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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娇佳丽偏能惑主痴君王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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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自太祖朱元璋开国至明武宗继位,金銮殿上已换了十位皇帝。然而,自永乐皇帝以后的继承者均缺乏强烈的个性和军事政治才能。他们越来越受朝内朋党特别是太监的影响,后者的权力与日俱增。外表看来,明王朝声威不减当年,因其简练精悍的管理机构,组织得相当有效,所以,尽管中央权力在削弱,整体机构却仍能照常运转,长期不受干扰。

话说明朝第九位皇帝孝宗,身后只有一根独苗朱厚照。明代孝宗以前的三朝所立皇储皆非嫡出,而明武宗却是孝宗嫡生的儿子。说到这个嫡出的儿子,也有一段烦心事。

明孝宗虽无大才人德,却也是个守成的皇帝,他生活上比较检点,只娶了张皇后一人,两个人也算得上是恩爱夫妻,广选嫔妃充实后宫之事,在孝宗一朝没有实行过。

明武宗的母亲张皇后一夜梦见白龙入腹,就把此事告诉了孝宗。孝宗大喜认为是有子的吉兆。及至生下朱厚照,孝宗见儿子生得粹质比冰玉,神采焕发,举止非常,很是宠爱,两岁就册立为皇太子。可是偏偏有人散布谣言,说皇太子并非张皇后所生,而是周太后宫中的一个叫郑金莲的宫女所生,被张皇后暗中抱去,充为己生。皇家岂容此等谣言传播。孝宗命刑部鞠治散布谣言者。刑部遵旨行事,抓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人便是郑金莲的父亲。其他人均被处斩,唯独郑金莲的父亲得免。

于是,朝野之中窃议不息。

朱厚照生母究竟是谁?孝宗也搞不清楚。对张皇后产子,孝宗也很疑惑。初婚以及后来很长时间的宠幸,皇后并没有为他生下一瓜半枣。怀孕之后,便不许他再近身。而与郑宫女的事情,却使他终生难以忘怀。

从成年之后,他一直是非礼勿视,非礼勿闻,宫中没有嫔妃。先帝留下的年老妃嫔,全是与之隔绝的。“不见不欲,其心不乱”,他所能见到的宫眷,只有皇后一人。那日,周太后派郑宫女给皇后这边送来八匹绸缎,婆媳二人商量着做几身新衣迎春。适逢皇后不在,告辞回宫的郑宫女在厅廊上遇见了孝宗。孝宗见这女人有宫中妇女少有的红润,胸部丰满,臀部宽大,突然便如着了魔一般。

郑宫女俯身请安,孝宗伸手把她扶起来,拉住了她肉乎乎的手,凝目睇视。鬼使神差把她带到寝宫。皇后这几日正逢月事,皇上已经几天没有近身,如今怀中抱着一个丰腴无比的女人,孝宗激动不已,难以自制,就做出事来了。

这女子比皇后另有一种滋味,她丰满有力,不似皇后那般娇弱。他尝到了“偷”的滋味,他开始对女人感兴趣。

“难道只此一次,她便怀了身孕?”孝宗百思不得其解。

为平息谣言,不少人做了冤死鬼。孝宗为了维护皇家的名誉,用鲜血浇灭谣传,而在他的心中,皇太子究竟是谁所生,却成了一个谜,心中系着疙瘩。想去问张皇后,觉得不妥,又欲问郑金莲,更觉荒唐,心中好不苦恼,直到他身边的两个美人笑着逗他说:“陛下真是解糊涂扣儿,越解越糊涂。管他是张氏所生,还是郑氏所生,不都是陛下的儿子。”

孝宗坐在床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朕,荒唐,荒唐。”口中虽然如此之说,心中对张皇后的不满猜疑却并没有消除。

孝宗史称“中兴之令主”,登基之后,社会经济有较大发展,政治形势也相对稳定。一—生只娶张皇后一人,虽暗地里也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却也算得上是生活上严有节制的。可是到了三十多岁之后,孝宗暗中也喜欢上了漂亮的女人,如久蓄的河流,一旦打开闸门,便一发不可收拾。孝宗的这种变化,被太监张福看到眼里,暗中报告了主子宁王朱宸濠。朱宸濠忍疼割爱把身边的两个美人,云儿和彩儿偷偷送给孝宗。这云儿和彩儿均年不过二十,巧于词令,能歌善舞,且颇具媚态:或歌或舞或娇啼,翠眉不单花颜低。

