雷伏於腹閟其神兮硜然一作万物皆春含我觌器宝怀若人兮主静观复修厥身兮与时皆诎而不及其伸兮

蒙斋曰抑之幽然者若直其遇险而止写之冷然者若导其出山之泉盖先生之言不可得而闻矣若其亨贞之意则托兹器而犹传

又跋文集曰先生文辞之伟固足以惊一世之耳目然其精微之学静退之风形於文墨有足以发蒙蔽而销鄙吝之萌者尤览者所宜尽心也

先生有闻筝诗曰

月高夜鸣筝声从绮牕来随风更迢递萦云暂徘徊余音若可玩繁弦互相催不见鸣筝人遥知心所怀寜非旧宠弃岂念心期乖含情欝不发寄曲宣余哀一弹飞霜零再抚流光颓每恨听音稀银甲生浮埃幽幽孤凤吟衆鸟声难谐盛年嗟不偶况乃容华衰道同符片诺志异劳事媒栖栖墙东客亦抱凌云才

晦翁跋曰此诗先生少所作也规模意态全是学文选乐府诸篇不杂近世杂体故其气韵高古而音节华畅时辈少及晚岁笔力老健出入衆作自成一家则巳稍变此体矣尝谓学诗且当以此等为法庶不失古人本分体制向後若能成就变化固未易量然变亦大是难事变而正则纵横妙用何所不可一失其正却似反不若守旧法之为稳也

跋先生遗帖曰先生壮岁弃官端居味道一室萧然无异禅衲视世之声色权利人所竞逐者漠然若亡见也熹蚤以童子获侍左右先生始亦但以举子见期某窃窥见其自为与教人者若不相似暇日僭请焉先生欣然嘉其志乃开示为学门户朝夕诲诱不倦其後属疾某适在外亟归省问甚喜曰病中无可与语幸子之归也自是教诏益详期许益重至为具道平生问学次第倾倒亡余一日授诗一篇乃其手书殁後发其所封遗书复有片纸属某末有勉力大业之语某泣受宝藏不敢失坠以示子孙及同志使知跂慕前修景行之懿

问原道谓轲之死不得其传程子以为非见得真实不能出此语屏山乃以为孤圣道絶後学何如笑曰屏山只要说释子道流乃得其传耳

又问如十论之作於夫子全以死生为言似以此为大事了久之乃曰他本是释学但只是翻腾出来说许多话耳【并朱子语】

刘勉之 白水先生

字致中建之崇安人乡举诣太学归过南京见刘忠定杨文靖授业後以中书数臣荐诏诣阙未及召见给札後省谢病归绍兴十九年二月卒年五十九

自幼强学日诵数千言耳目所接一过不复忘为文肆笔而成滂沛闳阔凌厉顿挫侪辈少能及之

踰冠入太学时蔡京用事方禁士毋得挟元佑书制师生连坐法犯者罪至流徙名为一道德者而实以钳天下之口君心独知其非是隂访伊洛程氏之传得其书而藏去深夜同舍生皆熟寐乃始探箧解裘下帷然膏潜抄而默诵之闻谯公天授尝从程夫子游兼邃易学适以事至京师即往叩之尽得其学之本末既而遂厌科举之业一日弃录牒揖诸生归

见刘元城杨龟山皆请业焉刘公尤奇其才留语数十日告以平生行己立朝大节以至方外之学他人所不及闻者无不倾尽先生拜受其言精思力行朝夕不怠久而若有得焉昔闻一言之善融会贯通皆为已用而践履日巳庄笃

与籍溪胡原仲屏山刘彦冲两先生友善日以讲论切磋为事其於当世之务若不屑焉而论说区处钜细显微皆有条理

乱後故山室庐荒顿乃即建阳近郊萧屯别墅结为草堂读书其中力耕稼以自给淡若无求於世而一时贤士大夫莫不注心高仰之

中书舍人吕公居仁知公之深尝以小诗问讯有老大多材十年坚坐之句世传以为实录时国家南渡几十年谋复中原以摅宿愤而未有一定之计方且寤寐俊杰与图事功吕公乃与同列曾公天游李公似之张公子猷三数人者共列其行谊志业以闻於朝特诏诣阙将行屏山先生为作招剑之文以祝之其卒之乱曰宝剑来奉君王抚四夷定八荒时乎时毋深藏其所望於先生者如此

