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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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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震川集

钦定四库全书

震川集卷十四

明 归有光 撰

夀序

朱母孙太孺人寿序

吾崑山僻在东海之滨为吴下邑而山区水聚天地之精气蜿蜒回薄而会于此故士之登朝着跻膴仕者常倍於他州至於耆艾长年履期颐之福闾巷之老闺门之女子多有之嘉靖癸丑甲寅之岁间以七十称庆者数十家以仕宦过家为其亲七十夀者亦不下三数家世称七十古所稀况於富贵夀考兼之而在於吾邑如是者相望岂非一时之盛哉朱君恭之以进士起家为浮梁令之三年上计京师天子擢为尚书冬官郎将赴南都浮江东下来省其母於是士大夫循乡俗之礼如前数十家之为贺者又以恭之仕宦而归太孺人年又七十也贺尤不可以後虽然予以恭之官南都於其家不越五百里畿甸之内昔之人所欲乞乡郡以便养而有不能得者恭之不求而得之此所尤宜贺者夫士以其身为国而使之忘其私非人情也先王之制未尝然也既富方谷必也有好于而家用其人之力而忍絶其私耶古者卿大夫皆仕於封内衔使命于四方则有越境之行然亦不踰时而复而不遑将母先王所以恤之者至矣今海内为一仕而去其父母妻子宦辙所至穷日月之出入於是乎夺其私以为国有不能於两得之者今恭之将行矣所以夀太孺人者非特一时乡里之荣而已去而之南都风土之乐犹吾邑也膳羞被服宴饮之奉犹吾邑也南都之士大夫来为夀者犹吾邑也恭之可谓两得之也使天下之士仕於内外皆如恭之是所谓各适其性而无复行苇裳裳者华之思矣以孝为忠孰能御之哉孰能御之哉

顾母陆太孺人七十夀序

凡士之读书应举以登进士为荣其登进士服官受采以衔天子命过乡闾夀其亲而姻戚宾友迎延满堂日为供具饮酒欢宴为乐此今之所夸以为富贵者尽世俗以然顾子行於是得之而尤有异者始子行之先君事武皇帝为刑科给事中是时佞宠盈朝天子日从赵李之徒不复御椒寝而前星未耀公疏论其事及今皇帝嗣服首进八疏以赞新治其疏在史馆宜有之公之为给事也先亦由进士为行人盖去君之时今几三十年子行复起进士为行人过家而乡里姻戚宾友彷佛见其先人时事有下泪者而太孺人始事给事给事为诸生以及於贵显中更艰苦辛勤矣盖又三十年而复见其子如其夫之贵此其所以为尤异者顾氏世家海上公乃徙崑山之南千墩浦之上而公之族稍稍从以来散居浦之东西而公与其从父兄一时并为黄门气势翕赫终不少藉以陵轹其里人是时公在京师太孺人独以舅姑老不能从留养之其後太孺人寡居独持门户矣伯子子绳读书入太学而子行最少兄弟恂恂友爱无彼我之间盖太孺人之为教者如此昔欧阳公为许氏园记以为许君以制置七十二州之有余治数亩之地为园不足以施其智而於君之事亦不足书唯许氏之孝弟着於三世矣海陵之人过之未尝不爱其人也则夫前之所云亦夫人遭际之适尔不足以为异唯太孺人之懿德施於子行之兄弟所谓骈枝连理同巢共乳之瑞於此见之而富贵夀考康寜之福归於太孺人者将未艾也太孺人二子一女为今进士沈君子善之配其外孙尧俞从予游以十月二十七日为其诞辰来徵予文为夀予为序之如此云