忽然一笑千万态,

见者十人**迷。

孝宗一见此二人,便不忍丢手,日日与二美在寝宫中行乐。

孝宗正当中年,精力旺盛,此二女又经专门调教,对男女之事早已熟识,且各有异术,弄得孝宗日醉夜迷。张皇后对孝宗迷恋二美,心中生妒却也无计可施,屡屡劝说孝宗,只是不听,弄得夫妻反目。张皇后眼不见,心不烦,心灰意懒,自居中宫,对皇上的事不闻不问。孝宗也乐得自由,纵情欢愉,少些约束。

他对二美说:“朕活了半辈子,方解神仙的快乐。”孝宗这一放纵,便如脱缰的野马,再难收拾,眼见得未老先衰,还不肯罢手。朱宸濠怎会舍得把如此佳丽拱手送给孝宗?这其中自然有些道理。那朱宸濠本是太祖第十七子朱权的玄孙,承袭祖上的封号,亦为宁王,居于南昌。明朝孝宗以前的三朝,皇储皆非嫡出,也有宗室子孙继承皇位的,朱宸濠当然也有承继大位的希望。可偏偏孝宗半路上生了个儿子,杜绝了这份希望。朱宸濠岂能不恨。恰值明宫中的内线——宦官张福送出口信,那孝宗身子虚弱,却露出贪爱女色的真相,小太子也均属好色之徒。朱宸濠便动了心思,把身边的美人送给了皇上。

这两个美人均是被开导过的,朱宸濠为了谋篡皇位,忍疼割爱,又找来西域精通淫术的方士日夜与二美鬼混,授以房中之术和淫药。孝宗皇帝见了云儿、彩儿,碍于张皇后的面子,不好收她们为妃,就把她们留在身边做女婢。孝宗正当壮年,整日与年青貌美的女子在一起,哪有不出事的,这两个女子都是被调教出来的,手段非同一般。孝宗偷尝了禁果之后,那滋味使他心醉神迷。弄得身子骨很快虚弱下来。云儿给他服了春药,又使他顿觉精神焕发,日夜与二美在床笫之间嘻戏,眼见得淘光了身子,不知不觉之间,病倒床榻,难以支撑。

皇帝病倒,太子入内侍疾。太子年方十四,丰神秀朗,透着一股机灵。他不爱读书,专好骑马射箭,偷香窃玉。孝宗与张皇后对这个独苗苗,百般呵护。大臣们见太子荒于学业,便禀报皇上,孝宗便数次亲临翰林春坊查其学业。太子每次都很懂礼节,率春坊官僚迎入送出,显得规规矩矩。皇上有时考他一些问题,也能草草应对,混淆过去。太子靠着自己的小聪明,把孝宗哄骗得过,全然不知他底下都干些什么。

孝宗为照顾儿子的起居生活,特派太监刘瑾随侍皇儿身边。刘瑾对太子的胡作非为,不仅不报,反而纵容他玩乐戏耍,成了他的保护桑每次孝宗赴翰林春坊,早有刘瑾安排的小太监来报消息。一日,太子在青坊把太监当马骑,令刘瑾在一边把书章撒往空中,自己骑“马”挥舞树枝当剑,乱砍乱刺空中飘落的纸片,正玩得高兴,皇上驾到。太子慌乱之中,来不及伪装。孝宗进了春坊,见碎纸遍地,笔砚歪躺,太子尚骑在“马”上,旁有刘瑾随侍,不禁心中大怒,吆喝来人,痛打太子二十大板。那望哨的小太监去解手,回来时正见皇上发怒,一看不好,急趋中宫,告知张皇后。

太子跪在地上求饶,孝宗硬着心肠不理他。刘瑾求情,孝宗喝苴:“大胆奴才,太子如此行径,你还替他辩解,一并拿下,痛打二十。”

孝宗正发怒,见张皇后凤辇来到。张皇后下辇请安。太子一见母亲来了,扑入张皇后怀中哭泣告饶。张皇后见儿子哭成了泪人,心中疼痛,对孝宗说:“念其初犯,就饶他这一次吧。”

“你问他,这,是第一次吗?”

“儿皇以后再也不敢胡闹,请父皇宽恕儿臣。”

“你是一国之储君,如此荒唐,怎堪承继大统?”

