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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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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部,诗类,诗序补义

钦定四库全书

诗序补义卷七

石泉县知县姜炳璋撰

郑诗不淫马氏端临言之详矣而夫子曰郑声滛説者因谓郑声自淫郑诗目正也岂有论其诗则忠臣贤士语其声则里巷俟邪者乎盖夫子所放者别有所谓郑声而非此二十一篇之谓也春秋时郑简公以师触师蠲赂晋悼矣后又以师茷师慧赂宋慧亦自云淫乐之蒙意必当时新撰一种淫哇以媚强国而声遂流传圣人笔削在一时赓歌在众口岂能骤夺其所习而使之一归于正为邦者偶一不察足以乱乐故夫子亟欲放之也如必以郑诗为淫则秦以女乐遗戎齐以康乐遗鲁真淫声也岂亦以是二十一篇为乐章乎古乐之不传乆矣乐书云东汉雅乐郎杜防已老祗记鹿鸣驺虞伐檀文王四篇余声不传太和又亡其三至晋而又无传然则东莱所谓三百篇皆中声朱子非之窃恐无所据以知其是亦恐无所据以辨其非也魏文侯以郑卫之声为新声子夏亦以为新声此二十一篇自桓武以来即有之岂传至战国而反以为新者哉新声云者新造之声艶丽之曲代有创作俱谓之郑声者以淫乐始于郑也其中不过极形男女闺房之欲所谓奸声以滥獶杂子女不知父子正谓此也又考汉志云郑声施于朝廷哀帝时郑声尤甚而左延年之徒以善郑声被宠隋书安马驹曹妙逺等能造曲多习郑声三百篇之声亡乆矣岂郑诗独传于后世乎然则郑声别有其声而非此二十一篇也若此二十一篇班固惟以出其东门溱洧二诗徴风俗之淫其余多忠君爱国之意思贤懐人之作音节虽曰优柔本体自尔刚直而直指为淫窃恐其未必然也

缁衣美武公也 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

记曰好贤如缁衣则爵不凟而民作愿孔丛子曰于缁衣见好贤之心至也传曰郑武公养贤而赋缁衣是也续序之説非也好贤之诗多矣而圣人必以缁衣为法者岂独以其志哉即音节神韵之间具有纒绵悱恻之意焉连用四兮字两子字两予字一段亲爱之神如见

一章缁黒色缁衣武公所与贤者之衣也宜称也言新成之衣长短与身相称也子无珍惜之也服之而敝予又改为也且适子之舘凡器用之具使令之人果无不适意否也子或省亲而还归则途中饮食予授子以粲无稍匮也粲餐也何以不言车马其所常有者无待言也盖武公养士于学之诗

二章好谓既敝改为而色鲜明也服之而敝则又改造有加无已也

三章蓆改造而更寛大也敝又改作始终不变也缁衣三章章四句

将仲子刺庄公也 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聴小不忍以致大乱焉此欲庄公之保全叔段而作此诗以讽之也言公之封段于京不得已耳祭仲之谏公也云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公尝晓之曰请仲子兮无逾我里以比无预我家事也无折我树杞以比无欲徙段于他邑也吾岂敢爱段之才寄以人民社稷乎畏我父母故也仲子君将不堪之説殊可懐也而父母请之之言亦可畏也畏即所云焉避害是也然不与以师保而聴其所为必至于作乱吾恐里中树杞不能相庇又縦寻斧焉已也盖诗人以仁厚居心以忠爱事君以防微杜渐忧国以保全骨肉悟主庄能用其言何至为克段之举哉

将仲子三章章八句

叔于田刺庄公也 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悦而归之须三章合并看乃见叔段之美之至其所以为美者正其大不美者也而庄公则俟其自及可刺也诗人习见叔段逰猎前后而形容之觉随举一事而京城里巷縂无与之相比又仁人多不能威武威武之人多不能延接宾客叔兼有之乃为尽美然以见其遨逰里巷狎比小人招集亡命走马击剑后日败闗并着于此而公置之不论则宠之者乃所以陷之也诗人所为刺之也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

汉宣帝以次子淮阳宪王聪达有才拜韦元成为淮阳中尉欲感谕王辅以推让之谊由是太子遂安齐高帝从弟季敞性豪纵上心非之尝语之曰卿可数诣王思逺以其立身简洁也皆因其所阙而仪以贤佐使之潜移则庄公于叔段可刺矣