张母太安人夀序

张母太安人之寡居也其子秋官尚书郎甫七岁家甚贫不能自存太安人辟苎以为食旦遣就傅夜则躬自督诵母子共灯火荧荧彻晓太安人苎独精售辄倍价太安人亦自喜为之常辟苎无昼夜寒暑以一女子持门户备历百艰如是者几年秋官举进士为主事几年有太安人之诰又几年致仕归养于家又几年为嘉靖二十年太安人年八十矣於是膺命秩又得其子之侍养甘脆之珍华绮之饰无弗致者乡里以为荣而太安人敝衣厉食辟苎自若也秋官有小过诟责之如年少时谈者以太安人可以附于古之列女太安人初度之辰乡进士邬克忠辈二十余人如张氏举觞为夀相与诵太安人之美因及其所以为夀之说有光闻之古之善养生者务尊其生而勿撄之时其兴居之节适其奉养之宜而内不伤其七情之和若处子婴儿然故得全其天年不中道夭也太安人之所以劳其生者去其养生之说远矣其艰辛弥甚其得数弥长庄周所谓受命于地唯松栢独也太安人之谓也古者尊老非直尊其年而已有德焉若太安人者可以夀矣

冯宜人六十夀序

予母家在吴淞江南千墩浦之内浦上民居数百家有寺曰延福中有梁天监时所建浮图矗立至云表常在数里外往来望见之犍为太守陈君德振家其下予年数岁时从舅氏过其家则君之先大夫尚少壮使二童子延予坐童子者今亦不能记其为何人矣时君尚县学生亡何遂乡进士而君之母太宜人寔先妣之姑也故予与君每见必执甥舅之礼庚戌之岁同试南宫君以病卧逆旅不能入试予时时候之及予南还君谒选天官时冢宰夏公试君第二檄守嘉定州嘉古犍为郡有峨眉之胜於今天下州称一二夏公奇君之文故处以是州云欲以变蜀之文体君果能以自见未朞岁有治声于蜀中而以外艰还不究其用免丧方上道遽疾作长逝今忽忽已五六年矣而君之壻张应仕以宜人之夀请序於予顾念今昔有不能不慨然者矣然有可以为贺者宜人从君起田亩早岁见夫君取高第虽蹇厄于南宫垂三十年晚以知遇释褐得守名州往返蜀道涉岷江经瞿塘宜人常从得见天下名胜盖吾之邑贵显者多矣身殁未几以藏镪丛怨妻子乞哀於道旁君之取於利则薄矣而以夀考康寜贻于宜人以及于子孙者何可穷也予亦宜人之甥也故不辞而为之序

陆母缪孺人夀序

缪孺人为指挥使陆长卿之室长卿者故冢宰水村公之母弟也昔寜藩之乱事连冢宰长卿与母太夫人皆殁於京师孺人无锡人也归长卿未几而遭家难时年二十有四迄今嘉靖三十有六年於是年已六十其孙壻严生垂庆与余家有姻来请其夀之文余谓为夀者不过致其祷祝之辞则尔之所能言谓若饮食燕饮婚姻子姓会聚之盛则陆氏之所自有至于女子之行不出於闺门将取其常事列之亦非文之所取又何用于余言乎虽然余闻缪孺人遭家多难盛年寡居着栢舟之节终温且惠淑慎其身燕燕之所美也及尔颠覆既生既育谷风之所叹也予手拮据予所将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鸱鴞之所怨也此固陆氏子所宜述者以此为孺人夀其可乎冢宰以书生起家至通显尝将百万兵自山东追巨盗过江歼之于狼山师还过吴所将天下精兵皆在吴门乡人纵观叹息长老至今传之及掌铨衡凡十年士大夫辐辏其门当是时长卿负其兄势甚赫奕也一旦掇危祸蹈不测之渊赖天子明圣终保全其家然如寒林巨木更严霜之後生意几尽矣物盛而衰衰久而复此天道之常冢宰诗书之泽尚绵绵不絶今三十余年子孙必有能复其始者孺人当及见之陆氏子曰丕者余从祖姑之夫曰钦若恒若者皆余姻友也生其并以余言示之