“皇儿年少,来日方长,慢慢调教不迟。”张皇后不满地说。

孝宗见张皇后一味地护着太子,也不好闹得太僵,命太子日交习作一篇以为惩罚,起身回宫。皇上走后,张皇后又替儿子理妆抹泪,劝他用心学习经史子集,不要过分贪玩。太子点头应允。

事后,太子把那望哨的小太监找来,吓得那小太监跪在地上告饶。太子踢了他一脚道:“看在你叫来母后的份上,此次饶了你,如有下次,定把你乱棍打死!”太子依然如旧,皇上与皇后的劝说训斥早已成了耳旁之风,流过去,再无踪影。太子虽不好学,却喜欢新鲜事,什么事都要问个明白。他身边的小太监都是些阉人,他就缠着刘瑾问阉人是怎么回事,还要太监脱了裤子给他看。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废人。不似太子长大了,还要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刘瑾说。

“那为什么要把你们阉了呢?”太子问道。

“后宫是皇后及嫔妃的住地,显了防止出丑的。”

“什么事叫丑事?”

“男妇媾合。”

“这个我知道,就是男女交配,生孩子是吗?”

“是了。”

太子自小对性便有了解,稍大之后,便欲一试。一次他去母后宫中玩耍,与婢女抢吃的,动作鲁莽了一些,以至触及软软的一块肌肉。那婢女脸色顿时潮红,太子更有一种特异的感受。自分府之后,宫中已不多见女人,身边尽是些太监。他便想到刘瑾告诉他男女媾合之事。

虽然只是浅浅一尝,但滋味无穷。太子见母后不在旁边,大着胆上前搂抱着那婢女,却不知如何下手,只是浑身乱摸。

那婢女欲就欲离,太子只是不撒手,直到刘瑾慌慌地跑过来低声说:“皇后出来了。”他才撒手。

事后,刘瑾嘲笑他是只不会打鸣的小公鸡。太子不但不恼,又缠着刘瑾问那男女之事如何行法?刘瑾就给他找来一本图画,教他自己看。

太子聪明机灵,虽不用功,记忆却好,学过的东西,过目不忘,那些进进出出的讲官均能一一叫上名字来,多日不忘。

私下里给他们都起了不少绰号,有“李歪嘴”、“大夜壶”、“小耗子”等等。表面上,太子对他们甚是尊敬,有人某天没来,太子必顾左右问道:“某先生今日安在?”心中却暗叫其绰号,甚是痛快。

讲官退出,太子张拱致敬,做出揖送状。待讲官走了,太子转身便跳上桌面,呼其绰号,扮其模样,维妙维肖。

孝宗身体越来越弱,一病不起。太子入内侍疾,见父皇昏昏地睡在床上,自己无事可做,便在屋内走来走去,象被锁在笼中的猴儿,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及至看到了云儿和彩儿,他才静静地坐在床边,拿眼向她们瞟来瞟去。云儿、彩儿是何等人物,见太子丰神秀朗。早生爱慕,又见他一双眼睛只是绕着她们转,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云儿飘飘地走到床前,斜眼看了一下太子,伸出嫩葱似的秀手,在皇帝额头上探试,又把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贴上去,似旁若无人。太子坐在床前,看着她的媚态,心思萌动,伸出脚去,故意踩住她的裙边。云儿朝他一笑,并不羞恼。太子顿时大起胆子,弯下身来,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攥了一下那双小脚。

太子摸了云儿的脚。云儿脸上飞红,低眉垂首,眼含秋波,羞答答地把脚抽回去。彩儿站在一旁窃笑不语。太子起身走出寝宫,站在门口,频频以目示意,云儿佯装不睬。太子又走进来,靠着云儿,从背后把头从侧面探向前去,轻轻地咬住她的耳垂。彩儿走上前来,轻声说道:“陛下病重,太子如此嘻戏,有失礼仪,”“龙凤之戏,正是呈祥,祈祥免灾,何为不礼?”太子侧过头去对彩儿说。见她肌肤如凝脂,暗透桃花色,顺口说了一句:“姐姐多照待些,我与她少去一会儿,罢了,再来换你!”

“小小年纪,岂有喏大本事。”彩儿挑逗说。“姐姐如若不信,待会儿便可领教。”太子拉着云儿走出寝室,直入偏殿。

云儿佯做娇羞之态,遮遮掩掩,太子替她宽衣解带心中想着那本画册上的招术,急急欲试。这不穿衣服的美人比那穿衣服的又美三分,太子熟练地把她放倒在地上。云儿本欲做出些没见过世面的少女状,可到了这种地步已按奈不住,……那太子毕竟年少,不能持久,不一会儿,云儿头倚于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太子头项倚于云儿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闭上双眼,感觉到那已丢之后,香魂欲去,好梦将来的滋味。

云儿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我腿也麻了。”太子睁开眼,见她双足尚在肩上,便轻轻放下来。云儿用帕子随便擦了擦,急忙穿好衣服,整理鬓妆。问道:“如何还不起身穿衣? ”