大叔于田刺庄公也 叔多才好勇不义而得众也此篇俱作叔自于田而公所二字苦无安顿惟传善説诗乃曰叔之从公田也则献于公所句最着眼而将叔无狃戒其伤女尤为一篇之纲盖诗人想庄公失教之故或者平日一种粗厉轻儇之习足为乱阶者未尝亲见之故不以为意耳至从公田猎公所目击也防禓暴虎夸示乃兄而伤女之戒蔼然形于庄公之口吾以为无伤也其临事之善射御者如此事毕之整暇者如此夫安得伤之所可惧者负才恃众未闻父兄之教师保之训吾恐祸在萧墙危如履尾正不徒区区防禓间矣诗人于庄公口中露一狃字若已深中段之痼疾又用一伤字若已预知他日败闗而一时之言旋过旋忘欲保骨肉无伤不可得矣诗人忠爱之至彼祭仲公子吕辈岂足及此哉不义得众之説本之后序疏以负才恃众易之甚当笺云宵田也非也盖焚林而田也如组如舞传曰骖之与服和谐中节疏云言叔之所乗马良御善耳非大叔亲自御之下文又良御忌方大叔自御

严氏粲云磬以骋马控以止马则马之进退惟其意所以实其善御也后手絶力而纵前手攧而送则矢去劲而有力所以实其善射也 射御之善俱是一时事又俱是从公时事段以公戒其无伤益逞其武威鼓其技勇以见弟优为之不烦阿兄致虑也按古射御用两人所谓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谷梁传云御者不失其驰然后射者能中是也段此时心目中有庄公在故将御者之辔自已执之随御随射顾盼自雄显出超羣轶伦从来未有之技使观者叹服方足惊动乃兄

首章言火烈具举举起也盖火起虎出段握拳迎之的是初猎事火势渐禽兽并出故驱车逐之的是中间事火势已盛禽兽四散已毕故车迟发罕以终焉只冩火而次第不紊如此 罕传曰希也如鼓瑟希之希犹间隙也谓渐渐希间去正与慢字对而叔之余勇可贾矣

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清人刺文公也 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逺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敌于竟陈其师旅翺翔河上乆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

按左传杜注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向不知所据及读诗后序知杜氏所本也然三传及史记俱不言克好利后序何以知之盖以杀申侯传而臆揣之耳郑文残忍过人如执王臣使盗杀二子皆优为之何有于克使克专利何难数而诛之而反授之以兵阳若任用而隂去之耶故孔氏疏春秋以为无罪可告诸侯是也且文公非忌虎假以翼也逆料清邑之兵非其素将乆留河上人心自离及师溃而归欲止不能欲归不可不得不舍郑而奔也后序周纳高克几与申侯同科圣人灼见至隠大书郑弃其师而不言高克出奔朱子归狱郑文而削去克之好利万世之是非定矣

上二章作引起之辞上三句言车马器物整齐若此而问其所事则河上翺翔而己

矛之上勾曰乔二矛故重乔李迃仲谓只冩甲兵之盛若云英敝则未有英敝而车马犹武健者 恭录

折中云左后军右前军也旋回抽拔也自彭而消自消而轴时更乆矣止驰驷介不建二矛无鬭志矣翺翔逍遥之态忽而变焉左军旋车而欲返右军抽队以潜遁中军高克自将作为好言以镇抚之而亦不能固其志也有溃而已于是左右之将返国而中军之将出奔谨案高克所将虽止清邑之兵然郑师所至每分三军繻葛则分中军左右距卫人伐郑郑以三军军其前则此分三军可知然不言军则以不满二千五百人之数也

清人三章章四句

序以诗为公子素作意其或有传受欤

羔裘刺朝也 言古之君子以讽其朝焉

凡刺诗而语若称美者续序悉云陈古刺今非也此美其大夫而古序云刺朝何也盖刺朝廷之不亲任而置之疏逖之地也凡言彼其之子犹云彼人耳皆外之之辞如王之水魏之汾沮洳唐之椒聊曹之候人皆是盖美在彼则刺在此也对居内者言则居外者为彼对亲任者言则疎逖者为彼此大夫云彼其之子或已去位而追念其在朝之日或居疎逖而数称其才德之全盖惜之也观下篇遵大路之思贤则知此时贤人之不得志者多矣

