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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为黄族刘教习下山遭绿气傅统领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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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黄之盛当年在本省高等理科学堂肄业的时候,有一位化学教习,姓刘名绳祖,是浙江青田县刘诚意伯的后裔,学问精深,与黄之盛极其投契。迨黄之盛毕业之年,这位刘教习年已古稀,又素来淡于仕进,遂隐居括苍山中,与人世不相闻问。

但他当年曾对黄之盛说起,西人所造的绿气炮,乃最凶极毒之物,倘战时其人用此,只有避在上风,不令炮烟侵犯,方保无虞。否则只有设法教他先行燃发,使他临阵时仅余空炮,亦可无害。黄之盛曾问及可有方法破这绿气炮,刘教习说:「只有用我那化水为火之法,将装配这炮的敌舰,一把火烧了,也算破他之策。但是这化水为火之法,也凶毒异常,不能传与他人的。」因此黄之盛此时听了秦监的说话,就陡然想起刘教习来。

只是一说,刘教习享惯了清福,就是国家五征三聘,他也是高卧不起的。除非自己亲到括苍山中去请他,或者能暂时下山一走,也未可知。黄之盛再四踌躇,实在除去自己亲走一遭,没有他法。于是传令教所有全部舰队,摆成了一个一字长蛇阵,驶到暹罗国地面,一个荒岛之旁,拣那无风的所在都下了碇,又差秦监速行赶到前面,把先锋舰队追回,屯在一处。一面电奏中国大皇帝,陈明自己要亲身去请刘绳祖的原故;一面召集参谋文案及来投营效力的一班人,当面吩咐道:「本帅目下为着敌人要用绿气炮的事,不得已要到浙江走一遭,往返不过两礼拜,这里的军务,就请众参谋公同商议而行,倘敌舰前来掩袭,须要将全部舰队都驶在上风,使他绿气炮不能取胜,最为要紧。如无敌舰来到,切不可轻易挑战,致罹不测。」说罢又将海傅两统领即各舰将弁,一概传到,吩咐道:「本帅有事要回中国,约半月之久,诸君俱要悉听参谋官节制,断不可轻举妄动,致生意外。再者本帅回国之事,切不可泄漏风声,违者定按军法。」大众听说,都赶忙答应道:「敢不谨遵元帅的将令。」黄之盛当下就调到一艘水底潜行的鱼雷艇,别了大众,带着参谋官周鸣鷟,踏上这艇,立刻径向东方洋面开驶。

按下暹罗海面上的事,单说黄之盛舟行两日,到了越南东京,当即舍舟而陆,趁了滇越铁路的电车,到了云南省城,又改乘云龙铁路火车,到了广西,又由粤汉铁路转入沪汉杭沪浙闽等铁路,到了浦城界上。又趁了处州运煤的铁路,径诣青田,询明括苍山刘教习隐居的所在,穷半日之力,与周鸣鷟登山越岭,来到一所棕毛遮盖的竹屋门口,正待要叩门进去,请见刘绳祖,忽见屋后山涧边一条小石桥上,有一童颜鹤发的老者,踏歌而来。黄之盛定睛一看,正是刘老先生,便迎将上去口称恩师,脱帽致敬。刘绳祖猛然看见了黄之盛,倒很觉诧异,忙问你到此何干,黄之盛道:「说起话长,可否容某到恩师屋里去详细禀陈?」刘绳祖听说,便慢慢地走到竹屋之外,推开了门,引着黄之盛、周鸣鷟两人走入一所小小的八角棕亭,分宾主坐下,少时童子捧上茶来,黄之盛先问了恩师的好,然后把来意细细述了一遍。刘绳祖听毕,把眉峰一皱,说道:「老夫年逾九十,安能任跋涉之劳,然看着同胞分上,此事却义不容辞,但是没有一个能为老夫代劳的人,如何是好?」黄之盛道:「可否把那化水为火之法,传授与某,也省得恩师跋涉一番。」