太子说:“等彩儿再来。”云儿知道太子还嫌不满足,就拿些话来故意挑逗他,还教太子几招采战术……然后云儿退出去。一会儿彩儿就进来了。递给太子一个玉环。太子接过细细端详,见上面刻着双龙,龙的舌头相互盘绕,形成一个凸起的螺旋,龙屋处还有一个小孔,不知做何用途。彩儿只是笑,却不说话,为他悬上玉环,用白绸带缠腿束腰。这绸带与玉环均是用过春药的,太子用上了此种工具,果然不同以前,直到彩儿呼出声来,方才罢手。

自此,太子常常留在皇帝寝宫中过夜,在皇帝昏昏欲毙的另个房间里,与二美轮流行乐。云儿、彩儿又把那许多方法教给他,太子耽迷于此,哪还管父亲的死活。

张皇后知道皇帝病重之后,心中有气,本来不想去看望他,那夫妻一场的情分却总也扯不断,弄得茶饭不思。那天,皇后终于来到皇帝的寝宫。一进门,只见两个荡妇,一个坐在皇帝一侧,半扶着孝宗,一个端着药碗,半跪在孝宗面前,几乎是脸贴脸的给他喂药,孝宗的手尚在另一个荡妇怀中。皇后见状,怒火中烧,转身出了寝宫。

一个多月以后,张皇后又一次来到皇上的寝宫,只见入寝宫侍疾的皇儿形销骨立,形容憔悴,心中很是悲伤。她还以为太子为了侍候父皇劳累过度以至于此。她把太子拉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说:“我儿真乃孝子。还是回东宫将养一阵再来侍候。你父皇之病已不是立刻能愈的,皇儿不要过分伤悲才是。”

太子也觉得近日似有些难以支撑,便点头允诺。由刘瑾接回东宫。

张皇后看看昏睡的皇帝,又向太医询问皇帝的病情。

太医支支唔唔地说:“皇上只是劳累过度,将养一些日子便会痊愈。”

张皇后看着站在一旁的二美说道:“这劳累过度怎么讲?

皇上近日不理朝政,为何病情不见好转?”

“这个——,久劳伤身,也不是即刻就好的了的。娘娘放心,皇上他并无大碍。”

“何人在朕耳边说个不休?”皇上睁开眼睛,看到了张皇后,又把眼睛闭上。张皇后看着皇帝憔悴的模样,见他如此对待自己,心中又是疼又是恨,长叹一声,眼中含着泪水走出去。

她本欲再次劝劝皇上节欲,可见他这付模样,心知劝也无用,空添烦恼,只好退出,临行之前狠狠地瞪了那二美一眼,那两个荡妇却偷偷笑了,皇后在寝宫又不好发怒,又不愿惹得人人皆知这种事情,只好强压怒火,苦水咽进肚里。

太监张福见孝宗父子果然中计,心中暗自欢喜,便把消息送给宁王爷。这张福原来本是宁王爷府中的一名家奴,识文断字,聪敏机灵,很得王爷的赏识。他十八岁上,王爷为他娶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结婚八年为他生下二子一女。那是女儿刚生下来不久的一天夜晚,王爷把他唤入内室,赐以酒宴。

“你尚在青年,便儿女两全,咱们干上一杯。”王爷说。

“小人入府十多年,多亏老爷善待,没有一丝功劳,怎堪承如此大礼。”张福急忙站起来说,心中很是感激。

“你可曾想为我建功立业?”

“如能报主上之恩,小人万死不辞。”

“好!先来干了这一杯。”

烛光下,二人碰杯,一饮而荆宁王阴沉下脸来,半晌说道:“我也算得上是明宗室,可区区王爷,又算得了什么?”

这宁王爷素有大志,暗中招兵买马,搜罗人才,以图大谋,这些张福耳闻眼见早已明了。可他一无才学,二无武功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想,宫中宦官很是受重用,如能得一亲信做为内线,大事可图。”

“宦官”,张福脑海中如闪电般地掠过一种想法,不禁浑身一颤。只听宁王爷缓缓地说:“不知你是否愿意入宫为宦?”

