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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杀和自然因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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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个体因素本身不是自杀决定因素,可能它们和其他自然因素一起发挥作用。正如物质环境有时导致疾病出现,离开相应物质环境,疾病处于休眠状态。物质环境可能激发个体某种自杀潜质,使个体做出自杀行为。如此说来,不能仅把自杀看成一种全部或主要由不正常心理状态引发的,物质因素和机体—心理因素共同作用形成的社会现象。有时难以解释,为什么国与国间自然环境差别不大,而自杀率差别很大。但要注意:和这种现象相关的众多因素中,不包括社会因素。

影响自杀率的因素可以归结为两个:气候和季节气温。

从欧洲地图上看,在不同纬度,自杀如是分布:

北纬36° —43° 每百万居民中有21.1人自杀

北纬43° —50° 每百万居民中有93.3人自杀

北纬50° —55° 每百万居民中有172.5人自杀

北纬55°以上 每百万居民中有88.1人自杀

因此,在欧洲南部和北部,自杀率最低;在欧洲中部,自杀率最高。莫塞利详细地说明,纬度47°—57°,经度20°—40°之间,自杀率较高。而这部分地区大约和欧洲气候最温和的地区重合。这种重合是否暗示着自杀受气候因素影响呢?

莫塞利朝着这个方向研究,虽然偶尔有些犹豫。的确,不能立马说出温和的气候和自杀倾向之间的关系。各种事实必须非常一致,假设才能成立。今天,我们知道自杀在任何一种气候条件下都可能发生,而不只和某一种气候有联系。如今意大利自杀率低,可是在罗马帝国时期,当意大利是欧洲某种文明的首都之时,自杀常常发生。在印度烈日之下,有一段时期,自杀率也很高。[2]

这个地区自杀分布图本身表明,气候并不是该地自杀频发的原因。地图上这部分地区的众多国家并非拥有相同气候,分布在单线上,呈现一致的条形。而出现两个明显分区:一个地区以法兰西岛和周围岛屿为中心,另一个地区为萨克森和普鲁士。这两个地区并非和气候分区重合,而恰好和欧洲文明两大主要中心重合。因此,我们应该从不同国家的人们生活习惯和文明本质上来探究人们不同的自杀倾向,而不是气候的神秘效果。盖里曾谈过的另一个普遍事实,同时莫塞利的发现也证实了这一事实。虽然并不是找不到反例,但是两位学者对这一事实做出了类似的解释。中心以外的国家,无论在北部还是南部,领土离这些中心越近,越易沾染自杀倾向。因此,在意大利北部自杀人数较多,英国和比利时南部自杀人数较多。可是没有理由将这些因素大致归于气候环境。不是更有可能认为,邻国思想和情感虽没那么强烈,但对该国临近地区的人们生活方式产生作用?也就是说,强烈的社会风潮影响法国北部和德国北部地区的人们,导致自杀现象。自杀的这种分布显示出另外一个社会因素的影响。1870年以前,意大利北部省自杀率居高,接下来中部最高,后来南部最高。北部和中部的差距逐渐减少,并最终从自杀率排名上看,打了个颠倒(见表10)。然而这三个地区气候差不多。1870年罗马征服意大利后,这种改变随着意大利首都变更到中部而改变。科技、艺术和经济活动中心也发生了类似的改变,自杀率随之改变。

表10 意大利自杀地区分布

人们不能采纳未经证实却存在众多反例的假设。

似乎容易认识季节气温对自杀的影响。即使人们以不同的方式解读事实,事实本身并不会改变。

如果不查阅资料,仅从逻辑上看,天色昏暗、气候湿冷时,人最易自杀。难道自然萧条之景催人不快,激发愁思,削减人活下去的欲望?再加上,这段时期,生命存活最为困难,动植物失去大地的温暖,更需要大量食物支持,而食物在这个季节更难获取了。正因为如此,孟德斯鸠认为,寒冷多雾的国家,自杀频繁。人们长期认同这个观点。说到季节,人们或许认为自杀在秋季为最甚。尽管埃斯基罗尔对这个理论生疑,法尔列特仍然认可这个准则。[3]如今这一原则已经为统计数据所驳斥。自杀的高峰,并非在冬天或者秋天,而是大自然明媚迷人、气候温和的时候。在活着最容易的时候,人却更易自杀。一年可以分为两个半年,分别是最暖和的6个月(3—8月),和剩下的6个最冷的月份。最暖和的季节里,自杀更多。没有一个国家不遵循这个法则。两个半年度的自杀比例似乎各地一致。在每年1 000例自杀中,590—600例发生在温暖的季节,400例发生在寒冷的季节。