刘绳祖摇头道:「不好不好。」说罢,许久皱眉不语。黄之盛忍不住,又启口说道:「此番恩师若不助某一臂,眼见得是要全军覆没的。」刘绳祖道:「罢罢,老夫就拼着受些辛苦,和你走一遭罢。」黄之盛听说,好似膺了九锡一般,喜得手舞足蹈,忙又问道:「恩师有此爱种热肠,真是中国的幸福,敢问恩师哪天可以动身?」刘绳祖道;「你休得性急,老夫料得敌人探知你不在军中,必乘间前来攻击,以图侥胜,老夫包你五天之内,可以同到暹罗海面便了。」黄之盛来的时候,路上足足走了七天,今见说是五天可到暹罗海面,不知老先生是何神术,因此愈喜不自胜。黄之盛正在心下打算,只见刘绳祖吩咐童子把我的游艇抬出来,拂拭拂拭,这东西已五年不用,恐怕里面的机关,都生了铁锈了。童子答应着去了,少时,有两个垂髫小鬟,端了一壶村酿,五个小盆子,盛着些山肴野味,放在竹案之上。

刘绳祖便命在竹案的抽屉之内,取出三副杯箸来招呼两人入座。

黄之盛与周鸣鷟不敢逊让,随意饱餐一顿,食毕,先时去的童子,已候在旁边,说游船已收拾好了,请老先生就此动身。

黄之盛听说,不觉骇然,看那刘绳祖只见他立起身来,转入北首一间屋子里去,不知与何人说了几句话,便走出来招呼自己与周鸣鷟,走出大门外,只见那东首空地之上,摆着了一个飞行空中的小气球,刘绳祖走上前把气球的门开了,黄之盛、周鸣鷟也跟着一同走入,只见里面有三四个洋锦的小杌子,还有许多干粮、水果、牛乳、饼干等类,堆在一旁。刘绳祖与周鸣鷟、黄之盛坐下之后,就把气球门关上,停了一会,黄之盛觉得身子有些摇荡,回转头对着玻璃窗子往下看时,只见下边山川林麓,都从眼底下刷过,晓得气球已升在半空之上,胸怀好不舒畅。自从这日起,这气球在空中飞行了两日两夜,往下看时,只见下面一片洪波巨浪,茫无涯涣,估着已是到了南洋海面了。又过了一日一夜,早又行过了越南海面,黄之盛悬念着自己的舰队,恐怕敌舰前来攻击。这日天甫黎明,就只管对着玻璃窗,往下观看,及至行近了暹罗洋面,不料前面果然有一片黑烟,笼罩水面,黄之盛叫声不好,取出测远镜来,再行细看,只见有五六艘中国的战舰都乱纷纷的向东方逃窜,后面追赶的敌舰三艘,还在那里开着绿气炮,任意攻击。又再看前面荒岛之旁,并没有一艘中国兵船的踪影,黄之盛急得连连顿足,只叫如何是好。刘绳祖见了,在旁相劝道:「此时急也无用,常言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且把气球掉头向东,随着战败的自己舰队而行,再作道理。」

原来荒岛里的舰队,自从黄之盛动身之后,显利提督探得中国大队兵舰,将次驶到新加坡,就发电到鲁总督处告急,鲁总督因为在印度厂里制造的绿气炮,将次造好,随即复电,说目下但请小心严守,不日绿气炮造成,就可以取胜了。果然过了一礼拜,鲁总督自己率领了大小军舰三十余艘,内中英俄、弗独、瑞典、挪威、葡萄牙、西班牙、丹马、比利时、意大利等国俱派有数艘,只有希腊、瑞士、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几国的军舰俱在恶国境内,帮同抵御匈耶律,有十余艘在地中海,与埃及对垒,不能随着鲁总督偕来。鲁总督全军于七月二十三日起碇东行,至二十八日,到了巫来由海峡,显利探知鲁总督亲自来到,直迎到数十里之外,鲁总督与显利会晤之后,先问麻克雪夫被中国火攻情形,与目下中国兵舰的举动,显利备细告知,并说这两天暹罗洋面上不见动静,想是又有什么布置了。