“宦官就是阉人。如果我要入宫,势必经过那去势的一关,去掉祖宗留给我的那件东西。怪不得王爷给我娶妻,又怪不得在我儿女双全的时候请我喝酒,这是他早就设计好的。”想到这儿,张福感到如入冰窖,浑身冰凉,上下牙禁不住嗑出声音来。

朱宸濠见他如此情景,知他心中不愿,便说道:“你的妻室儿女继续住在王爷府中,我管保他们荣华富贵。不过,如若你心中不愿,此事也只好做罢。可惜啊,一座大好江山也不知落入谁人之手。”张福虽然心中不那么情愿,可是等王爷提到他的妻室儿女,他心中便觉得一阵椎心的刺痛。“如今,他们已如王爷掌心的鸟儿,说叫死,便会死掉,说放飞,便可入云。再说,宁王爷毕竟待我不保大事若成,封官许爵也是为期不远的事情。 ”

想到此,他咬着牙点头说:“王爷不必多言,小人依允便是。

只是,我的家人还请王爷多多照看。”

“那个自然。大事若成,我封你为中掌司礼监。”

张福揖首告退。回去告诉了妻子,妻子哭了一宿,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哭成了一对红桃。经过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张福成了阉人。皮肉上的疼痛很快就过去了,而心灵上的创痛却自始自终伴随着他。他隐姓化名当了宦官,身子佝偻了,声音也变尖细了,最后终于进了皇宫,主管皇官洒扫。转眼间入宫已经十八年,眼巴巴地盼望着孝宗早死,另立新皇帝,却又偏偏生下了太子。他恨这个和他一无仇二无怨的太子,也巴不得太子早死。二美入宫,先是弄病了孝宗,如今又弄得太子形销骨立,他心中如何不喜。太子如若能除,朝中必立新皇帝,到时候与宁王里应外合,拥兵入京都,不愁大业不成。

刘瑾把太子扶回东宫,心中知道他这是荒唐的毛病,便请来医生为太子调理,并设法转移他的兴趣,安排他看倡优杂剧、角觝戏,引导他擎鹰博兔,跑马击球。太子少年人禀性,自然被这些新鲜玩艺吸引,日日玩得酣畅,夜夜睡得香甜。没多少时日便康复如初。

这刘瑾如此对待太子,自有他的一番心思。刘瑾本是陕西兴平县人,原本姓淡。六岁那年被镇守太监刘顺收为义子,所以才改姓刘。刘顺后来把他给阉割了,带入宫中服役,刘瑾虽没入过学,却能言会道极是机灵。自小在皇宫中奔走,受宦官的薰淘,便学会了迎奉拍马,溜须钻营和见机行事的本领。宪宗朝,他掌管钟鼓司,负责出朝钟鼓和内乐诸事。这个司是明代宦官二十四衙中地位最低下的,与其它衙门不能同列,所以又叫东衙门。在这个衙门内服务的宦官按内官制度不得他迁。

刘瑾岂是肯久居人下之辈。他施展出察言观色、见机行事、阳奉阴违、挑拨离间等本领,为自己的晋升创造条件。他的苦心没有白费,机会终于来了。

弘治五年年三月,孝宗立儿子朱厚照为太子,他见刘瑾奉事小心,谈古论今能言会道,便选他去伺候太子。太子是他实现野心的希望。太子是一艘船,只要这艘船不沉没,他便能达到自己的愿望。他伺奉太子格外尽心,处处依从太子,既得到太子的欢心,也博得了孝宗的好感。可是这种好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大臣刘健告了刘瑾一状,说他只会引太子游乐,不用功习学先典。孝宗因此数幸春坊看太子学业,太子虽机灵善辩,所学确实不多。孝宗便把刘瑾斥责一通。刘瑾自然就恨上了刘健,暗中咬牙切齿,发誓必磔其尸。

刘瑾从老宦官口中听到不少关于太监王振的传说,心中对王振羡慕不已,幻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成为权倾朝野的太监。为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自然不愿意身边的太子成为一代明君。于是,他便由着太子的性子去玩,虽然得罪了皇上,却更进一步靠近了太子。

冬去春来,京城中积雪已融化,一片片的迎春花开是娇艳,芳草也顶破地皮,露出绿色的嫩芽。一个冬季缩在屋子里的人们,纷纷赶到野外踏青游玩,红男绿女处处可见。街市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似比往日也要高亢,去掉了北风中的那种凄凉。人群中有一赤面汉子,一身粗布衣衫,穿着草鞋,绑着裹腿,戴着斗笠,背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走进一字客栈。

店小二忙赶过来招呼,殷勤地擦拭着桌面,一面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一壶茶,两碗肉,八只馍。”大汉瓮声瓮气地说。

“不要酒?”店小二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我从不喝酒。”