一章洵直与下章孔武一例直训顺顺理之谓也顺理而率意径行非侯也故必从容尽善乃见其美命天所赋之理舍者中心安之不渝正形容其安处时势益险阻此心益顺适 此章就从容顺理处美之已包下二章意次章就果防处説末章就文采处説皆舍命不渝之一节也

二章孔武有力谓遇事有担当有骨力也司主也一邦之中无刚正之人则是非可否全无主张之子为正直之主一邦赖之

三章三英裘饰当从集传朱子以此句言裘故以上洵直孔武俱以裘言传以洵直指大夫説故以三英为大夫之三德按此章已作别调不与上章一例故上二章从传而此章当从集传

召南羔裘其饰五紽五緎而此云三英岂古今异制损五为三耶

羔裘三章章四句

遵大路思君子也 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序言思君子乃从既去之后追想临去之时一段留行情绪而思之弥笃言君子之去时我执子之袪曰无以失礼恶我我先君故旧不可遽忘也而飘然遽去先君有知能无怅然盖使其君闻之知贤人在国众心所归而先君旧臣不宜轻弃从对面一照而君之不可寁故已在言下不言恶君而言恶我吕氏曰婉辞也故谓与先君故旧也或云掺执子袪子字盖面言之然则畏子不敢亦岂尝与大夫面言乎诗人与君子有同僚之谊原非泛常国人故思之切如此后序谓庄公时亦无据自庄公后代多失德君子以为丑行而吐弃之故曰无我魗好笺云善也当读如字言今虽可弃而昔日先公之善不可遽忘才与魗字对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女曰鸡鸣刺不说德也 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

刺诗有讥刺则指其过之谓也有风刺则规讽之谓也鸡鸣之诗乃贤妇以其夫不説德而箴规讽切之也前二章规其懐晏安而忘职业后一章规其昵闺房而忘取善续序陈古刺今非也

一章首二句苦难安顿遂致通节不灵如谓女方曰鸡鸣而士且曰已昧旦则士勤于女矣尚须妇速之兴且妇犹寝何暇规其夫彼烂然之明星又何以见之也窃谓此章俱妇人之辞礼鸡初鸣夫妇盥潄适父母舅姑所是鸡鸣而起乃人之常此盖贤妇夙兴而其夫犹燕寝乃告其夫云兴居之节女曰鸡鸣而起士之起或稍迟于女亦当曰昧旦而起矣子试兴而视夜明星烂然非昧旦乎翺翔弋射男子之事尚其勤厥职哉不言夫妇而言士女见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截然不可逾越勿安于夫妇之私情也子兴者速之使兴视夜之早晚也明星有烂昧爽也翺翔有鼓舞踊跃意正振其惰心使之勃然兴起也三章决非一时之言朱子次章谓既得鳬雁而归末章云又语其夫界限分明其夫既弋而归妇又语之曰弋言加之试与子宜之与之饮酒以期偕老斯时也勤则不匮足以资生乐而无荒足以蓄德而琴瑟之在御者亦静好焉 男修其业女勤其职黾勉同心夫妇相保所谓偕老也射弋不过其中一事饮酒和乐易流燕昵琴瑟窒人淫心故以静好为言三章然止警戒于帷房之间而未能亲贤友善犹非説德者也此章不言子之当赠当问当报只形容自已説德之诚而君子之当亲贤自见此从对面托出倍见真切

女曰鸡鸣三章章六句

车牵之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观此贤妇真令人有高山之仰景行之行矣

有女同车刺忽也 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使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

借昏姻之故求系大国君子耻之忽之辞昏可谓有君人之度丈夫之志矣祭仲势利之徒其言不足深责而诗人乃以之为刺圣人又存而弗削此则大可駴者窃以为此诗之作当在昭公出奔之时盖忽承庄公余烈郎之战恶曹之盟与齐最睦山戎伐齐忽执其帅大良少良归之固有功于齐者也齐侯两请妻之又与忽甚昵也使忽有中主之材仲执突归发兵拒守而请齐为援亦足自救观忽奔而齐再伐郑纳突而齐不与忽被弑而子亹诛渠弥轘则齐之能为忽用也明矣乃敌未压境抱头防窜固已大误又不奔素所亲厚之强齐而倚托苶然无气之卫朔越五年而朔犹未免于奔其能如忽何诗人目击其事而心伤之谓人君之择所与犹亲迎者之择所偶也朝荣暮落之舜华乃与之同车虽翺翔佩玉何益焉而彼美孟姜美且都者反无作合之意可谓昧所择矣彼者外之之辞后复警之云齐侯请昏之德音汝岂忘之纯是一片借境首序所谓刺忽也后序以此为忽罪岂足以为训郑六卿饯韩宣子子旗赋此诗宣子称为昵燕好可证此诗之防矣