人们可以更加精确地认识气温变化对自杀的影响。

如果认为12—2月是冬天,春天包括3—5月,夏天6—8月,秋天9—11月,那么根据自杀多少排序,夏天居首。莫塞利从这个观点出发,对欧洲18个国家,在4个不同季节自杀进行研究,发现夏季自杀最多,有30例自杀,占88%,而春天仅有三例,秋天仅有一例。发生在秋天的那个例外意义不大,都发生在巴登大公国历史的某一个时期。后来,再没有发生过。其余三个例外情况,也不怎么重要。它们发生在荷兰、爱尔兰和瑞典。荷兰和爱尔兰提供的关于季节平均自杀的统计数据确定性差,不能总结出什么确切的东西。荷兰只有387个自杀案例,爱尔兰仅有755个。大体上来说,这两个民族的统计数据权威性不足。对瑞典来说,例外的情况仅仅发生在1835—1851年这段时间。如果只参考可信度高的统计数据,这个原则可能具有绝对意义和普遍意义。

自杀最少的季节也呈现规律分布:在34次自杀统计中,冬季占了30次,或者说占88%。另外四次发生在秋天。四次例外发生在爱尔兰、荷兰(和上个例子一样),伯尔尼州和挪威。我们知道前两个例外的重要程度,对第三个知道得较少,因为我们总共仅观察了97例自杀。简而言之,这个顺序在总共34次统计中,出现了26次,即夏天、春天、秋天和冬天。

除了丹麦、比利时、法国、普鲁士、萨克森、巴伐利亚、符腾堡、奥地利、瑞士、意大利和西班牙,其他国家都是这个规律分布。

每个季节不仅排名一致,而且所占比例在不同国家也相同。我们在表11列举了每个季节主要欧洲国家每年1000人中自杀人数。可以看到,每行数字几乎相同。根据这些无可辩驳的数据,费里和莫塞利总结出,气温对自杀倾向起直接作用;气温对大脑的机械作用促使人做出自杀行为。费里甚至试图解释温度如何对大脑起作用。费里认为,一方面热量增加了神经系统的兴奋性;另一方面,温暖季节,机体不需要消耗一定物质以维持体温。由于这两方面原因,在夏季,活动很多,生命大量的能量渴望通过活动力量消耗,自杀便是其中一种消耗方式,杀人也是。因此,在这个季节自杀和暴力杀人案件都增加了。此外,各种类型的精神衰弱在这个季节发展。因此,费里认为,自杀和精神错乱有某种联系,也以同样方式发展开来。

表11 每年各国各季所占自杀比例

初看上去,这个理论简单清晰,和事实相符。甚至于,这个理论就是夏季自杀的直接表达。事实上,要证实这个理论不容易。

首先,这个理论暗示着自杀的概念存在争议。这种定义假定,自杀是过度兴奋前的连续心理状态,有强大能量支撑,伴有暴力行为。然而,自杀常常由极度抑郁导致。虽然兴奋和激怒后的自杀时有发生,然而不快乐引发的自杀频繁出现。我们有机会证明这个问题。气温并不能同时对二者起作用;如果促发前者,依然抑制后者。气温对某些人影响很大,可是对另一些人的影响很小,因此二者相互抵消,并不能在统计数据中有所反映。因此,统计数据中显示的自杀率季节性变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为了接受把自杀看成某种类似的同时发生的,一种精神错乱的后果,得忽略自杀和精神错乱之间直接和亲近的关系。此外,季节是否同时影响两种现象,尚未证实。[4]即使这种联系得到确认,仍然不能确定气温、季节的改变是否会引起精神错乱曲线的升降。有不同原因可能产生这个结果。

