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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一道旨调去两广督 十万金再沉九命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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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黄知县跟了焦按察、刘太守,进了签押房,见了孔制台,行过常礼,分宾主坐下。孔制台问黄知县道:“粱、凌那一案,贵县审过几堂?

可有个确实口供?”黄知县见问,先涨红了脸道:“卑职只问过一次,却有谭村耆民,来案具保,说凌贵兴是安分读书之人,当堂保释了,现在比差缉盗。”孔制台又问刘太守道:“这个案曾到贵府里告过?”刘太守道:“卑府曾经亲自提审,准情酌理,凌贵兴是个纳监读书之人,同天来又是个姑表至亲,纵有不睦,何至于下此毒手?而且凌贵兴是谭村的一个富户,哪便结识起强盗来?天来的见证人,又只是一个流丐,似乎不能凭信。”焦按察接着道:“此等无业游民,专门唆揽讼事,最是可恶!”孔制台道:“三位的意思却都与兄弟不对,或者这个是兄弟的偏见,也未可知。萧中丞近来又病了一个多月,听说还不曾好,不知他怎么办法,这个案也曾到抚院去告来,兄弟昨夜间出点头绪来了。“说着叫人去帝喜来来,不一会带到了。孔制台道:“喜来,你昨夜的口供,都是真的么?内中可有谎话?”喜来道:“句句都是真的,不敢撒谎!”孔制台道:“你照样再说一遍。”喜来看见座上有三个官,不知是甚么官,左张右望,不敢开口。孔制台道:“你只管讲,不要怕,”喜来无奈,只得又把昨夜所供的话,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孔制台却拿着昨夜写下来的那张底子,对他的话。听得焦、刘两个,只是诧愕,黄知县更是如芒刺背。后亲听到喜来说送一千金子的活,犹如青天起个霹雳一般,吓的手脚都冷了,几乎未曾把大小便都吓出来了。喜来供罢,孔制台叫人把他带了下去,对着三人道:“三位想都听明白了,兄弟昨夜问他,又没有动刑,可见得不是刑逼的。请教这个重案,应该怎样办法?焦、刘两个,不觉面面相观,黄知县更出位请参,孔制台道:“贵县放心!此等重案,本来要出奏的,就是全案案卷,也要咨送刑部。等到结案出奏时,少不免要逐条叙出。就是萧中丞那里,兄弟也不敢回护,只听皇上的旨意和部议罢了!”说罢,举茶送客。三个人只得起身辞出。

孔制台便下了一个札子,委了一个候补道,到发审局,会同一众发审委员,审问此案。一面把一干人犯,押送到审局去。却说贵兴的侍妾杨氏、潘氏两个,见丈夫被捉,吓得没了主意。此时家中没有一个男子,便是儿子应科,也捉去了。只得商量定了,留潘氏看家,杨氏赶到省城三德号里,叫一个伙计,去请李丰来商量。杨氏当面见了李丰,求他设法,李丰道:“空口说白话,是个中用的。”杨氏道:“这个自然!说不得要用钱,用多用少听凭李老爷做主就是了。”李丰听得,便去找着两个发审员商量。吓得那发申员,把舌头伸了出来,缩不进去;原来他们都受过孔制台的面嘱,说:“此案自始至终,都是贿成。今番你们承审,怕不免还有人来关说,可不准受丝毫贿赂,倘查出了,要严参的!”况且孔制台又亲自问过了喜来的口供,存了底子的,如何敢受?李丰无奈,又去寻着了孔85制台的妻舅高全,许下十万银子,求他设法。高全道:“别的事情,都可以办得,只是这件事,格外严厉。近来天天传见发审员,问这件事,查看口供,稍微不对的,都逐条驳正。听说已有两个供的对了,哪里还好说话?”李丰道:“姑且去碰碰看如何?”高全道:“莫说十万,就是一百万,我也不去碰这个钉子。”李丰道:“这个案子,倘使认真办起来,连舍亲萧中丞,也有点不便,只求制军看同寅面上,从这个上面说起,便没有痕迹了。”高全道:“他看什么同寅面上!从前康熙年间,皇帝去谒’圣庙’,要开中门,他还不肯呢!”李丰听了,不由发急,对高全跪下道:“这样说起来,只怕我将来也要带累在里面。此刻不说贵兴的事,高兄,你只算是救我,只要事情办妥了,如果十万不够。那怕再添些!”高全连忙扶起来道:“这是认真的办不到,并非有意居奇。李兄既然如此,待我姑且去碰碰就是了!”李丰大喜拜谢。

当日高全等到孔制台事暇时,便去谈天,闲闲的提起这件事。孔制台已经觉到,便冷笑道:“我想不到凌贵兴的神通,有这般大,居然托到你在我面前尝试!我见广东的贪官污吏太多了,将来这个案,我连过付赃银的也要办他一办,你莫非要开个名字上去么?”吓得高全闭口无言,只得退出。