有女同车二章章六句

山有扶苏刺忽也 所美非美然

五诗皆作于昭公奔卫之日厉公窃位之时而此一篇则以子都指忽而狂且目突也子都庄公时人郑之美丽者也故郑人以意所美者即为子都子充犹子都也褰裳后序以狂童指突其説是也而传误以为指昭公按郑风言狂言狡皆指突也春秋弑君篡国不絶书而执其臣使废其君以立其所私则自宋创之郑以小国受制莫敢谁何于是日望昭公之来而寄栖于卫者四年若不知有郑者故诗人作此讽之使知人心犹系乎故君邻国非可以乆托也或曰何不明刺之乃宛若妇人之言何也突猜刻人也祭仲立之而欲杀仲傅瑕迎之而卒诛瑕斯时昭公在卫其势岌岌国中稍有向背形迹难以免矣诗人以思忽恶突之心而若为女子之刺男子者然不见乃见犹云燕婉之求得此戚施耳此际苦衷正难告之千载下耳国史知其心故曰刺忽亦讽刺之义也一章扶苏宜在于山荷华宜在于隰兴子都宜在于国者也乃见此狂且而子都者漂泊他邦无所栖寄乎二章山不惟有扶苏而又有桥松隰不惟有荷华而又有防龙木则惟乔殊挺拔也荭则枝叶放縦殊奋发也今狡童在国而子充委靡不振一筹莫展乎上章闵忽之失所此章则刺其不能自强也

山有扶苏二章章四句

萚兮刺忽也 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

郑突因宋得国而宋多责赂郑不能堪也鲁桓欲平宋郑连年盟防而郑必取盈郑难再索突遂邀鲁以战宋复以鲁纪败齐宋燕卫之师迨宋以齐蔡陈卫报伐入其国都毁其祖庙而郑竟不能御则突甚矣当是时宋既成雠齐复搆怨而齐与昭公有夙好者也使昭以一乗入齐齐必为昭用以齐要宋合两大国之师以纳昭如疾风卷萚耳昭何为而安居于卫哉

一章诗人唤醒之曰今日时势如风之吹萚女知之乎齐宋两大国若曰女乗此时以倡之则予必从而和之矣得国犹反掌也叔伯与旄丘之言叔伯同谓齐宋诸国也倡字略防予诸侯自指也诗人有所畏不敢斥言故隠其辞也

二章漂与飘同卷而去之甚于吹矣要要结也言女能倡我亦当要约与国连兵以纳女也非齐宋之果有是言诗人设为是言以见其事可操券而成也倡有结强援申大义乗时振起意

萚兮二章章四句

狡童刺忽也 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

按朱子答徐容问云忽有甚狡若郑突却是狡此诗乃郑突篡位之日诗人不仕其朝思忽而讽以发愤归国也狡对柔懦言不与我言不仕其朝喜其不与我谋也不与我食耻其食为不义之食也维子言无贰心子指忽诸侯未逾年之称正忽出奔之时也不能餐不能食忧其柔懦终无以复国亦讽刺之义或曰诗人何以不刺突所谓刺者讽諌之义忠臣之所以施于君者也突则絶之于郑矣何为刺之突逐兄据国羣臣如祭仲辈俯首聴命代为画防方以与言为荣受禄为幸而诗人皭然泥而不滓恳恳焉惟故君是念岂非嵗寒松栢疾风劲草乎

狡童二章章四句

褰裳思见正也 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此郑之贤人思忽而刺其不知复国之道也子指忽言子惠顾而思我则当使人褰裳涉溱至郑而求我矣子即不我思郑国中岂无他人如我者欲为子画防乎狂童之狂已甚逆理恣行人心不附可乗之会也而淹留异国恭然不振可怪也