不论如何解释和气温有关的事实,我们来看看现实情况。

一些观察表明,热量过多,个体过于激动而自杀。埃及竞选期间,法国军队中自杀人数随着气温上升,有所增加。热带地区,人们常常突然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之下。迪特里希大夫叙述了1844—1847年,环球旅行到夏尔·德·戈尔茨伯爵(count charles de gortz),发现当地海员中存在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迪特里希大夫称之为谵妄,描述如下:“冬天,海员们经历了漫长的旅程登陆后,这种情感出现。海员们随意地围着火炉坐下,和往常一样饮酒作乐。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可怕的谵妄症状出现。患谵妄症状的船员受到一种无法抵制的冲动驱使,跳入水中。可能在桅杆顶部工作久了的,或睡梦中的眩晕感让船员呼喊着做出暴力行为。据观察,热风带来令人窒息的巨热,对自杀有类似影响。[5]

不只高温,严寒也对自杀倾向有类似推动作用。因此,在从莫斯科撤退回来的路上,很多我们的战士自杀了。这些事实就不能用以解释,为什么自杀事件夏季多于秋季,而秋季自杀多于冬季。我们可以总结出,人们在极端气温下易于自杀。可以清楚地说,各种形式的过量行为,物质环境内突然和暴力的改变,捣乱机体规律,扰乱机体正常功能运转,使个体出现某种谵妄,从而产生自杀倾向和自杀行为。但是这些反常现象,和每天气温逐渐变化联系不大。这个问题还没有解答,只能用统计数据分析来回答这个问题。

气温是自杀率变化的基本原因之一,自杀随气温变化,有规律地发生变化。这种说法并不正确。虽然春季比秋季冷一些,但是自杀更多发生在春季而不是秋季。

因此,当法国气温上升0.9c,自杀人数减少35%;当意大利气温上升0.2c,自杀人数减少21%。同样,意大利冬季气温(2.3c)比秋季气温(13.1c)低很多,但是自杀率在两个季节差不多(冬季196例,秋季194例)。在每个地方,春季和夏季气温变化大,可是自杀率变化小。在法国,气温差别78%,而自杀率差别仅8%;在普鲁士,气温差别121%,而自杀率差别4%。

如果按月份,而不是按季节,观察自杀率变化,气温对自杀的影响更加显而易见。事实上,在所有欧洲国家中,这些月份间的改变遵从一定规律:从1月开始,自杀率每月按规律增长,直到大约6月,然后逐渐下降。通常情况下,62%自杀高峰值出现在6月,25%自杀高峰值出现在5月,12%自杀高峰值出现在7月。60%自杀低峰值出现在12月,22%自杀低峰值出现在1月,3%自杀低峰值出现在10月。例外情况所占比例太小,因此意义不大。在法国,自杀率的增长和减少,费时更长。直到6月,增长势头不减。峰值之间差距不少于90%—100%。因此自杀并不是在8月或7月这些最热的月份达到高峰。相反,从8月开始,可以感觉到自杀率的下降。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自杀率并没有在1月这个最冷的月份达到最低值,而是在12月。表12展示了每个月份自杀随气温变化规律的无常性和间歇性。

表12[6]

在同一国家,不同的月份,即使气温一致,自杀率也不一样。(比如法国的5月和9月,4月和10月正是如此,意大利的6月和9月也是如此。)颠倒过来的情况也不少见。在法国,1月、10月、2月和8月自杀人数差不多,然而这些月份气温差异巨大。意大利和普鲁士的4月和7月亦是如此。此外,在这些不同国家,虽然每个月份气温各异,其自杀人数占总自杀人数比例几乎一致。5月,普鲁士气温10.47c,自杀人数104人;法国气温14.2c,自杀人数105人;意大利气温18c,自杀人数103人。[7]其他所有月份几乎如此。11月的案例特别重要。对比三个社会后发现,11月自杀的人数几乎一致(每千人61名),罗马这个季节的气温为7.9c,那不勒斯这个季节气温为9.5c,普鲁士这个季节气温从未超过0.67c。在不同国家中,每月气温并不一致,并且遵从各国不同规则而发生变化。因此,在法国,1月到4月的气温比从4月到6月上升得更快。在意大利能找到相反的变化规律。气温变化和自杀变化毫无关系。

此外,如果气温具有如前所述的影响力,那么不同地理位置,同样也能感受到这种影响。最热的国家,自杀人数应该最多。这种推论底气十足。意大利学派用这种方法展示了自杀如何随着气温的增长而增加。隆布罗索和费里试图证明,由于夏天谋杀案件比冬天多,那么南部谋杀案件一定多于北部。不幸在于,自杀事例和这些意大利犯罪学家的推理背道而驰:欧洲南部国家,谋杀案件较少。意大利谋杀案件仅为法国的五分之一;西班牙和普鲁士鲜有谋杀发生。在法国的自杀地图上可以看到,唯一白色的一片区域包含了卢瓦尔河以南的几个省。当然,我们并不是说,这种分布情况因气温而起。不论什么原因,至少可以说气温是一个促进自杀的因素,这种理论和观察到的事实并不矛盾。[8]