郑母唐夫人八十夀序

予友郑君伯鲁少游庄渠甘泉二先生之门晚与唐以德为友居於郡城士大夫皆崇尚之今年十二月某日奉其母太夫人唐氏为八十之夀子与伯鲁同为魏氏诸倩内家诸弟多从伯鲁学者於是濬甫来请余为太夫人夀序盖唐氏长洲望族而郑自华原王以来数百年为簪缨世家予以魏氏之连常有女婢往来数能道太夫人之德而伯鲁循循学道日致孝养有人子之所难者世俗之所慕艶惟一时之辉华显奕而家门之内多有亏败其於所得於天之数往往不能以全而郑之和气独锺萃於一门盖伯鲁之尊人与太夫人皆高年在堂伯鲁夫妇偕老今年六十而其子已有孙於是郑氏五世矣父母夫妇兄弟子孙皆全天伦之乐求之於世盖无有也以伯鲁之才使之用於世可以致显仕为不难顾以诎於时而独重於乡里之间然岂以此易彼哉予赋命穷独伯鲁之所有无一全者如溺者於岸上之人饮酒啸歌举首望之何以为情故於濬甫之请非敢为贺书所见而已是为序

张母王孺人夀序

上海张庄懿公之孙绳武其室曰王孺人能以孝慈俭勤成其家教诸子皆已有立而次子仲谦亦既举於乡矣今年孺人六十以某月日为其设帨之辰其外弟秦君光甫将往为夀而请序於予盖孺人于光甫为其舅之子而庄懿公之子妇为尚书旅溪朱公之女实孺人之姑而光甫之姑子也孺人姑妇於光甫皆为女兄以重亲故比他族尤懽光甫尝有家难亲旧稍自引去孺人恩恤之不异平时光甫是以不能忘及仲谦光甫皆试春官又相爱也秦氏崑山名族然光甫乃上海来徙去孺人之居百里而遥而时节问遗庆恤未尝乏絶夫古称睦於父母之党以为孝而教民以三物有孝友睦婣任恤之行其不能者刑以纠之而不婣之刑与不孝同尚书九族之称尔雅三党之号亲亲之义同归於厚焉天下之势常自近而远而君子以厚道教天下每由其远以思其近故族兄弟之别非一本之父道则其始一人而已外兄弟之别非一本之母道则其始亦一人而已先王教天下以孝而忍自贻其薄乎故君子观孺人之施于秦氏而可以知其家风松江去吾邑不远然岂所谓百里而不共俗者欤吾盖有叹焉余少保徐公之夫人旅溪公之外孙女也光甫之往京师夫人执甥舅之礼甚恭以此知两尚书故家之遗风如此光甫之往为夀也宜有万世景福之祝而予独着二姓往来之好本孺人之厚德盖序其所以然者当如此云

王黎献母杨氏七十夀序

闻之爱亲者不敢恶於人敬亲者不敢慢於人古之君子修其孝弟内以事其亲外以友於乡人其心一而已矣吾以其所以爱吾亲者推之以友其人而友道行人以其所以友於吾者推之以爱吾亲而孝道达盖至於今之世先王之礼无复有存者矣而末俗之所尚相与为夀以为能孝爱其亲古无有也虽然夀人之亲者岂非所谓爱吾亲者推之以友其人而友道行欤夀吾之亲者岂非所谓人以其友於我者推之以爱吾亲而孝道达欤古有养老之政退修之以孝养也民知尊长养老而後能入孝出弟民知入孝出弟尊长养老而後教成今世所谓为夀者若礼然而不容已推是心也岂不能修其孝养欤罗氏之献鸠司徒之保息行苇之忠厚岂不由此而出欤为此春酒以介眉夀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古岂异於今欤王黎献之母七十而为夀其与之友者之夀之也而问於子曰今世之所行若是也合於礼乎予是以论之如此黎献菽水以养能得其母之懽心而母亦能成其子之志令与邑中贤豪游门外多长者车辙时时为具饮食有陶母截发之风盖与之友者之称之如此其夀以戊申十一月朔孺人之诞辰进觞於黎献之家者若而人夀黎献之母如夀其母也其为黎献之友者如此噫可以观古之教矣於是乎书