晋文公之复国所赖狐偃赵衰诸人卫成公之复国亦頼寗俞诸人未有无谋臣奇士而能成其事者郑忽覊卫四年其从亡诸臣皆猥琐之才始既昧于所从继复恋栈不去卒至一筹莫展非郑无其人也有人而忽不知用也诗人作诗招之忽犹未悟必借祭仲之迎而复国未几身死贼手借有贤人何为至斯褰裳二章章五句

顾氏炎武曰传曰忽何以名春秋伯子男一也辞无所贬李因笃云春秋之法天子三公称公王者之后称公其余大国称侯小国称伯子男是公侯为一等伯子男为一等也故子产曰郑伯男也遭丧未逾年之君公侯降称子如宋子卫子陈子之类是也今郑伯爵也伯与子男为一等下此更无所降不得不降而书名矣非贬忽之辞故曰辞无所贬然则五诗之作于奔卫之日了然也式微曰微君之故黎侯即位乆也狡童曰维子之故忽未逾年也皆臣子之辞耳如在复国之时夫子明以世子予之国史何为斥其名哉或谓刺忽之诗何以独多昭公为庄冡嗣素系人心而迫于强令坐视其君父之出走而不一援手举国中曽无哀怨之音则天理絶矣此忽诗之所以多也五诗虽同刺忽而义各有主圣人存而弗削者一以见名义既正虽至失国犹足以系人心一以见先王之泽忠义之心未尝一日忘也

丰刺乱也 昏姻之道缺阳创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随

首序刺乱者有三有刺淫乱者有刺国乱民贫者有刺不用贤而致乱者此诗则女子适人不得其所困极而自悔之辞诗人述之以刺国乱民贫也言已之在母家也俟巷者有之俟堂者有之求昏者之众也斯时即于求我者之叔兮伯兮许其亲迎盛服共驾何至有今日之阨乎盖或格于择壻过严或阻于他故未偶皆不可知夫不以今日之家室为可安而转以从前之庶士为可慕国乱民困衰世之音也四章皆自悔之辞固非望其再来迎己亦非欲他人之迎也

人情忧喜极时徃徃为过分语求昏者多而云既有俟巷又有俟堂悔其不送悔其不将皆过分语郑氏以为亲迎误矣亲迎无妇自迎壻之礼是从极失意后痴心摹想从前一畨热閙不可多得也

士昏礼壻亲迎女登车姆为加景景与褧通加褧衣于礼衣之上避道路风尘也故传云嫁者之服然曽子问孔疏云嫁服士妻褖衣大夫妻展衣卿妻鞠衣也无锦衣衣裳用锦笺云庶人妻之嫁服也盖言锦衣也而复加褧衣锦裳也而复加褧裳嫁时之服已备斯时也予得以自主之叔伯即指上俟巷俟堂者驾字当读防言许昏而使之亲迎也又在送将之后衣锦褧衣二句颠倒重盖困极无聊回想前日从其身上衣想到裳又从裳想到衣厯厯艶称却是呜咽之甚若作女为悦己者容便失其防

中谷有蓷之妇人已至仳离而但曰不淑曰艰难未尝遽怨也此则失所而菲薄其夫郑俗不如王风逺矣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东门之墠刺乱也 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先儒读逸诗唐棣之华以为辞无甚昵非淫诗如淫则夫子不责其未之思矣此篇乃反其室逺之説正合何逺之防宜为圣人所取晋酒泉太守马岌求见宋纎不得铭曰丹崖百尺青壁千寻室迩人逺实劳我心古人直以此诗与杖杜缁衣并用故説者谓其室则迩其人甚逺二语足该蒹葭一篇而序云刺乱者当与下篇防防盖贤人隠处人君弃而不求邦之所以乱也下篇曰风雨如晦则乱可知也故序但云思君子此云子不我即则弃贤可知也故序但云刺乱序诗者亦序其未明之意耳后序传笺皆无取焉一章言贤人立品之高也东门之外有墠墠外之坂有茹芦生焉此贤人之室也其室甚迩矣而其人则逺不以礼致之不可得见也夫室之迩人何以逺人之逺也亦君自逺之耳

二章言人君弃贤以致乱也践行列貌言家室中之内外上下截然整肃也岂贤者置身局外坐视国之迷乱而不一救哉贤人若曰岂不思尔而一救正乎亦子不我即虽欲救之无由也

东门之墠二章章四句

风雨思君子也 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传曰兴也谓风雨杂至而如晦喻世之昏乱也难鸣在暗而思曙喻君子居乱而思治也然兼有赋意忧世之士当此晨夕徬徨永夜安得君子正色立朝不改其度拨乱而反之治乎下二句从反面透出思字意既见而夷则未见而臲卼矣既见而瘳则未见而若负重疴矣既见而喜则未见而抑郁愁惨矣夷集传平也传训説便与喜字复