意识到这些困难和矛盾之处,隆布罗索和费里在不改变原则问题的情况下,对意大利学派的理论稍作修改。隆布罗索认为,和与寒冷作别,炎热季节伊始的温暖气候中的自杀事件一样,气温并没有过分导致自杀。炎热的天气给还不适应新环境的机体猛烈一击。看看表12,就会发现这种解释毫无根据。假设这种解释正确,那么代表每月自杀人数变化的曲线在秋季和冬季应该在同一水平线上,并且在遭遇第一个温暖天气时,突然微微上升。就是这样,在人体还没来得及适应环境的时候,给人类带来麻烦,却又突然消失。与之相反,自杀的发生极富规律性。每月之间,自杀人数的上涨相差不多。12—1月,1—2月,2—3月,都呈差不多的上涨趋势。也就是说,在第一个炎热的气候到来之前,每月都如此上涨,9—11月,气温却稳步下降。可是气温开始下降的时候,温暖的季节早已过去,因此自杀人数下降,不能归结于温暖气候不再。那么,温暖的气候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体从4月开始。事实上,3—4月,气温自6.4c上升到10.1c,上升了57%;4—5月,气温上升了40%;5—6月,气温上升了21%。在4月观察到,自杀反常增长。实际上,4月自杀率并不高于1月和2月(18%)。简而言之,气温上升趋势并非恒定不变,而是缓慢增长,一直增长到6月甚至7月。看上去很难把这种增长原因归于春季,除非说春季已经延长了,成为8月以外的夏季的一个部分。

此外,除了第一个炎热的气候如此不利于生存,第一个寒冷的气候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人体重新适应新的环境之前,寒冷的气候给机体一击。可是在秋季,自杀完全没有春季一样的上涨趋势。因此并不清楚,为什么莫塞利的理论认为,从炎热气候到寒冷气候变化的过程中,也应该有相反却又对应的变化规则:从统计表格中,第一个寒冷气候的影响形式得以证实。甚至在10月和11月,在秋天的第二次数字上升中,得到了更好的体现。正是这个时候,人类器官特别是神经系统猛然发现了由热转冷的变化。[9]看看表13,会发现莫塞利的这个观点和事实恰恰相反。从莫塞利自己给出的统计数据中看出,几乎每个国家里,从10月到11月自杀数量并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仅仅丹麦、爱尔兰和奥地利在1851—1854年间是例外,然而这三个国家自杀人数的增长微不足道。[10]在丹麦,自杀人数从每千人68人上升到71人;爱尔兰由62人上升到66人;奥地利由65人上升到68人。同样,10月的时候,31个国家案例中,只有8个案例有增长迹象,即挪威、瑞典、萨克森、巴伐利亚、奥地利、巴登公国(duchyof baden)的某个时期以及符腾堡某两个时期。在其余国家中,均有所减少或者没有变化。总之,31个案例中自杀人数有下降的占了21个,从9—12月,仍有规律地减少。

曲线平稳地延伸和退后,证明了每个月自杀数量变动并非源于每年机体突然经历的危险时期,暂时打破往日机体的平衡。它们有自己的变化原因,用同样的方式保持着这种变化。

现在我们可以来理解这些原因的本质。

如果把各月份自杀人数占每年自杀总数的比值,和当时白昼时间相比,会发现两组数据以同样的方式变化(见表13)。

表13 法国各月自杀人数和平均白昼[11]时间变化比较

二者的对应近乎完美。二者最大值和最小值都同时出现,并且在两组事实发展过程中,也呈现出同一步调。当白昼迅速变长,自杀迅速增加(1—4月);当白昼增长变缓,自杀增长速度也变缓了(4—6月)。当二者减少时,也存在同样变化规律。即使在不同月份里,在白昼时间大致相同的日子里,自杀人数也相同(7月和5月,8月和4月)。