看这人的模样似红脸关公,膀大腰圆,一坛子酒也未必喝够,却说道不会喝酒,看他的衣衫打扮,量是个没钱的。店小二脸上露出鄙夷之色。那汉子浓眉紧锁,眼看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店小二的脸色。他在等人,时辰已经快到了,他的目光急切地洒向户外,在人群中寻觅。看了一晌,又转过头来用粗瓷碗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几口喝光,用手背一抹嘴巴,抓起一个馒头,三口两口咽入肚内。八个馒头两碗肉,只一刻的功夫,便全吃进肚里。又手拍着桌子喊添茶。

“都第三壶了,不要钱是不是。”店小二心里咕哝着,懒懒地给他续水。

“茶都没了颜色,换过再续。”大汉说

“这水不要钱,茶可是要银子的。”店小二歪着头戏谑地说。

那大汉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说:“这,够不够?”

“够——够——够。”店小二看着那锭银子心说:“我他妈的又看走眼了。”一边高喊后灶另烧开水,泡上好茶,自己又为那大汉换上细瓷小茶碗。那大汉拦住说:“不必,还是粗瓷大碗好使。”两人正说着话儿,张福迈脚走了进来。店小二一见张福,忙笑脸相迎:“张公公多日不见,今日怎么得空来赴小店。”

“难得个好春日,也出来踏踏青。”张福说着,扫了一眼店中的客人,一眼瞅见那赤面汉子独坐上一桌,便走过去坐下来。“给我切一斤猪耳朵,包好。”

“是喽。”店小二忙着奔到后面去切猪耳朵。张福对那赤面汉子悄悄地说了一声“跟我走。”等店小二捧着猪耳朵出来,张福便身告辞,离开了客栈。那汉子也尾随离去,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跟在后面,三绕两转到了一个僻辟之处,那汉子紧跟几步走上前来。

“你就是杨尘?”张福问。

“正是。”

张福递给他一个包裹,说道:“今夜二更我在东门候你。”

说罢,扬长而去。那包猪耳朵也随手丢到路旁,随那野狗去抢食。春天似乎给孝宗带来一丝生机,看着窗外明媚的春色,杨柳新绿,他想爬起来出去走走。云儿和彩儿便给他穿好衣服,一左一右扶着他来到户外。

多好的阳光啊,空气也格外清新,孝宗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突然又浑身哆嗦,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云儿和彩儿又赶紧扶他回到床上。孝宗长叹一声,心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命人召刘舰谢迁等大臣入见。

刘舰谢迁等人进入寝宫,见皇上面目瞧悴,肤色灰白,不禁泣下。

“众卿家不必伤悲,朕有事相托。太子年少,朕百年之后,还望众卿家鼎力扶佐。刘瑾此人,巧言辞令,似不可信,不如除去。”皇帝谈到这里,张了几次口,却说不出话来,他吃力地做出手势,似是要大学士为他起草诏书,却又头一歪,昏了过去。云儿急唤太医入内抢救。众大臣面面相觑,只好退出。

谢迁说:“看陛下之意,似是要起草遗诏,托付太子于众大臣,除去刘瑾。我看不若就此起草一份诏书,等陛下醒来,请他过目。”

“此事陛下并没明言,臣先等私下决定,似是不妥。还是侍陛下醒来再说为好。”刘健说。

“虚拖时日,恐坏大事?”

“此事重大,谁又能做主。一旦陛下心中不是此意,岂不弄巧成拙。”刘健说罢,便先自离去。谢迁心想,事关重大是不能自做主张,叹口气,只好做罢。

那太医把皇上与大臣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是刘瑾买通的耳目,这一番话很快就传到刘瑾耳中。刘瑾听罢,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只觉得孝宗皇帝如卧在侧,片刻便能要他性命。

夜里辗转反侧难以成寝。约四更天时,昏昏然做了一梦,梦见孝宗上朝,颁下诏书,立斩刘瑾。刘瑾哆嗦,武士们一拥而上,把他架出朝廷,直趋午门,他狂呼救命,怎奈那刀斧手横眉立目,挥刀使斩将下来,一颗头颅滴溜溜便落了地,投目望去,那刀斧手不是别人,却是刘剑心想此命休矣,长叹一声,悠悠醒来,已是东方破晓。太子正站在床前,一只手尚在推他。

“刘公公,起来。”太子说:“今日还要外出骑马打仗,如何至今未醒?”