秦桧专国柄方决和戎之策恶闻天下正论意山林之士不顾利害敢尽言触忌讳尤不欲使见天子谈当世事第令策试後省给札俾上其对先生知道不易行即日谢病归杜门高卧十余年造养益熟名闻日尊故相赵忠简出镇南州道出里门纡辔入谒坐语移日弥加叹重然而去未几即遭谗窜海外以没同时知先生者亦皆废锢不复用先生竟不及一试於用而卒有志之士莫不哀之

先生学本为己而才周世用临事裁处不动声气平居严敬自持若不可犯而接物之际恂恂和悦色笑可亲其临财亷一介不妄取少时妇家富而无子谋尽以赀产归女氏既谢不取又择其宗属之贤者举而畀之使奉先祀

晦庵曰熹之先君子蚤与先生游相好将没深以後事为寄且戒某往学焉及弃诸孤先生慨然为经理其家事而教诲某如子侄既久以其息女归之亲旧羁贫收恤扶助亦皆曲尽恩意学子造门随其财品为说圣贤教学门户以及前言往行之懿终日娓娓无倦色自壮至老如一日也

李侗 延平先生文靖公

字愿中南劒之劒浦人父讳涣赠右朝议大夫先生为季子晚以一子举进士试吏旁郡更请迎养遂自建安如铅山访外家兄弟於昭武过其门弟子故人於武夷潭溪之上徜徉而归会闽帅王山汪公以书礼车乘来迎先生往见至之日疾作卒于府治之馆舍年七十一隆兴元年十月十五日也

少游乡校有声巳而闻郡人罗仲素得河洛之学於龟山之门遂往学焉罗公清介絶俗虽里人鲜克知之见先生从游受业或颇非笑先生若不闻从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论孟之说从容濳玩有会于心尽得其所传之奥罗公少然可亟称许焉於是退而屏居山里结茅水竹之间谢絶世故余四十年箪瓢屡空怡然自适中间郡将学官闻其名而招致之或遣子弟从游受学州郡士人有以矜式焉

初龟山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衆然与其濳思力行任重诣极如罗公盖一人而已先生既从之学讲诵之余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若是盖久之而知天下之大本其有在乎是也盖天下之理无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则凡出於此者虽品节万殊曲折万变莫不该摄洞贯以次融释而各有条理如川流脉络之不可乱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微而品彚之所以化育以至於经训之微言日用之小物玩之於此无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养益熟精明纯一触处洞然泛应曲酧发必中节後学答问穷夜不倦随人浅深诱之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可以入圣贤之域矣故其言曰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真有所见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矣久乃用力於此庶几渐明讲学始有力耳

又曰学者之病在於未有洒然氷释冻解处纵有力持守不过苟免显然悔尤而已若是者恐未足道也又曰今人之学与古人异如孔门诸子羣居终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为之依归日用之间观感而化者多矣恐於融释脱落处非言说所及也不然子贡何以言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耶尝以黄太史之称濓溪周夫子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云者为善形容有道者气象尝讽诵之而顾谓学者曰有此於胷中庶几遇事廓然而义理少进矣

语中庸曰圣门之传是书其所以开悟後学无遗策矣然所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记诵而已则亦奚以为哉必也体之於身实见是理若顔子之叹卓然见其为一物而不违乎心目之间然後扩充而往无所不通则庶乎可以言中庸矣

语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发明一例如观山水徒步而形势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难言者盖以常人之心推测圣人未到圣人洒然处岂能无失邪其於语孟他经无不贯达苟有疑问答之必极其趣

尝曰读书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则凡圣贤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进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悦其词义以资诵说其不为玩物丧志者几希以故未尝为讲解文义然其辨析精微毫厘毕察尝语问者曰讲学切在深潜缜密然後气味滋长蹊径不差若槩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学者所以流於疑似乱真之说而不自知也

先生资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复圭角精纯之气达於面目色温言厉神定气和语嘿动静端详闲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於事若无甚可否及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早岁闻道即弃场屋超然远引若无意於当世然忧时论事感激动人其语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亷耻为先本末备具可举而行非特空言而已异端之学无所入於其心然一闻其说则知其詖淫邪遁之所以然者盖辨之於锱铢眇忽之间而儒释之邪正分矣