沈母丘氏七十序

吾观於古者王教修明内外顺治闺门之事皆可歌咏而传道之有如执懿筐治絺綌抱衾裯星烂而起春日微行登冈阜而采卷耳遵水坟而伐条枚此妇人女子之常而事之至微者矣然而幽闲贞静之德隐然寓于其间而足以章明王者之化是後女子之於史传罕可纪述必其感慨激发非平常之行乃能垂芳烈着美名於後世不独三王之治不复见抑亦後之人喜异而忽其常也予友沈伯庸之母丘硕人平生不出一亩之宫辛勤拮据俛首於女红者今七十年固夫人之所谓平常之行吾不能求夫赫赫者以称硕人然推其道而充之岂非所谓盛德而王者之化其何以过於此予於硕人之行要未能悉而独与伯庸交伯庸伟然直谅君子知其有贤母也伯庸抱奇久不遇於世予与方思曾皆伯庸之友又皆不遇则尝以相怜既而同举於乡则又以相慰自是三人者有喜事恒相庆也硕人於九月某日诞辰思曾告予相率随伯庸以拜於其家予於是为之叙以道硕人之所以贤

王母顾孺人六十夀序

王子敬欲夀其母而乞言於予予方有腹心之疾辞不能为而诸友为之请者数四则问子敬之所欲言者而子敬之言曰吾先人生长太平吾祖为云南布政使吾外祖为翰林为御史以文章政事并驰骋於一时先人在绮纨之间读书之暇饮酒博奕甚乐也已而吾母病痿蓐处者十有八年先人就选待次天官卒於京邸是时执礼生十年诸姊妹四人皆少而吾弟执法方在娠比先人返葬执法始生而吾母之疾亦瘳自是抚抱诸孤茕茕在疚今二十年少者以长长者以壮以嫁以娶向之在娠者今亦颀然成人矣盖执礼兄弟知读书不敢堕先世之训而执法以岁之正月冠而受室吾母适当六十之诞辰回思二十年前如梦如寐如痛之方定如涉大海茫洋浩荡颠顿於洪波巨浪之中篙橹俱失舟人束手相向号呼及夫风恬浪息放舟徐行遵乎洲渚举酒相酬此吾母今日得以少安而执礼兄弟所以自幸者也噫子敬之言如是诸友之所以贺与予之所言亦无出於此矣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子敬兄弟其念之哉

陈母倪硕人夀序

嘉靖十四年予读书邑之马鞍山陈君仲德为之主人其待予有礼所谓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竈陈氏有焉予尝媿之当是时陈君家饶财兄弟相友爱公私之事悉力无所推避尝所推於其弟者千金不惜也推本其故盖其内之贤有以致之如此明年予应贡入太学游两京过齐鲁燕赵之郊所至必问其风俗而与其地之人游然後而知山野敦朴之老如君者为可思也盖其文愈盛其实愈衰所行愈远而所见愈不足虽然退而返其乡犹是也岂其数十年之间风俗之变耶抑其人之孝友重义皆不如陈氏耶抑陈氏之内之贤者果有以异於人耶先是陈君兄弟亦已谢世独二母与诸子居而陈君之室倪氏於是年七十其子太学生简即从予马鞍山者也来请予文以为母夀予思陈氏之厚求之於今而不可得而简之母与陈君同起家能相夫以成其友爱而致其和乐非其内之贤者耶今数十年来吴民困於横暴之诛求富家豪户往往罄然而陈氏之力有不迨於其先人者然其母之贤与简之恂恂孝谨不随俗而变者是其所以为家之肥者也昔予主陈君虽称其厚而亦厌其积贮之为累使遂刋落而俾其子一意於诗书之好而从事於清远闲淡之中简之学当日有得矣虽然至今而可也古者养老之礼燕饮之节莫不有孝弟仁义之道於其间非徒饮酒献馔而已故曰君子欲观仁义之道礼其本也吾观简也学日至於近而异於世俗之所为夀其亲者於是乎可以书矣