诗所凄凄风雨初至而寒凉也潇潇既至而有声也如晦风雨而晦冥也鸡初鸣则喈喈然相和再鸣则胶胶然相杂三鸣而将旦则接续以鸣而其声不已矣夷如病初退瘳如病既愈喜则无病而且喜乐也云胡不喜此忧剧之辞也

风雨三章章四句

子衿刺学校废也 乱世则学校不修焉

此当时贤者为闾师党正主学校之事故言今日者学校荒芜生徒解散无以作育人材悠悠之思以渐而深焉而无贤君相振兴学校之意隠然见于言外青青子衿不一其人也是为师者指其弟子而言徃徃教也嗣音谓继续其弦诵之音也来来学也乍徃乍来于城阙之间便有轻儇恣縦意一日三月所谓悠悠我思也亦以见一日荒落已有一日之害况不止一日二语通篇着眼处为人上者废学不修吾恐有用之子衿流为佚游之比匪人心风俗之患可胜言哉语语为子衿丁寕却语语为当道提醒子衿三章章四句

房龄问于薛收曰道不行矣夫子何营营乎收曰上失其道则下修之得时则行失时则蟠先王之道所以续而不坠也古者谓之继时纵我不徃子宁不嗣音如之何以不行废也言虽无兴起学校之人而嗣音者当在子衿耳自秦坑儒燔诗书天下以学为讳汉祖马上得天下未遑礼乐而一二老生于兵戈荆棘之际诵法孔子私相传授人自为师乃得十一于千百汉武以来崇儒重道而宿儒名彦崛起以经学鸣毛公之于诗亦其一也苟非汉儒为先声宋儒虽欲表章无由矣得鱼忘筌岂通论哉

之水闵无臣也 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

笺谓同姓臣所作是也后序以为闵忽则非也乱臣弑逆必先翦君之羽翼使之孤立于上而后惟我所欲为至于宗室大臣尤所深忌诗人同姓亲臣当君弱国危之日忧谗畏讥之时此身一去而君随之故不觉垂涕泣而道之也

一章激之水不可以流束楚兴异姓之人不可以间兄弟也昔也兄弟世臣徧满列位而渐次删除至于终鲜所存者惟予与君耳言汝亲之也彼方谓人之亲汝胜于兄弟用兄弟不如用他人此必无之理迋汝之言也

二章惟予二人言兄弟在君左右者我之外更无一人危之亦痛之也姚氏舜收曰迋是一时之妄言不信是平日之不诚推极于平素甚言其不可信也之水二章章六句

出其东门闵乱也 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

班固地理志郑国土惬而险山居谷汲男女亟聚防故其俗淫郑诗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又曰溱与洧方涣涣兮此其风也则二诗之防了然矣序云闵乱闵淫乱之成俗也

主持风教者敬以修已礼以齐民斯亷耻之心生冶游之习化郑上下习为淫风故出其东门而袨妆丽服纷然出逰至于如云之多凡贤人所为触目深恶者当时恬然不以为怪故不以无耻为可刺而转以沈溺不反为可闵也匪我思存言虽则如云之多非我之所取者也惟此朴素而无妖冶之饰勤俭而无佚逰之事相与乐之以为内助而已极华艶之地提出綦缟以明已之好尚在此而不在彼所以挽回世道也 如云非必皆淫女也通解云不过冶容诲淫耳

如荼言如荼之轻白可爱也吾惟此缟素之衣茹藘所染之布裳聊可与娱而已便见夫妇之外更无同志世道日非风俗日蠧可闵也

出其东门二章章六句

野有蔓草思遇时也 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

蘓传郑人困于乱政感蔓草之得露零以生而自伤不及也故思得君子以被其膏泽思之而不可得庶几邂逅而见之以适我愿故郑伯享赵文子于垂陇子太叔赋野有蔓草文子曰吾子之惠也义取此矣或曰有美一人妇人之谓也然则彼姝者子何以畀之亦妇人耶韩诗外传家语夫子遇程木子引此诗教子路以有美一人比程木子知此诗之防矣 以蔓草之遇零露反兴民间之不得厚泽也推其故朝无君子耳有美一人指贤人也清者眉宇之间可慕悦也古人于贤人得于观感之间则眉目间当有不可掩者邂逅不期而遇谓贤人与君相遇也若言与我相遇何益之有适我愿者膏泽下于民也与子偕臧君子得行其道小人得遂其欲吾与子皆得其臧也序云思遇时思遇夫贤人柄用膏泽流行之时也有美一人有字最重有此人而用之泽可逺施望之也有此人而不用民不被泽惜之也在当时必有所指矣男女失时以下讲师附益耳