刘瑾擦擦眼睛,一翻身跳下地,穿衣洗漱,草草用过早膳,便与侍卫一起拥着太子出了皇宫。一队人马行出京城,在郊外摆开战常太子把随从分成两成队,一队由刘瑾率领扮做外族军队,一队由由太子率领做大明军队,两队面面相向。太子扮作将军驰马上前高声喝道:“何处毛贼,胆敢侵入我大明江山。 ”

那刘瑾本应扮作外族将军与太子对骂,可此时他哪有这番心情,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回话。太子恼了,高叫道:“此番不算,另来。”于是再摆开阵形,又纵马驰上前来骂阵。刘瑾强打起精神说道:“刀枪之下方见分晓,何必啰嗦。”于是两队人马混战起来。太子一马当先,挥舞木制宝剑厮杀,所向披靡,对刘瑾说道:“将军的军队,不堪一击,甚是无聊。”跳下马来,自去那芳草地上,呈八字躺下。刘瑾磕磕绊绊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太阳已近中午,晴空如洗,几朵白云随意地在无垠的天空中游荡。群山起伏,碧草相连,几队燕雀,从头顶上飞过。看着这明媚的春色,却牵动着刘瑾的满腹心事。

“刘公公今日就如掉了魂,玩打仗也没意思。”

“我是替陛下担忧,不知陛下龙体如何?”刘瑾说道。

刘瑾的话使太子想起那两个美人,多日不见,此时想起,觉得分外动心。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叫道:“启程回宫,我要去拜见皇上。”太子快步向马匹走去,那年青的身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幻,刘瑾看着他的背影,露出阴险的笑容。

宁王朱宸濠给孝宗送上两个美人,要她们以**诱惑皇帝和太子,如果此计不成,便要她们听张福的命令,伺机下毒。

那孝宗虽然病倒,但也没病死;太子虽然被诱惑,也没有丧命。

张福趁洒扫之际已给二美传过暗号,却迟迟不见她们下手用毒。张福心中便不安起来。如若二美泄露机关,他张福的脑袋便要搬家,宁王的计划便会破产。越想越是不安,便把音信传到南昌,宁王接到信后,大骂二美荡妇,派出手下一名高手杨尘赴京。

杨尘换上衣服被张福领入宫中之后,便住在张福的房中。

张福在太监中虽然职务不高,却也管着几十号人,自己住个单间。这几天,他出门之前总是把门锁上,晚上从膳房弄些吃的回房间,插上门,灭了灯,和杨尘叙话。他自己画了一幅皇宫草图,要杨尘白日熟悉默记。今日,他见到太子又入皇上寝室问疾,便觉得机会难得,早早就歇了班,匆匆回到住处,与杨尘策划杀皇上与太子之事。

“太子今日已入皇上寝宫,三更便可行事。”

“住了这几日,真把我闷坏了,终于盼来了机会。”

“此一去,一箭双雕,他父子二人立等绝命。事成之后,我在东门等你,记住,要干净利落,少些声息。寝宫中有双重侍卫,需不惊动他们才好。如若事败,迅速脱身,不然便来不及了。”

“如若二美也在一旁,如何处置?”

“一起干掉,以免留下后患。”

杨尘又穿上宦官的衣服,用了易容术,把赤面遮掩起来,匕首储于袖内,收拾停当,便上床盘腿打坐,专待三更之时。

太子入宫问病,刘瑾此次紧随身旁。太子瞧了他一眼,似有不满,可见他满脸悲哀之色,样子很是虔诚,也就不忍心撵他回去,就带着他进了皇帝寝宫。

皇上还和以往一样,时尔昏迷,时尔清醒,太子的心根本就不在父亲身上,体恤问侯,也只是做做样子,一双眼睛不断地在二美身上瞟来瞟去。

云儿和彩儿见了太子,自然是心中喜悦非常。她们二人自入宫以来,除了和皇上游戏与床笫之间,便是与太子私狎。和像太子这样的少年人做事,在她们还是第一次,均被其少年俊朗的相貌所吸引。太子的冲动、好胜在她们看来很是逗人。皇上一病数月,太子又好长时间不来,二美均是淫毒已深的女人,如何能忍受得了,眼巴巴地盼着太子,却还真把他盼来了,只是碍于刘瑾,三人不能做在一处。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太子在屋内走来走去。云儿彩儿已入偏室,临行前朝太子哀怨地看一眼,相继入去。太子心中的火气越聚越烈,他真想高声喝斥,让刘瑾滚开。守在一旁的太医朝刘瑾使眼色。太子刚要张口斥骂,只听坐在旁边,一直持着皇上一只手的刘瑾说道:“太子可随意休息,有我在此替你守护皇上,你尽可放心。”

太医又朝太子挤着眼,打着手势。太子闻言,一腔怒火,化为满腔欢喜,见太医的模样,心知刘瑾已知道了他的秘密并不阻拦,还代行孝悌之礼,心中万分感激,便走近刘瑾朝他拜了拜,匆匆入内。