朱硕人夀序

朱硕人为尚书旅溪之女张庄懿公之子妇硕人生长富贵公舅并为六卿两族光显矣既而与其子太学君客京师义得今少保徐公为之子壻而女封至一品夫人硕人既已承藉贵盛及其季年又发祥於其女子而往者其孙仲谦复举於乡今年跻八十少保与夫人问遗馈赠岁月有加乡人是以荣之余友秦进士光甫之姑旅溪尚书之夫人也硕人于光甫为女兄先是光甫之先人尝以诖误几毁其家亲族往往弃去而硕人恩勤备至故光甫每称硕人之德其于仁孝蔼然也光甫又言硕人在公卿家不能为闾巷女子治生纤啬之事独其平生庄静推其孝慈以洽於九族岂非所谓盛德者耶由此言之人之居富贵能享之终始不替也非独天命亦其盛德有以当之也世谓妇人以能治生为贤然如先王之教亦使足以供妇事而已若如巴寡妇蜀卓氏之徒直货殖之流何足道哉诗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又曰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旋归可以想后妃夫人幽闲贞静之容矣岁之某月日硕人降诞之辰光甫来徵余文以为夀昔少保尝家居或以余文相示特谬加奬诱以为可与进於古人今踰一纪余落然无所遇而公方在日月之际使人有异世知已之叹因光甫论硕人事益知公内德之助昔诗与春秋称公侯夫人必言姬姜其原本於硕人尤不诬云

朱君顾孺人双夀序

朱君官於闽者三年夀六十而其内顾孺人先君一年生其子上舍某县学生某欲为孺人六十夀而不敢先也迟之以竢今年而徵予为其夫妇双夀序以致之於闽吾乡之俗五十而称夀自是率加十年而为夀凡夀之礼其馈赠燕饫必丰又徵其学士之文词诗歌倾其国之人无不至者此固居於其乡者之宜若夫仕则有王事焉且又不当以称老固宜无及於此矣然古之君子在位而能宜其人民则百姓歌思而祝颂之不独赞其令德恺悌必祈以夀考而黄耉眉夀之形容想见於车马衣裘之间可谓盛矣由此言之仕而为夀尤宜也吴与东瓯在三代时宾於蛮夷吴有太伯虞仲之风其後颇与中国之会盟至秦已为郡县而闽悬隔东海元鼎间横海楼船两将军军出武林白沙石邪始建东粤迄今数千年俱为天子内地文物之盛无异邹鲁凡闽人之仕於吴与吴人之仕於闽犹东西州也君优游台幕非有民社之责而妻子兄弟懽然以官为家岁时饮酒上夀如不出里閈之间岂不真可贺哉抑君之政事足以宜其人民而纪於闽之士大夫者闽之人皆知之无俟於余言也独惟君与孺人家世令族君为大冢宰玉峯公之从弟孺人为侍御之子而太保文康公之从子弘治间吾邑毛文简公与冢宰公相继魁天下间二科而文康公又魁天下崑山小邑数年间抡魁继出孝宗皇帝当宁嗟异至以吾邑里俗之谶传于宫中更历两朝三公皆位台鼎而冢宰以厚德元老至今岿然为乡邦之望朱顾世为婚姻而其子弟之才俊与其女子之贤此尤足以夸於闽之人矣於是乎书