如此精准而规则的对应绝非偶然,白昼和自杀人数的变化一定有某种联系。这个假设不仅直接由表13反映,并且得到了我们之前提到过的一个事例的印证。我们知道,在主要欧洲国家,年复一年,季复一季,月复一月,自杀严格地按一定规律分布。[12]费里和隆布罗索的力量不足以解释这一奇妙的规则,因为在不同欧洲国家气温变化差异很大,并且有不同的变化规律。相反,昼长在所有对比的欧洲国家中,显然一致。

在每个季节,大部分自杀发生在白天。这一事实显然有力地证明了自杀和昼长存在联系。布里埃尔·德·波斯蒙特分析了1834—1843年发生在巴黎的4 595例自杀事件。在3 518例自杀事件中,2 094例发生在白天,766例在傍晚,658例在夜晚。发生在白天和傍晚的自杀案例,占总自杀案例的五分之四。仅仅发生在白天的自杀案例占总自杀案例的五分之三。

关于这个问题,普鲁士有更加详细的统计数据。这些是1869—1872年间,11 822例自杀案件的统计。仅仅证实了布里埃尔·德·波斯蒙特的结论。由于白昼时间和自杀数量之间关系几乎每年一致,为了简明起见,我们只给出了1871—1872年的统计数据:

很明显,多数人在白天自杀。因此,如果说在白天自杀比晚上多,那么自然而然,随着白昼时间增长,自杀人数增多。

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因素每天都施加影响呢?

要解释这个问题,肯定不能从太阳和气温那里寻找答案。事实上,在每天中午最炎热的时候的自杀人数,比下午和上午晚些时候要少。正午之后,自杀人数甚至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少。这种解释行不通,我们还要另外一种可能的解释,即自杀易发生在白天,因为白天是多数事物活跃的时候。在白天,人际关系纵横交织,社会生活压力巨大。

表14 1 000名自杀者各时段自杀人数

1871年 1872年

早晨 35.9 35.9

上午 158.3 159.7

中午 73.13 71.53

下午 143.6 160.7

傍晚 53.5 61

夜间 212.6 219.3

不明时间 322 219.9

了解了自杀在一天中的不同时段如何分布,在一个星期的不同日子如何分布,就能认识这个问题。基于布里埃尔·德·波斯蒙特对巴黎1893例自杀案例的研究,以及盖里在法国各地研究的548个案例,如下统计了自杀在一天24小时中的分布规律:

巴黎 法国其他地区

每小时自杀人数 每小时自杀人数

午夜—6点 55 午夜—6点 30

6点—11点 108 6点—正午 81

11点—正午 81 正午—14点 32

正午—16点 105 14点—18点 47

16点—20点 81 18点—午夜 38

20点—午夜 61

自杀在一天中有两段高峰时期,即早上和下午。在两段高峰之间,是一天中主要活动停下来的时间段之一,自杀也短暂停歇。巴黎停歇的时间始于11点,而其他省份停歇时间在正午。与巴黎不同,其他省份的人们在正午吃一天的正餐,因此自杀停歇得更长。普鲁士的统计数据证实了这个观点。[13]

表15

每天自杀人数(按每周100人计算) 男女所占比例

男(百分比) 女(百分比)

星期一 15.20 69 31

星期二 15.71 68 32

星期三 14.90 68 32

星期四 15.68 67 33

星期五 13.74 67 33

星期六 11.19 69 31

星期日 13.57 64 36

此外,盖里统计了每个星期里,自杀发生在星期几,并绘制了表15。这张表说明了,自杀在从一周的末尾,也就是星期五开始,逐渐减少。人们对星期五存有偏见,因此星期五公众活动并不多。星期五,铁路运输少于平常。在星期五,有预感会生病的人们,犹豫要不要做生意。自杀低潮期开始于星期六下午,在某些地区,懒散之气开始蔓延;也许星期日的懒散预期,也给心灵带来镇定的抚慰。最终,星期日各种经济活动彻底中止。在星期日,也许另一种方式的活动,代替了暂停的工作活动。正如娱乐场所人满为患,工作间、办公室和商店关闭。那么自杀减少一定显而易见。值得注意的是,星期日里女人自杀所占的比例最大。星期日是女性走出室内最频繁的一天,在这一天,女性走出平日安身之处,和其他人的生活融为一体。[14]

因此,一切证明,如果说白天是24小时中最易发生自杀的时段,那是因为这段时间社会生活达到高潮。我们于是便知道为什么昼长越长,自杀数量越多。白昼延长,似乎给众生以更广阔的活动范围。休息的时间开始得晚,结束得早,活动的空间更大。因此,伴随着频繁的活动,自杀也只能增加。