先生之道德纯备学术通明求之当世殆絶伦比然不求知於世而亦未尝轻以语人故上之人既莫之知而学者亦莫之识是以进不获施之於人退未及传之於後而先生方且玩其所安乐者於畎亩之中悠然不知老之将至盖所谓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先生庶几焉

韦斋朱松谓先生如冰壶秋月莹彻无瑕

朱晦庵祭之曰猗欤先生早自得师身世两忘唯道是资精义造约穷深极微冻解冰释发於天机乾端坤倪鬼袐神彰风霆之变日月之光爰暨山川草木昆虫人伦之至王道之中一以贯之其外无余缕析毫差其分则殊体用混员隐显昭融万变并酬浮云太空仁孝友弟洒落诚明清通和乐展也大成婆娑丘林世莫我知优哉游哉卒岁以嬉【云 云】呜呼先生而止於斯命之不融谁实尸之合散屈伸消息满虚廓然大公与化为徒古今一息曷计短长物我一身孰为穷通嗟惟圣学不絶如綫先生得之既厚以全进未获施退未及传殉身以殁孰云非天熹也小生緫角趋拜恭惟先君实共源派誾誾侃侃歛袵推先冰壶秋月谓公则然施及後人敢渝斯志从游十年诱掖谆至春山朝荣秋堂夜空即事即理无幽不穷相期日深见励弥切蹇步方休鞭绳巳掣安车暑行过我衡门返斾相遭凉秋巳分熹於此时适有命召问所宜言反覆教诏最後有言吾子勉之凡兹衆理子所自知奉以周旋幸不失坠归装朝严讣音夕至失声长号泪落悬泉何意斯言而决终天【云云】

问先生言行晦庵曰他却不曾着书充养得极好凡为学不过是恁地涵养将去初无异义只是先生晬面盎背自然不可及延平初亦是豪迈底人到後来也得琢磨之力

问先生静坐之说闻先生颇不以为然如何曰此亦难说静坐理会道理自不妨只是讨要静坐则不可若理会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常见先生说旧见罗先生说春秋颇觉不甚好不知到罗浮极静後又理会得如何某心尝疑之以今观之是如此盖心下热閙如何看得道理出

问延平谓常存此心勿为事物所胜曰先生?养得自是别真所谓不为事物所胜者古人云终日无疾言遽色他真个是如此

曰先生尝云人之念虑若是於显然过恶萌动此却易见易除却怕於匹似闲底事爆起来纒绕思念将去不能除此尤害事熹向来亦是如此

先生意只是要得学者静中有个主宰存养处

问延平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夫喜怒哀乐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其所谓中者与伊川之说若不相似曰这处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伊川之语格之则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静得极了便自见得是有个觉处

问延平欲於未发之前观其气象此与杨氏体验於未发之前者异同如何曰这个亦有些病那体验字是有个思思了便是巳发若观时恁着意看便也是巳发问此体验是着意观久恁平常否曰此是以不观观之又曰延平说人心中大段恶念却易制伏最是那不大段计利害乍往乍来底念虑相续不断难为驱除今看得来是如此

李先生取人大抵令於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

大抵思索义理到纷乱窒塞处须是一切扫去放教胸中空荡荡地了却举起一看便自觉得有下落处此说向见李先生曾说来今日方真实验得如此

若着些利害便不免开口告人却与不学之人何异向见李先生说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大不可堪者持以自比则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後来临事却觉有得力处不可忽也

旧见李先生说少从师友幸有所闻中间无讲习之功几成废坠然赖天之灵此个道理时常在心目间未尝敢忘此可见其持守之功矣然则所见安得而不精所养安得而不熟耶【并朱子语】

朱松 韦斋先生

字乔年徽之婺源人政和八年同上舍出身授建州政和尉丁外艰服除调南剑州尤溪尉监泉州石井镇绍兴四年召试馆职除正字丁内艰服阕召对改左宣教郎秘书省校书郎迁着作佐郎尚书度支员外郎兼史舘校勘历司勲吏部两曹兼史职如故修哲宗实录书成转奉议郎以年劳转承议出知饶州未上请间得主管台州崇道观满秩再请命下而卒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也赠官通议大夫