徐氏双夀序

天下承平以法制抑折豪杰之气及其久也剗磨殆尽靡靡然无复能任事之人一旦求其材智勇力之士遂至无一人出以应之是非天下之乏材由所以养之驭之不以其道也予少识徐辅卿尝学礼於予友方思曾思曾亟称之然而未尝言辅卿之材也数年以来辅卿为博士弟子而居於郡城吴中士大夫皆称辅卿而慕与之交至於御史及郡太守尝欲求民之疾苦必进辅卿而与之言无不当其心则吴民往往隂受辅卿之赐而不知者矣而或以为士之家食未获进用宜无事於此此言一出非所以待天下之才而务以抑折其气如辅卿者要为有用於世而不可少也辅卿家居长者日过其门又能以其余力治生赀用益饶故奉养其亲甚欢凡为士者汲汲惟其父母之禄养为念虽其父母皆然辅卿未仕而乡里盖以为愈於禄养之荣且安也其贤於人远矣可不谓之才乎况将来之富贵方廹之而不可却也於是友人王万全与邑中之素善辅卿者来请予文为夀予谓其亲之飨有贤子而获夀考以保其福禄者将必有厚德閟而莫能知也而独於其子之显着於人者序之云

周氏双夀序

古者亲爱其人必欲其久生欲其久生故致其颂祷之意诗三百篇以夀为言者多矣古有上夀有祝夀有为夀盖无非致其亲爱之意非必施於高年耆老之人惟古之养老之礼甚备未尝有於其生辰而为夀者盖自今世寖以成俗子孙以是为隆礼而姻婚党友以是为好问去於古则远矣虽然人之爱其亲者无所不至则凡可以致其敬者无不为也爱敬其亲亦爱敬人之亲则凡可以爱敬人之亲者无不为也今之为夀者其进是欤周君良佐循理率力共庶士之职厥配朱姥慈俭温良服?姻之教邑里称之久矣今年六十而为夀其父母之慈也其子之孝也其婚姻党友之恭敬也孔子曰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也此亦所谓有其举之莫可废者乎君之子才尝识余於太学而余友顾文载予为党友者故往为夀而属余序之云

王氏夀宴序

王氏之最长老母曰孙硕人今年八十矣於其生之月日诸子姓祝於堂下者若干人外姻之来祝者若干人三世之交游来祝者若干人皆愿硕人之夀自今以往至於无算又愿天下太平雨晹时若岁以有年县官无苛政急赋闾里安居以娱硕人之老又愿其孙若曾孙发扬诗书之业用於王国以报本朝二百年生育之恩硕人及见其荣也祝已其子有功有亲退而与诸宾为宴少长诜诜以献以酬既醉既饫咸相谓以为此王氏之盛不可以无述予案王氏居崑山之度城不知其几世矣其家古桧老栝苍然郁然尚皆百年物也度城在淀山湖旁有数十家之聚惟王氏居之无他族昔有王豫修先生修身洁行将及於仕而蚤世生平惟以忠孝大节自许崑山人至今称之其子南阳克遵其训为隐德君子硕人其配也吾观吴中无百年之家者倏起倏仆常不一二世而荡然矣王氏保有先世之诒虽时移事易稍稍侵削而亦不至於贫读书数十世虽仕不遂而不至於易其业硕人俯仰八十年间顾盻於兴废之际维持保守之艰其贤有足称者哉若廼为硕人祝者前之词则既美矣予又何以加焉

良士堂夀讌序

昔吾外曾祖居县南吴淞江之千墩浦生吾外祖兄弟四人世有惇德而家最为饶高闳大第相望吴淞江之上外祖于兄弟中最少而伯祖之子孙往往有入太学仕州县者然在正德之末并以赋役所困几至流徙而淀山公以伯祖之叔子中宪公之仲子适以其时举进士而吾外氏几坠而复大振盖以淀山湖以北吴淞江以南数百年无显者而锺于是吾外曾祖四子而孟氏之支独盛从舅中宪公及晏恭人生受诰封光宠矣公自郎署守列郡进陟藩臬驻节南海参政中州起书生不二十年至大藩可谓荣贵矣负用世之才不苟随流俗年且未艾谢事以归卜迁山居辟园圃莳花竹可谓乐志矣吾外祖虽生长国家隆盛之时迨于季年亦遘雕瘵之会而公兄弟蒙赖恩泽家获洽裕耕田读书之外力政不过其门而诸子诜诜有荣进之望吾外祖时殆不能及也明年嘉靖乙丑当甲子一周而王恭人亦与之同年生乃以正月八日公降生之辰长兄淞南与弟子嘉子材为讌会而自喜其家之有此庆也使余序之余少依倚外家为诸舅所怜公又束髪相慕尚顾无以当外氏之宅相而公能昌大其家恭人并受荣祉被服祁祁又亡妻南戴之族也余亦何情以为辞而淞南之命不可虚且以岁暮遐征不及预于讌会之末得以文字获置俎豆之间与有荣焉良士堂者制词中褒称中宪公之语今取以名所居之新堂也【抄本作吴桥周氏夀讌序与此文小异今从常熟本】