蔓草二章章六句

溱洧刺乱也 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

郑卫二国独以淫称后序推其故卫则由上所化而郑未闻也因想到公子五争男女相弃失其配偶酿为淫风故出其东门以下悉归此时今考溱洧一篇男女出逰采兰相谑何尝一毫困顿朱子驳之是也至于上已祓除其来乆矣周礼春官女巫掌嵗时祓除风俗通禊者絜也于水上盥絜也非独郑有之韩诗内传桃花水下之时郑国之俗三月上已于溱洧两水之上执简招魂祓除不祥斯则专指郑矣男女聚防积乆遂成淫风诗人目击而刺之曰士曰女皆旁观者述之之辞盖叙其事而可恶处使人自思如卫之桑中是也

诗中皆是女子诱男故朱子曰卫犹为男悦女而郑皆为女惑男盖以此诗推之也两方字有方来未已之意早已注着下章殷其盈句

二章只用殷盈二字而界限分明

蕳兰也兰品最贵而今之兰非古之兰朱子楚辞辨证云黄鲁直言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兰一干数花而香不足者蕙今按本草所言之兰虽未之识然云似泽兰则处处有之蕙则自为零陵草尤不难识其与人家所种叶类茅而花有两种如黄説者皆不相似大抵古所谓香草必其花叶皆香而燥湿不变故可刈而为佩若今之所谓兰蕙则其花虽香而叶乃无气其香虽美而质弱易萎皆非可刈而佩者也又吴草庐有兰説甚详今所谓兰因黄山谷称之遂谬以为离骚之兰夫今之兰其种盛于闽朱子闽人岂不析其土产而辨析如此世俗犹以非兰为兰也按家语晏子云兰之本三年湛之以漉酳既成则易以匹马非兰之本性也所以湛者美矣注云本根也投物水中曰湛澄酒曰漉以酒嗽口曰酳夫惟兰之根叶俱香故投于酒而香冽其贵敌匹马若今兰之根投之酒中立见败腐矣尤可为今兰非古兰之证也溱洧二章章十二句

王氏柏欲举圣经中朱子所谓淫者尽删之其説曰淫奔之诗圣人之所必削决不存于雅乐也审矣故新台墙有茨十篇犹可存之若淫奔之诗虽闾阎小夫莫不丑之今夫童子淳质未离情欲未开或于诵习讲説之中反有以导其邪思非所以为训敢记其目以俟有力者请于朝再放黜之一洗千古之芜秽计三十有一篇焉且召南之野有死麕王之大车秦之晨风齐之绸缪唐之葛生朱子不谓淫者亦以为淫而去之明李经纶亦欲删诗大防如王洵如是也王李欲洗千古之淫诗以正人心而圣人独留此淫诗以蠧风俗乎夫乃知淫诗圣人早删之固无待于后人之补救也其不删者刺淫而非淫者之诗也

孔子谓放郑声朱子以为郑诗宜放然郑诗中缁衣羔裘女曰鸡鸣出其东门不可以为淫也壹不知放之者并此四诗放之欤抑存此四诗而不放也欲存之而槩曰放之不可也欲尽放之而一则曰吾于缁衣见好贤之诚再则曰好贤如缁衣于乐则放之唯恐不速于修身立政称之惟恐不至毋乃相左乎今惟左氏传一书可以证郑诗之不淫而説者则又以为防章取义夫防章取义亦必有义可取以太王之事为文王以卫之仁人为孔子所谓儗人于其伦也若淫昏之人狭邪之语何义可取而比强国之诸侯大夫欲其母免于罪戾也得乎哉故曰郑声者别有淫声而非此二十一篇之诗也

郑二十一篇五十三章二百八十三句

诗序补义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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