但这并不是最初的原因,也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如果说夏季社会活动多于春季,春季社会活动多于秋季和冬季,这并不仅仅因为夏季和春季的环境扩大了人们的活动范围。而还有一些原因直接导致了这些季节活动的增多。

在乡村,冬季是休息的季节,所有生命似乎中止运动。人类社会联系减少,不仅由于自然环境条件限制,也由于人们在大体活动减少的时候,交往动机减少。人们显得昏昏欲睡。然而,在春天,万物复苏,活动又多了起来,人们的联系也开始增多,人们的互动也增加了。由于务农需要劳动力,全体人口迁移开始。如今,这些乡村生活的特殊情况一定对每月自杀分布有巨大影响,因为超过一半的自杀出现在乡村。法国1873—1878年,在全国36 365例自杀中,乡村占了18 470例。当严酷的冬季渐行渐远,乡村自杀自然变得多起来。在6月或7月,是乡村活动最多的时候,自杀也达到高峰。8月,一切事物安排就绪,自杀率也开始下降。从10月开始,特别是11月,自杀人数迅速下降,可能是因为丰收在秋季已经结束。

另一个类似原因对总体自杀有所影响,虽然说这种影响程度要小一些。城市生活在天气良好的季节更加活跃。在这样的季节里,人际交流变得更加容易,人们渴望旅行,社会人际互动增加。以下记录了我们铁路干线收入,只记录了快速列车:[15]

冬季 71 900 000法郎

春季 86 700 000法郎

夏季 105 100 000法郎

秋季 98 100 000法郎

每个城市居民的生活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同年,也就是1887年,1月(655 791)—6月(848 831),从巴黎到其他地方的人数增加。后面一直下降到12月(659 960)。[16]

最后,有一个实例证实了这种解读。正如刚才提到过的原因,在夏季和春季城市生活比余下的季节更为紧张,然而不同季节自杀率的变化却没有乡村分明。这是因为,和乡村农业活动相比,城市商业、工业、艺术、科学和时尚活动,在冬季没有那么容易停下来。随着一年的某种节律,城市居民可能会在冬季继续自己的职业。在大城市,白昼的长短产生的影响更是有限,因为人造灯光让黑暗不再。如果每月和每季度自杀率取决于每月规则的集体生活的聚合,那么在大城市中,应该没有在乡村体现得明显。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表16显示,无论在法国、普鲁士还是奥地利,自杀率最大值比最小值仅增加了52%、45%和68%。在巴黎、柏林以及汉堡(hamburg)等城市平均波动幅度仅为20%—25%,有的甚至才12%(法兰克福)。

表16 几个大城市和全国自杀季节变化比较

续表

此外,我们很清楚地知道,和其他社会不同,大城市自杀率最高峰大体发生在春季。即使在某些地方春季快被夏季取代了(巴黎和法兰克福),夏季自杀率的增长仍然微弱。这是由于,只有在气候良好的季节,公共生活的重要人物频频外出。因此在这样的季节里,自杀倾向稍稍下滑。[17]

可以这样概括:我们最初展示的自然环境的直接要素无法解释自杀率各月份、各季节的变化。现在我们看到了原因的本质,找到了问题的方向,这样一来,我们给予抽象分析而得出结论。自杀率从1—7月呈上升趋势,并不是因为热量阻碍机体正常运转,而是社会生活在这些月份更加活跃。确切地说,由于太阳在黄道位置变化,以及大气状态等因素,社会活动在夏季比冬季得到更大发展,因而自杀率提升。总的来说,自然环境并不直接刺激自杀行为,对自杀的产生没有影响。社会环境对自杀人数有决定性影响。

当然,目前我们并不清楚集体生活如何对自杀施加影响。既然集体生活中,存在自杀的原因,那么社会生活丰富时,自杀率提升;社会生活枯竭时,自杀率下降。本书的目的就是要详细说明这个原因。

* * *

[1]参考书目:隆布罗索(lombroso):《思想与大气现象》(pensiero e meteore);费里:《温度计的变化与犯罪行为》(variations thermométriques et criminalité),载于《犯罪人体测量档案》(in archives d'anth, criminelle),1887年;科尔(corre):《布雷斯特地方的不法行为和自杀》(le délit et le suicide à brest),载于《犯罪人体测量档案》,1890年,第109页及后几页,第259页及后几页;科尔:《犯罪与自杀》,605—659页;莫塞利的著作,103—157页。