鲁总督道:「黄之盛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按兵不动,必有原故。」

便密派两艘潜水鱼雷艇,前往侦探。过了一日,那侦探回来,报称中国的舰队少了一艘中军帅的坐舰,又不似日前热闹,想黄之盛不是患病,必是往他处去了。鲁总督听说,便道:「既然中国舰队中途不进,其中必有道理。古语云:先人有夺人之心,我们当趁此时机,努力前往攻击,免得他停留长智了。」

这日到了半夜一点钟时分,鲁总督把十尊绿气炮,分配在十艘战舰之上,又派出巡洋舰十艘,命显利统领了,前往暹罗洋面挑战。显利奉统帅的将令,立刻会合众舰,向暹罗国方面开驶,第二日就是黄之盛回到南洋这日,洋面上的西北风很大,中国侦探舰探知敌军来到,急急报知众参谋官,众参谋就传令,教各舰要化整为散,抢着上风奔避,以免为绿气炮所窘。各舰当下就恪遵号令,一起一起的起碇,向荒岛后面驶行,谁知正驶了三四里,敌舰已鱼贯而至,迎面就遇着右翼的舰队,不等中国舰上开炮,便燃了一门绿气炮,傅翼在北舵楼上望见,要想走避,已是走避不及。炮烟过处,脑经一眩,就从舵楼上掉将下来,可怜应了古人「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句诗,这时凡是傅翼舰上的兵士,被绿气熏着的,个个晕绝,就是他舰的军士,只要鼻子管里吸着些许绿气,都身不由主,跌倒在地。况兼敌军的绿气炮,又迭二连三的开放过来,只放得中国左翼舰队里的兵弁,人人送命,个个归阴,只有舱底下司机及烧火的工人没有被绿气熏着,保全了性命。显利见中国军舰上的人已同时毙命,掌舵无人,那舰身在洋面上如醉人一般,横冲直撞的乱驶,便传令部下各舰上前擒捕噫。也是中国的舰队不该全军覆没,这些敌舰只顾贪功,围捕中国右翼各舰,所有中军与各国助战的军舰,俱乘空驶往荒岛后面,只受东南风不受西北风的所在去了。惟有左翼二三四号铁甲战舰与两艘蚊艇,于路被显利瞥见,派了三艘战舰上前兜击。这三艘战舰就是黄之盛在气球里窥见的,内中有一艘带子一尊绿气炮,还有两艘就是平常战舰,这边中国的五艘军舰,料敌人都带着绿气炮,不敢迎敌,拨转舵来,往东方便驶。这一天一直驶了三百余海里,那三艘敌舰只在后紧紧跟追,直至黄昏时分,见洋面上转了东风,又海雾溟漾,咫尺莫辨,恐怕或有疏失,方始怏怏而回。

此时黄之盛与刘绳祖等乘着气球,跟了本国的五艘败舰,在空际飞行到晚,见敌舰已往后退去了,方才请问刘绳祖,今夜作何区处,刘绳祖道:「且看他们碇泊在什么地方。」停了一会,那五艘战舰细审后面无人追袭,便在洋面上雁翅排开,暂时停泊。刘绳祖见了,就把气球落将下来,齐巧落在自己第三号战舰之上。看官要晓得昔年洋人造的气球,都是随风飘泊,落下时不定在什么地方,刘绳祖所乘的气球,是自己用新法改良的,所以能起落自由。黄之盛见气球已经落在自己舰上,连忙走出来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正是:飘扬只剩旌旗影,寂静不闻笳鼓喧。毕竟不知看见了什么东西,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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