公生有俊才自为儿童时出语巳惊人少长游学校为举子文即清新洒落无当时卑弱陈腐气及去场屋始放意为诗文其诗初亦不事雕饰而天然秀发格力闲暇超然有出尘之态远近传诵至闻京师一时前辈以诗鸣者往往未识其面而已交口誉之其文汪洋放肆不见涯涘如川之方至而奔腾蹙沓浑浩流转顷刻万变不可名状人少能及

一日发愤折节益取六经诸史百氏之书伏而读之以求天下国家兴亡理乱之变与夫一时所以应时合变先後本末之序期於有以发为议论措之事业如贾长沙陆宣公之为者闻龟山杨氏所传河洛之学於是益自刻厉痛刮浮华以趋本实日诵大学中庸之书以用力於致知诚意之地

自谓辨急害道因取古人佩韦之义以名其斋蚤夜其间以示警饬由是向之所得於观考者益有以自信而守之愈坚故尝曰士之所志其分在义利之间两端而已然其发甚微而其流甚远

又谓父子主恩君臣主义是为天下之大戒无所逃於天地之间如人食息呼吸於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於毙是以自昔圣贤立法埀训所以维持防范於其间者未尝一日而少忘

御史胡世将抚谕东南公谒而说之曰今日庙堂之议未知其但欲襟凭江汉控引荆吴以保东南而已乎抑当克复神州汛扫陵阙据中原而抚三河也尝闻不取关中中原不可复不取荆淮东南不可保今既进不能以六师之重通道荆襄循汉沔以赴兴元结连跖跋控引五路东向以图中原退又不能移跸建康治兵训武北争荆淮以为固守之计而但蹙处一方费日月於道途未知漂漂者竟何如耶

尝病士溺於俗学而不明君臣之大义是以处成败之间者常有苟生自恕之心而阙於舍生取义之节将使三纲沦坠而有国家者无所恃以为安又言宜鍳既往之失深以明人伦励名节为先务而又博求魁磊骨鲠沈正不囬之士寘之朝廷使之平居无事正色立朝则奸萌逆节销伏於冥冥之中一朝有急则奋不顾身以抗大难亦足以御危辱凌暴之侮则庶几神器尊安而基祚强固矣

金使议和公与史院同舍胡公珵等共疏言曰金方吞噬未厌而一旦幡然与我和者为和之说以侮我耳又虑我蓄鋭待时为和之说以挠我耳金之和使即秦之衡人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餍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金使请和之得策其祸亦岂可胜言哉而执事者方以为吾为梓宫母后渊圣天属之故昔项羽置太公俎上而约高祖以降矣唯高祖不信其诈谋而不为之屈日夜思所以图楚者卒能蹙羽於鸿沟之上使其力屈而太公自归此可以观其计之得失矣

公念国步日艰人心未服而天子无自将之兵诸道无典戎干方之实二三大将人拥重兵强不可令事盖有不可知者则又数数建言宜复武举责实用必其洞晓韬钤长於绥御者以储将帅之才下州郡选骁勇悉送行在以补周卫之缺精择帅守使蒐卒乘以壮藩维之势皆久长之至计反复倦惓不能自巳其於请建太学明人伦以倡节义之风而厉苟媮之习则又平日之所深虑而每言之所谓如人食息呼吸於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於毙焉者非若後来诸人承望风旨但以课试文墨为粉饰太平之具而已也然而国是巳定言无所入由是公之求去愈力而桧之怒公愈甚遂使言者论公独以怀异自贤阳为辞逊为罪而出之

屏居建溪之上日以讨寻旧学为事手抄口诵不懈益虔盖玩心於义理之微而放意於尘垢之外有以自得淡如也

公性孝友与人交重然诺不以生死穷达二其心接引後进教诱不怠闻人之善推奬如不及至於邪佞猥琐简贤附势之流与己异趣则鄙而远之或不忍正视其面施於吏治亦皆果决明辨抑邪与正无所顾避晚既属疾自知必不起而处之泰然畧无忧惧色手书告诀所善胡公宪刘公勉之刘公子翬属以其子而顾谓熹往受学焉其志道服膺死而後巳埀裕後人不使迷於所乡者又如此云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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