[2]见本书第二编第四章。

[3]《论神经衰弱》(de l'hypochondrie),第28页。

[4]这种类型精神错乱在不同季节的分布可以由精神病院接受人数预测。这种标准并不充分。家庭条件不好的病人并不在发病时来到医院,而是发病一段时间后。并且,我们拥有的数据离证明季节性精神错乱和自杀之间的关系,还有很大差距。根据卡佐维耶伊(cazauvieilh)的统计数据,在夏朗东,每年接受的1 000名精神错乱病人中,各个季节分别为:冬季,222人;春季,283人;夏季,261人;秋季,231人。对精神错乱者总数的类似计算,似乎精神错乱人数高峰在春天,而不是夏天,而且精神错乱真正高峰期在较早的时候。再说了,每个季节精神错乱人数差别不大。自杀因季节不同的变化要大一些。

[5]从布里埃尔·德·波斯蒙特的著作60—62页引证。

[6]不易过分看重这些数字比例的恒定性,我们稍后会再讲到其恒定性的重要性(本章第三篇第一节)。

[7]根据这些作者的观点,自杀只是谋杀的一种类型。很显然,南部国家由于过高谋杀案的抵消作用,自杀率低。稍后我们会讲到到底抵消了多少。但是这些观点如何与作者相违背,还是不够清楚。如果过量谋杀案件抵消掉自杀案件的缺口,那么为什么同样的抵消作用在温暖季节就消失了呢?为什么温暖季节里,自杀和谋杀案件都增多了?

[8]表中所有月份缩减为30天。法国气温方面的数据摘自《天文学研究所年鉴》,意大利气温方面数据摘自《中央气象年鉴》。

[9]莫塞利的作品,见148页。

[10]我们忽略了瑞士的统计数字。瑞士只有1876年统计数据,仅从一年看,什么结论也拿不出来。此外10—11月,该国自杀人数的上升非常微弱,仅从每千人83人,上升到90人。

[11]指每月第一天白昼长度。

[12]由于具有这种一致规律,我们不必把表13做得过于复杂。没有必要比较除了法国的其他国家每个月昼长和自杀人数变化规律,因为在同一纬度,昼长一样。

[13]还有一个证据从一天中意外事件发生频率,说明了在一天不同时段,社会生活经历着停歇和活跃的节律变化。据普鲁士统计局资料,意外事件如下分布:

6点—正午,平均每小时1 011起;

正午—14点,平均每小时686起;

14点—18点,平均每小时1 191起;

18点—19点,平均每小时979起。

[14]值得注意的是,一周内的前半段和后半段的对比区别,布满了整个月。以下为布里埃尔·德·波斯蒙特的著作424页中研究的4 595例巴黎自杀案件:

在一个月前10天1 727例;

一个月第二个10天1 488例;

在一个月最后10天1 380例;

最后10天的实际自杀人数比数字展示的还要多。有些月份有31天,因此最后的天数往往有11天,而不是10天。社会生活的节奏似乎决定了日历上的自杀分布;似乎在刚刚进入一个新阶段之后,总会有新鲜的活动,而当这个阶段进入尾声,各种活动也渐渐消减下去。

[15]《公共工程部公报》(the bulletin du ministére des travaux publics)。

[16]如前所述,以下事实同样证明了夏季社会活动更多,也就是说,天气良好的季节比其他时候有更多意外发生。这是意大利的意外分布情况:

1886年 1887年 1888年

春季 1 370 2 582 2 457

夏季 1 823 3 290 3 085

秋季 1 474 2 560 2 780

冬季 1 190 2 748 3 032

冬季有时意外事故发生频率仅次于夏季。这仅仅由于在结冰的时候,更容易摔倒。寒冷本身容易引发一些特殊事故。如果我们排除寒冷引发的特殊事故,季节排序应该和自杀排序一致。

[17]同样值得注意的是,不同季节所占比例在一些大城市几乎一致,但和其所在国家有些不一样。因此,在同一社会环境中,自杀率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在柏林、维也纳、日内瓦和巴黎等城市,一年内自杀率以同样的方式变化。于是,我们需要了解这些变化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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