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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人们在那些战斗的日子里,风里雪里,雨里雾里,不管多艰苦,一想到他们的人就在南山那边支持着他们,斗争得就更坚强。在人们眼里,大南山似乎不是没有性灵的石头,倒像最知心知意的亲人,有什么梭甜苦辣的话,都可以对他说。

他们对南山诉苦,说着掏心的话,便更能从南山得到无比的力量。好消息常从山那边传来,一时说消灭了敌人几个团,一时又说拿下这个那个城。他们就是死心眼,相信有一天,自己的人必然能杀过山来,这就更鼓舞了他们的斗志。大家有时犯急,心里难免盼望说:“同志,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啊!”不管是在坡里背柴,地里做活,堡子上放哨,也不管是在家里推磨轧碾,人们好不好便抬起头,朝大南山望两眼。谁也说不定在望什么,谁也明白是望什么。黑夜睡在山沟里,听见点动静,就会有人悄悄说道:“你们听,怎么像脚步响?”“是啊,是啊,这是脚步!”大伙就披着衣服坐起身,竖着耳朵听半天。但这不是脚步,是风声,草声,是狼蹄子踏落山崖的石头。他们的人并没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们挺着胸膛迎接着每个战斗的日子。山顶的雪消了,山坡的草绿了、红了、黄了,刮上一场大风,白雪又披上山头。战斗的日子熬过一年,转眼早是一九四七年冬底。有一天,周连元到县里开会,回来时,红漆脸上堆满笑,搓着手说:“有了好消息啦,你们愿听不愿听?咱们的大队拿下石家庄,边区(当时还是冀察晋边区)内地的敌人都扫光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打回察南来!”

真要回来么?我的亲人啊,可想死我了!不过大队一来,上千上万,拿什么给人家吃呢?人家远来风尘的,也不能光给糊糊饭喝呀!赵璧老婆说:“我情愿吃糠,粮食都给他们!”老奶奶道:“我饿着肚子也行!”于是也不用敛,哄地一声都往外掏粮食、掏卤盐,掩藏到一起。缸里淹的酸菜更舍不得动,孩子馋的张着手要,大人说:“委屈点吧,儿啊,那是留给咱们同志吃的!”

从早到晚,人们有事无事往一堆凑,眼更离不开南山。可是一天两天,年都过了,新开岭那条山道上还是风卷着雪,连个人影也不见。

有人等得发急道:“都说是铁腿夜眼的神八路,这回怎么走得这样慢?”

许老用的脸上放出光,一字一板说道:“你倒是好烟袋嘴,玉石的,会说。咱们出出进进围着锅台转,敢情容易。人家老周不是说嘛,同志们要从石家庄来──你们知道石家庄到底有多远?”

谁也说不清。许老用搬着指头,嗓音挑得更脆道:“大约摸说吧,反正不近,总有千把里路。就打老周回来那天算起,一天走七十,今天是第十三天头上,满打满算九百里,现时准过了涞源。我看再等一半天,准有信了。”

说得大毛栏儿的一颗心像起了火,烧得再也耐不住,忽地站起身说:“我迎迎去!”

河渠问道:“你到哪迎啊?”

大毛栏儿道:“涞源啵!”一面扛起大套筒枪,掉头走了,当天就翻过山去。

又是三天过去了。这晚上落着大雪,唰唰地响得十分柔和。周连元正跟大王疃的村干部在谢家沟土窑里算公粮帐,外边雪地里咯吱咯吱一阵响,大毛栏儿揭起窑口挂的破席,满身是雪钻进来,咕咚地坐倒。大伙见他回来,欢喜得不行,丢下了帐,七嘴八舌地争着问道:“迎着没有?迎着没有?”

大毛栏儿低着头,也不吭声,半晌半晌,忽然颤着声说:“我算白跑了一趟!”

周连元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难过什么!胜利要靠本身去急取,不能光靠旁人。咱们已经坚持了一年多,好像爬山头,再加一把劲,就爬到山顶了,胜利也就来啦。”

河渠的黄眼珠闪着亮光,拿起枪,对护地队一招手说:“走,今晚上搞敌人去!咱们不能光坐着等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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