狄氏夀讌序

嘉靖甲辰予友狄尚文试于礼部既落第欲随禄仕留京师者踰月然非其志也又旦暮念其亲竟拂衣以归时东明君年已六十矣尚文拜于堂下顾诸弟而喜曰吾不能进取以为父母荣就令进而有得焉当在数千里之外寜能为一日之懽乎是岁十月前晦一日初度之辰尚文率其弟稽首上夀铺筵几备揖让曰吾宾客不欲多惟知游而已脂膏滫瀡不能具惟觞酒豆肉而已於是会者不过数人酒不过数行宾主忻忻懽笑竟日此可以为儒雅之会矣昔者孔子之于礼盖尽心焉蜡祭之小也射艺之末也乡饮酒一乡之礼也圣人无所不用其观也生辰为夀之仪不出於古亦足以寓养老教学之道而俗以夸诩竞于富贵文至而实不足狄氏之为夀异於世之为者其可以观也於是乎书

唐令人夀诗序

吴俗重生辰每及朝亲党咸集置酒高会以为乐然惟富贵之家为盛南云子为其内唐令人之夀乃多贵人长者皆造其庐自大司宼周公以下悉有赠章摛词敷篇灿然盈室所以得此必有由然也南云子初尝有名于学宫矣以跌宕自罢去尝饶于赀矣以不事生产倾其有乃优游林壤啸歌自适日求其所以乐则又於岁时伏腊之外为此会不戚戚于所遇而又及时以自娱可谓难得者也南云子称令人之贤极口至不容道观南云子于外则令人之称其内者可知矣南云子又不嫌于自称也昔林类百岁被裘拾穗而行歌不辍自以无妻子为乐孔子不能难也虽然彼盖自解云耳使又得百岁妻与之并而歌于畦也不尤乐乎令人初夏得病阽危南云祷于神夜梦菱花瓦盘初得其一己又得其一合之宛然成对令人病果愈南云子是以愈喜令人年六十凡赠诗若干卷是为序

邵氏夀诗序

长洲邵守中年六十矣事其祖母有李令伯之风为人敦朴无城市浮靡之习三子镛锡釴皆游郡胶锡尝游于兵备宪副王侯之门於是守中以某月某日生辰王侯以诗祝之自是闻而和之者继踵诸子谋夀之梓而镛来过予娄江之上俾予序诸首夫宪使以外台之重秉节治戎体统尊严矣王侯为郡守已能崇尚文雅接引士类以故郡中俊乂多集其门其为人好自修饰至其尊礼贤士夫辄能忘其贵贱之分既陟宪司能不改其素其施於守中乡里布衣如平交此其尤难得者也吴为名郡前守有称於史籍风流儒雅如韦应物白居易之徒邈不可及矣国朝江夏魏杞山修养老之礼乡饮既毕躬自饯送郭门之外安陆姚克一尊礼岩穴每却骑从造士衡门近天水胡世甫以诗文集诸郡士隆下交之礼此其班班可称者自余真所谓陛戟而进旁车而趋涉之王沉沉者矣今日之所见若太原何可得哉抑守中能得此於侯亦其有以致之宜诸子以为宠而传之也是为序

震川集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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