太子一走,刘瑾便抬起头来,阴险的目光四处观望。太医见他目露杀机,心中便如揣着一只小鹿砰砰地跳个不停。皇上已经睡着了,气息如丝。那丝,似乎看得见,摸得着,只需用手轻轻一卡,细微的喘息之声便会消失。刘瑾盯着太医,盯得他浑身寒冷,不住地颤抖,他似乎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却又无力阻止。

“他,他,已没,没有多少时日可熬。”太医颤声说,似是为皇上求情,又似乎是诅咒。

“他反正是要死了?”刘瑾一个字一顿地说。

“是,是的。”

“那么,不如让他现在就死。动手吧。”

“我,我不行,不敢。”

“那好,我就替你把这件事做了。”刘瑾朝皇上伏下身去,把被子往上拉,罩住了皇上的脸,他似乎看到皇上此时突然睁开眼睛,惊诧地望着他,他扭过头去,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被子。皇上在被下扭动,如一条旱地的泥鳅,可是他远没有泥鳅那样强的生命力,扭动了几下,便静静地躺在那里,空气中那细若游丝的喘息声消失了。刘瑾撒开手,太医吓得脸色惨白,张着嘴出气,慌慌地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却被刘瑾一把攥住拖了回来,硬按在凳子上坐好。刘瑾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皇上是自己断气的,是吧?”太医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使劲地点头。

太子入了侧室,见那二美早已躺在床上,掀开被子一看,**两条美人鱼,皓体呈露,弱骨丰迹太子扑上床来,两个时辰方才罢手。云儿唤来婢女,端来一盆热汤,为他们擦洗。

婢女低眉垂目,似是不受诱惑,司空见惯。云儿、彩儿还好,只有那太子被婢女一擦弄,便又跳将起来,把个婢女按在那里,一盆热汤洒了一地。云儿、彩儿半倚在床上,笑着看他们做戏。

那婢女羞得满面通红,行罢事,急急起身穿好衣服便要退下去,却被太子拉住了手,说道:“何必急急而去,如今你也是我的了。”就把她抱上床,四个人在床上说笑打闹。太子突然灵机一动说:“咱们都轮流做太子如何?”

“怎么个做法?”彩儿问。

“除了扮太子的,其他的人都扮作太子的小妾。”

“男扮女装?”云儿说。

“女扮男装。”太子答。

四人又大笑。云儿朝大家摆手,示意小声些。于是,先由彩儿扮太子,头戴束发冠,身穿紫龙袍,腰束玉带。太子身穿裙服,把头披散在肩上。彩儿腰肢似柳,气味如兰,颜色如花,这么一打扮,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又娇又浚太子迈着大步走上前去,把她抱住,便要亲嘴,却被彩儿玉手拦住:“看你,秀发披肩,却大步如杈,哪有半点女子气味。我现在是太子,你是彩儿,该我亲你才是。”

太子佯装扭妮之态,却掩不住那股野性,惹得彩儿云儿和那婢女笑弯了腰。

三更鼓响。一条黑影如飞箭一般直奔寝宫而来。宫门口的侍卫持枪带刀,走过来,步过去。杨尘在黑暗的掩护下,几步跳上台阶,抽出匕首,便去撬窗,刚撬了一半,侍卫又走了过来,杨尘飞身跳下台阶,蹲在黑影里。如是者三,窗户被撬开了,探头向里一看,昏暗暗的厅廓中没有一人。便翻跃进去,用帷帘半遮住身子。忽听得耳边传来说笑声,他循声走去,用匕首把那房门撬开一道缝,向里面观望,只见太子背对他站着,正与身边的三个女子嘻戏,心中说道:“此次你死定了。”他一脚把门踹开,朝着太子的头部,发出一镖。这一镖他用了十成的力量。镖带着忽哨之声直射太子头部,量他是铁头铜头,也会被打个窟窿。太子应声倒地,三个女人被猝发之事惊呆了,愣在当地。杨尘正欲奔上前去,刺杀云儿、彩儿,却听得室外一片嘈杂,夹着哭泣之声,慌乱的脚步声直奔这边而来,心中叫道:“不好。”急忙退身,藏入帷后,待跌跌撞撞的刘瑾进了侧室,便推开窗户,飞身而出,消失在漆黑的月色之中。

刘瑾奔入侧室,跪下呼道:“皇上驾崩啦”——周围却没有人应声,他抬起头来,只见太子满头是血倒在地上,便哇哇乱叫,跪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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