过了两天,那候补道来销差,说全案人犯都画了供了,只有熊阿七、尤阿美、简勒先三个,不曾获案。又审得简勒先是番禺县差,黎阿二是臬差,孔制台立刻下了札子,叫两首县火速缉捕熊、尤、简三犯,限日到案。正在发落时,忽然接了一道上谕,因为山东黄河决口,要孔制台即刻驰驿前去督工修理,所有两厂总督印信,着交与萧抚院署理。孔制台不敢停留,即日料理交卸动身。因想起省中各官,都是受过贵兴贿赂的,交了出去,恐怕他又去弄手脚,因加了一道札子,将全案人犯,解到肇庆府寄监。交代说:“等人犯齐了,即刻定罪处决!”又交代两首县,捉获了三犯,即移送肇庆府归案办理。一一交代明白,方才请萧中丞来接了印,立刻起马动身。

却说简勒先在肇庆,专走私盐,打听得凌贵兴的案子发作了,也自害怕。后来又听得全案都送到肇庆来,也不知是甚么意思。自己走到府监里,用了几个小钱,去探望贵兴一众人等。贵兴大喜道:“简兄来得好!

你在这里多年,或者可以同我设个法。此刻不论钱多少,只要能翻过案来,那怕十万二十万,务求从速设法!”宗孔道:“简大哥!你可怜我被那昏官,夹得几乎跟了张凤去,此刻脚上还痛呢!你如果救得我出去,我供你的长生禄位!”爵兴道:“老表台,你禁声!这是甚么事,好这般大惊小怪的!”宗孔道:“你不要和我说,我们好歹还捱上两夹,不象你枉做了’赛诸葛’,足智多谋的,只喝得一声打,便连忙招了。要不是你招供在前,我们此刻还没有招呢!”贵兴道:“不要争了!简大哥,你去打听哪里有好伤药,给我们买点来,我们一个个都受了伤了。可恨那昏官,因为我不肯招,烧红了一张铁板要我站上去,此刻我两只脚心,都溃烂了,寸步难移呢!”宗孔道:“伤药我也要的,只有老区用不着。”爵兴道:“简兄快到外面去打点,幸得人犯未齐,不然,这个案早就结了。这86也注定我们有救的。旁的事都可以慢,只有这件事要紧。就是简兄在这里出入,也要细心!”简勒先点头答应,作别而去。

他心想这件事情重大,要寻一个妥当人商量,一直走到盐厂里,寻着一个杜师爷。原来他们做私盐的,都与官盐厂的司巡通声气,所以勒先认得这么一个人。当下勒先见了杜师爷,便问道:“师爷,这两天没有到府里去么?”杜师爷道:“有两天没有去了,我不定要到琼州去呢。”勒先道:“为了甚事,要到琼州?”杜师爷道:“听说雷琼道将近满任,本府打算要谋升呢,我不就跟了他去么?”勒先道:“不知几时可去?我也来给师爷饯行。”杜师爷道:“早呢,谋的人也多,只看谁的钱多,就谁去罢了。这里也不过这么想,打点的钱还不知在哪里呢。”勒先乘机便道:“钱倒不愁,只要本府大人肯用。“便把贵兴一案,大略说了一遍。又道:“他此刻十万八万都肯出的,只要翻过案来!”杜师爷沉吟道:“我们做中的好处呢?”勒先道:“他这个人很爽快的!此刻虽然不曾说多少,事情办妥了,少了他也拿不出来。”杜师爷道:“且等我找舍亲商量去。”勒先道:“事不宜迟,就要早点去干妥了。”杜师爷答应了,勒先便辞了去。

原来这个杜师爷名勤,是本府幕友徐凤的亲戚。徐凤跟着这一位连太守,到肇庆府任,杜勤便投奔肇庆,求徐凤谋事。此时一切都已位置停当,无可安插,徐凤才转求了连太守,荐他到盐厂里来。当下杜勤到府署里,寻找徐凤,说知缘委。徐风道:“这个案子是由孔制台交下来的,恐怕难办。”杜勤道:“只要说得动听,怕他不依!”徐凤道:“你且说怎样说得动听?”杜勤道:“这个案要依了孔制台办下来,省城的官,是经过手的,都得带累着。内中还有一个萧抚合,孔制台亲自办了,是没得好说的。此刻他一个知府,怎么和抚台作对起来?并且孔制台到山东去修理黄河,这个是著名的苦差,办得不得法,便要得处分,说不定革职充军。

试问极力办好了,却向哪个讨好?”徐凤听了,连连点头道:“我试说说去,你明日来听信。”杜勤辞去了。

到了明日,果然又去听信。徐凤道:“说便说妥了,只是要见了银子才好办事。”杜勤得了这个信,便去找勒先,勒先得了信,便去告知贵兴。贵兴大喜,就叫勒先星夜到谭村去取银子。

不知银子取来后能翻案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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